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午夜開棺人 > 第251章 >

第251章

翻,那些帶著血的軍衣也翻滾出來,血水濺了賀昌龍一身,賀昌龍爬著叫著,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唯一確定的是那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按住他!打鎮靜劑!」軍醫喊著,七八個戰士上前來按住賀昌龍,軍醫拿出鎮靜劑就要打進去,但由於賀昌龍手臂的肌肉完全處於緊張狀態,針頭根本扎不進去,一直到斷了第三支針頭,軍醫才搖頭對側面站著的一個人說,「不行,扎不進去。」
    那人走到賀昌龍跟前,直接一拳擊了過去,賀昌龍遭受重擊暈了過去,身體也逐漸鬆弛,軍醫立即趁機將鎮靜劑注射進了他的體內。
    「齊連長,我反正是盡力了。」軍醫搖著頭,揮手讓戰士把賀昌龍抬進去。
    齊風摸著自己的手腕,點點頭,示意軍醫可以離開,自己則坐在帳篷口揉著手腕,先前那一拳擊打過去,雖然賀昌龍是暈了,但自己卻有一種手腕要斷掉的感覺,這傢伙什麼時候脫胎換骨的?
    
    第十一章(上)[潰爛I]
    
    賀昌龍再醒來,已經是兩天之後的事情了,在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看到的不是其他人,正是一直守在他床邊兩天兩夜的齊風,齊風和衣而睡,就那樣蹲坐在床邊等著他醒來,每當有人勸說他去床上睡一會兒時,齊風總是會冷冷回應一句:「這是我的兵。」
    很多不知情的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看著床上那個年齡比他還大的男人怎麼會是他這樣一個嫩頭小子的兵?可齊風臉上的表情還有裸露在外面的傷疤,讓那些人沒敢再追問下去,而那個時代的軍服也沒有軍銜而言,只有軍醫來叫他「齊連長」時,在場人才驚訝地知道這個小子竟然是連長!
    兩天兩夜,齊風在帳篷內無數次將從床上翻落下來的賀昌龍等人抱回去,替他們蓋好毯子,替他們量著體溫,觀察著他們的身體狀況,卻完全不知道這四個人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因為這四個人回來的時候渾身鮮血,目光呆滯,走到警戒哨位置時直接倒地暈死過去,在其他軍人眼中,這四個人是打了一場浴血奮戰,打了一場惡仗,而在齊風看來如果單純只是打仗,他們不會變成這樣,肯定是發生了其他的事情。
    「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們會變成那樣?」帳篷外,齊風將一盒子熱餐遞給賀昌龍,又拿過一個裝滿泡菜的盒子。
    13軍中大部分都是四川籍士兵,臘肉、午餐肉、壓縮餅乾這些肉類食品之外,還需要蔬菜,但蔬菜又不方便攜帶,戰爭時期就地尋找也很難,也不是人人都認識可以吃的野菜,於是泡菜的需求很大,後勤方面幾乎是讓人挑著泡菜沿山運送,有時候吃泡菜竟成為了當時一大奢侈。
    賀昌龍捧著熱餐,目光有些呆滯,總覺得眼前有一抹血紅色的光芒。
    齊風見賀昌龍不說話,只得換了一個話題:「朝鮮戰爭讓咱們明白了後勤的重要性,這場戰爭打到至今又讓我們明白了什麼呢?」
    「打仗是會死人的。」賀昌龍終於開口了。
    「當兵的死得最多。」齊風見賀昌龍開口了,知道算是言語上破冰成功了。
    賀昌龍抓緊了熱餐飯盒的邊緣:「當兵的過去還不是老百姓,當完兵還不是得回去當老百姓,老百姓和兵都是人,不是畜生。」
    「吃飯吧,好幾天沒吃了,吃頓熱的,你們的任務還沒有結束。」齊風起身要走,賀昌龍抬頭看著他,這才意識到任務並沒有結束,那個阮霍恩還在樹林的位置等著他,他想說點什麼,但不確定齊風是否知道關於那雙靴子,那個寶物的事情,只得保持沉默。
    「他們三個還沒有吃。」賀昌龍轉身進了帳篷,看見鄧澤義、黃永模已經醒了,魏亞軍人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忙問,「亞軍呢?」
    鄧澤義和黃永模緩慢地抬頭看著賀昌龍,又緩慢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賀昌龍把飯盒塞進黃永模的手中,走出帳篷,在營指揮部附近四下找著魏亞軍,沿途問著巡邏的警衛排士兵,經他人指引才來到一條小河邊。河邊蹲著不少正在打水放入消毒片的士兵,魏亞軍也在其中,他穿著背心和大褲衩蹲在那,將雙手放在河水之中,保持著一個怪異的手勢,其他的士兵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不知道這人在幹什麼。
    「亞軍。」賀昌龍蹲在魏亞軍的身後低聲道,雖然聲音很小,但依然把魏亞軍嚇了一跳,他渾身一震,慢慢扭頭過來看著賀昌龍,這一轉頭相反把賀昌龍驚著了--魏亞軍滿臉都是淚痕,如紋身一樣刻在面部,雙眼眼皮也腫了起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排長,你看。」魏亞軍把雙手抬起來,放在陽光之下,用顫抖的聲音說,「你看,有血,我怎麼洗都洗不掉,我用了好幾塊肥皂,還是洗不掉。」
    「亞軍,你聽我說,那不是你的錯,只是你的自然反應,你是為了救我,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注意到。」賀昌龍一把抱住魏亞軍,可魏亞軍依然是舉著手,喃喃自語著「排長,真的洗不掉。」
    「我知道,亞軍,我知道洗不掉,排長也洗不掉。」賀昌龍抱緊了魏亞軍,魏亞軍抽搐著,看著自己微微發抖的雙手,那雙手已經被泡得發白,指尖的位置已經翻皮。
