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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老白太太

  「趙大魁,或者叫你紅狐狸,」我說:「你這麼做有違天和。既然損了道行,就應該找個地方重新閉關,對不對,好好整理心境,反思一下對與錯。你妖言惑眾,假借人形,聚斂錢財,這些是不是已經觸及底線了?」
  我也算苦口婆心,可趙大魁根本就聽不進去,他冷笑著說,你說這些還不是怕我報復,你放心吧,我會好好陪你玩的。他「匡」掛了電話,裡面是嘟嘟嘟的忙音。黑大壯趕忙問我情況,我歎了口氣,把趙大魁威脅我的話都說了。
  夜已經深了,我用手機查了查最近的火車,明天早上六點半有去丹東的車。我對黑大壯說,麻煩他把我送到火車站附近,我要趕最早的車去丹東。
  黑大壯抽著煙說:「到丹東了怎麼辦,你有數嗎?」
  我心亂如麻:「走一步看一步吧。」
  黑大壯道:「明早的火車,現在還有時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發動車子,不由分說帶著我就走。一個多小時後,我們到了一個陌生的鎮子,黑大壯的車停在一個農家院門口。到的時候已經快接近午夜,黑大壯上去就光光砸門,大半夜的,動靜傳出去老遠,院裡狗叫了。
  時間不長,院裡有人喊:「誰啊?」
  黑大壯道:「我,開門!」
  「誰這是?」我們在門外很清楚聽到裡面的人嘟囔:「大晚上的真夠討厭的。」,這話明顯是說給我們聽的。我看看黑大壯,他不動聲色,我也就老老實實站在旁邊。
  鐵門開了,裡面站著一個燙著波浪捲的小媳婦,披著紅棉襖打著哈欠:「誰呀你們?」
  「老白太太在不在?」黑大壯說:「你跟她說,老朋友來了。」
  「你找我婆婆啊?你們是誰,怎麼大半夜過來的?」小媳婦一臉警惕。
  黑大壯從兜裡摸出名片遞過去:「我是山貨公司的,和老白太太是老朋友,這麼晚來是給她捎點東西,本來過年應該過來的,可一直得不出空,今晚跑夜車正好路過,也算趕巧。」
  「啥啊,我看看什麼禮物。」小媳婦高興說。
  我暗暗在心裡撇嘴,這人真行,見錢眼開,黑大壯隨口一句話就讓她的態度發生這麼大轉變。
  黑大壯冷靜地說:「我是帶給當事人的,不看到老白太太,東西不能拿出來。」
  小媳婦上一眼下一眼打量我們,說道「等著。」進去報信了。
  時間不長,小媳婦氣喘吁吁出來:「我婆婆說不見,給什麼東西她也不要了,讓你們趕緊走。」
  黑大壯從兜裡摸出一個玉鐲子,悄無聲息遞過去:「大姐,幫幫忙,讓我們見見老太太,說兩句話就走。」
  小媳婦樂得眉開眼笑,用牙咬著鐲子:「是真玉嗎?」
  「嘎嘎的。」黑大壯道。
  「你們進來吧,大晚上別那麼砸門,鄰居都好有意見了。」小媳婦帶著我們進了院子,她把大狼狗夾在兩腿之間,讓我們趕緊過去。
  我和黑大哥穿過院子到了門口,這是裡外四五間的大瓦房,能看出這家人生活水平很高。小媳婦帶著我們進了裡屋,在客廳等著。
  她進到一個屋裡找人,時間不長,就聽到裡面小媳婦像是教訓自己孩子一樣:「我說你這個老太太怎麼不懂事,人家大老遠來的,你就見見唄,耍什麼脾氣。趕緊的,活這麼大一點事都不懂,都活狗身上了。」
  我和黑大壯對視一眼,這小媳婦嘴真是損,而且說的是自己婆婆,一點家教沒有。
  這時從外面進來一個睡眼惺忪的男人,弓著腰臉色不好,像是有慢性病。他看我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了,然後走到裡屋門前,對裡面說:「別吵吵了大晚上的,有什麼話好好說。」
  小媳婦掐著腰探出頭:「你媽就是不懂事,人家客人大老遠來的,她就在那裝死狗,一動不動。你進來說說。」
  那男人窩囊地說:「那也別吵吵,鄰居都睡了。」他走進屋裡,咳嗽了幾聲,勸他媽出去見客。
  我如坐針芒,對黑大壯說,要不咱走得了,別為難一個老太太。
  黑大壯擺擺手,淡淡說:「我倒要看看這老太太能忍到什麼時候。」
