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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一顆手榴彈爆炸,狹窄過道中又無法充分揮散出來,只能全部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而來,到時候死定了。
    「排長!現在怎麼辦?」最靠近賀昌龍的黃永模湊近他耳朵低聲問道。
    賀昌龍高舉著槍,示意大家對準下面那東西,有不對勁的地方就立即槍口朝下齊射,因為從范主之前的經歷之中,那個貌似很懂的腳商說過,這玩意兒和鬼神無關,那就說明用手中的武器完全可以對付。
    牛鬼在下面一具一具吃著屍體,眾人也很詫異那東西的胃到底有多大?竟然可以吃下那麼多具屍體還沒有見飽的跡象,就在牛鬼吃到第三道拐的位置時,賀昌龍猛然意識到越軍進行這種儀式有可能就是為了獵殺這東西!還有費力修築的那種水泥工事完全就是為了抵抗這東西的攻擊,而不是為了對付解放軍。
    先前的爆炸有可能是越軍為了吸引這怪物的注意力而搞的,同時這邊也殺了那麼多人,怪物覓著氣味過來,走近這個狹窄的過道之中,一直得走到工事的跟前,此時工事內的輕重武器一起開火,這怪物就死定了。
    謎團解開了,但新的問題又來了,越軍為什麼要捕殺這牛鬼?他們想做什麼?在解放軍進攻的前夕冒險做這件事有什麼意義?難道說能利用這個怪物扭轉戰局?這未免太荒謬了吧!
    牛鬼一口一口吃著,也一步一步接近著工事,賀昌龍也期待著那東西趕緊被越軍的火力幹掉,這樣他們也可以鬆口氣,在這上面再呆下去天就亮了,一旦天亮他們的目標就太明顯了,可就在牛鬼快走到三道拐的位置,忽然山的背面,也就是南面傳來了怪叫,像是一個女人的哭泣聲,哭得很慘,還伴隨著慘叫,像是被人襲擊了一樣。
    賀昌龍等人立即抬頭朝著聲源方向看去,而那范主卻渾身一抖,叫了聲:「沙媽!」隨後作勢就要朝下面跳,夾著他的鄧澤義和魏亞軍趕緊合力抱住他,不讓他做傻事,而那牛鬼也忽然轉身,朝著狹窄的過道之中奔了出去,也不再低頭去吃屍體,一邊跑一邊還發出類似人的哭喊聲。
    等牛鬼跑開,鄧澤義都有心要放開范主的時候,三道拐的位置突然追出來五名越軍,其中三個抱著輕機槍,貌似是去追擊牛鬼去了,范主也作勢要去追,可賀昌龍卻示意大家都不要出聲,等越軍走了之後,立即做了手勢讓所有人跳下去,落地之後,賀昌龍立即指著工事的方向道:「之前我們幹掉了三個,現在又走了五個,他們原本只有十來個人,至少半數以上的人都離開了,現在正好是去抓那個上校的好機會!」
    其他三人對視一眼,范主則緊盯著牛鬼離開的位置,黃永模頓了頓問:「排長,我有問題。」
    「邊走邊說!」賀昌龍端著槍就朝著工事的位置小跑而去。
    黃永模緊跟其後,立即問道:「既然越軍是為了對付牛鬼,不是對付我們,那麼這個越軍上校肯定也不可能拿出有價值的情報!」
    賀昌龍來到三道拐口,貼近山壁,低聲反問黃永模:「你是在懷疑營長下的命令?」
    「不……不是。」黃永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魏亞軍跟在後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了,跟著排長,服從命令,這是他們在零號蜂巢首先學到的事情。
    「過來!」賀昌龍召集三人上前,「我做尖兵,因為只有十米的距離,我得一口氣衝過去,我估計在工事內沒有死角,唯一算是死角的只有工事下方機槍口的位置,他機槍口朝下也不可能射到水泥牆角,你們準備手榴彈,兩三顆都行,先扔過去,爆炸之後趁著他們的反應時間我就沖,明白了嗎?」
    黃永模一下抓住賀昌龍的手:「排長,我去吧。」
    「服從命令!」賀昌龍把身上的其他東西全部卸下來,唯獨留下了裝有彈夾的武裝帶和手中的五六沖,隨後其他三人掏出手榴彈,數了一二三之後,拉開從拐道口扔向工事的方向,三顆手榴彈並未完全靠近工事,在距離還有三四米的地方爆開了,靜聽著爆炸聲之後的賀昌龍猛地竄了出去,俯身衝向工事下方,隨後身子一側再一躺,橫著滑向工事的下方,剛貼緊工事下方的水泥牆,上面的三挺機槍開火了,朝著拐道處做著持續射擊,隨後一挺機槍停止了開火,剩下一挺做著點射,一挺做著持續開火,看來是為換子彈做準備。
    賀昌龍趴在下方,埋著腦袋,等了許久才慢慢抬頭看著上面的機槍口,朝著左側貌似是出入口的位置爬去,爬到那個位置之後看見那裡果然有一道只能讓人爬行進出的小門,好在是門是木板隔上的,有縫隙,貌似輕推就可以打開。
    來到小門口的賀昌龍艱難地換了個姿勢,想要去抓手榴彈,但一想萬一那越軍上校就在操作機槍,手榴彈扔進去炸死了任務就失敗了!只得守在下面等著聽著,聽著他們換好子彈,又開始持續開火,槍聲吞噬掉其他所有聲音時才俯身從小門口鑽進去,剛鑽進去半個身子的賀昌龍一扭頭就看到正在換子彈的一名越軍發現了自己。
    越軍瞪大眼睛看著賀昌龍,滿臉都是不可思議,不明白這個中國軍人是怎麼跑過來的,立即伸手去拔手槍,就在這幾秒的空隙賀昌龍身子一抽,再一竄,藉著旁邊的洞壁彈起來,舉拳就朝著那越軍的咽喉處擊去,拳頭擊中喉頭,拔槍的越軍摀住咽喉就向後退去,賀昌龍順勢抱住那越軍的身體,左手拔出他的手槍朝著剩下兩個操作機槍的人扣動了扳機……兩聲槍響,兩人應聲倒地,賀昌龍隨即將身前那名越軍身體一轉,面朝水泥工事內部的洞口,剛轉過去,兩名端著AK步槍的越軍衝了出來,其中一人還未瞄準就朝賀昌龍扣動了扳機,三發子彈擊中賀昌龍跟前的越軍,一發子彈隨後穿過越軍的身體,擊中賀昌龍右側的腰部,一發擦著手臂而過,一發從他耳旁飛了過去。
    賀昌龍中槍的同時也扣動扳機,連開數槍但也僅僅只打中了其中一個人,另外一人側身一閃,換了個角度衝到賀昌龍跟前來,將槍口直接對準了賀昌龍的腦袋。
    完了!賀昌龍看見那槍口,知道這次肯定躲不過了。
    
    第九章(上)[混血兒]
    
    「呯——」槍響之前,賀昌龍閉上了眼睛,等了幾秒,他聽見有人倒地的聲音,立即睜開眼睛,發現先前持槍對準自己腦袋的那名越軍頭部中槍倒在了自己的身旁,再一轉頭,發現自己跟前站著一名持手槍的越軍軍官,從軍銜來判斷是上校,賀昌龍一驚——難道這傢伙就是任務中提到要活捉的那人?可他為什麼要幫我?