    遠處,站在小樹下的齊風摸出一支煙來,靜靜地等著,一直等到賀昌龍攙扶著魏亞軍走過來,返回帳篷時,他才低聲說了句:「我在這裡等你,得說明一下後續任務的事情。」
    賀昌龍沒有應聲,將魏亞軍攙回帳篷,讓鄧澤義和黃永模看著之後,自己慢慢走出來,來到齊風跟前,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隨後道:「齊連長,我們申請退伍。」
    「你有病啊?」齊風看著賀昌龍,「你覺得可能嗎?這是什麼時候?你申請退伍?那和逃兵有什麼區別?」
    「後面的任務我們不想再參加了。」賀昌龍又道,盯著齊風的雙眼。
    「不行,而且我說了不算,後面的事情已經安排好了。」齊風又點起一支煙,其實心中煩躁得不行,雖然不想,但按照程序依然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讓我們退出任務,我就告訴你。」賀昌龍一字字道,沒有給自己留下半點餘地。
    「不可能,你們四個是這次任務的最佳人選,況且單單只有你們四人,是不能執行完後面任務的,你還得再挑選幾個兵,跟著你們一起護送阮霍恩,至少要把阮霍恩交到來接應的美國突擊隊的手中。」齊風的語氣中沒有商量,只有命令。
    他知道阮霍恩?賀昌龍冷笑一聲,昂頭道:「齊連長,不是還有你和你的兵嗎?你們是步兵偵察連,尖兵中的尖兵。」
    齊風把煙頭一扔,指著賀昌龍的胸口道:「賀昌龍,你記清楚了,你們四個也是我的兵!我能讓你們平安來,也能讓你們平安回去的!」
    「可是已經不平安了。」賀昌龍眉頭緊皺,隨後咬牙道,「齊連長!」
    齊風不準備再和賀昌龍爭辯下去,而是將其拉到另外一邊,低聲道:「你們回來的當天晚上,我帶人找到了阮霍恩,但是他已經神志不清,還發著高燒,最重要的是胸口和腹部也受了傷,全是膿包,大部分潰爛了。」
    受傷?膿包?潰爛?賀昌龍忍不住摸著自己的身體,齊風看見他這個動作,沒有細問,只是繼續說:「我把他弄到較為安全的地方,帶了最好的醫生和藥把他的傷勢暫時控制住了,醫生說得做手術,但戰地條件不夠,沒有隔菌室,我請示了首長,首長的回答很簡單,說他帶來了重要的情報,一定要按照約定把他送到指定地點,我說不太可能,畢竟穿越邊境線的危險度很高,你們做不了,不如讓我帶隊去,首長否決了我的提議,說一定要讓你們去,因為只有你們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已經努力與美國方面取得了聯繫,美國人決定派一個雙人小組來接應阮霍恩,地點就在離這裡只有不到七天的路程,名叫登尚的大寨,唯一的麻煩便是登尚前面有一個339高地,那裡駐紮著越軍的兩個連,首長想辦法為你們爭取了一個小時的炮火覆蓋,應該可以把那兩個連的越軍大部分趕下高地,炮火覆蓋的同時,你們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從高地一側繞過去,把阮霍恩交到美軍突擊組手中,剩下的事情你們就不用管了。」
    「阮霍恩的隨身物品呢?」賀昌龍問,聽起來齊風並不知道千足屨的事情,換了一種說法道,「那東西是阮霍恩的寶,聽說很值錢,如果沒有那件東西,我估計他死都不會走。」
    「你說那雙古董靴子?在他身邊,他一直伸手抓著,怎麼都不鬆手。」齊風回答道,賀昌龍聽他的話,明白他果然不知道千足屨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那才是任務的重點,同時也明白胡萬欽是絕對不會讓齊風去執行這個任務的原因,事情再節外生枝沒有半點好處。
    「我有條件。」賀昌龍把話題跳開,「執行完這次任務之後,你得讓我和我們四個回國,至於我挑選的其他戰士,願意留下的就留下,不願意留下的也讓他們回國復員退伍。」
    「這個我做不了主。」齊風看著賀昌龍又昂起了頭,立即解釋道,「你知道我做不了主,我充其量現在只是個連長,對於你們師長一級的首長都無法做任何決定,實話告訴你,整個一線作戰的指揮官對你們都沒有管轄權,現在你明白了?」齊風說完,沉默了幾秒又道,「不過我可以為你們爭取,盡最大的努力。」
    「好!這次任務得讓我們自行挑選武器裝備,拿最好的。」賀昌龍隨後指著齊風背著的那支衝鋒鎗,「這個我們要人手一支。」
    「加上阮霍恩還有你們四個,你還可以挑選五個戰士,但不能從我的人中選,這是首長定下的。」齊風說完把衝鋒鎗取下來交給賀昌龍,「我這一支給你,其他八支我從偵察連裡調出來,不過這是試驗階段的槍支,讓我們帶著在戰場上進行測試,威力並不大,用7.62毫米手槍彈,有效距離充其量不過200米,80米之內殺傷威力最佳,只有20發彈容量,由於在測試階段,槍支零件強度不夠,少用,最好帶上其他的武器。」
    賀昌龍接過槍,拉開槍膛看著,同時道:「帶我去見阮霍恩。」
    
    第十一章(下)[潰爛II]
    
    賀昌龍跟隨齊風去見阮霍恩之前,進了帳篷,將下面要執行的任務簡單說明了一遍,隨後加了一句話:「對不起,我們別無選擇。」
    魏亞軍保持著呆滯的神色,鄧澤義和黃永模默默點頭,知道戰場抗命唯一的結果是什麼。賀昌龍宣佈完之後,讓他們做短暫的恢復訓練,然後去營部武器槍械庫選擇稱手的武器,隨便拿什麼都行,只要覺得自己能背得動。
    隨後賀昌龍跟隨著齊風又步行了幾公里,來到了一處簡單改造過的山洞,在山洞外挖起了環形工事,站著無數背著小型衝鋒鎗的軍人,從他們的姿態和表情賀昌龍可以看出,這群人並不是隸屬13軍的戰士,而是齊風的部下,直屬於胡萬欽的那支神秘部隊。
    「說起來真是巧合。」齊風領著賀昌龍跳進工事時說道,「我們的代號叫0021,而你所在的38師114團,對外稱的也是解放軍0021部隊,這就是緣分吧?」
