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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道算術之聽弦4

    「你別問那個人了。」金旋子一臉的不耐煩。
    我沒做聲,兩個人沉默的坐了會,金仲安頓好趙一二,也走回來。
    金旋子說道:「小徐,你懂不懂音律?」
    「音樂嗎?」我說道:「我只會吹口哨,卡拉OK都唱不好。」
    金旋子說道:「那你懂多少?」
    「多瑞米法索拉西多。」我說道,就這些。
    金仲在一旁,嘴角撇了撇。
    「那是洋人的搞法。」金旋子笑了笑,「我們中國人是宮商羽徵角。我們中國人的音律正宗是琴。」
    「這個我懂,」我說道:「古人應天地五行,分別設五根弦,文王和武王,又加了文弦和武弦。一共七弦。就是古琴。可我從來沒聽過。」
    「那裡現在聽一聽。」
    金旋子把收音機的旋鈕轉動一下,收音機傳出了古樸的樂聲。我是傻子,也知道是琴聲了。
    可是這琴聲的曲調,並非端正醇和的音律,而是錚錚扣人心神。
    「給你講個故事。」金旋子說道。
    「和你們詭道有關麼?和趙先生有關麼?」我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金旋子是不會囉哩八嗦的跟我扯淡,他要說的故事,絕對是有用意的。
    金旋子不回答我,自己說起來:
    「戰國有個鑄劍師,懂得用煉術鑄劍,他答應韓王,要鑄一把寶劍,名曰「開山」。鑄成之後,獻給韓王,韓王大喜。他敬告韓王,此劍名為「開山」,威不可擋,但有點不足,只能使用一次,一次就夠。韓王不信,隨手用那「開山」向宮廷一個石柱劈去,果然石柱斷裂,且「開山」的餘力不盡,將石柱後幾里的地面劈出裂縫。韓王大喜,以為得到寶劍。鑄劍師卻捶胸頓足。果然「開山」的威力已盡,韓王再用「開山」劈斬,連普通金石都不能劈開,寶劍卻折斷。
    韓王令鑄劍師再鑄此劍。鑄劍師卻說,無法從命。這「開山」鑄成,不僅靠煉術,機緣也難得。應該是鑄不出來了。韓王大怒,殺了鑄劍師。
    鑄劍師的妻子,其時已有身孕,躲避起來,生下遺腹子。那遺腹子長大之後,學習漆術,數年藝成,招入宮廷為韓王漆木,遺腹子多次伺機刺殺韓王,卻不能近韓王一丈之內。遺腹子,半途而廢,入太山學道。七年琴藝又學成,來到韓國城下撫琴,琴藝卓絕,牛馬都駐足聽聞,一時道路阻塞,聽琴聲百姓,聚集城下。驚動韓王,立招遺腹子入宮。遺腹子在宮廷為韓王奏曲,宮人衛士都癡絕,一時忘乎所以。韓王亦被琴聲吸引,陶然其樂。遺腹子趁勢抽出藏於琴中短劍,刺殺韓王於宮闈。。。。。。。」
    收音機的琴聲隨著金旋子的訴說,越來越急,到了韓王被刺,琴聲漸緩。
    「聶政之刺韓傀也,」我喃喃的說道:「白虹貫日。」
    「你知道這個故事?」金旋子大奇。
    「史書上有記載的。金師傅。」我說道:「難道聶政,和你們詭道有關聯?」
    「是的。」金旋子說道:「他為父報仇,行的就是坤道。後來道家流派眾多,但聶政立下規矩,詭道後人,不能與韓國宗室為伍。所以兩千年來,詭道沒有歸入道教。」
    「這是什麼道理,聶政和韓王有仇,和道教有什麼關係?」
    「太平道創始人是誰?」
    「張角張梁。」
    「將天下道門收進門下,萬宗歸流,創立道教的龍虎天師叫什麼名字?」金旋子問道。
    「五斗米張道陵。」
    「師從黃石公,得《素書》,輔佐劉邦,建功立業,功成身退,隨赤松子雲遊歸隱的張良,你知道是什麼來歷嗎?」
    「張良是韓國世代貴族。。。。。。。。」
    「他們都姓什麼?」金旋子追問。
    我恍然大悟,原來詭道一直不歸入道教,竟然隱藏著這麼多的緣由。
    怪不得,怪不得,詭道雖然行的道法,卻不與道教同宗。