    越軍上校並未持槍對準賀昌龍,而是俯身將壓在他身體表面的那具越軍屍體給拽到一邊,再上前檢查了下賀昌龍的傷勢,隨後才操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說:「子彈基本上都算擦傷,如果再偏一點你的腎就報廢了。」賀昌龍檢查自己的傷勢,同時聽到越軍上校自我介紹道,「我叫阮霍恩,越軍108師野牛團上校,但沒有實職。」
    「108師?」賀昌龍抬眼看著阮霍恩,輕輕地握了下對方伸出來的手,又解開衣服仔細檢查一下,發現腹部的子彈是擦著邊過去的,和阮霍恩所說一樣,但越軍108師聞所未聞。
    阮霍恩看出了賀昌龍的疑惑,解釋道:「108師是我們對外的稱呼,極少有人知道,對內我們叫顧問教導隊。」
    顧問?蘇聯人?賀昌龍依然警惕地看著阮霍恩,阮霍恩則持槍走到幾名已經死去的越軍跟前,朝著每個人的腦袋上各補了一槍,這才走回機槍口的位置,朝外面看著說:「你可以把你的人叫進來了,裡面安全一點,要天亮了。」
    「還有其他人嗎?」賀昌龍用懷疑的目光看著阮霍恩,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了,營長只是說上級指示要抓捕有情報的上校,但從來沒說這名上校會「戰場起義」,這會不會是越南人的陷阱?這傢伙的中國話說得如此之好,很明顯不是個普通軍人,所以賀昌龍並未立即將魏亞軍等人叫進來,只是吹了幾聲口哨,告訴他們自己很安全,暫時就地警戒。
    阮霍恩知道賀昌龍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於是開門見山道:「你們這次任務是胡先生交代的,保護我離開,對吧?現在相信了?」
    阮霍恩這句話一出口,賀昌龍就明白了,原來他就是那個胡萬欽所說的需要保護的美國情報人員,這也就罷了,沒有想到胡萬欽竟然有辦法讓一個營在戰場上停下來「抓捕」這名越軍上校,他到底是個多大的官?為什麼會知道我會自告奮勇進山?
    賀昌龍朝著外面又吹了幾聲口哨,隨後魏亞軍等人帶著范主就鑽進了越軍的工事之中,看見阮霍恩也是吃了一驚,賀昌龍立即做了簡單說明,但魏亞軍幾人依然覺得很不可思議,隨後魏亞軍持槍站在阮霍恩的身後,黃永模和鄧澤義則深入工事內搜查了一番,發現裡面還有兩具越軍的屍體,都是頭部中彈,很明顯那是阮霍恩干的。
    「你是美國人的間諜?」賀昌龍覺得有必要問清楚一些事情,而且也得搞明白得護送這傢伙去什麼位置,走多久,最重要的是胡萬欽說過,找到這人之後,自然會知道怎麼去應付部隊。
    阮霍恩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一頭濃密的黑髮,隨後又轉身洗了下臉,把臉上的偽裝全部洗乾淨,站在賀昌龍跟前一面用毛巾擦著脖子,一面回答道:「我是美越混血兒,但我不知道我父親是誰,只知道我母親是個商人的女兒,我從小遭受歧視,一心想去美國找我父親,但母親死也不告訴我父親是什麼人,我長大之後有人帶我去參軍,於是我成為了越共,但在戰場上我遇到一個自稱是我父親的人,用溫情感動了我,於是我投靠了美國人,因為我想投身自由。」
    阮霍恩帶著嘲諷的語氣說著,感覺其中真實成分很少,賀昌龍聽完也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問:「我們需要護送你到什麼地方?」
    「原本的計劃是去榮市……」阮霍恩說到這故意停頓了一下。
    賀昌龍拿出地圖來看了一眼,搖頭道:「完全不可能,榮市在越南腹地內,我們離那裡十萬八千里。」
    魏亞軍也掃了一眼地圖,抬眼看著阮霍恩,覺得這傢伙完全是在胡說八道。
    「我是說原來,現在需要的是你們護送我到桑怒附近。」阮霍恩見賀昌龍繼續在地圖上尋找著,笑道,「別找了,你們這是一張越南地圖,桑怒在老撾。」
    「有多遠,計劃走多久?」賀昌龍一面說著一面喝水,同時指示其他人檢查武器,在工事內搜尋有用的情報。
    阮霍恩點起一支煙,道:「要取決於咱們在這裡拿到那件東西需要多長時間。」
    「什麼東西?」賀昌龍又問。
    「你不知道?」阮霍恩反而有些詫異,「就是那個牛鬼體內的東西,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反正知道是在那東西的體內,蘇聯人要找,美國人要找,你們也要找,越南人呢以為自己很聰明,把部隊給撤走,留下了我和這十來個人捕殺那玩意兒,而且我還不是指揮官,不過據我分析呢,是美國人和蘇聯人以及你們私下達成的某種協議,逼迫越南政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很清楚這場戰爭他們是贏不了的,因為蘇聯只會援助,而不會和你們中國真槍實彈的幹。」