    「噢。」賀昌龍簡單應了一聲,卻沒有想到因為「0021」這四個數字在今後幾十年中掀起了多大的風浪,更不知道野心巨大,一心想學習胡萬欽往上爬的齊風會在退休之後幹出那樣喪心病狂的事情。
    穿過工事時,那些士兵也沒有向齊風敬禮,大家身上都沒有過於鮮艷的標示,這是當時的一種不成文的規矩,當時因為沒有軍銜,越軍不容易發現誰是解放軍的指揮官,但要是敬禮亦或者拿著特殊的武器,例如五六式衝鋒鎗,都會認為那是軍官一級,隨後進行精確射擊。
    鑽進山洞前,齊風拿出一塊布給賀昌龍,示意他蒙在口鼻前,並說:「氣味很難聞,我們的醫生除了換藥的時候,都不會進去的。」
    賀昌龍點頭,蒙上布和齊風鑽進洞中,剛探頭進去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酸臭味,像是某種水果和肉類放在一起太久腐爛之後的那股氣味,賀昌龍立即減緩了呼吸,朝著山洞內慢慢走去,只見前方正中心擺著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正在低聲呻吟的人,毫無疑問那就是阮霍恩,可當賀昌龍靠近之後已經完全無法認出幾天前那個殘忍又帥氣的男子,如今的他就像是一團等待被大自然變成肥料的爛肉--全身百分之六十的皮膚都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破裂的水泡位置已經潰爛,其中還帶著像是芝麻一樣的白點,藉著蠟燭的光看過去讓人毛骨悚然。
    「他怎麼受傷的?」賀昌龍伸手要去揭開其表面蒙著的紗布,卻被齊風拉住手腕示意他不要動,有可能會傳染。
    齊風遞給賀昌龍一副醫用手套,隨後自己也戴上,揭開那層紗布道:「我們發現他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了,沒有發現搏鬥過的痕跡,更沒有發現他受傷,詢問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賀昌龍上上下下檢查著阮霍恩的傷勢,發現那些水泡還沒有蔓延到腳踝,腳步完好無損,面部稍有一點水泡,但並不多,但頭髮卻在大把的掉落,不像是受傷導致的感染,更像是得了某種疾病,於是道:「感覺不像是受傷,而是得病了。」
    「對,醫生也是這麼說,但完全查不出病因來。」齊風摀住嘴,即便是他都有想嘔吐的感覺,「我們把阮霍恩的病情資料用最快的速度傳回國內,國內給出的答覆是,盡快把他交給美軍,才能得到資料,否則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賀昌龍搖頭,指著阮霍恩道:「不可能,他沒有辦法走,我們難道要抬著他離開嗎?我們九個人,得輪流抬著他,原本每天可以走的路程會縮至原先的二分之一,七天的路程我們會走十四天,而且我很清楚的是,這場正面戰爭很快就會結束,我們不能攻擊他們的首都,因為這是自衛還擊,再過十四天戰爭就會結束,我們這些還在路上的人怎麼辦?大部隊一旦撤離,我們怎麼回國?」
    「你出來。」齊風揮手讓賀昌龍跟著自己離開洞穴,兩人蹲在工事之中,齊風遞給賀昌龍一支煙,隨後說著自己的安排,「我們有辦法讓阮霍恩堅持一段時間,給他注射一種藥劑,至少能讓他走,不讓你們抬,但這種藥劑能維持多久,誰也不知道,而且只能注射一次,正常人的身體是承受不了的,那種東西和戰場嗎啡類似,如果你們趕到登尚我們的部隊已經決定撤軍,你們有兩個選擇,其一是自己從邊境上回來,從老撾、越南的邊境進入我國,另外一種便是跟著美軍乘坐直升機離開,他們會想其他辦法送你們回來,不過我不建議你們選擇第二條路,戰時的盟友是最靠不住的。」
    賀昌龍對後續的事情此時卻忽然不關心了,而是問:「那是什麼針劑?」
    「我不知道。」齊風攤開手道,「你認為我是一個能接近核心秘密的人嗎?不,不是,最接近秘密的人有可能是實際上離秘密最遠的人,如今的我不想掌握太多的秘密,我只是想埋頭苦幹朝著上面爬。」
    「爬?你想做什麼?爬上去做什麼?」賀昌龍十分不解,曾幾何時他只是想出人頭地,但僅僅也只是夢想當個幹部,現在他算是個幹部了,卻發現了某些東西的可怕,於是他決定放棄,決定脫下這身衣服回到從前的生活中去,哪怕當個普通農民。
    「這就是我和你們不一樣的地方。」齊風指著自己的胸口,「我天生下來,在心中就明白一件事,要想改變就得擁有權力,如何擁有權力?首先得騙過自己,告訴自己能行,只要做到這一點,後面就簡單多了。」
    「為什麼?」賀昌龍搖頭,「為什麼騙過自己就能得到權力?」
    「騙一個人很難,騙自己很難,但要騙十億人,相比之下,卻非常簡單。」齊風衝著賀昌龍笑著,「準備吧,今天晚上趁著夜色出發,祝你們一路平安,我很希望這次任務之後你會回心轉意,然後幫我建功立業,爬到這個國家的頂點。」
    賀昌龍搖著頭淡淡地說:「不,完成這次任務,我肯定會復員回家,做個普通農民,天天與田地為伍。」
    「你很像是最早的者。」齊風起身來,低頭看著依然坐在那的賀昌龍,含住抽剩下的那半支煙,「你和他們都是純粹的理想主義者,純粹得既讓人尊敬,也讓人恨不得一口咬死!」齊風說完離開了,剩下賀昌龍一個人坐在那,手中夾著那支還在燃燒的煙,一直等到煙燃盡,燙手賀昌龍才反應過來,扔掉煙頭起身,卻依然不明白齊風話中的真正含義,但他知道,自己真的只適合做一個普通的人。
    寂靜的夜晚,賀昌龍領著魏亞軍等三人,還有其他五名自己親手挑選出來,卻連名字都記不清楚的戰士出發了,那五名戰士都是從前衛偵察排中挑選出來的,個個都是好手,其中有兩個還是高幹子弟,雖然那兩人的身手和戰鬥意識都不錯,在訓練的時候戰術考核也得過近滿分的成績,但這並不是他的初衷,他耍了一個手段:帶著高幹的子弟前去,這樣胡首長應該就不會不管他們的死活吧?
