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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黑暗傳7

    我大驚,這不就是剛才上我們車的那個老死人嗎。我向我們的車廂後看去,果然,那個老頭子就是坐在相同的位置,而且他也正是用同樣的姿勢,把自己的臉,貼在車窗上。
    我回頭看向對面麵包車的車廂玻璃,那個老死人,對著我淒然一笑。
    我猛然醒悟了,對著曲總喊道:「老曲,媽比的你超個什麼超啊!這不就是我們的車嗎!」
    曲總沒聽清楚我的話,張口對著那輛車大罵:「媽的巴子,跟老子搶,趕著去投胎啊!」
    我聽了曲總這句話,心驚肉跳。
    我看清楚了,這輛車就是我們自己所在的救護車,同樣的金盃麵包車,同樣的顏色,同樣的車型。。。。。。甚至同樣的乘客——我已經看到了那輛車上的另外幾個人,就是一個老太婆,一個穿校服的小孩,一個年輕婦女,他們和我們身後坐的人一樣,都是趕著去金銀崗的。曲總的車慢慢在超趕,他們的臉一個接著一個貼在對面的車窗上。
    兩輛車一摸一樣,一陰一陽的救護車,已經完全平齊,我仔細地看他們那邊的駕駛室,那邊的司機我看不清楚臉,可是從身材上,我能確定是老曲的模樣。
    可是那邊車上副駕駛,就是我所在的位置,沒有人。
    我大聲對曲總喊道:「你快給我停車!馬上停車!」
    曲總被我喊的回了回神,下意識的把車給剎住。
    現在,兩輛車都停下來了,停在道口的橫欄前方。一列列車從前方呼嘯而過。轟鳴的聲音,把曲總的神志喚回一點。
    他把頭拚命的左右搖晃,「我他們的在做什麼啊?」
    我仍舊看著旁邊的救護車,那個司機終於把頭扭向我這邊了,我看得明白,是一張長長的馬臉,臉上的皮膚跟紙一樣薄,皮下的骨骼都看得很清楚。
    更要命的是,那個司機竟然也在朝我笑起來。嘴巴笑成了一個黑洞,看不見牙齒和舌頭。
    我看見這個司機,身體偏了偏,估計是踩了油門。這輛救護車忽的猛然向前衝去,衝過橫欄,衝進正在行駛的列車。但是什麼都沒發生。這輛車從列車中穿過去。
    曲總正在蠢蠢欲動,要踩油門。我急得連忙去阻止。忘記了提防身後的那些死人。
    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讓曲總不把車往火車裡開。曲總掙扎一會,腦袋就清醒了。然後狠狠把我推開。指著我說道:「你要幹嘛?」
    我指著方向盤,表明我的意思。
    曲總大聲說:「你在開什麼玩笑,這裡是道口,你瘋了,想把車往前開麼?」
    我明白了,剛才爭執的時候,我和曲總都以為對方想把車發動。所以相互推搡。都想控制救護車,我隨即有想到,也許剛好相反也說不定,有可能我和曲總心裡想著不能開車,但手上做的事情卻背道而馳。
    我不能動彈了,我身上冷得厲害,我知道是後廂的死人,在跟我為難。我從頭頂的後視鏡裡,看到那個小孩和老太太還有小媳婦還坐在位置上。他們是死人,所以能從鏡子裡看到。
    那個最後上車的老頭子看不到在那裡。
    我現在明白一件事情:我不能喝酒,我若是喝酒喝醉了,就抵擋不住這些邪性的事情,以前反正是什麼都不懂,喝不喝都沒什麼區別。可是現在我在鎮鬼了,不同往日了,火罡一弱,比常人就更逗鬼。
    我身體在座位上擺動,可是不能移動分毫,我對曲總說道:「你幫我看看,我身上有什麼東西沒有。」
    車前的火車駛過,聲音轟鳴。曲總聽不見我對他說什麼。對我擺手,示意他聽不見。
    我的脖子僵硬,無法扭頭。只好用盡力氣,把手慢慢抬起,想去擺弄頭上方的後視鏡。曲總看見了,連忙幫我把後視鏡對向我的臉。
    「點火。。。點火。。。」我對曲總說道。曲總把打火機點燃。我心裡背了一遍那個看蠟的口訣。
    我看到後視鏡裡的東西了。
    果然是那個老頭子,他是從車頂上,往下冒出來的。只有半截身體,腰部以上在車頂裡懸空,倒著把我狠狠地摟著,兩個胳膊死死箍住我的脖子。怪不得我頭部一點都不能動呢。
    我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前方就是一節又一節的火車車廂飛馳而過,每節車廂都有幾十個窗戶,每個窗戶後面,都有一張臉孔,這些面孔無一例外的都神情麻木,顏色呆滯。
    我都無法分清這到底是開往什麼地方的火車。只知道這火車開進了無垠的黑暗裡。誰知道目的地是哪裡!
