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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地笳聲3

    我插個嘴,回憶一個小時候的經歷,解釋一下,我為什麼對這家的兒媳婦如此報以懼怕的心理:
    我小時候,一次跟著老爹老媽走人家。是一個郊區的農戶。房子很大,大人們湊在一起了,就打麻將。我就和這個主人家的小孩一起玩耍。我和那個小孩在屋裡瘋來瘋去,不知怎麼的,那小孩拿出了一盒痱子粉,朝我眼睛裡灑,我躲開,卻滲了點在眼睛裡,很難受。然後,我趁那小孩不注意,也抓了一把痱子粉往他眼睛了揉去,這下就惹了麻煩,那小孩沒有防備,被我揉了好多痱子粉進去。他疼的受不了,就死命的哭。把大人全都驚動。大人連忙帶他去洗眼睛,我當時以為他的眼鏡要瞎了,嚇得六神無主,嘴裡只是念叨:「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還好,痱子粉沒有什麼刺激性,小孩洗了眼鏡,就安靜了。大人們見沒得什麼事情,又回到桌子上去打牌。那個小孩的父親還怕我老爹打我,勸說我老爹「沒得事沒得事,小孩子瘋,蠻正常的。」
    我為這家人的通情達理,深深感動。
    沒人跟我玩了,我就一個人無聊的坐在這家人的柴火堆子後面,逗他們家的狗子。
    這時候,我就聽到那家人的女主人帶著她的小孩,又在給她的小孩洗眼睛,邊洗邊問:「還疼不疼啊。」
    那小孩就說:「疼。」
    他們和我隔著個柴火堆子,其實很近,聲音聽的很仔細。
    那小孩估計洗眼睛的時候,還是很不舒服,又開始哭起來。
    這時候,我聽到了那家女主人對我惡毒的詛咒:「這個短命的***,把你害成這樣,沒得良心的,小害人精。。。。。。心怎麼這麼狠。。。。。。」
    她邊給小孩洗眼睛,邊咒罵我。
    我不怪她,我當時非常內疚,所以被罵,我覺得是應該的。但聽人在背後罵自己,心裡總是不舒服,而且覺得怪怪的,甚至有點尷尬。
    我就盡量躲著那個女主人,生怕被她看見我了,逮住我臭罵。
    到了晚上,大人牌打夠了,我們吃了飯。我老爹老媽就領著我回家。那家人就給我們送行。一直送到公路上。這時候,我經歷人生第一次最偽善的事情。
    那個幾小時前還惡毒詛咒我的女主人,此刻,彷彿已經完全忘卻了我對她小孩的傷害,滿臉堆積著笑容,和藹極了,親熱的抓著我的胳膊,另一支手摸我的臉,「今天沒玩好吧。。。。。。。不要緊。。。。。。。下個星期天再來玩。。。。。。。大媽再給你做嘎嘎吃。。。。。。。小傢伙。。。。。。。看著就好乖哦。。。。。。」
    知道我那時候的感受嗎?就一個字:怕!
    我現在又有相同的感受了。和十幾年前一摸一樣的恐懼感又來了。甚至這家媳婦的臉,我都想當然的變成了,十幾年前那張虛偽的表情。
    這家的媳婦絕對非常地恨我,我十分肯定。
    你們家老太婆又不是我害死的,我就是個看熱鬧的,這麼恨我,犯得著嗎!
    我還在自怨自艾,那家的姑娘突然開口說:「先別說了,吃飯吧。」
    我這時候才看見稻場上放的幾張桌子,都陸陸續續端上菜餚,看來是流水席。我就奇怪了,他們家到底怎麼了,還這麼鄭重,請客吃飯幹嘛。
    我不敢多問,這時候,屋內走出來一個老人,穿著件老式布袍,衣服還是對襟的,腳上也是布鞋,山羊鬍子已經全白,看著年紀不小,精神卻好。那老者,看見我了,把我上下打量一番,冷冷的說:「來了啊。先吃飯。」隨即邀請我一起上桌子。我被請到桌子上,背對著大門,面朝著山灣,緊挨著那個老者,做了個上席的位置。
    我見著老者年齡,比這家的老漢還大得多,不知道是什麼來歷,農村裡,能坐上席的,一般是貴重的客人,或者是身份尊貴的輩分高的長輩。我看著老者應該就是這家的什麼親戚長輩。
    老者沒有對我很客套,拿起筷子就夾菜,端杯子喝酒。坐在桌上的其他客人人都紛紛勸我喝酒,給我夾菜。真是純樸好客,我好久沒受到過這種待遇了。
    我處在這麼個古怪尷尬的環境,很不是滋味,就想找點話題說一說,我小心翼翼地問老者:「在座的各位是不是都是這家的親戚啊?」
    這只是一句很隨意的問話。卻跟炸雷一樣,把眾人都給說愣住。大家都不吃飯了,也不說話,面色凝重,靜靜地把我給看著。看得我內心發毛。
    還是那老者,把眾人望了一遍,眼裡閃爍著鄙視。他回答我很簡短:「是的。」
    我還不知趣,出於禮貌。又向老者問道:「你兒是。。。。。。。」
    那老者卻轉開話題:「來,喝一口酒。」