  時間不長,門簾一挑,真就出來一個老太太。這老太太滿臉風霜,皺著眉頭,走路都打晃。我看不明白,黑大壯為啥跑那麼遠來找這個人。
  老太太看了我們一眼,臉上沒有表情,袖著衣筒坐在一旁的角落,垂眉耷拉眼。
  小媳婦笑嘻嘻出來:「我婆婆讓我勸出來了,有啥事你們聊。」說著,她坐在一邊嗑著瓜子。
  黑大壯瞅著她笑,就是不開口說話。
  小媳婦像是明白什麼似的,把瓜子扔到桌子上,「你們聊,你們聊。」看那男人不走,她過去就是一巴掌:「走!回去睡覺!一點沒眼力見,沒看人家煩你了嗎?」
  那男人一臉病態,也不敢反駁,弓著腰說:「你們聊你們聊。」兩口子出了房門。
  門沒關,黑大壯看著屋外黑漆漆的院子,淡淡說:「沒想到當年赫赫有名的白蓮娘子,今天會是這般模樣。」
  老太太垂著頭,也不看我們,好半天道:「有事說事,別磨嘰。」
  「好。」黑大壯道:「你和丹東的香堂還有聯繫嗎?」
  老太太不答話,似乎是睡著了。
  黑大壯長出了口氣,撓撓眉頭:「我這位小兄弟要到丹東去辦事,很可能要面臨生死難關,人生地不熟的。老白太太,你要是和那邊的香堂有聯繫,就幫我們一下,聯繫聯繫當地堂口裡的香童。」
  老太太從椅子上站起來,依舊袖著衣筒:「不認識,你們走吧。」
  「你需要什麼,盡可以提出來。」黑大壯道。
  老太太這時慢慢回頭看了他一眼:「一百萬,你有嗎?」
  只聽窗外咕咚一聲,好像是砸爛了花盆,透過窗我看到有黑影匆匆跑了,正是那小媳婦,原來她一直在偷聽我們說話。
  黑大壯也不以為意,說道:「一百萬你怎麼不去搶。哦,我忘了,你現在退隱江湖,就是一個普通的小老太太。」
  老太太一瞬間眼神極為犀利,也就這麼一瞬,過去了之後,整個人又回歸有氣無力的樣子。她淡淡道:「普通人沒什麼不好的。以前的事我不想談了,以前的人也不想見了,你們趕緊走吧。」
  「既然你什麼都不想,為什麼還別著那朵花?」黑大壯說。
  我的目光落在老太太腰裡的衣服上,那裡別著一隻紅色的紙花。紙花一般都是上供給死人用的,活人都嫌晦氣,沒想到這老太太身上還別著這玩意。
  老太太道:「我可以給你們介紹丹東香童,價錢不能少了。」
  「你開個實在價,別張口一百萬,有點罵人了。」黑大壯說。
  老太太道:「聽說你在做山貨?」
  「嗯。」黑大壯說。
  老太太道:「這樣吧,我兒子有病,你給一根品相好一點的野外老山參就行。」
  我心裡一驚,現在的山參基本上都是人工種植的,大棚扣出來的,真正野外生長的老山參那是可遇不可求。黑大壯以前拿了幾根鬚子給毛球吃,一根鬚子就好幾百。
  黑大壯在思索,我趕忙咳嗽一聲:「黑大哥,算了,走吧咱們。」
  「怎麼了兄弟?」他愕然。
  「我到丹東辦自己的事,就不麻煩什麼人了。再說一根山參得多少錢,用不著整這個。」我說。
  黑大壯還來了脾氣:「別價,我告訴你小馮,我老黑能在江湖闖蕩這麼多年,就憑著兩個字,仗義!對兄弟義氣,這樣才能聚攏人氣。這個事你不用管了,不就一根山參嗎。」
  他對老太太道:「這樣吧,過兩天我托人把東西送過來。我答應你了。」
  我按住他,厲聲道:「黑哥,不能用你的錢!」
  黑大壯笑笑:「兄弟,就別操心了,我心裡有數。你去丹東兩眼一抹黑,找誰去?你就聽我的吧。」
  老太太看看他:「好!姓黑的,我知道你是個人物,不能賴賬,再說了你也不敢跟我賴賬,對不?我給你寫個字條。」
  我急了:「還得打欠條?」
  「小伙子,你是個棒槌吧?」老太太歪眼看我:「我是給丹東堂口的香童寫條,到了之後你去找他,自會幫你。」
  黑大壯道:「兄弟,其他事不用你操心。」
  老太太在一張紙上隨便劃拉了兩個字,然後解開腰裡的紅色紙花,裹在裡面,遞給我:「記得,你要是以後沒事了,過了這一關,就把紙花給我帶回來。要是你死在外面,當我沒說過,這朵花給你陪葬了。」
  我聽得鼻子都氣歪了:「老太太,你能不能說點吉祥話。」
  老太太笑:「我這一輩子什麼話都說過,就是不會說吉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