    我現在知道那個老頭子在那裡,事情就好辦得多。
    我用手慢慢摸索,摸到這老頭子的鬍鬚,然後緊緊的拽住。又騰出另一隻手,把他的鬍鬚一根一根的往下拔。拔一根,老者就痛苦的嚎叫一聲。
    拔下的鬍鬚,在我手裡燒起來。
    曲總聳這鼻子,「什麼味道,有東西燒糊了嗎?」
    我的酒漸漸的在醒,老頭子知道無法對付我了。拚命的掙脫我,上半身飛快的收回到車廂頂上。
    我看到老頭子的身影嗖的竄上了火車。然後不見蹤跡。
    我和曲總等著火車過去。
    我對車後廂的三個死人說道:「過來。」
    三個死人安安靜靜地走到我身後。
    我對曲總說道:「你把剛才收他們的錢給我。」
    曲總從荷包裡掏出一把零錢。
    我很容易地在裡面找到黃裱紙和冥幣,挑出來,一一還給這三個死人。
    他們一一拿了錢,下了車。鑽入路邊的草叢。草叢搖晃了一會。就沒了動靜。
    曲總說道:「你把他們趕下去做什麼啊?」
    我說道:「他們是死人,自己能走路的,你沒必要摻和。」
    「瞎說。。。。。。。」曲總笑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是死人。」
    「不信啊。。。。。。。」我隨意的說道:「不信你看後廂,到處是泥巴,這是他們從墳裡爬出來的時候,刨的泥巴粘在身上的。。。。。。」
    曲總真的把頭伸到座位後看了看,再把頭扭回來,臉色鐵青。
    「你現在到底做什麼的?」曲總問道。
    「我啊。。。。。。。」我半開玩笑的說道:「我幫人過陰。」
    這句話,是我完全騙曲總,跟他扯淡的。可是有時候隨口而出的話,反而比深思熟慮說出的話來的更真切。
    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後悔,為什麼不說自己是開銀行的。
    我這麼一說,曲總呵呵的笑起來。對我說道:「你小子,就他媽的故弄玄虛。」
    我不說話,因為我想起了當年我和王八,每次都是我說他神神秘秘的。現在在曲總面前,我估計也是那副德行。
    終於把火車等過。
    道口的橫欄又抬起。曲總慢慢的把車開過道口。
    過了這個道口應該是個長長的上坡,往一個大山上爬。到了山頂,就是金銀崗——宜昌著名的公墓群。
    可車過了道口,卻是個下坡。
    我問曲總,「是不是又走錯路了?」
    曲總手一擺,「我是司機還是你是司機?」
    曲總把車開過道口。
    這條路我從前走過很多次,路邊的房屋和農田我都有印象。現在我看到的景象,跟我記憶中的沒有什麼改變。除了一點,就是上坡路變成了下坡路。
    我非常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記錯了。畢竟我喝了酒,而且曲總是司機,應該比我記路。我抬頭看了看,路邊的草叢裡好些個死人在爬行,爬到草淺的地方,我看的清清楚楚,爬過的草都被壓的歪倒貼在地面,無法立起來。
    走了一刻鐘後,曲總對我說:「我們也許真的走錯路了。」
    我沒精神跟喋喋不休,來證實我預見性。我反而擔心,剛才我們走的路,明明是大路,沒有遇到岔道。為什麼就走錯了。有什麼東西,把我和曲總都迷惑。曲總是個不信邪的人,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喝醉了,腦袋昏的,被迷惑了視線不奇怪。
    我身上有東西,容易逗鬼,所以我盡可能的要曲總不要走金銀崗。當年我在那個溶洞幹活的時候,王八就說過,金銀崗這裡邪性,不僅是現代和近代的屍骨存積。即便是還在春秋早期的時候,這裡就是一些楚國貴族下葬的地方。當然這點無法從歷史和考古上證實,僅僅流傳在民間。
    幾千年的鬼和屍骨積存下來,跟陽世的城市吸引人戶一樣,如同海綿一般吸引附近的鬼魂,所以陰氣過甚。附近的冤魂都到此來,甚至一些入土不安的死人,也在傍晚時分,從土裡刨出來往這個方向走。至於走到哪裡,我懶得去想,金銀崗這片地方,加上附近的森林,山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有個幾十個山頭,幾百平方公里的範圍。都是漫山遍野的樹林,為了開發旅遊,前兩年開發旅遊區成風,這裡還建了一個野生動物園區。看中的就是這裡的林木茂密。別說幾個死人走進去,就是活人進去,也難得找到。
    曲總現在到底把車開到什麼地方了?
