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宜昌鬼事1詭道篇 > 有關黑暗傳8 >

有關黑暗傳8

    真實的老虎和《動物世界》上的老虎完全是兩碼事。形象和《水滸》上被武松和李逵狂毆猛劈的更是相距甚遠。甚至和動物園裡的老虎更不一樣。
    原因很簡單,但是講出來卻不容易。
    我在書上和電視上看到的老虎,是假的,無論怎麼描述,都知道是假的。在動物園裡,老虎關在籠子裡,你知道它不可能傷害到你。我現在的心情,只有一個感覺:緊張!
    老虎的體形比我想像的要大的多,所有的動物都對體形比自己巨大的動物有本能的恐懼感。而且,現在我和這個老虎之間,沒有任何的阻隔。更為可恨的是,那個倀,還在不停地湊在老虎耳邊說話,鼓動它。倀不再是剛才那個老頭子的模樣,他把臉上的面具給撕了。
    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孔。身上的衣服也變了,變成了古代人衣著——他死了很多年了。
    衣服襤褸,露出身上部分軀體。他的左胳膊很完整,但是右胳膊和兩個大腿就不同了:沒有肌肉,只有臂骨和腿骨,光溜溜的,掛著些許肉筋,這肉筋年代久遠,已經呈黑褐色。
    媽的,我惱火地想到,難道我也要跟他一樣,身上的肉被老虎吃的乾乾淨淨啊。我吃大骨也是喜歡把肉啃得一點不剩。
    老虎動了動,立起身來。倀變得非常興奮。在老虎的頭邊上竄下跳,手指著我和曲總。
    可是老虎晃悠悠的擺了擺身體,斜斜地往旁邊的樹林中的小路裡走了。
    曲總在我面前長呼出一口氣。
    我心裡徹底放鬆,不再緊張,反而好笑起來。
    這裡肯定是三峽野生動物園,裡面豢養的有老虎、天鵝等野生動物。這些野生動物沒天都有飼養員專門定時定量地餵養食物。
    所以老虎根本就喪失了自己捕獵食物的天性。老虎不是人類,吃飽了,就不會為了吃口點心去捕獵。並且這個地方,也不是老虎自己的領地,它是倀帶過來的。既然它不餓,我們也侵犯它的地盤,更對他沒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它是肯定不會攻擊我們的。
    我懂了這點,一點都不害怕。
    果然,老虎自己走回去,到熟悉的領地去睡覺,也懶得理會我們。
    我看見那個倀,仍舊不死心,還在拉扯老虎的尾巴。
    心想,就是你了。
    對這倀招了招手,「過來。。。。。。。」
    倀想掙脫我的控制。可是沒了老虎,他一點能力都沒有。他把一個面具舉到身前,瞬間,倀又變成了剛才的老漢形象。
    可是那裡還能騙得過我。
    我嘴裡念著咒語,向他招手。很輕鬆的把倀拖到我的身前。我腰間的稻草布偶,裡面伸出八個臂膀,狠狠地把倀拖了進去。
    我收起布偶。撇嘴笑了笑。忽然意識到,還有人在旁邊。
    曲總把我盯著看,面露恐懼。但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的往回走去。
    上車的時候,我看見曲總開門開了半天,想過去幫忙,曲總把我一推,雖然什麼都沒說,他的意思很明顯:要我離他遠點。
    我很自覺的做到車後廂,去曲總說道:「相信我,回頭,走鴉鵲嶺和白洋,這次不會再迷路了。」
    曲總沒說話,掉了車頭,果然開了不就,就回到道口。我回頭向金銀崗看去,無數陰氣都在向這邊蔓延。
    車在半夜前終於回到市內,曲總開的很慢,又繞了個大彎,開了三個多小時。這三個小時,我和他一句話都沒說。
    曲總把車停在他的樓下。我下車後,跟曲總道別,然後往一邊的路上走去。
    曲總喊我,「你等等。」
    我停下,等著曲總對我說點什麼。
    「我不知道你這幾年到底在做什麼?」曲總頓了頓,「你現在的樣子太古怪,這樣下去,別人都不敢接近你。。。。。。」
    我把曲總看著,這個我初中時候的好朋友,也和我開始疏遠。我忽然覺得現在的這一幕好熟悉。只是角色改變而已。當初我也是這麼勸王八的。
    「我還有些事情要做。」我對曲總說道:「現在不行。」
    「什麼事情。。。。。。這麼要緊。」曲總說道:「非做不可嗎?」