    賀昌龍鑽進雨衣之中,打著手電看著地圖,隨後關掉手電鑽出來對鄧澤義說:「澤義,你帶兩個人在前方做偵查前進,遇敵不要貿然開火。」鄧澤義點頭,也不多話,帶了兩個戰士朝前慢慢走去,賀昌龍又對黃永模說,「永模,你帶著三個戰士斷後並且護住我們的右翼,我和亞軍領著阮霍恩在左翼,中間完全空出來,越軍很熟悉我們的作戰方式,他們會自然而然認為我們隊形中心有保護的人,這樣可以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黃永模提過槍,指著剩下的三個戰士,示意他們跟著自己走。賀昌龍起身來,看著站在那低聲咳嗽,但完全可以自己行走的阮霍恩問:「你怎麼樣?能堅持嗎?實在不行,我們抬著你走。」
    阮霍恩不說話,只是擺手指著前面,隨後慢慢朝著前面走著,賀昌龍朝魏亞軍點點頭,示意他跟上,魏亞軍面無表情,也不持槍,只是背著槍跟在阮霍恩的身後,接下來的八天時間,他們的行進都十分順利,唯一遇敵的一次,卻躲了過去,其他時候都只是在林子中潛行,避過詭雷和越南民兵的例行搜索,第九天的早晨,他們來到了339高地,用無線電通知了後方徐進部隊之後,炮擊開始了,339高地瞬間被炮火覆蓋,隨後他們也繞開高地,朝著後方的登尚大寨摸去,可是在已經能夠看到大寨之前,意外發生了--阮霍恩止步不前,竟然提出他要去中國,絕對不跟美國人離開的要求。
    「聽著!這種事沒得商量,你也不能和我商量,決定權不在我的手中,這是你自己選擇的,從你決定成為美國人間諜那天開始,你就不再是自己了。」賀昌龍指著阮霍恩冷冷地說,「我拿到情報的時候就應該宰了你!」
    阮霍恩伸手想要去抓賀昌龍的手腕,卻被賀昌龍躲開,同時他也慢慢把張開的五指握緊,揭開自己腦袋上的斗笠,指著自己脖子上那些蔓延上去的水泡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詛咒!這是沙詛咒!」
    
    第十二章(上)[血寨I]
    
    沙媽 de詛咒。
    阮霍恩說出那番話來的時候,不僅是賀昌龍,連同在周圍的魏亞軍、鄧澤義、黃永模三人都渾身一震,扭頭去看著他,十天前的事情又浮現在了眾人的眼前。死去的沙媽又重新站了起來,以怪異的姿勢叫囂著要詛咒他們……
    阮霍恩脫下自己的衣服,邊脫邊低聲呻吟,看來脫衣服的瞬間,碰著他身上的那些水泡和潰爛處讓他生不如死,他指著自己渾身的傷口道:「你們都看見了嗎?這就是懲罰,神的懲罰,我不能走,我逃不掉的,我死定了,也許我去中國,你們的胡先生,你們的首長知道怎麼救我,他肯定知道,是他告訴我那些資料的,是他!」
    其他五名戰士看著阮霍恩全身的潰爛,都嚇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有兩人對視一眼,都搖著頭搞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而且賀昌龍僅僅只是說護送人,不可能說明阮霍恩的身份。
    「你也知道怕死。」賀昌龍站在阮霍恩的跟前,「你帶著自己的手下殺死那些老百姓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沒有,你說得對,這是懲罰!」
    「虛偽!偽善!」阮霍恩雖然擺出耍無賴的模樣,但聲音也不敢提得太高,「你們呢?你們呢?你,就是你!」阮霍恩指著魏亞軍道,「你殺了阿麼,殺了那個瞎子老太太,你開的槍,我看見了,你們都看見了,你憑什麼指責我!憑什麼!」
    魏亞軍傻了,瞪大眼睛,看到指著自己的已經不是阮霍恩,而是渾身血淋淋,頭部還有一個血洞的瞎子阿麼,阿麼抬著手指著他,說:「是你,是你殺了我,是你。」
    魏亞軍扔掉槍,抱著腦袋一下蹲在地上,渾身顫抖著自語道:「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排長,排長怎麼辦?」說著魏亞軍又鬆開腦袋,看著自己的雙手,雙手忽然間滿是鮮血,「水!有水嗎?」他解下自己的水壺,雙手交換著沖洗著手,邊沖邊說,「洗不掉啊,排長,洗不掉啊,洗不乾淨!」
    黃永模和鄧澤義立即上前將魏亞軍給死死壓住,低聲安慰著他,其他五名戰士站在那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他們都開始後悔參與這次這個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任務。
    「詛咒!這就是詛咒!哈哈哈哈!」阮霍恩指著在那發抖的魏亞軍,「沙詛咒沒有放過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等著吧,還會有厄運降臨的!」阮霍恩的語氣好像他只是個受害者,那天下手殺死沙媽和范主的是賀昌龍等人,而不是他一樣。