    金旋子見我聽明白了,給了我一本書,我翻開看了看,首頁寫著:「開指小序止息」,然後是一些看不懂的奇怪文字。」
    金旋子對我說道:「慢慢看,你會看懂的。」
    說完,金旋子給金仲示意,金仲走過來扶起金旋子。看樣子他們要走了。
    「這麼晚,你們。。。。。。」
    「晚上走的快一些,白天慢。」金旋子慢慢直起身,和金仲走出去。
    我拿著那本古書,送他們師徒,到了屋外。看著他們慢慢往山下走去,兩人的身影慢慢隱入夜色。心裡百感交集。我終於知道了詭道的傳承來歷,還有和道教的恩怨,心情一時不能平復。
    我站在夜空,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激動。我知道,命運安排好的東西,我已經無法抗拒了。
    回到屋內,我突然發現趙一二又回到了灶房,手裡拿著一個東西,正是金旋子的那個收音機。收音機裡面還在放著深夜聊天的情感節目,主持人正在安慰一個失戀的年輕小伙子。
    「金師傅把這個東西忘在這裡了。」我說道:「我去拿給他們。」
    「不用了。」趙一二說道:「他故意留給你的。」
    我看著收音機,對趙一二說道:「趙先生,金師傅剛才跟我講了一個故事,聶政刺韓傀的故事。講的時候,那收音機裡的古琴聲音好古怪,卻很好聽。能再弄出來放一遍嗎?」
    「我沒有異能。弄不出來。」趙一二說道:「他剛才教了你這麼多東西,你還不明白嗎?」
    「什麼東西,他什麼都沒教啊?」我吃驚的說道。
    「他剛才教的就是聽弦的入門,」趙一二說道:「你剛才聽到的古琴聲,就是聽弦的入門法術。」
    我腦袋裡不停的迴響著那個錚錚的古琴聲,非常清晰,在我耳邊環繞。
    「這是什麼曲子?」我問趙一二。
    「你真是什麼都不懂,王抱陽若是你,早就明白了。」趙一二一臉的無奈,「我師兄,給你講的故事,就是在給解釋琴聲啊。」
    「這琴聲和聶政有什麼關係?」
    「《廣陵散》啊,糊塗蛋。」趙一二恨不得要用手抽我,「《廣陵散》的曲譜,就是聶政刺韓傀的典故啊。」
    趙一二頓了頓,換了口氣繼續說道:「聶政是我們詭道的一代宗師,聽弦算術就是他所創。」
    我傻了。
    趙一二說了這幾句話,就又磨蹭到房間裡去休息。
    我把收音機抱著,翻來覆去看了半天。知道這個收音機不一般,可是我拿在手中的,就是個普通收音機而已。我學著金旋子的動作,輕輕的扭懂收音機的旋鈕。
    收音機沒有如我所願,放出音樂聲,只有卡卡的磁噪聲。我把收音機搖晃兩下,把耳朵湊到收音機旁邊。
    媽的!不是聽弦嗎!怎麼我能看見。
    我看見了,那個刺殺韓王的聶政,看了看身前韓王的屍體。默然把身上的另一把匕首拿出來。宮廷裡無數的衛士都衝了進來,把聶政看著,眼見就要把他斬成肉泥。
    可是那些衛士,都不能近身,到了聶政十步開外,都沖不動了。無數鬼魂都圍繞著聶政站立,擋著那些衛士。
    宮廷裡一個大臣模樣的人走了過來。和聶政對峙著。
    聶政所御的那些鬼魂漸漸開始消散。
    聶政說道:「你還是沒能阻擋我。」
    大臣說道:「你的傳人,在那裡?」
    聶政對大臣說道:「他會找你的。你也永遠不會知道我的身份。」
    聶政慢慢的用手上的匕首開始割自己的臉皮,邊動手,邊對大臣說道:「你多次阻撓我報仇,我這一派,不會與你干休。」
    大臣說道:「好,我等著。」
    聶政開始斬斷自己胳膊,身邊的一個鬼魂接過匕首,把聶政的另一個胳膊也斬斷。拉著聶政的魂魄,漂然離去。。。。。。。
    我忽然意識到一點,我怎麼能夠聽得懂他們的語言,他們可是兩千年之前的古人啊,我突然明白了,他們其實並沒有說話,他們交流的方式,就是我所具備的能力,不需要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意圖。就和我金仲之間一樣。
    怪不得趙一二和王八永遠都學不會聽弦。