    「非做不可!」我點點頭。
    曲總扭轉身體,上樓去了。
    我覺得我有點理解王八當年的執著。
    但是遲了。
    曲總的心情,不就是當年我對王八的態度嗎。再說了,我找曲總,目的也不單純,我惦記他的救護車,才找他的。這點,和王八當初找我去中醫院幫忙治邱阿姨老公,何其相似。
    繞了個圈子,我還是走回來了。只是現在,我的心境和那時候完全迥異。當初邱阿姨一個養的一個小鬼,就把我嚇得夠嗆。可如今,我手上捏了五個魂魄。
    我回到做模型的地方,那個做模型的老闆和那個年輕人都不見了。我猛地想到一件事情,連忙把臥室門打開,裡面的模型一個都不剩。我猜測,他們肯定是在這一天裡,背著我把所有的模型都給賣了,然後消失。我還給了他們一些錢,找這麼想,估計我托他們給羅師父的錢,他們肯定也拿著跑路了。
    我倒不是很糾結這個問題,反正我是起心補償一下羅師父的,他自己得不到,可跟我沒什麼關係。誰叫他這輩子不做好事。
    每天吃飯睡覺。等著老施來找我。
    不到一個星期,老施果然來了。我坐在沙發上,對著老施兩手一攤,「這兩個人跑了。」
    「反正樓盤奠基都結束,已經開工了。」老施說道:「走就走了唄,這種人,滿世界都是。」
    老施看著我,一副討好的臉色。
    「帶我去見見那個蔣醫生吧」我把手上的布偶拿出來,「他應該對這個感興趣。」
    老施有點不相信,向我問道:「你真的想通了,和王所長對著幹?」
    我故意把眉頭皺起來,「我跟你說過,無論發生什麼,都是他和我之間的事情。」
    「那你。。。。。。。」老施把手絞在一起,狠狠的搓著。
    「我什麼都不會,不幹這一行,飯都吃不上。」我說的是大實話。
    「也是,想你這樣的人,不加入我們,真是浪費。」老施更加激動,「幸虧你看透了老嚴那個研究所,不然我們那裡有機會合作。。。。。。王所長也是一時糊塗。」
    我不想跟老施廢話,就問老施,什麼時候見見蔣醫生。
    老施說道:「那容易,明早就行。」
    「好啊。」我嘴上應承,看著老施嘴上答應的爽快,其實還是要回去問問,不然怎麼會推到明早。現在時間還早,又不是不能去。
    老施走了之後,我一直在擔心,我答應得太快,他們會不會反而不信任我。
    第二天老施掐著時間又來了。
    「徐師傅,走吧,」老施笑著對我說:「我們去見蔣醫生。」
    老施帶著我上了的士,車往開發區開去。
    我一直想當然的認為蔣醫生是優撫醫院的醫生,可是我只猜對了一半。
    在車上我向老施詢問蔣醫生的背景身份,老施說道:「蔣醫生以前是精神病醫生,但是現在辭職下海,自己幹了。」
    我心想,一個精神科的醫生,辭去公職,能做什麼啊,肯定是和老施一樣,被那個螢幕裡的中山裝給蠱惑了。發展勢力。
    車順著發展大道開,到了偏僻的鄉下。到了運河旁邊的一個農舍停下。我看了看,這是個單門獨戶的農家樓房。
    我和老施下車,剛走到大門口。三四個二十左右的年輕男女,就衝了出來,一起對著我喊道:「歡迎,歡迎帥哥加入!」
    最前面的一個男孩就把我的手握住,拚命的搖晃。後面的就開始鼓掌。對我非常的熱情。
    這幾個人的行為和表情都很誇張,跟傻必一樣。
    老施把他們推開,「這是來的重要客人,鑽石級的,你們先讓開,讓他進去休息。」
    我跟著老施走進屋內,看到一個六十多歲的老者,穿著劣質布料的西服,正在給幾個年輕人講課:「沒有夢想,就沒有前途,我們要做的就是要努力把自己的夢想成為現實。。。。。。。這位,你說說,你的夢想是什麼?」
    這幾個年輕人都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板凳上,一個年輕的女孩猛地站起來,「我的夢想就是要成為富人,要有很大一筆財富,然後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
    「說得好!」那個老者誇張的喊道:「我們一定要有信心,我們一定會成功,你們有沒有這個信念?」
    「有!」幾個年輕人在喊起來。
    「我沒聽到。」老者喊道。
    我哧了一聲,這麼大聲音都聽不見,除非是聾子。
    「有——」那幾個年輕人聲嘶力竭的喊起來。