    「排長,我們既然不能幹掉他,那就趕緊把他交給美國人,這樣咱們的任務就算結束了。」黃永模喘著氣道,隨後舉槍指著阮霍恩道,「聽著,給你兩個選擇,要不我們把你扔在這裡,交給越南人,要不你跟著我們去找美國人,你選哪一個?」
    阮霍恩只是傻笑,然後邁開步子朝前走,賀昌龍起身來,對其他戰士揮了揮手,示意繼續保持隊伍,提高警惕朝大寨的方向走。
    可是快臨近大寨的時候,賀昌龍卻發現不僅是339高地上空是一片血紅,登尚大寨的上空也是一片血紅,這表示著大寨內發生了戰鬥,遭遇了襲擊。賀昌龍立即叫鄧澤義帶著兩名戰士前去偵查,其他人就地休息。
    難道是我軍的炮火落在了大寨中?不可能呀,除了我們,之前肯定有偵察排帶著炮兵的觀測員靠近339高地附近,就算再偏也不可能偏差那麼大吧?賀昌龍怎麼也想不通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得等著鄧澤義返回。
    近一個小時之後鄧澤義帶著兩名戰士返回,告訴眾人一個非常驚人的消息:大寨內遭遇了襲擊,但並不是炮火導致的,看起來是近距離戰鬥,站在稍高的地方看去,寨內屍體大部分都是軍人,但這些人穿著打扮和越軍又不一樣,只有少部分穿著普通百姓的衣服,可手中卻緊握著AK等突擊步槍,還有一些二戰時期的武器。
    「沒有活口?」賀昌龍問。
    鄧澤義搖頭:「我們沒有靠太近,預計是沒有活口,好像村子中其他人跑掉了,只剩下一小部分人。」
    「有沒有發現類似美國人的屍體?」賀昌龍擔心接應阮霍恩的美國突擊組也死了,畢竟按照齊風的說法,對方只有兩個人。
    「沒有,看面孔都是本地人。」鄧澤義依然搖頭,「也許美國人的突擊組躲起來了,我們應該按照現在的約定使用電台和他們聯繫。」
    「好吧,只能這樣了,雖然冒險但那是唯一的辦法。」賀昌龍轉身對雙眼發直的魏亞軍道,「亞軍,用電台給美國人發消息。」
    魏亞軍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拿起另外一名戰士身上背著的電台做著準備,剩下那五名戰士此時更驚訝了,可以說是充滿了恐懼,第一反應都是握緊了手中的槍,盯著賀昌龍和魏亞軍等人,因為他們如今才知道要接應的是美國人!雖然在年初,兩國已經正式建交,但不僅是國外,連國內的大部分人都不相信,社會主義竟然會與「腐朽的帝國主義者們」謀求共同發展,這件事也導致了當年全世界社會主義陣營的一次客觀崩潰,以日本舉例,當時的日本極左翼勢力赤軍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十分絕望,大部分激進的年輕者都選擇了自殺身亡,認為自己嚮往的已經走到了盡頭。可不管怎樣,美國人當時依然是大部分中國軍人心中的敵人。
    賀昌龍立即召集了那五名戰士,向他們說明了情況,戰士們也明白,這件事是上級指派的,並不是賀昌龍等人主使,否則也沒有辦法調動他們這些在前線的士兵,大家選擇了沉默繼續執行這次任務,同時也互相用眼神提醒著,這件任務之後大家都把它忘記吧,忘得一乾二淨。
    大家心中的最大恐懼實際上也是源於十年動亂時期發生的那一系列慘劇,所有人都擔心有一天某些餘孽會捲土重來,而他們這些執行與美國人合作任務的戰士會被戴上帽子,被人押解著在磚頭、唾沫橫飛的街頭示眾。
    「相信我,我會把你們帶回去的,一定會沒事的。」賀昌龍分別握了每個戰士的手,讓他們寬心,並提醒他們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都會為這次任務負責。
    魏亞軍與美國人電台聯繫著,但等了五個小時,一直到臨近深夜,美國方面都沒有消息發回來,而他們對應的電台僅僅只是美國突擊組的,不可能與突擊組背後的指揮人員聯繫,無奈賀昌龍只得下令讓魏亞軍聯繫後方。
    很快,後方的指令發回來,告訴他們美國方面回應,他們也失去了突擊小組的消息,同時希望並且建議賀昌龍等人前往大寨內找到亦或者營救突擊小組,總之就是一句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果突擊小組確認全部身亡,那麼只能讓賀昌龍等人帶著阮霍恩返回,將其帶回國內,再想辦法從其他地方將其運走。
    賀昌龍收到消息很納悶,不明白對美國人最重要的東西到底是阮霍恩還是千足屨?但命令就是命令,他只能下令其他人待命,自己和魏亞軍進大寨之中搜尋,以免遭遇埋伏全軍覆沒,但走時卻下達了一個死命令:如果他們出現意外,其他人不用再進大寨之中搜尋美國人,直接掉頭離開尋找就近的部隊。
    「排長,我去吧!」黃永模看著魏亞軍那失魂落魄的模樣,覺得他不能勝任。
    賀昌龍搖頭:「不行,我必須帶亞軍去,否則亞軍好不了,這是戰場,他是軍人,他只有回到那種地方才能徹底清醒,哪怕只是一會兒。」