    阮霍恩說完,看著周圍那幾張茫然的臉,忍不住笑了,揮手道:「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吧,你們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但是看你們的身手,並不是普通軍人,是特種部隊吧?」
    賀昌龍搖頭:「我們只是尖刀排。」
    「不可能!」阮霍恩使勁搖頭道,「你們還有所保留。」
    「愛信不信吧。」賀昌龍收好地圖,「先前我們看到有五名越軍拿著重武器出去追那東西去了,我們得先下手為強。」
    「不用,慢慢去吧,咱們坐收漁翁之利多好呀。」阮霍恩坐下來換著襪子和靴子中的鞋墊,在越南這種地方,如果不勤換這些東西,不管你穿什麼樣的鞋子,遲早腳都會潰爛。阮霍恩收拾妥當之後,從旁邊的箱子下面翻出一個髒兮兮的牛皮文件包,扔給賀昌龍,「這是說好的東西,越軍東西線戰場上的分佈圖,很詳細,但你們打了這麼久,應該知道沒多大作用,不過人數和武器配置基本上是死的,他們打仗很靈活,至少打了這麼久,我認為他們比你們靈活多了,你們的優勢就在於鋪天蓋地的炮火,劣勢在於你們從上至下的作戰經驗不平均,一線戰鬥人員全是新丁。」
    賀昌龍打開文件包掃了一眼那厚厚的文件,又馬上合上,知道這玩意兒必須馬上交回營部,初始任務就算完成了,不過阮霍恩說的是真話,他們打了這麼久,不足的部分一眼就能看出來,直到現在,解放軍依然用的是那一套老打法,但卻將火炮發揮到了極致,如果沒有這東西,他們可謂真的是寸步難行。越軍的作戰方式和解放軍很相似,不過很擅長於一線戰場的迂迴游擊戰,開戰之初,解放軍高級將領,那些幾十年都從槍林彈雨中走過來的將軍們知道,對付游擊戰應該是小股對小股,鋪天蓋地的炮火和搜山只會費時費力費炮彈,而且作用並不大,有時候越軍一兩股小部隊都可能牽制住你一個團的進攻,這是很可怕的,但可惜的是一線的指揮官們沒有作戰經驗,紙上談兵的太多,認為正規軍就應該有正規軍的方式,結果適得其反。
    「好了,這些東西不是你們應該考慮的,走吧,差不多了,咱們去撿現成的。」阮霍恩把自己的軍裝脫下,換了一身歐洲人的穿著打扮,咋一看真不像越南人,隨後率先從那個洞口鑽出來,扭頭過來發現賀昌龍等人並未馬上出來,只是笑了笑,提起自己手中的AK上膛後道,「我在外面抽支煙等著你們,麻煩快點。」
    阮霍恩一走,魏亞軍、鄧澤義和黃永模立即圍攏賀昌龍,黃永模看了一眼外面低聲道:「排長,這人可以相信嗎?」
    「毫無疑問的是他就是我們任務中要護送的那個人,這一點無需質疑。」賀昌龍點頭道,「所以我們只能是執行命令,別無他法。」
    「接下來呢?」鄧澤義又問。
    賀昌龍拍了拍皮包道:「找到阮霍恩說的那個牛鬼身上的東西,我們再帶著情報回營部,接著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離開,那個首長肯定有其他安排的,否則我們沒法離開部隊護送那傢伙。」
    「只能這樣了。」魏亞軍點頭贊成。
    「排長,如果那首長沒安排呢?我們擅自離開部隊?臨陣脫逃那是死罪!」鄧澤義激動地說,表示堅決不同意,黃永模也點頭表示支持鄧澤義,他不願意冒險。
    「放心,首長會有安排的,不會讓我們背著那種罪名。」賀昌龍拍了拍鄧澤義和黃永模的肩頭,讓他們寬心不要想太多,隨後鑽出工事去,魏亞軍也沖其他兩人笑笑,緊隨其後離開了,剩下鄧澤義和黃永模兩人,兩人也只是微微歎氣,知道除了服從命令也別無他法,不管怎麼說,賀昌龍在他們心中都是個好大哥好排長,不會害他們的,有事也會自己生扛著。
    離開工事之後,賀昌龍等人在阮霍恩的帶領下直接朝著南面的墳地走去,沿途范主都縮在魏亞軍的身後,只露出個腦袋看著前方,顯得十分驚慌,此時天邊已經逐漸亮起來,站在較高的地方看著下面的村落墳地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墳地半明半暗,像是陰陽相隔的兩個世界,而墳地中間則站著手持鋤頭的沙媽,並不見那五名越軍和牛鬼的蹤影。
    
    第九章(下)[沙媽的牛鬼]
    
    「趴下。」賀昌龍走到阮霍恩跟前,按住他的肩膀,阮霍恩順勢趴了下去,六人在小山坡之上趴下來,觀察著下面墳地中的情況,因為山體的關係,太陽在沒有徹底升高之前,墳地始終有一半在陰影之中,而沙媽正好站在明暗兩處的中縫地帶,拿著鋤頭目光呆滯,滿臉還帶著淚痕。
    賀昌龍揮手讓范主過來,指著下面問:「沙媽在做什麼?」
    范主還沒有回答,阮霍恩就冷笑道:「這個村落中百年怪事都沒有人去查,因為什麼?因為外界的人查不了,而村子中的人自己根本不會去查,稍微動動腦子就知道有問題,所謂豬神是不存在的,只有牛鬼這一樣東西,而那東西僅僅只是一個畸形的怪物,靠吃屍體為生,而且那東西也有一定的存活時間,比人類壽命還要短,最多存活二十來年,而那種東西的形成就因為身體內的那種東西,要抑制住那東西只能變成那模樣然後吞噬屍體……」說完,阮霍恩扭頭看著賀昌龍道,「對了,這些事情還不全是我查到的,而是你們的首長胡先生告訴我的,遠隔千里,他竟然可以知道得這麼清楚,你們的情報工作真是可怕,不輸給美國人。」