    我又看到陳平追隨劉季,雖然和張良一樣,都是道家,但陳平卻從不和張良交善。亂世之中,兩人都勉力輔佐劉季,互不爭鬥。可是在呂後當權,陳平一而再再而三的為難張良,他想借呂後之手,除掉張良。張良辟榖,呂後卻強令張良飲食。張良一派式微,陳平獨掌朝政,詭道之盛,莫過於此。
    但最終,詭道漸漸泯於民間。而道教在數百年後橫空出世。詭道如同一個幽靈,兩千年來,游離於道教之外。長時間默默無聞,但每隔亂世,就有詭道門人跳將出來。
    我一直想知道的東西,現在都明白了。
    我心情說不出的怪異,拿著收音機回到房間睡覺。
    可是睡了一會,我聽到隔壁的房間裡又咚咚的想起來。趙一二到底在幹什麼,聽聲音,好像在屋內釘釘子,大半夜的釘什麼釘子啊。接著又是房間裡拖動傢俱的聲音,那些腐朽木頭,在地上咯吱的摩擦聲,聽得我心煩意亂。
    我知道這些聲音,不是趙一二弄出來的。我現在很想知道,到底什麼人,在纏著他。
    我突然想起了,金旋子對我講的話,聽弦也是算術,並且是通陰的算術。我又打開了收音機。一聽到收音機裡的琴聲,我腦海裡就忍不住計算起水分。
    我從床上跳起來,跑到趙一二的房間,看著我計算出來的方位,手一指,「是不是你?」
    那個黑影終於顯出形狀。他放下趙一二。對我看著,嘴裡陰惻惻的笑著。
    我明白他的心思:他不會干休,他甚至在威脅我。琴聲變了個調子。我瞬間明白了,黑影下個方位會走到去我前方兩長四尺的地方。
    我能算到他下一步到那裡,對付他豈不是容易多了。我眼睛看著他將要走到的地方,心裡想著該用個什麼方法燒他。
    他看見我的目光所在,警覺了。站著不動。
    「師父竟然這麼對我!」我聽見黑影的怨念。我頭有點昏,他在說什麼,師父!
    我的聽弦的入門本事是金旋子教的。
    他是金旋子的徒弟。
    他走了。
    趙一二現在的身上是一個一個的窟窿,但是都流不出血來。是啊,都不是用陽間的利刃敲出的傷口,這麼能夠流出血來。
    我把昏厥過去的趙一二扶這坐起來。找出那個域山和尚留下的藥丸,又給他餵服了一顆。趙一二半響才緩過氣來。
    「他纏你好久了?」我問道。
    「從神農架就開始了。」趙一二說道:「他一直在等著我,等著我散功,等著我失魂。」
    「他怕王八。」我說道:「所以在木魚的時候,跑了。」
    「哼哼,王抱陽還奈何不了他。」趙一二說道。
    我懂了,他怕老嚴。
    王八對自己太有信心了。是啊,當一個人突然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難免會有點大意的。他倒是安心的走了,卻把這個難題留給我。媽的!
    我想趙一二問道:「那個鬼魂,是金師傅的徒弟嗎?」
    趙一二沒有正面回到,而是反問我:「你沒聽到我叫金仲是金老二嗎?」
    「我怎麼知道金老二是他的外號還是排行啊?」我委屈的說道。
    「他姓楚,是我師兄的大徒弟,我們都叫他楚大。」趙一二說道:「九三年,我剛出道,看不過他的作為,騙了師兄的螟蛉,把他給懲治。。。。。。。後來他在牢房裡,自己上吊死了。吞了十一支筷子,再上吊。。。。。。他還真是恨我。。。。。。他說他修煉的法門是詭道祖傳的方法,有幾任螟蛉執掌,都曾煉過,為什麼我要針對他。。。。。。。」
    趙一二昏昏欲睡,對我說道:「我累了,你自己看。」
    趙一二的意思很明顯,他的記憶向我敞開。
    我渾身戰慄,我探知到了,不僅有趙一二的記憶,還有那個楚大的記憶:
    楚大在刨著一個墳墓,刨土的動作非常熟練,可是他不是盜墓賊,他刨的墳墓是個普通人家的墳墓,而且是個新墳,新墳上沒有雜草,在夜色裡,仍舊能看見墳上培的黃土。楚大如同一個鼴鼠,鑽進墳墓。楚大又出來了,他拖著一具屍體。他瘋狂的撕開屍體上的衣服。
    那是一具年輕的女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