    「可是……」鄧澤義也要爭辯,卻被賀昌龍揮手打斷。
    「執行命令吧!」賀昌龍下令道,隨後起身看著他們兩人淡淡地說,「記住,不管發生了什麼事,責任都是我的,命令是我下的,什麼命令都是我下的,記好了!」說完,賀昌龍帶著魏亞軍朝著林子中鑽去,從右側高處慢慢摸向前方的登尚大寨。
    他們臨走前,依然能聽到阮霍恩在那低聲說道:「你們也會被詛咒的,很快的,不要以為可以逃得掉,嘿嘿。」
    魏亞軍打了個寒顫,賀昌龍使勁抓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繼續前進,用耳朵去聽周圍的動靜,而不是阮霍恩的話以及幻覺中出現的那些哭喊之聲。
    很快,兩人到達了右側高地,賀昌龍坐在樹上,用望遠鏡觀察著大寨內的情況,果然如鄧澤義說的一樣,沒有炮火襲擊的痕跡,只有近距離戰鬥留下的無數彈孔,還有極少手榴彈爆炸產生的小型坑洞,周圍死傷的人也大部分穿著怪異的軍服,甚至有些人穿著類似以前在圖片中和資料中看到的國軍軍服,四下散落的武器也是千奇百怪,其中竟然還有幾支老式的單發栓動步槍。
    「亞軍,你怎麼看?」賀昌龍故意問魏亞軍,希望可以轉移他的注意力,此時魏亞軍的眼神稍有好轉,但還是有些呆滯,只是搖搖頭不發表任何意見。
    「那些百姓也不像是百姓,倒像是民兵。」賀昌龍在望遠鏡中看到幾個穿著普通百姓衣服的屍體,手中也緊緊抓著手槍,其中有一個還捏著一枚手雷,是手雷而不是手榴彈,從模樣看像是美制的。
    「排長,我們下去看看吧?」魏亞軍深吸一口氣,指著下面緩慢地說,「我覺得下去,也許我會好受點。」
    賀昌龍看了魏亞軍一眼,默默點頭。
    
    第十二章(下)[血寨II]
    
    登尚大寨,這裡並不算是越南的腹地,雖然其號稱村,又叫寨,實際上卻是和中國鄉鎮級別差不多大的地方,從前到後只有兩條路,從周圍的牌匾還有其他懸掛的東西來看,這裡曾經算是一個繁華的地方,有大批的商人聚集在此,做著各種買賣。只是讓賀昌龍與魏亞軍很奇怪的是,在他們路過的很多店舖中,明顯有傢俱和某些大型物件被搬離的痕跡,只是在地面留下一些方形的痕跡,掛著藥鋪牌子的藥房中所有的抽屜都被打開,其中大部分草藥都被帶走。
    這些人真的是要錢不要命嗎?真的打起仗來,誰還能顧得上這些東西。賀昌龍很不明白這一點,魏亞軍也表示非常不理解,同時也不知道為什麼進到這個大寨中之後,看到遍地的屍體還有濺在牆面上的鮮血,自己反而平靜了許久,不禁讓他自己問自己:我真的天生就是個嗜血的殺人犯嗎?
    兩人靠近一具百姓的屍體,翻查著那人身上,發現那個人好像是個醫生,因為口袋中裝著一副醫用手套不說,胸口還有一個針管,只是手中的老繭讓賀昌龍知道這傢伙是個常年持槍的人,不是軍人就是民兵。
    賀昌龍查看完畢之後,轉身去看另外一個軍人的屍體,靠近之後才發現那傢伙果然穿著以前國軍的軍服,最可信的證據是他的後背還壓著一個鋼盔,鋼盔上面有青天白日的標記,只是看面容很年輕,不像是從前逃離而來的國軍,也許只是拿了死人的衣服,或者是國軍用衣服和鋼盔換了什麼東西。
    「排長,你過來看這個!」魏亞軍低聲叫著賀昌龍,賀昌龍轉身,看到魏亞軍正蹲在牆角,檢查牆角另外一個百姓的屍體,那屍體靠在牆邊,胸口中了數槍,雙手也被反綁著,好像是被人綁住扔在牆角執行了槍決一樣。
    賀昌龍走近,魏亞軍抬起那傢伙的下巴,使其腦袋向後仰著,接著指著下巴尖端的那個如果不是鮮血染紅根本就不會注意到的紋身標記,標記是圓形的,其中好像是兩個漢字,賀昌龍仔細看了下後自語道:「八方?」
    「嗯,八方,排長,你記不記得范主曾經說過,他小時候遇到的那個腳商,說在尋找什麼『藥金』,又自稱『八方』的?」魏亞軍的記憶力很好,幾乎能記起來範主所說經歷中的每一個細節。
    賀昌龍回憶著,隨後點頭:「想起來了,的確說過,但這兩者有聯繫嗎?」
    「不知道。」魏亞軍搖頭。
    「不管怎樣,找到美國人是主要目標,其他的不是我們該管的,至於這裡是什麼原因造成的,也不是我們應該調查的。」賀昌龍說完,領著魏亞軍朝著下面一間鋪子走去,決定挨家挨戶搜查一遍,將這裡所有的屍體都翻過來看一下,畢竟上面的命令是死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走近下一間鋪子之後,眼前的場景讓賀昌龍和魏亞軍立即掉頭走了出來,不僅是裡面的氣味難聞,也是因為其中的慘狀讓他們兩人都有些膽寒,滿屋子都是鮮血,像是有人潑灑上去的一樣,四周都是被砍得稀爛的屍體碎塊,下手的人不是變態就是與這裡的死者有著深仇大恨。
    「你警戒,我進去再看看,要是美國人也被碎屍了,那怎麼辦。」賀昌龍提著槍又重新鑽了進去,這次把防毒面具給戴上了,進去之後,賀昌龍不敢點燈,只能藉著外面街道上還在燃燒的火焰看著這間像是酒鋪的屋子,除了碎屍之外,牆面上還掛著兩具屍體,屍體是用殘肢拼湊在一起的,擺出兩個怪異的形狀,一個在追,另外一個在逃跑,風吹進來的時候,屍體還在輕輕搖擺,十分駭人。