    「一群瘋子。」我自言自語,看著這群被洗腦的傻必。心裡無比的鄙視。
    我問身邊的老施,「這個就是蔣醫生?」
    「不是。」老施拉著我往樓上走去,「蔣醫生在上面。」
    我跟著上了二樓,看見兩個同樣犯傻的年輕男女正在張羅這做飯,土豆絲切了一大臉盆。二樓客廳的中間有個煤氣灶,估計他們就這一個菜。我瞥了一眼旁邊的裡屋,地上鋪滿了兒童玩的那種泡沫拼圖的墊子,十幾個同樣的男女,都無所事事地或坐或躺,還有四個人坐在中間,打拖拉機。
    這些人都面有菜色,表情都很古怪,跟打了雞血似的,一股躍躍欲試的神色掩飾不住。
    在繼續往三樓的樓梯上,我輕聲問老施,「你把我帶到傳銷窩子裡來幹嘛?」
    老施笑著說道:「蔣醫生很難得露面的,這裡的人都不知道他來了。」
    說著話,走到了三樓。三樓實際上是這個房屋的炮樓,只有一間房間,房間外就是露天的平台。
    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正坐在露台的一個椅子上織毛衣。
    老施走到這個婦女面前,指著我說道:「這個就是徐師傅。」
    我和這個中年婦女相互打量,老施背著手,又走下樓去。
    「蔣醫生?」我問道。
    「嗯」蔣醫生點了點頭,「你是徐雲風?」
    我也點頭。
    「坐」蔣醫生把手上的毛衣放到一邊。抓了個凳子,放到她身前。
    我安分的坐在她面前。我有點意外,我沒想到蔣醫生是個女的,但隨即想到害死趙一二,蠱惑王八的那個女人,心裡就明白了。催眠的能力,女人比男人更有天分。
    「是你教那個跟著麻哥的女人催眠?」我問道。
    「是的。」蔣醫生回答道。
    「我現在看到的東西,是不是你催眠出來的。」我問得很直接。
    「不是。」蔣醫生笑了一下:「你不用這麼防備。」
    我怎麼不可能防備呢,我見識過那個叫花子女人的本領,她能把一個房間的事物,在我腦海裡全部扭曲改變。那這個蔣醫生催眠的本事,當然高深莫測。
    我端正的坐到蔣醫生面前。
    「你想好了?」蔣醫生問道:「你真的打算來給我們幫忙。」
    「是的」我答應到。
    蔣醫生安慰的笑起來。用手把我的衣領整理一下。
    我心裡一陣溫暖,這感覺還是很小的時候,在媽媽面前有過。我抬頭看著蔣醫生,蔣醫生的笑容特別和藹,雖然他不是我媽,但是我能感受到她對我的慈愛。
    「你早就該來找我的。」蔣醫生說道:「你也吃了不少苦吧?」
    「還好。」我苦笑一下:「吃得飽,穿得暖。」
    蔣醫生眼睛瞇了一下,「誰叫你脾氣倔,不知道回家。天下哪有不疼子女的父母,你非要覺得自己有能耐才回家嗎,真的有那天,你也遲了。」
    蔣醫生的說的話,直接就抵到我的內心深處,她什麼都知道。她跟金仲不同,金仲,只能探知到我的記憶和思維,而蔣醫生,能準確的把握住我的情緒。
    「以後別這麼強脾氣了。」蔣醫生說道:「你先休息,我過兩天來看你。」
    「你要我和這些瘋子住一起?」我吃驚的指著樓下,「你要走了嗎?」
    蔣醫生說道:「他們幹什麼都和你沒關係,不過他們也不是瘋子。大家只是做事的方式不同而已。」
    我覺得蔣醫生說得也有道理。
    蔣醫生把手抬到面前看了看,「我真的要走了。今天本來沒時間過來的。。。。。。」
    「你是專門來看我的?」我問道。
    蔣醫生把毛線衣拿起來在我面前比了比,「嗯,比較合適。」
    「給我打的?」
    「我沒猜錯你的體形。」蔣醫生邊走邊說,「沒什麼見面禮,下次來了,把毛衣給你帶來。」
    我趴在露台邊,看著蔣醫生上了樓下的車,就是老施接我來的車輛。然後車開走了。
    我看著車在路上消失,心裡升起依戀。才和蔣醫生說了幾句話,就對她產生了依賴感。感覺她好像就是和我認識了很久的一個長輩。無需多想,她肯定會很照顧我的。
    我很多年沒有這種感覺了。被人關心的感覺。心裡軟軟的,走到樓下,看見這些搞傳銷的傻必,也不是很厭,甚至坐下來,和他們一起打拖拉機。
    我在這個傳銷的屋子裡呆了一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