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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道算術之聽弦8

    可是進了門,我看見,趙一二的神色不對頭。我知道是楚大又來過了。我沒敢問趙一二到底怎麼了。只是舉了舉手中的烤鴨。滿腔的喜悅,頓時消散。
    和趙一二喝酒,一隻烤鴨還沒吃多少,趙一二哇的一聲吐了出來。我看見了血絲,我知道這是胃病犯了。趙一二的症狀和曾婷的一樣。我知道,趙一二酒喝得太多了,胃病終於犯了。
    我要送趙一二去醫院。
    趙一二搖搖頭,「是他。。。。。。。。」
    「又是他!」我恨得咬牙切齒。
    「不用去看病,他不會再整了,」趙一二苦笑一下,「他現在膩味了,就等著看我慢慢的死掉。」
    「什麼意思?」我問道,但心裡已經知道答案。
    趙一二說道:「能吃就吃吧。」又吃了口烤鴨,卻胃部痙攣,嚥不下去。
    我站了起來,走到門口,牙齒死死的咬著嘴唇。楚大找準機會,胃癌病人的症狀安放到趙一二身上,太毒了。
    我腦袋開始混亂,也許,趙一二自己的本身就得了胃病也說不定。不管怎麼樣,趙一二現在就是如同待宰的羔羊,慢慢的餓死、或者疼死。。。。。。。。
    我心情變得非常的沮喪。回頭看著趙一二,他卻一副不在乎的臉色,吃不下烤鴨,卻還是一口一口的喝酒。我衝到他跟前,把酒杯給奪了過來。
    我把酒杯扔的遠遠的,大聲對趙一二喊道:「你——教我本事,我跟你學!」
    趙一二苦笑的說道:「我的手藝只能教一個人,我答應過師父的。」
    「誰知道王八什麼時候回來,等他回來,你早就被楚大給害死了!」我喊道。
    「你為什麼。。。。。。無論什麼事情,都要想著別人來做。」趙一二說道:「你為什麼老是想著讓別人來做,而從來沒想過自己其實也可以做到。」
    「我不行的,我做不來。。。。。。」
    趙一二說道:「那就等吧。也許我命不該絕,王抱陽過兩天就回來了。」
    我知道趙一二在敷衍我。
    趙一二卻說道:「你就沒想過,其實這世上的成功人物,有幾個是靠學著別人做成大事的。」
    「我該怎麼辦」我對趙一二說道:「我能自己做到嗎。。。。。。。」
    趙一二不理我了。
    我天天都想著趙一二對我說的話,是啊,為什麼我一做事情,就想著要和別人合作,卻從沒想過,自己獨自完成呢。我難道就這麼怕承擔失敗的責任嗎。
    我下了班,便不想回到那個屋裡。我怕看到趙一二受苦的樣子,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閒逛。走到濱江公園,看見一群老年人,正在江邊的亭子裡唱戲。京劇聲音,吸引了我,忍不住湊到跟前去聽。因為楚大的關係,我現在對京劇懂了點皮毛。聽著站在正中的那個老者,正擺開架勢,專心致志的唱詞,旁邊的一些老者,都在用二胡和堂鼓奏樂。我不用細想,知道他們這一出,唱的是《三岔口》。
    老者的唱腔婉轉悠長,到了末尾又來了個轉折,收聲鏗鏘。我忍不住叫了聲「好!」,其他的旁聽的都是中老年人,也都忍不住叫好。然後都把我看著,驚訝不已。
    這些個票友,年齡都比我父母親還大,他們沒想到我這麼個年輕人,也懂得聽京劇。當然不免好奇。
    我非常不好意思,連忙走掉。
    我開始覺得這世上,冥冥中自有天意。不然,為什麼我一學習聽弦,就換了份跟音樂有關的工作。我天天在商場裡賣音響,每天就放著古典的音樂。開始我老是聽中國的絲竹樂器。後來聽到了國外的交響樂,我能清晰的聽到那些西洋樂器的任何細節。我漸漸能夠,用西洋的樂器來計算水分,並且毫無阻滯。
    每天上班不是每時每刻都有顧客來詢問。閒的時間,比幹活的時間要長的多。
