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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春江南

  我拉著黑大壯的衣服,低聲說:「黑哥,這裡不像好地方啊。」
  黑大壯拍拍我的手,輕聲說:「沒事,有我。」
  玲帶著我們繞過躺椅,我頭皮發麻,這裡聚集了很多道友,就是吸毒的人。他們躺在黑暗裡,醉生夢死。有的躺椅擠著兩個人,一男一女,他們毫不避諱,摟在一起睡覺。
  這個休息廳相當大,玲帶著我們到了最裡面,靠牆的角落。這裡有張躺椅,上面躺著一個老人。他穿著浴袍,露出的兩條腿瘦得像是火柴棒子,遍佈腿毛。躺椅旁邊豎著一盞落地的檯燈,散發著淡紅色的曖昧光芒,照的老頭全身都是紅彤彤的。
  老人半躺在躺椅上,拿著一個畫板正在畫畫。
  玲看到這個人,像是特別害怕,不敢靠過去,鼓足勇氣俯下身輕聲說:「大師,找你的人到了。」
  老頭「唔」了一聲,繼續畫著畫,玲對黑大壯使了個眼色,便匆匆走了。
  黑大壯示意我坐在對面的椅子上,這裡溫度很高,我們兩個熱的汗流浹背,便把外衣脫了。
  「大師,我姓黑,以前找過你看過事。」
  老頭放下畫板,轉過頭看我們。我倒吸口冷氣,老人的臉真是嚇到我了。他估計體重不到一百斤,臉上遍佈老人斑,整個人像是骷髏一般,骨瘦如柴到無法形容。
  這個人太像一個死人了,只有渾濁的眼球偶爾動一動,才顯示出他還活著。
  「什麼事,說吧。」老頭有氣無力。
  黑大壯乾咳一聲:「我這位兄弟是要出堂的香童,和您老都是道上的。他聽說您老能通陰靈,想求你幫他通一通,他也想學這個本事。」
  老頭惜字如金:「考慮好了嗎?」
  我趕忙道:「想好了,下定決心了。」
  「明天你們再來吧。」老頭放下畫板,顫抖著手拿起床頭櫃上一個注射器。他的氣力似乎連注射器都拿不住,黑大壯趕忙上前:「我幫您老。」黑大壯拿著注射器,對準老頭乾枯的胳膊肘紮下去,慢慢推動。
  這一針下去,老頭緩緩閉上眼睛,一臉的滿足。
  我和黑大壯對視一眼,這老頭別這麼死過去了吧。傻子都能看出他身上已經沒多少生命力,居然還在吸毒,真是不要命了。
  我們從休息廳出去,頓時懵了,滿走廊都是鏡子,不知道怎麼走。那個叫玲的女人,已經不在了。這時,不知從哪冒出一個侍應生,白白淨淨的,說話非常有禮貌,示意我們跟著他走。
  七扭八拐,終於從這片區域出來,又回到前面的大廳和舞池。看著醉生夢死,正在跳艷舞的男男女女,我恍惚覺得剛才見老香童那一幕,像做了場噩夢。
  黑大壯拉著我坐在一個雅座上,讓我別急著走,外面天冷風硬,一身汗出去就感冒,先在這裡消消汗再說。
  我們兩個嗑著瓜子,看著舞池裡摸摸索索的男男女女,我低聲問:「黑哥,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不知道了吧,」黑大壯說:「這家舞廳你別看門臉小,比起大洗浴中心不起眼,我告訴你,後台老闆相當了不起,是省城的九哥。九哥可是個人物,買賣海了去了,這裡只是人家一個小分店而已。九哥,我去年見過一次,他這人有個特點,特別喜歡結交有能耐的人。咱們剛才看見的老香童,一般人搞不定,可就賣九哥的面子。」
  他喝了口茶水:「兄弟,你真考慮好通陰靈了?」
  我「嗯」一聲。
  黑大壯說:「老香童的樣子你也看見了,他就是通陰靈的,你看看晚年成什麼樣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覺得你沒必要把自己搭裡面。」
  說實話,我還真有點後悔,沒有說話。
  黑大壯道:「這樣吧,反正也是明天晚上的事。你還有一天時間,要沒想好呢,就回家慢慢想,想好了就來找我。你怎麼決定,我都支持。」
  能聽出來,他非常不想讓我通陰靈。
  我們兩個坐了一會兒,黑大壯就帶我離開了舞廳,他回家去了,而我到旅店休息。這一晚上,我翻來覆去沒睡著覺,想和黃小天嘮嘮嗑,黃小天不搭理我。
  到了深夜,我渾身焦躁,實在躺不住,從旅店出來,鬼使神差走到洗浴中心一條街。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回到這裡,我並不想找小姐什麼的,我還是處子之身,不想那麼輕易就交出去,沒意思。我只想洗個澡,放鬆放鬆。