    「那幾名越軍呢?」賀昌龍如今並不關心阮霍恩的話,只是看著下面,他逐漸明白了有些東西知道得越多,對自己和其他幾個人沒有什麼好處,還不如只是一心執行任務,執行完畢把什麼都給忘記。
    「他們和咱們一樣,都在某處等著,等著那牛鬼的出現,然後擊殺他。」阮霍恩換了個姿勢,準備點煙,被賀昌龍伸手按住,示意他不要暴露目標,阮霍恩只是笑著點頭,拿頂鴨舌帽扣在臉上竟然呼呼大睡。
    這王八蛋!黃永模看著那阮霍恩心中就有氣,但賀昌龍沒有下命令,只得在那趴著耐住性子等著。賀昌龍也不管阮霍恩,只是緊盯著下面的沙媽,輕聲問正在抽泣的范主:「沙媽到底在做什麼?」
    「等他……」范主哭著說,「等著牛鬼,她要親手解決牛鬼,她知道他們要拿走那件東西,但那件東西是村子裡面的寶物。」
    「村子裡面的寶物?」賀昌龍很詫異,一側的黃永模此時怒了。
    黃永模翻身把范主壓住,指著他的鼻子問:「你還有多少事情在瞞著我們!?還有多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別逼他,他也只是為了報恩而已。」阮霍恩又開口了。
    「閉上你的嘴,關你屁事!」黃永模惡狠狠地喝斥道,阮霍恩笑笑,做了個閉嘴的手勢,接著故意發出呼嚕聲。
    賀昌龍對任務產生懷疑了,抓過范主,按著他的腦袋問:「最後問你一次,那東西是什麼?又為什麼會這樣?一五一十全部說清楚,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牛鬼都只是村子裡面的人而已,曾經都只是村子裡面的人,這隻牛鬼死之後,就輪到我了,所以我怕!」范主哭道,竟然抱著賀昌龍道,「求求你們,救救我,我不要變成那樣,我不要吃屍體,我要吃菜吃大米,我不要吃屍體,求求你們,我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
    「啪——」賀昌龍實在忍不住,抬手抽了范主一下,抓著他的衣領道,「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這種怪物又怎麼變成人了!說清楚!快點!」
    「沙媽,是沙媽,那個腳商叔叔離開之後,我回家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訴給沙媽,沙媽說等我成年之後會告訴我是怎麼回事,等到我成年那天,沙媽卻把我領到了南山墳地……」
    那夜,沙媽帶著范主來到了南山墳地,在那裡范主再次見到了瞎子阿麼,阿麼更老了,已經快走不動了,雖然杵著一根枴杖,但一隻手依然提著那鐮刀。再次見到阿麼,已經成人的范主雖然不再那麼害怕,卻依然帶著畏懼,在沙示意下,范主慢吞吞走到阿麼的跟前,讓阿麼伸出那雙如枯枝般的手去撫摸他的面部,阿麼邊摸邊笑,慢吞吞地說道:「好孩子,是個好孩子,你以前來過吧?你叫范主,你必須為村子中的人承受痛苦,這是很光榮的事情。」
    痛苦?什麼痛苦?為什麼我要承受痛苦?范主很慌張,回頭看著沙媽,沙媽卻捂著臉側過身子,像是在哭泣。
    「你是挑選出來的人,你是注定要為村子中守護那件寶物的人,在這裡生活的族人們都是從前神挑選出來守護寶物的使者,這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不僅是你沙媽,我從前也親手挑選了使者成為神的守護者。」阿麼繼續摸著范主的臉,彷彿永遠都摸不夠一樣,接下來又告訴了范主一個殘酷的事實——阿麼曾經和沙媽一樣,都收留過那些孤兒,而收養的目的就是為了在其中挑選出一個個適合成為牛鬼的人,而牛鬼就是寶物的守護者,需要將那寶物帶在身上一直到死,而村子中其他沒有被挑中的人,會在固定時間死去,成為牛鬼的食物,而沙媽會在阿麼死後,接替她守護南山墳地,嚴守村子中的秘密。
    「沙媽!我不要啊!我不要變成牛鬼啊!我不要啊!」范主掙脫阿麼,朝著沙媽奔去,跪倒在沙跟前,抱住沙腿大聲哭泣,哀求著,但沙媽只是捂臉哭泣,並不和范主說話。
    「范主啊,這是規矩,誰也無法破壞,神的規矩呢。」阿麼轉身從窩棚之中拿出蠟燭點燃,蠟燭散發出一股怪味,她用手輕輕揮散著蠟燭的氣味,站在墳地口等待著,許久一個黑影從林子之中出現,慢慢步入墳地之中,范主抬眼便看到那就是自己多年前看過的牛鬼,立即嚇得躲在了沙背後,而那牛鬼卻沒有攻擊人,只是在四下嗅著,用自己那人類的雙手拚命拋動著,最終被蠟燭的氣味吸引,低著頭慢慢來到阿麼的跟前,卻又在阿麼的指引之下來到沙跟前。
    沙媽拿開摀住臉的手,看著牛鬼,淚水止不住向下滴落著,阿麼伸出手摸著牛鬼的臉,輕輕地說:「沙媽,叫沙媽。」
    牛鬼慢慢抬起頭看著淚流滿面的沙媽,那張牛頭上的死人臉的嘴唇一張一合,好半天終於叫出一個「沙」字來,范主渾身一震,沒有想到這東西真的會說話,這不正好證明了牛鬼就是人嗎?