    我聽著音樂,站在賣場,無聊的看著人流如織的商場內部。看的時間久了,來來去去的人,有很多都看得眼熟。
    和我上一個班的,是個剛從大學畢業的小女生。沒事了,天天就跟我扯淡,說一些絮絮叨叨的無聊事情。我懶得跟她講話,我現在就喜歡看著商場裡來來去去的人。
    一天上班,那小女生,神神秘秘地對我說道:「徐哥,昨天,我們五樓的電梯那裡,跳下去一個人。喏,就是那裡。」小女生把商場中間的扶手電梯指著。
    那地方離我們並不遠,就是二三十米的距離。商場中間是天井。架著扶手電梯,顧客們就從這懸在高空的扶手電梯上上下下。
    「就是從那裡跳下去的。」那女生仍舊叨叨的說道:「聽說把下面賣首飾的營業員嚇暈了。人摔下去,砸成了一灘肉泥,就在那個營業員面前。」
    我對那女生說道:「是這樣啊,怪不得今天一來,就看見扶手電梯旁邊站了個死鬼,都站了半天了。。。。。。。哎,那個跳下去的人,是不是穿的一身運動服啊?」
    「你說什麼?」那女生嚇住了,「你說那人還在電梯旁邊?」
    「他也是被鬼扔下去的。」我若無其事的說道:「現在該他等著倒霉的人,把別人推下去。。。。。。」
    「你說什麼啊?」小女生嚇得身上發抖,「你看的見。」
    「是啊,」我指著電梯扶手那裡,「那個地方一直都有個鬼魂在那裡等著,就今天換人了,當然是找到替死鬼啦。」
    「你不是在嚇我吧?」小女生遲疑的說道。
    「我騙你幹嘛!」我有點不耐煩,「我第一天上班,就看見了。。。。。。。」
    我突然愣住了。
    我竟然沒有意識到!
    我這麼久了,竟然從沒有意識到!
    從我到商場上班的時候開始,我就能看見這些鬼魂了,不對,應該是從西坪回來,我就能看見了。可我一點都不沒有害怕,甚至連驚訝都沒有。
    聽弦,這個詭道的詭異算術,竟然有這麼厲害的用途。讓我一點阻塞都沒有,一身份踏陰陽兩界。太自然了,自然到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點。甚至把能看見陰世的東西,當做理所應當的事情。
    我閉上眼睛,慢慢回憶。
    怪不得夷陵廣場上,還有用泡沫盒子蓋棉被賣冰棍的老太太。
    地下商場的出口,總是走出些衣衫襤褸的人,我說怎麼這麼多叫花子在地下商場呢。
    還有,我從兒童公園走到江邊,看見公園的草地上,那麼多玩耍的小孩,在到處快樂的飛奔,他們都在和穿著老式軍裝的人在追逐,戲耍。
    還有,還有。
    我想起了江邊那幾個唱《三岔口》的老年票友。
    我都想起來了。
    我睜開眼睛,看著商場裡,來來往往的顧客,裡面有好幾個人,我都看得眼熟。
    「你看見,那個提袋子的中年人沒有?」我問小女生。
    「怎麼啦,」小女生急切的問道:「在那裡?」
    我不說話了。看著那個中年男人,慢吞吞的在人群中走著,邊走邊到處張望。我每天都能看見他。可我竟然一點都不奇怪。我也不害怕。
    那個上身赤膊的老頭子,又坐在過道邊,斜靠著裝飾牆,看著等離子彩電播放的美國大片的片段。等離子彩電裡,美國大兵正在搶灘登陸,屏幕裡的機槍突突突突突。那個老漢,看得開心不已,咧著嘴笑著。他已經看了不下一百遍了。他每天都來,坐在同一個地方看等離子電視。可我一直以為他是個閒人。
    還有那個一直在菲利普電視專櫃,拉著人喋喋不休的年輕嫂子,每個顧客都不理會她,可她仍舊不離不棄的推銷電視機。她在商場好久了,是不是從開業就在這裡了,我還曾經奇怪,為什麼她老是上整天班,而且沒有休息過一天,商場到那裡找這麼敬業的職員啊。
    還有。。。。。。還有。。。。。。
    原來人氣旺盛的商場裡,竟然隱藏著這麼多鬼魂,真有趣。我格格的笑起來。
    「你在笑什麼!」小女生,嚇的大喊。
    「哈哈。。。。。。哈哈」我變本加厲的笑起來。
    我突然轉身,把展櫃裡所有的音響都打開,所有的DVD、功放、演示等離子彩電,全部打開。