    我把酒喝了,心裡忐忑不安,處境尷尬。總想跟老者說點什麼,一來是閒聊可以讓自己放鬆些,一來我看能不能從談話中探點口風出來。好讓我知道到底是個什麼狀況,而不是老是胡亂猜測,這家人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至少不能問他們的身份,我告誡自己,身份是他們的忌諱。剛才我一問他們的身份,只是問他們是不是死者的親戚,他們都極大的反應。看來不能再問。
    我敬了老者一杯酒,酒勁一衝,也懶得跟他賣什麼關子。直接問老者:「老師傅,今天擺酒席到底是為什麼啊。」
    老者回答我道:「家裡過白事撒。」
    「過白事?你們家又有人。。。。。。。去世了?」
    老者搖著頭,手向這家人的大姑娘一指,「不是,今天是她媽重葬的日子。」
    重葬?是個什麼意思。
    「今天是她媽去世的五七,鬧的這麼厲害,我們只能在今天把她請出來,重新埋。」
    「你們把棺材又從墳地裡挖出來了?」
    「恩」老者點點頭。繼續吃菜。
    我把四週一看,果然是家裡死人擺流水席的排場。我小腹一陣緊張,肌肉緊縮,好難受。
    「那遺體在。。。。。。。」
    老者說:「是的,就在堂屋裡擺著。」
    我的頭皮一陣發炸,好像每個頭髮根都變成針,扎我的頭皮發木。我忍不住回頭往堂屋裡瞄了一眼,果然就是白幡掛在那裡,隱隱就能看到棺材的一角。這下看清楚了,堂屋裡點了好多根蠟燭,圍著屋內牆壁密密麻麻的放著白色蠟燭,靈台上也是。。。。。。只要不是走人過路的地方,全都是。這些蠟燭雖然都點著,但一點都不覺得屋裡有光亮,還是陰森森的昏暗一片。
    竟然把死人從地下刨起來,又多這麼多枝節,還給抬回家,再辦一次喪事。他們在折騰個什麼哦。
    我背對著大門,背後感覺一陣又一陣的涼意襲來,那裡還有心情吃飯。剛好我夾了一塊肥臘肉在筷子上,本來想大快朵頤,現在嚼在嘴裡,什麼味道都沒有。
    我沒了食慾,看著面前的群人饕餮,心裡堵得慌。
    眾人正吃的酒席。忽然就竄來了一個人,站在稻場的角上,對著眾人大喊:「人是你們害死的,你們這幾個化生子,忤逆不孝,連自己的親媽都殺,你們現在遭報應了吧。。。。。」
    酒席上馬上有幾個年輕人撲上去把那個瘋子壓住,抓了幾把土,堵他的嘴巴。那瘋子拚命掙扎,「唔唔」幾聲,不知道那裡這麼大力氣,掙脫了,吐乾淨嘴裡的土,跳到稻草堆上,舉著一個十字架,繼續大喊:「是你們殺的,你們連媽都殺,都是沒人性的,現在你們的媽要報復你們啦。」
    瘋子就在那裡胡言亂語的叫著,這家人的兒子衝到稻場下,對著瘋子威脅道:「你個老子再瞎說,老子打死你。」瘋子還在喊著:「你們不信主,都要下地獄。。。。。。」話沒說完,被這家人的兒子用耙子從稻草堆上掃下來,一群人又衝上去把瘋子給死死壓住。找了個麻繩,把瘋子給綁住。扔進豬欄屋去了。
    死去老婆婆的兩個姑娘本來在給流水席操持酒菜,聽到瘋子的狂喊,大姑娘就在原處哇哇的哭,手上的盤子也掉在地上。姑娘在炒菜,也扔了鍋鏟,吼吼的哭起來,邊哭邊說話:
    「媽哦,這叫我怎麼搞哦,都說是我不孝哦,是 我們 害死你哦,你還不如就把我收了算了哦,媽哦,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哦,這麼冤枉,我真不如死了算了哦,我再狠心,也不會害你兒哦。。。。。。」
    姑娘嘴裡哭著,眼睛卻看著自己的哥哥。
    他哥哥,看到妹妹在看自己,嘴裡又說著那些話,突然就一聲大喊,罵他的妹妹:「你說你是冤枉,是個什麼意思?你沒害,那就是我害的媽是不是?」
    哥哥的媳婦在一旁尖叫,狠狠抽他男人的嘴巴,:「你在瞎說什麼、你在瞎說什麼。。。。。。」
    只有大姑娘一言不發,聽到弟弟和妹妹說的這些黃昏話,急的渾身發抖,癱在地下。
    那老者突然大喝:「你們在裝個什麼瘋撒(宜昌方言:胡鬧),都住嘴!」
    一頓酒席,被這瘋子給抄了豁子(宜昌方言:搗亂)。飯也吃不下去了。
    我聽了瘋子的話,身上開始流著冷汗,不是冒冷汗,是流冷汗,淌淌地流,因為我心裡想到一件事情:
    基督教的信徒,是絕對不會自殺的!
    想到這裡,我無意識的往靈堂裡扭頭看去,堂屋裡的蠟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全部熄滅了。
    那老者見這個陣勢,並沒有像下輩人一樣慌亂,招呼我,「別在稻場上了,我們到偏屋裡去坐。」我現在就是不願意看見那陰森的靈堂,最好是離得越遠越好,連忙去了偏屋。
    我和老者進去了,旁人也要跟著進來,可老者說:「你們都在外面等著。」
    其實老者是個很直白的人,待我一坐定。一刻都不耽擱,也不饒彎子。直截了當的對我說:「我來告訴你,為什麼要接你來。」
    我不出聲,就是臉上做出期待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