    「沙——媽。」瞎子阿麼的手在牛鬼臉上摸來摸去,繼續教牛鬼說著。
    「沙——」牛鬼依然只能說出這個字來,顯得很痛苦,雙腳在地上磨蹭著,很是焦急的模樣。
    「啊——」沙媽忍不住哭出聲來,癱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而那牛鬼反而被嚇得後退了兩步,接著上前用腦袋輕輕頂著沙媽,像是在安慰她一樣,許久牛鬼在努力之下,終於把那個「媽」字叫了出來,沙媽一愣,一下抱住了牛鬼的脖子,看著它抽泣道,「兒子,不要叫沙媽,叫媽,我是你媽,我是你媽!」
    范主傻了,這才意識到這個牛鬼原本也不是什麼沙媽領養的孤兒,而是他的親生兒子!范主看著這個場景,扭頭發現阿麼的臉上也佈滿了眼淚,突然明白了阿麼曾經也肯定有類似的經歷——將自己的兒子送到北山成為吃人屍體度日的牛鬼!
    范主回憶到這,拚命搖著頭道:「沙媽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為什麼要這樣做?那個寶物有什麼用!?為什麼要守護?」賀昌龍急道,但范主卻只是搖頭表示自己剩下的不知道了。
    黃永模上前,竟然拔出刺刀來,抵住范主的脖子問:「你肯定有什麼話沒有說完的,趕緊說完,否則我宰了你!」此時,用帽子蓋著臉的阮霍恩舉起手來,表示自己有話說。
    賀昌龍側頭看著他,冷冷道:「有屁快放!」
    阮霍恩揭開帽子,斜靠著山坡坐著,用手指把黃永模的匕首撥開:「他不知道,這裡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想也許沙媽和阿麼她們也不知道。」
    「你知道?」賀昌龍瞪著阮霍恩。
    「我算知道的,但不是我調查出來的,是胡先生告訴我的,至於真假自己去判斷。」阮霍恩叼著煙,然後對其他人做了個「不要緊張,自己不會點煙」的手勢,接著問,「想聽嗎?反正咱們還有時間。」
    賀昌龍點頭,做了一個「說」的手勢,隨後看著下面呆站著的沙媽。
    「胡先生說那東西是千百年之前來這裡的一群人留下來的,當時這裡還是一片荒蕪,那些人有一部分留在這裡,世世代代守護著那件東西,而那件東西聽說有可以打開陰陽之門的能力,我想想胡先生說那東西叫什麼來著?」阮霍恩拍著自己的腦袋,回憶了好久才道,「對,叫千足屨!」
    千足屨!?這是什麼東西?賀昌龍等人一臉茫然,阮霍恩看著他們的表情笑了笑,用樹枝在地面寫上了「千足屨」三個漢字,又在下面劃了一條線,將樹枝插在旁邊道:「那三個字就是這麼寫的,千足屨!聽說真的是個寶物,如果不是,為什麼會讓你們來找?為什麼大家都想得到?」
    
    第十章(上)[開腸破肚]
    
    千足屨到底是什麼?
    以當時的賀昌龍等人來說,文化程度都不高,讓他們寫出前兩個字來還好說,就連那個「屨」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因為覺得不能在阮霍恩跟前丟了中國軍人的臉,都沒有開口問,只是互相用眼神詢問對方:你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嗎?
    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場面又陷入了難堪,阮霍恩也裝出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的樣子,繼續解釋道:「我再次申明,這些事情都是胡先生告訴我的,我只是轉述,認為你們執行任務應該知道這些,同意的話我繼續?」
    眾人點頭,阮霍恩擠出個笑容,指著地面「千足屨」三個字繼續說:「這件東西是什麼,我不清楚,但這個東西可以打開陰陽之門,而這個族群認為將其藏起來,不如將這東西放在某個可以行走的動物身上隱藏,更不容易被人發現,在當時能放下這件東西的動物有很多,但家養的並不多,雞鴨這些身體太小,身體較大的羊和馬在越南又不算多,在這個地區最普遍對農民最重要的就是牛,水牛,於是這件東西被放置在了水牛的體內,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適得其反,水牛變成了怪物,開始吞噬周邊的一切,這個族群的長老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那就是用一種怪異的巫術把人與牛合體,用人剩下不清晰的意識來控制牛,讓牛不再胡亂殺戮,這個辦法果然可行,但帶來的副作用是,如果不定期給叫牛鬼的怪物餵食屍體,他就會發狂,但發狂的結果並不是襲擊人和物,而是自行伸手刨開泥土,打開陰陽之門,現在你們都明白了?」
    眾人面面相覷,覺得可信度比較低,不過的的確確存在牛鬼這種東西,除了阮霍恩的解釋,再找不到其他合適的理由。
    「我的解釋完畢,接下來看你們的了。」阮霍恩再次躺下來,此時范主停止了哭泣,坐在那看著沙媽發呆。
    賀昌龍坐在那思考著,他雖然沒有被事實嚇到,卻有一種某個地方解釋不通的感覺,這種感覺並不是來源於范主和阮霍恩的關於牛鬼和千足屨的講述,而是另外一種東西,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遊走,目光終於停留在阮霍恩的腰間,他看見阮霍恩的那支手槍,忽然伸手去拔出手槍來,拿在手中,看著那支蘇制手槍,問道:「我們進工事之前,聽到在南山墳地位置有槍聲,是美制手槍發出的聲音,那槍聲是怎麼回事?」
    「誰知道呢?」阮霍恩用帽子罩著臉躺在那裡。
    「排長!那幾個越軍出現了!」黃永模指著下面林子,賀昌龍立即撲倒,發現五名越軍從五個不同的方向持槍慢慢靠近沙媽,其中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正在大聲朝沙媽喊著什麼,但沙媽無動於衷,只是緊握鋤頭站在墳地之中。