    這個感覺就像我小時候學騎自行車,剛剛學會的時候,那個勁頭。生怕一不留神,這個本領,就會從我身上悄悄溜走。
    但是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我跪在等離子電視前面,用手抱著屏幕,哈哈的狂笑。
    那小女生嚇得尖叫起來,跑了開去。
    我看到了等離子電視裡的東西,他們都在。那些幽魂,我都能看見。甚至,我還能看見草帽人,還有望老太爺和他的跟班,還有大鯢村的那個東西。。。。。。。
    我想看見誰,我就能看見誰。
    楚大在裡面到處躲避。可是我知道他在那裡。他化成蛇我也也知道他在那裡。
    等小女生把老闆叫來,我已經恢復了平靜,雖然我內心激動,但我現在能夠壓抑我的興奮。
    「沒事,」我對老闆說道:「有個顧客昨天來看音響,他看中了一套兩萬的,剛剛給我打了個電話。我太高興了,對不起。」
    我每天都在興奮的想著,也許,我真的能依靠自己的能力,解救趙一二。我不需要等王八回來了。我想到這裡,就忍不住身體戰慄,開心的戰慄。
    可我沒給趙一二說。
    和我同一個班次的小女生,嚇得幾天都不跟我說話,但時間長了,她有忍不住問我:「徐哥,你真的看得見嗎?」
    我點點頭。
    「為什麼我看不見?」
    「我想不想看見?」我故作神秘。
    「你肯定是故意嚇我的。」
    「你把老闆的數碼相機借來。」我說道:「我給你看。」
    小女生還真的把相機弄來了。她明明害怕,卻還是想知道。
    我拿起相機,對著那個天天來看免費電視的老頭子。老頭子對著我憨厚的笑著,露出幾顆稀稀拉拉的牙齒。
    我把相機的小屏幕拿給小女生看。
    小女生卻又不敢看了。
    我下了班,就喜歡在江邊走動,邊抽煙邊想著事情。經常坐到晚上,看著長江上的輪船在江面開過,對面的磨基山上電視塔的燈光忽明忽暗,電力大樓的鐘聲鐺鐺的響到八聲的時候,我才慢慢的走回去。
    讓我煩心的是,那個小女生,竟然每天都要跟著我,要陪我在江邊散步。
    一天,我坐在江邊的護堤上,看著江中的水鬼翻騰。小女生,突然沒來由的對我說「徐哥,我家裡給我找了個工作,你說我是去,還是繼續留在商場?」
    我看了她一會,慢慢的說道:「你不像我,沒必要守著這份沒前途的工作。」
    「可是。。。。。。」小女生欲言又止。
    「沒什麼可是的。」我打斷她:「這世上,有的人永遠是走不到一條路上的。每個人的道路,也許天生就注定了。」
    這句話,我自己聽著怎麼這麼熟悉。
    是的,王八曾經說過。對董玲說過。
    我每天下班後的路線,就是先從古玩街穿過,挨家挨家逛賣古玩的門面,走到雲集路,到了人民銀行旁邊,走進一個偏僻的小巷子。京劇團的老建築裡,傳出陣陣的學員練嗓的聲音,有時候運氣好,能聽到京劇的伴奏和老演員的唱腔。我不用上去,我就坐在下面的牆角,靜靜的聽著。
    一個月後,我在古玩街,終於買到了一個陶塤。我看了看。對老闆說道:「這個行。」
    付了老闆八十塊錢。拿著陶塤,邊走邊走把玩手上的陶塤。
    陶塤跟鵝蛋差不多大,前四後二,六個小孔,斑駁的朱紅顏色,這才是個古塤的模樣。上次老闆應付我,拿給我一個九孔的陶塤,我說,我買不起真正的古塤,現代的仿製品就行,但是別拿著玩意敷衍我。
    老闆好奇的說道:「這東西,有幾個人還在吹啊,都快失傳了都。。。。。。。小伙子,你怎麼對這個感興趣。」
    我說道:「我就玩玩。」
    老闆看我的眼神就有點詫異。塤,不是隨便就能玩的,他知道。
    我等到了那天。
    甲申、壬申、庚辰。我沒看刑傷,我選這個日子,只有一個理由,我喜歡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