    賀昌龍低頭仔細在屍塊之中找到人的腦袋,看了一遍沒有發現類似外國人的腦袋,又搜尋了一圈之後出門離開,領著魏亞軍繼續朝著下面搜索著,其他店舖的慘狀都差不多,只是越來越噁心,屍體也被砍得越來越碎,其中有一間店舖之中全是肉醬,剛一進門,就有一群不知名的昆蟲鋪面襲來,黑壓壓的一片在街道上轉了一圈又捲成一團鑽了回去。
    朝前又走了幾十米之後,眼尖的魏亞軍在街道的一側發現了一頂染血的鋼盔,他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己人的鋼盔,立即上前撿起來,隨後馬上翻過鋼盔,在裡面摸索了一下,接著湊近旁邊的火堆,去看鋼盔裡面那圈布上面有沒有名字--所有士兵幾乎都這麼做,在鋼盔和帽子裡面用鋼筆寫上自己的名字,以免與別人的混在一起。
    「唐定峰?」魏亞軍念著,上面是簡體字,足以說明那是自己戰友的鋼盔,他立即上前將鋼盔交給了賀昌龍,賀昌龍立即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兒,這裡怎麼會有解放軍出沒?而且鋼盔上全是鮮血,也沒有見到其他人,是不是已經犧牲了?
    「找人!除了尋找美國人之外,還得注意尋找咱們的人!快點!」賀昌龍說完之後有些後悔只帶了魏亞軍前來,如果真的有自己人誤入這個地方遭遇了襲擊,事情就真的沒那麼簡單了,這裡死了這麼多人,而且死狀都如此慘,還不知道敵人是誰,死在這裡的所謂軍人和看似民兵的人到底是一夥的,還是敵對的,最可怕的是,前來這裡的戰友與這裡的慘案是不是有直接聯繫?
    賀昌龍不敢細想,只是招呼著魏亞軍繼續尋找著,兩人找了沒有多久,賀昌龍猛地意識到周圍有人,雖然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敏銳地發現,但感覺非常強烈,就在他裝作查看屍體蹲下來準備用其他方式告知魏亞軍的時候,魏亞軍也用腳輕輕碰了碰他,表示自己感覺到周圍的情況不大對勁,同時也拿起屍體的手,隨後將其放在屍體的腹部,故意用屍體的手指指向了感覺怪異的方向。
    「包餃子。」賀昌龍低聲道,「一、二……」等「三」字出口的時候,兩人已經如閃電般射了出去,從左右兩個方向衝向了那堵矮牆之後,同時用槍對準了牆壁後面躲著的那個人,隨後魏亞軍也立即調轉槍口,朝著其他方向進行著警戒。
    賀昌龍持槍看著那個穿著我軍軍服,渾身是血,眼睛被打瞎了一隻的男子道:「你叫什麼名字?哪個部隊的?為什麼來這裡?」
    「我叫姬民興!你先告訴我,你是哪支部隊的?」那個自稱為姬民興的人沒有舉手,抓著一支手槍,盯著臉上塗有偽裝的賀昌龍。
    「我是賀昌龍,13軍114團的。」賀昌龍立即回答,馬上又問,「到你了。」
    「13軍114團4營三連五排,我是排副!」姬民興馬上回答,「我知道你,你是軍校裡第一個拿戰術99分的人,對吧?」
    賀昌龍微微點頭,這才放下槍,查看他的傷勢,同時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追逃兵。」姬民興忍著痛,讓賀昌龍替自己包紮著已經打瞎的右眼。
    「逃兵?」賀昌龍有些詫異,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姬民興。
    姬民興冷哼了一聲:「你不要以為我是逃兵,我不是,但我也的確是違反了命令,實際上是我的排長出來找逃兵,而我是擅自出來追排長,決定去幫他的。」
    「這麼說,你們兩個都違反了命令?」賀昌龍大致明白了,故意又問,「你排長叫什麼?」
    「唐定峰。」姬民興回答,魏亞軍立即回頭看了一眼賀昌龍,兩人明白先前找到的那個鋼盔就是唐定峰的,看來此人是凶多吉少了。
    賀昌龍朝魏亞軍點頭示意,魏亞軍隨後將鋼盔從腰間解下來交給姬民興問:「這是你排長的吧?」
    姬民興立即拿起來藉著火光去看,看清楚裡面的名字後點頭道:「對,是他的,他的筆跡我認得,你們是在哪裡……」剛說到這,一顆子彈就打在矮牆上面,隨後又是第二顆、第三顆,賀昌龍將姬民興護住,隨後比劃了一個掩護的手勢,將背上的另外一支五六沖交給姬民興,隨後姬民興立即會意,與魏亞軍一起舉槍朝著子彈襲來的方向做壓制射擊,賀昌龍則鑽進樹叢從側面朝著那個方向衝了過去。
    十米、五米、三米、一米……到了!賀昌龍以極快的速度奔到了先前自己確定的襲擊者位置,縱身躍起,跳過那堵有近兩米的破牆,下落的瞬間,直接落在那人的身邊,沒有等對方做下一個動作,一個掃堂腿將其絆倒在地,轉身用膝蓋頂在那人的胸口,將微沖槍口對準那人的腦門,發現那人也是臉上塗滿了偽裝,卻穿著越軍的衣服,身上還有血跡。
    「諾松空也!(越語音:繳槍不殺)」賀昌龍對著那人壓低聲音說道,直覺雖然告訴他周圍已經沒有其他人,但在戰鬥中獲得的經驗又使他不得不維持警惕性。