    「范主,他們在說什麼?」賀昌龍問范主。
    范主聽著那越軍的叫喊,翻譯道:「他讓沙媽放下武器。」
    「武器?」賀昌龍看著沙媽手中的鋤頭,也不知道那群越軍是打仗昏了頭還是怎麼回事,手中拿著輕機槍,還指責沙媽手中農民的工具是武器,隨後賀昌龍又問,「繼續翻譯。」
    「那人叫沙媽把牛鬼叫出來,還說讓他們不要回到村莊之中。」范主繼續翻譯。
    黃永模換過五六步槍,瞄準其中一名越軍問:「排長,要動手嗎?」
    「等等!」賀昌龍制止黃永模和其他人,「先不要動手,看看情況再說,首要是保護沙安全。」
    「我說了,坐收漁翁之利,大家都不要急。」阮霍恩笑道,「反正村子裡面都死了那麼多人。」
    賀昌龍此時扭頭看著阮霍恩問:「那幾十個死去的村民是你下令殺的?」
    「是!」阮霍恩起身來盯著賀昌龍,「如果我不那樣做,我怎麼把那東西引出來,你們又怎麼能完成任務?這只是任務導致的附加犧牲,完全有必要的。」
    賀昌龍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有一種莫名的憤怒在身體內碰撞著,他指著阮霍恩的鼻子讓其不要再說下去了,許久自己才自言自語道:「簡直是喪心病狂。」
    「戰爭本來就如此。」阮霍恩也不示弱,絲毫不畏懼賀昌龍等人手中緊握的槍支,他清楚這些訓練有素的中國軍人絕對不會將子彈招呼到他的身上。
    「呯——」下方那名越軍軍官扣動了扳機,將一發子彈擊中在沙腳下,隨後高聲叫喊著,讓沙媽馬上喚出牛鬼來。沙媽被槍聲驚嚇,渾身一抖,卻沒有挪出步子,而是高聲朝著林子中喊道:「跑啊!跑啊!跑啊!」
    憤怒的軍官朝著沙媽腳旁連開數槍,他不敢擊中沙媽,因為他清楚只有沙媽才有喚出那牛鬼的能力來,槍聲過後,林子中傳出了一聲怒吼,下方五名越軍都轉身朝著林子之中,挨林子最近那人還未看清楚那牛鬼的模樣,脖子就被牛鬼一口死死地咬住,隨後氣管被扯了出來,鮮血濺了一地,渾身顫抖著就倒地死去,剩下的四名越軍端著手中的武器朝著牛鬼開槍,並且發出了壯膽的吶喊,牛鬼用雙臂護住自己的面部,朝著另外一名越軍奔去,殺掉他又朝著下一個奔去,在很短的時間內,牛鬼用極快的速度幹掉了下方原本佔盡優勢的五名越軍,但自己也渾身是血倒地不起,躺在那抽動著身軀,眼望著沙方向。
    沙媽哭喊著朝牛鬼奔去,跪倒在地,捧著牛鬼的腦袋哭喊著,讓人來救命,賀昌龍等人站在山坡之上不發一語,對眼前發生的事情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是下去救牛鬼嗎?還是下去從牛鬼體內拿出那東西來?
    阮霍恩起身了,翻身從山坡之上滑落下去,拔出自己的手槍,對著挨著最近的四名越軍繼續補槍,緊接著來到那名重傷的,胸口還在不斷流血的越軍軍官跟前,低聲問他什麼,但那越軍軍官看著他,卻做出了伸手去拿旁邊落地輕機槍的動作,阮霍恩搖搖頭,將槍口抵住那人的下巴扣動了扳機。
    賀昌龍領著眾人奔了下去,范主被迫跟在身後,躲在所有人的後面,偷偷地看著沙媽,牛鬼死了,賀昌龍等人要拿走寶物,這對范主來說是個絕好的消息,不管怎樣,只要沒有了寶物,他就不可能再成為新的牛鬼。
    阮霍恩站在牛鬼和沙媽跟前,賀昌龍帶人奔到他的身後,正要開口,阮霍恩竟然做了一個不要出聲的手勢,指著沙媽和牛鬼低聲道:「生死離別的關頭,我們有時間可以再等等。」
    賀昌龍一聽怒火中燒,一腳踹在阮霍恩的小腿之上,將其按倒在地跪下,隨後問:「剛才你對那個軍官說了什麼?」
    「噢,你說那件事?」阮霍恩被賀昌龍抓著頭髮,腦袋後仰,依然不改那種漫不經心的表情,還騰出手來把煙點上,又道,「終於可以抽煙了,嘿。」
    黃永模上去就給了阮霍恩一拳,問:「說!」
    「我問他早上吃完那些東西,有沒有鬧肚子,因為我有點鬧肚子。」阮霍恩含著捲煙笑道。
    「你!」魏亞軍上前一腳踹在阮霍恩的肚子上面,鄧澤義也上前按住他,抬手就要抽,阮霍恩卻抬手擋住高聲道,「快點!現在用刀剖開那怪物的肚子,把裡面的東西取出來,否則等下那東西產生了變化就麻煩了!」
    眾人都沒有動手,只是看著賀昌龍,一側的范主卻期待著他們趕緊拿出來,自己那條小命也算是可以保住了。此時,抱著牛鬼的沙媽側頭看著范主,伸手招呼著范主過去,范主抖了抖,好半天才挪動步子過去,就在他快走到沙媽跟前的時候,阮霍恩掙扎著道:「你們是白癡嗎?那個老婆子要動手了!他要把范主變成那東西!快點動手啊!先殺了那老婆子!」
    范主聽到阮霍恩的話,轉身拔腿就跑,但腳踝卻被沙媽死死拽住,自己也不知道沙媽哪兒來那麼大的力氣把范主拖拽了回去,用力將其腦袋按在牛鬼的腹部,同時低聲喃喃自語著像是經文一樣的東西。
    阮霍恩被魏亞軍和鄧澤義死死壓著,在那拚命叫喊,黃永模側頭問賀昌龍:「排長,怎麼辦?」
    賀昌龍輕輕搖著頭,隨後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只能看見范主痛苦地掙扎,還有沙媽那已經猙獰的表情,以及蹬著腿貌似在大罵的阮霍恩。
    「排長!」黃永模伸手抓住賀昌龍,賀昌龍回頭看著黃永模張嘴說著什麼,但自己卻什麼都聽不到,有一種痛苦在渾身遊走,讓他有虛脫的感覺。
    「救命啊——」終於賀昌龍聽見了范主的叫喊聲,反應過來之後,立即上前將沙媽給拽開,拖拽到一邊,隨後朝著魏亞軍等人喊道,「去拿東西!快點!」
    其他三人愣住了,開腸破肚這件事誰也沒有做過,即便眼前那東西是什麼牛鬼的模樣,但也清楚那東西曾經是活生生的人,而且是沙親兒子,誰忍心在母親面前殺掉他的親生兒子?在母親眼中,不管兒子變成什麼模樣始終是自己的親骨肉!