    曲總自言自語的說道:「今天媽的個巴子,到底怎麼了,淨是迷路。」 然後打開車門下車,
    我不敢跟曲總說什麼,也從副駕駛這邊開門下車。
    我一踏到地上,就知道不妙,地下是土路,而且到處是茅草。
    曲總卻還在那頭說:「媽的,我明明走的公路啊?」
    哪裡有什麼公路,都是茅草。我們正在一個山頂上,滿山的枯樹和雜草。明明走的是下坡,卻到了山頂,我真的後悔我喝醉了。
    我不敢告訴曲總真實的處境,我還要指望他開車呢。
    曲總看了一陣子,又上車,曲總發動了救護車,嘴裡還在說:「沒走錯啊,明明是順著公路在走。怎麼就走到死路盡頭了。」
    聽得我發麻,什麼都不敢跟他說。
    曲總掉轉車頭,往原路走去。曲總掛了二檔,可是我們明明在下坡啊。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問曲總,「我們在上坡,還是下坡?」
    曲總腳踩著油門,救護車的發動機響得厲害,這個車還真是在爬坡的狀態。
    我乾脆什麼都不看了,也不想了。
    車又往回開了一刻鐘。曲總把車停了,嘴裡長長地「咦」了一聲。
    前方的路是個十字路口,可我們記得,來的時候,是沒有路口的。而且按照車速,我們離火車道口應該不遠了。可是我們看不到鐵路。也沒有火車的聲音。
    曲總沒招了,他問我知不知道該從那條路走。我當然不知道。
    於是我們就等,等來個當地人再問。時間還不是很晚,應該有人來的。
    曲總和我終於等到了一個當地的農民來了。我本來是不想讓曲總問的,因為我看到這個農民,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帶著很老舊的草帽,身上的衣服也很破舊。我懷疑他和曲總開始載的三個人一樣,不是活人。可是那個老頭被曲總喊了一聲,向我們走過來。對著曲總說起話來:「你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他說話的聲音很正常,我的戒心消除一些了。
    曲總連忙給那個老漢打煙,「是的,是的,你兒告訴我們呢一下撒,該怎麼走出去。」
    「這段時間,這裡蠻多開車的找不到方向。。。。。」老漢自己用火柴把煙點著。我心裡更加踏實。
    曲總又說了一遍:「麻煩你兒幫我們指個路撒。」
    「可以啊,」老漢說道:「我剛好要去龍泉,你們帶我一截,好不好。」
    曲總連忙把老漢請上車。然後發動起來。
    老漢指向左邊的路,「這邊走。」
    現在走的是上坡了,我基本上對老漢不戒備了。
    可開了一會,我問道一股臭味,這個臭味我好像以前聞過,是某種動物身上的一種騷味,我想這老漢平時養些個家畜也不是很講究,味道大得很。
    我坐著無聊,就用鼻子去嗅,分辨老漢身上的動物味道是牛、還是豬、還是狗。。。。。。
    想了半天。應該都不是的。
    車走到一段路上,前方的路面上突然擺了兩個大石頭。
    曲總破口大罵,「是什麼人撒,這麼無聊。」
    於是我們三個人下了車,去試試,能不能推動大石頭,可是忙活半天。一個石頭都沒推動。
    天已經黑了。我模模糊糊的看到路邊的有空心磚砌的圍牆,仿造長城的模樣。老漢說道:「這裡附近有住戶我認得,我去找他們來幫忙。。。。。。」
    老漢話還沒說完,就穿到路邊,從一截垮掉的圍牆縫隙裡鑽了過去。
    看他走得急匆匆的,連曲總知道他有問題。
    「你別走,」曲總連忙追了上去,「媽的是不是你和當地人故意來整老子的,不就是要出點錢撒。。。。。。」
    我知道這個事情沒這麼簡單,但是看到曲總過去了,也跟著過去。
    我跨過這截垮掉的圍牆。發現這邊都是樹林,密密麻麻的樹林。
    這麼密集的樹木,竟然吹了一陣風過來。
    我看到那個老漢已經不走了,曲總馬上就要追到他的身邊。
    我聞到刮來的風裡,一股騷臭,和老漢身上的一模一樣。突然明白了,這個是什麼味道。
    家貓的味道。
    我對曲總喊道:「被跑了,回來。」
    曲總回頭看向我,我對著曲總招手,示意快回來。
    曲總遲疑的走到我身前,我已經看到那個老漢身邊,蹲了一個畜生。
    什麼動物的臭味和和家貓的味道類似,但是更濃烈。
    什麼動物,會有專門的鬼魂引活人來給它吃。
    我慢慢的對曲總說道:「你莫慌,這老頭子是倀鬼。」
    「什麼是倀?」曲總還沒反應過來。
    我從沒見過倀,以前對也很少去瞭解倀的特徵。沒想到倀竟然能把自己陰氣隱藏這麼嚴實,也許他是借助了老虎的生氣吧。不然怎麼能夠騙到活人。
    要是以前知道這點就好了。我可不願意今天事到臨頭了才明白這個道理。
    那個倀,現在正在跟身邊的畜生說著話。說的很得意,嘴裡嘰嘰咕咕的對著畜生的耳朵說著。曲總現在回過神了,回頭看著。嘴裡喊了出來,「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