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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地笳聲4

    老者喝了一口茶,「其實你過來,不僅是在幫他們,也是在幫自己。」
    「這是為什麼啊」我急了:「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啊?」
    「你莫慌,聽我說。」
    我都急死了,可這老頭還在悠閒的吹杯子裡飄在水面上的茶葉。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人,包括我,都不願意告訴你身份,更別說自己的姓名。」
    「告訴我姓名有什麼好忌諱的。那有這麼邪!」我說道。
    「你不信啊,不信你到門外去,找個人問問他的名字,他們不跪下來求你才怪。」
    聽老者說道這裡,我恍然大悟:媽 的,原來這些人對我熱情,不是客氣。他們並不是尊敬我,這家人的兒子和媳婦也不是恨我,而是他們——怕我!奶奶 的!」
    我自己都已經被這群人的詭異場面嚇的三魂出了七竅,那裡有什麼本事,讓他們來怕我呢,而且他們怕我,生怕我知道他們的身份和名字。我知道以自己的智商,肯定是想不出緣由了。就安靜下來,靜等著老者的下文。
    老者沒讓我失望,說出了一段話,這話剛開頭,我就瞠目結舌,太匪夷所思了。廢話少說,我現在把和老者的對話大致回想出來吧,應該和他當年給我說的差別不大,畢竟這個事情對我刺激太深了——
    「今天是我堂侄媳婦(就是死者)的五七,也不用多跟你說了,我知道你看到了望老太爺,哦,那個胖子(這一句話,就把我給鎮住了),你莫問我怎麼知道的,我告訴你,你知道的東西,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東西,我也知道。
    你仔細的告訴我打笳樂的情況。
    。。。。。。。
    哦,那個敲鈸的是鄧村的向豁子。
    。。。。。。
    吹嗩吶的是黃金口的朱三憨子。
    。。。。。。。
    打平鼓的我倒是不認得。向豁子和朱三憨子笳樂打的是好啊,不管哪個屋裡做喪事,都要請他們,連峽口那邊的一個和尚廟做法事,都請他們幫忙。」
    聽到這裡,我彷彿找到了大救星,原來這老者認識在墳頭上打笳樂的人,這麼說來,不是我撞邪,看花眼了。而是實實在在有這幾個打笳樂的人。我長出一口氣,心裡懸了幾天的石頭終於落地。
    我急忙對老者說:「那你告訴他們撒,說我沒撞邪,跟這件事沒得任何關係,不用我幫什麼忙了。我看見的都是實實在在的真人,沒撞邪。你們該過事(宜昌方言:泛指一切紅白喜事)的過事,該埋人的埋人。我就先走了。」
    這時,那老者嘴角也露出那種詭異的微笑,我又看到這個怪笑了。我心裡開始發毛。可這還沒完,老者接著又說了一句,讓我渾身的寒毛全部豎起。
    「向豁子和朱三憨子已經死了五十多年了。」
    繞了一圈,原來我還是見到鬼了。我怕的厲害,安靜的坐下。繼續聽著老者說話:
    「你知道為什麼這些人都怕你嗎?」
    「為什麼?」
    老者沉默一會,慢慢的說道:「 你聽說過邪煞沒有?」
    我搖搖頭。
    「你是從街上來的,怪不得不知道。」
    「到底什麼是邪煞!」我大聲喊道,我嚇極了,可這老東西還在跟我賣關子。
    老者還是不緊不慢地說話:「我堂侄媳婦,是橫死的,而且有怨氣,所以死後,墳裡有打笳樂的聲音。如果五七不把她請出來,另外找墳地埋葬,過了百日,就會出邪煞。」
    「那又怎樣?」
    「百日後,邪煞叫誰的名字,誰就會死。」
    「出邪煞到底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懷疑到時候該你叫。」
    「哈——」我一聲冷笑,「我信了你,才是邪性呢。」
    「你算過命沒有?」這老頭子淨給講我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你的八字怪。」
    我想起自己當初在學校和王八給自己算命,知道自己的八字缺兩門,看來真有點邪門。這
    「墓地的時候,你看見的胖子就是望老太爺。」老者說道:「望老太爺選中你了。」
    「為什麼選中我?」這句話一說,我自己就知道是廢話,老者剛剛才說,我的八字古怪。