    「魏亞軍!執行命令!」賀昌龍抱住拚命掙扎著要朝牛鬼撲去的沙媽大聲喊道。
    眼前,阮霍恩也翻身起來,推開身邊的魏亞軍和鄧澤義,朝著那牛鬼就撲了過去,同時也拔出了自己的匕首,作勢要朝其肚子中刺去,沙媽瞪大了眼睛,拚命地喊叫著,就在此時,掙脫的范主抱著腦袋朝著賀昌龍身後大叫著,賀昌龍微微側頭看見一個人影出現在自己的身後,手中好像還拿著什麼東西。
    「排長!」魏亞軍舉槍對準了賀昌龍身後那人,同時扣動了扳機。
    槍響了,那人停止了動作,隨後直直地朝後面倒去。
    「阿麼——」沙嗓子像是被自己震破了一般,壓倒賀昌龍,揮舞著雙手要朝瞎子阿麼爬去……
    
    第十章(下)[沙媽的詛咒]
    
    中槍倒地的阿麼緊握著鐮刀,依然保持著高高舉起的姿勢,那雙原本什麼都看不見的眼睛卻流出了血水,賀昌龍傻了,開槍的魏亞軍也傻了,兩人愣在那,而同時站在牛鬼跟前的阮霍恩卻高高舉起了匕首,朝著牛鬼胸口心臟的位置狠狠地刺了下去。
    「不——」沙媽拚命搖著頭,又朝著阮霍恩撲去,阮霍恩面露殺意,轉手將匕首直接刺進了沙咽喉,刺進去之後又朝裡面使勁用力,把整支匕首完全穿透了沙咽喉,匕首尖端從沙脖子後方凸出,沙媽抬起雙手瞪大雙眼看著阮霍恩,而在身後半躺在地上的賀昌龍則緊盯著那匕首的尖端,還有尖端慢慢流淌下來的那一滴鮮血。
    阮霍恩想要抽回手,卻怎麼也無法掙脫沙媽,只得用腳頂在沙胸口,試圖借力掙脫,可沙媽抓得實在太緊了,此時牛鬼的身軀開始抖動,胸口被匕首刺開的地方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血縫,扭頭看到的阮霍恩立即朝鄧澤義和黃永模喊道:「愣著幹什麼!快點取出來!快點!來不及了!」
    「鄧澤義、黃永模!」雙眼發直,還盯著沙媽後頸的賀昌龍忽然開口了,聲音雖然不大,卻帶著一種如同子彈射出槍膛的衝擊感,鄧澤義與黃永模一驚,看著賀昌龍,隨後聽著賀昌龍在那一字字說道,「取出東西……」
    「排長……」鄧澤義上前一步,想要說點什麼。
    「執行命令!」賀昌龍怒喝道。
    鄧澤義閉上眼睛,轉身來到牛鬼跟前,黃永模也慢慢上前,看著牛鬼腦袋上那張人臉閉上眼睛,低聲說了句「對不起」,隨後舉槍朝著牛鬼腦門開了一槍,槍聲後牛鬼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黃永模撲下來壓住牛鬼,鄧澤義則拔出匕首朝著牛鬼的肚子中劃去,慢慢地將其肚子剖來,鮮血噴出,在牛鬼身上的兩人頓時被鮮血染成了紅色,隨後鄧澤義扔掉匕首,舉起雙手塞進牛鬼的肚子,在其中摸索著,最後終於從其中將一雙靴子模樣的東西給取了出來。
    拿著那東西的鄧澤義突然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出來,渾身是血的黃永模也哭了,鄧澤義慢慢將那東西舉起來大哭道:「報告排長,任務完成!」
    「很好……」賀昌龍一下躺在了泥土之上,雙眼盯著明亮的天空,此時太陽已經升空,照亮了整片墳地。賀昌龍的眼中,陽光已不再是金黃色,而是血紅色,和牛鬼的鮮血是一種顏色,整片墳地之中充斥著一股讓人心寒的血腥味。
    抓著阮霍恩手腕的沙媽眼珠子慢慢移動,看著被開腸破肚的牛鬼,左眼眶中流出了一滴淚水,隨後鬆開了阮霍恩的手。阮霍恩順勢將沙媽一腳踹開,立即來到鄧澤義身前,一把拿過那雙血淋淋的靴子,笑道:「對,就是這東西,這就是千足屨,任務完成!」
    除了阮霍恩,在場所有人都傻了,進入了停滯狀態,范主捂著自己的嘴看著沙媽,許久才撲上去,抱著沙媽使勁搖晃,沙媽瞪著眼睛,眼珠子依然看著牛鬼的方向,范主開始大哭,哭著祈求著沙原諒。
    渾身是血的鄧澤義和黃永模依然跪在牛鬼的屍體前,黃永模抬起自己的雙手看著,眼淚滴進掌心之中,卻立即與其中的血水融在一起。
    魏亞軍手中的槍落地,帶著一種驚恐的眼神看著不遠處已經死去的阿麼,不願意相信自己開槍打死的只是一個老太太,他在心中不斷地對自己說著:我是對的,她要用鐮刀殺死排長,我沒錯,等等,我為什麼不開槍擊中她的手呢?我可以撲上去制止她,不用開槍的,對呀!對呀!我為什麼要開槍殺死她!我殺死了個手無寸鐵的老百姓!