    「.!」那人用英語說了一句,先是一愣,呼吸加重,隨後竟然微微抬頭湊近去看賀昌龍的衣服,看清楚之後又盯著賀昌龍的鋼盔,忽然用中文說道,「解放軍?」
    「起來!」賀昌龍還未意識到那人是誰,但也聽到他說了鳥語,可賀昌龍當時並不懂英文,所以也不明白,在他腦子中以為美國人說話就像是抗美援朝電影中演的那樣。
    「我叫約翰。莫斯利!中文名字叫李念國!我是美國人!別開槍!」約翰低聲對賀昌龍說著,「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美國人?」賀昌龍依然持槍,同時道,「把臉上的偽裝抹去!」約翰點頭,將手伸向腰間,賀昌龍又將槍口抵緊道,「你要幹什麼?」
    「我的武器在旁邊,我只是要拿去除偽裝的油膏。」約翰偏頭示意自己那支步槍就放在旁邊,慢慢拿出一個小盒子,從裡面挖出點油膏來慢慢在臉上抹著,沒多久偽裝去除後,他露出一張亞洲人的面孔。
    賀昌龍看著約翰的臉,疑惑地問:「你是美國人?」
    「我爺爺是美籍華人,我奶奶是美國人,但我媽媽是中國廣東人。」約翰解釋道,將油膏又放回去,同時示意賀昌龍把槍拿開,「朋友,沒有人喜歡被槍指著,能不能拿開?」
    「你們來了幾個人?」賀昌龍並未拿開,知道還需要進一步的確認。
    「兩個。」約翰豎起兩個手指頭,「我和喬納森,他是美越混血兒,也是這次任務中上面指派給我的助手,不過他已經死了。」約翰說到這搖著頭,「我們從海岸線潛入進來的途中,他被越軍的地雷給炸死了,只剩下我了,電台也毀了,我也沒有辦法,只能來這裡等你們。」
    賀昌龍微微點頭,又問:「我們的暗號是什麼,電台暗號,還有接頭的暗號?」
    「電台沒有特殊頻率,用的是公開信號,只是暗號用的是炮兵的明碼,我們見面的接頭暗號是『沒有閃電的夜晚總是繁星閃爍』。」約翰說完,朝賀昌龍一點頭,示意他道,「該你了。」
    「一二三四五。」賀昌龍對完暗號,約翰點頭苦笑道,「哪個混蛋想出的接頭暗號,真白癡,牛頭不對馬嘴。」
    賀昌龍放下槍,也不說其他的,只是朝魏亞軍和姬民興所在的方向打了個暗號,示意沒事了,是自己人之後,又問:「這個寨子發生了什麼事?」
    「屠殺!」約翰深吸一口氣,又重新坐下來靠著那堵破牆,「大屠殺,但不像是正規軍干的,是一群不知名的雜牌軍,像是民兵一樣,他們不搶東西,也不是在找什麼,衝進來之後見人就殺,十分殘忍,我發現的時候還以為自己來到了地獄。」
    「他們有沒有說什麼?你聽到什麼了?有沒有看到任何一個類似越軍亦或者……」賀昌龍還是不願意相信,「或者像是我們的人在這裡被殺?」
    「沒有。」約翰使勁搖頭,「我說了,沒有越軍,沒有你們,但就是這一點很怪,我來的時候知道前面有個339高地,有越軍的兩個連佔領著,這裡的槍聲響起,早就應該把他們引來了,但是越軍根本沒有任何動作,而且更奇怪的是,這個寨子按道理應該算是越軍兩個連的後勤保障場所,可是這裡半個越軍都看不到,哪怕是一個士兵都沒有。」
    
    第十三章(上)[消失的千足屨]
    
    約翰講明自己的情況之後,賀昌龍更疑惑了,覺得這件事怪異得簡直讓人無法相信,應該說自從自己踏進零號蜂巢那一刻開始,怪事就接二連三發生在了他們四個人身上,完全避不開,可不管怎樣,找到了美國人,把阮霍恩交給他,任務就算完成了。
    賀昌龍伸手將約翰拽起來,問:「有沒有受傷?能走嗎?我帶你去見那個得帶走的人。」
    「好。」約翰起身,同時抓了什麼東西在口中嚼著。
    賀昌龍扭頭看到,同時也聞到一股怪味,立即問:「你在吃什麼?」
    「讓我能保持現在這個狀態幾小時的東西。」約翰從口袋之中抓了兩片遞給賀昌龍,「我在寨子後面摘的,沒有想到這裡還有這種東西。」
    賀昌龍疑惑地看著約翰,看著其掌心中那些綠色的植物葉子,搖頭表示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約翰相反很吃驚,詫異地問:「你竟然不知道這是什麼?這是。」
    「?」賀昌龍搖頭,在中國軍隊之中,特別是那個年代,除了軍醫之外,極少有士兵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約翰歎了口氣:「好吧,算是煙草的一種,可以用來嚼,舉個例子說,你現在如果很疲憊,能暫時讓你精神亢奮起來,如果你精神原本就很亢奮,這東西會讓你更加亢奮,但最多7到8個小時之後,人就會變得很疲憊,我只是嚼稍微好點,如果捲成煙來吸,效果更佳,怎麼說呢?和嗎啡一樣。」
    「我不需要。」賀昌龍大概明白了那是什麼東西,將葉子塞回約翰的手中,領著他朝著魏亞軍和姬民興所在的位置走去,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