  我找了一家名為春江南的洗浴中心進去,換了手牌到裡面泡澡。
  現在快到凌晨,池子裡還有幾個人,熱氣騰騰裡誰也沒有說話。我的困意上來了,擦淨身子,領了套浴袍到樓上的休息大廳休息。
  大廳很黑,我摸黑到了最裡面,躺下就睡了。正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手被人摸,挺癢的。有個女人說話的聲音:「小兄弟,玩玩不?」一隻細細嫩嫩的手摸到了我的胸膛,順著浴袍要往裡去。
  我一下清醒過來,抓住那隻手,說道:「我不需要,別干擾我,我要睡覺。」
  說著,我回頭去看這個女人。
  等看清了她,我一下愣了,那女人也愣了,我們四目相對。
  「二,二丫姐……」我顫抖著說,眼前的女人正是二丫姐。她擦著厚厚的粉底,塗著紅嘴唇,穿著超短裙,下面露著白花花的腿。
  「小童,你怎麼也來這裡?」二丫姐別過臉,深吸口氣:「你太讓我失望了,你趕緊走,這裡不是你來的。」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二丫姐,你跟我走吧,你怎麼幹起這個來了。」
  「幹這個我願意,這不是你來的,你走!」二丫姐扯著我。我緊緊抓住她不放:「二丫姐,是不是壞人逼你的?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帶你回去!」
  「你不懂!」二丫姐歇斯底里喊了一聲:「沒人逼我,是我自己要做的!我再也不回那個家了,這就是我的家。」
  「好,好,」我軟語安慰:「咱們不回那個家了,咱們換個工作,不做這個好嗎。我這有點錢,你拿著去南方……」
  話還沒說完,二丫姐的眼淚奪眶而出,用力撕著我:「你趕緊滾,這不是你來的地方。我也不是以前的二丫姐,你趕緊走吧,我就是隻雞!」
  我們這一吵吵,整個休息大廳都聽到了,這裡本來相當安靜,客人們都在休息,聽到這裡有動靜,都轉過頭看過來。
  這時過來幾個人,有和二丫姐一樣打扮的小姐,也有五大三粗的漢子。有個女人說:「春梅,怎麼了這是,是不是這小子欺負你?」
  二丫姐竟然還有個假名,叫春梅。她趕忙說:「沒事,遇到個老鄉。」
  五大三粗的漢子眨眨眼:「怎麼個意思,我好像聽明白了,你不想做老鄉的生意?春梅,這就不對了,你也不是什麼貞潔烈女,送到兜裡的錢怎麼能不要呢。看這小子白白淨淨的,躺在那三分鐘也就完事了,你就當撒了潑尿。」
  旁邊的人「呼」一下笑了,幾個小姐樂得咯咯的:「大力哥,你真是太有才了。」
  漢子呲著黃板牙傻笑:「這叫幽默,懂不。我以前在小劇院看場的時候,拜過二人轉師父的。」
  二丫姐給我遞眼色,低聲說:「小童,你趕緊走,有什麼話等再說。」
  我拉著她的胳膊:「不行,你跟我一起走!」
  這個叫大力哥的漢子摸著板寸的肉腦袋:「兄弟,怎麼回事,你這是要包夜啊。有錢嗎,五百包夜,人你帶走。先把錢在前台交了。」
  「我是她弟弟,我不能讓她在你們這繼續干了。」我說。
  這時候,越聚人越多。大力哥揮手:「沒什麼好看的,大家都散了吧。」
  他過來一把揪住我的脖領子,抬手就是個大嘴巴。我沒想到他能真動手,這一巴掌多狠吧,直接把我扇耳鳴了,半拉臉都麻了。
  我捂著臉蹲在地上,半天沒回過神。
  大力哥叫過幾個男的,對我拳打腳踢,他拽著我的浴袍,在地上拖:「馬來隔壁的,跑這鬧事來了。」
  二丫姐衝過來,護住我,哭著說:「大力哥,你放了他吧。他是我弟弟,我求求你了。」
  大力哥鬆了手:「過來兩個人,把這小子扔出去。春梅,放了他行,一會兒你得伺候伺候我。你這小妮子,伺候人也挑人,以前總是糊弄我,這次你拿出點真本事,讓我也舒服舒服。」
  二丫姐摸著我的臉,哭著說:「小童,你趕緊走吧,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行不行,你以後也別來了,這地方不是你來的。」
  我被兩個保安架起來,穿著浴袍從洗浴中心的後門扔出去,外面是胡同,冷得冰窖一樣,已經是零下了。有人抱著我的衣服,劈頭蓋臉都扔在地上,門重重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