    我他媽的沒事去聽個什麼熱鬧啊。我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湊熱鬧了。
    「既然是我叫,那為什麼你的堂侄孫女來找我,叫我來救他們一家,那是個什麼意思?」
    老者說:「是我要她找你來的。」
    老者跟我說了這多話,透露這麼多隱密的鬼事,這個事情的脈絡,我漸漸地捋順了。我他 媽的真是傻。我身上又開始流冷汗,感覺背心已經濕透。我顫巍巍的把那句話說出來:
    「他們怕我叫他們的名字?。。。。。。。」
    老者把我盯著,不說話。
    我猛地跳起來,站在地上,「你們不懂法律的嗎?」
    「你多心了,小伙子,我堂侄媳婦死的當晚就報警了,警察還把她屍體拖到鎮醫院解剖了的。確定是自殺。他們不會為難你的。你把他們想的太惡了,犯法的事,他們那裡敢做。其實他們怕你,比你怕他們厲害得多。」
    「那叫我來到底做什麼?」
    「我有辦法把這事給壓下去,但要你來做。」
    我突然聽到豬欄屋裡那個瘋子在狂叫:
    「主啊——」
    聲音淒慘,聽的人渾身不自在。
    想到我是被這家人連哄帶騙的弄到這鬼地方來。心裡有點不爽,賭氣說道:「既然邪煞要報復,這都是你們的事情,跟我也沒什麼關係,再說你把這事情說的這麼玄乎,我還不一定信呢。」
    我扭頭看門外,那些臉色緊張的群人,只有老婆婆的老漢,悠閒的坐在一旁抽煙。
    那老者不看我了,眉頭狠狠的皺著,臉色很難看,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茶杯看,茶杯裡的青油油毛尖一根一根豎著,密密麻麻。老者說話了:
    「你的自己的確不會有什麼關係,你也可以但你想想,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墓地見到了陰司,如果真的再死人,你以後怎麼辦。所有人都會躲著你,害怕你,把你當成通陰的怪人。都會把你當牛屎一樣噁心。」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大叫。我感受到了老者語言中的悲哀。但我還在死強。
    「我今年八十七了,一直一個人住在山凹裡,住了一輩子。有事的時候,他們都恭恭敬敬的請我幫忙,平時沒事看見我了,比看到到鬼還怕,躲的飛快。。。。。。。你願意這樣過?」
    我眼前一陣眩暈,分明看見那個胖子(現在我知道他是望老太爺了),坐在這老者的身後,看著我笑。
    我明白老者的身份了。
    我手撐著下巴,呆呆的想了好久,對老者說:「你說,怎麼搞?」
    「我的大侄孫姑娘說,她看見她媽死前,把一個金戒指吞到肚子裡,可是警察屍檢,沒有找到那戒指。」
    「是不是警察給私自拿了?」我插的飛快。
    老者冷冷的說:「他們不敢。」
    老者繼續說道:「你把那個戒指從我堂侄媳婦喉嚨裡掏出來,我們再另外找穴地安葬她,這事就結了。」
    我一聽是這個事情,一泡熱尿差點沒撒在褲襠裡。我跟老頭子反駁:「警察解剖了都找不著,怎麼還會在喉嚨裡!」
    「還在喉嚨裡,警察找不到,不見得你就摸不到。」
    我胃提到胸口上來了,蹲在地下,乾嘔。嘔了一大灘清水在地下。我怎麼能去幹那麼恐怖的事情,我絕對不去幹,我打定主意,對老頭子大聲喊道:「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幹?非要拖上我?」
    「我自己能做,就不叫你來了,望老太爺看中的是你。」老者邊說,邊把他的兩隻袖口捲起,我看了他的小臂,嚇的「啊」一聲吼。
    老者的手和旁人一無二致,但僅限於手腕以上。他的是手臂,這哪裡是手臂,就是兩根橈骨,纏著幾根血管,一點肌肉脂肪都沒有。血管之所以沒有掉落,只是因為骨頭表面包著一層極薄的透明皮膚。
    我的雙腿打顫,內心飛快的想著:我如果跟他走上相同的道路,是不是身體的某些部位會發生這同樣的變化。
    我不寒而慄。心裡權衡:和在屍體嘴裡掏戒指相比,那件事更容易接受一些。
    靈堂裡的蠟燭又被人重新點燃了,我注意到蠟燭的擺放,才發現擺的方位有規律,心想,若是王八在這裡就好了,他懂奇門遁甲這一套。
    老者讓人端了一盆水進來,燒了兩張紙錢,把灰落在水盆裡。嘴裡嘰咕幾句,點點頭。旁人就把停在堂屋正中的棺材蓋打開。我不敢往棺材裡看,面朝著棺材,眼睛閉著。我知道我現在很丟臉,但沒辦法,這個恐懼來自生理上,我克制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