    「任務完成!可以走了!你們先回部隊,我找地方等你們!」阮霍恩笑著抱著千足屨就朝著墳地外走去,走了一陣發現沒有人回應自己,回頭看著依然愣在原地的賀昌龍等人道,「你們還是軍人嗎?死了個怪物,死了兩個該死的老太太而已。」
    而已?魏亞軍渾身抖了下,慢慢抬眼看著阮霍恩,鄧澤義和黃永模也抬眼看著他,魏亞軍俯身拿起槍來,重複了下那兩個字:「而已?」
    阮霍恩半瞇著眼睛看著魏亞軍,又對賀昌龍說:「叫你的部下放下槍!」
    賀昌龍慢慢爬了起來,來到魏亞軍跟前,按低魏亞軍的槍口,低聲道:「亞軍,放下槍,他也是任務之一。」
    魏亞軍連端槍的姿勢都變了,縮著肩膀抬槍朝著阮霍恩慢慢走過去,邁過牛鬼的腦袋,一字字問:「你剛才說而已?而已?你說而已?」
    阮霍恩朝後面慢慢退著,指著魏亞軍對賀昌龍喊道:「趕緊制止你的部下!快點!他已經瘋了!」
    「魏亞軍!服從命令!放下槍!」賀昌龍高聲吼道。
    魏亞軍哭了,哭著放下槍,跪倒在地,然後低低地回應了一句:「是,排長……」
    魏亞軍放下槍之後,阮霍恩鬆了一口氣,指著前面的林子說:「你們返回部隊,我在林子裡面等著你們,我們要抓緊時間離開。」阮霍恩說完走了幾步,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來,掏出手槍轉過身來,持槍走近了范主,隨後舉槍,賀昌龍立即一個箭步橫在范主跟前。
    賀昌龍抬手道:「你想幹什麼?夠了!死的人夠多了!」
    「他是目擊者,不應該有目擊者,必須滅口。」阮霍恩揮了揮手中的槍,「讓開,我不想傷著你。」
    原本抱著沙范主一下站起身來,躲在賀昌龍身後,哭喊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什麼都沒看見!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你又不是瞎子,你怎麼會什麼都看不見?」阮霍恩冷冷道,將槍口移開,可賀昌龍立即也將身體移動到槍口跟前。
    「阮霍恩,不要這麼做。」賀昌龍緩慢地搖著頭,用的是哀求的語氣。
    「你求我?」阮霍恩冷冷道,「你們中國軍人不是很有骨氣的嗎?死幾個老百姓而已,至於嗎?讓開!」
    「我是瞎子!我什麼都看不見!」范主摀住自己的臉,可那一瞬間,卻從指縫之中看到了阿麼手中的鐮刀,他立即撲過去,拿起鐮刀就刺進了自己的眼睛中,頓時鮮血直流,但范主卻依然高聲喊道,「看見沒有?我是瞎子!我是瞎子!」說著,范主又拔出鐮刀,刺進另外一隻眼睛中。
    「范主!」賀昌龍轉身撲向范主,就在他轉身的剎那,阮霍恩瞄準范主的腦門扣動了扳機……
    「呯——」子彈擊中了范主,范主腦袋一挺,鬆開了鐮刀抽搐了幾秒歪頭死去,賀昌龍站在范主跟前,雙眼發直,不斷地做著急促呼吸。
    「瞎子也能說話的。」阮霍恩鬆了一口氣,把槍插回槍套,指著前面的林子道,「我等著你們!」
    墳地之中又安靜了,不過在安靜了不過幾秒之後,沙屍體卻突然抽動了起來,眾人都扭頭看過去,走遠了的阮霍恩也立即轉身拔槍而對,只見沙屍體慢慢地挺了起來,立在眾人之間,垂下的腦袋突然抬起來,接著拚命朝著後面仰去,還能聽到清脆地骨頭斷裂聲,倒掛在後方的沙媽腦袋上的每根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隨後沙媽竟然開口說話了,先是說了一堆眾人都聽不懂的文字,隨後竟然用中文低沉地說道:「我詛咒你們,詛咒你們……」
    沙媽說到第三遍的時候,後仰的腦袋忽然恢復到原位,惡狠狠地盯著阮霍恩,張大嘴巴,張大的嘴巴像黑洞一樣對著阮霍恩,阮霍恩完全傻了,渾身發抖,隨後聽到從那黑洞之中傳來第三遍:「我詛咒你們!」
    沙媽話說完之後重重倒地,腦袋倒在牛鬼的腦袋一側,雙眼依然瞪開。
    ……
    「啊——」賀昌龍從夢中驚醒,大口喘著氣,旁邊的軍醫立即上前按住他,賀昌龍卻拚命掙扎著從床上起來,看著旁邊三張床上還躺著的魏亞軍、鄧澤義和黃永模,三人換了一身衣服,但「熟睡」中的他們表情十分痛苦,魏亞軍則不斷地說著「不要」之類的夢話。
    賀昌龍腦子裂開般的疼痛,抱著腦袋拚命撞著,軍醫和戰士根本都按不住他,他終於衝出了那頂帳篷,撞出去之後賀昌龍將放在旁邊的一個盆子直接撞翻在地,盆子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