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午夜開棺人 > 第249章 >

第249章

慢地搖頭,同時也看到那牛鬼直起了身子,像是人一樣站了起來,將整個身體完全呈現在了他們兩人的眼前,牛的軀體,原本的牛腿被人的手腳給代替了,而腹部凸起的牛保持著原有的大致模樣,但表面細看就知道那是一張張的人臉,人臉都和牛頭上掛著的那張一樣,呈現出死灰色——完全就是人和牛組合成的怪物!
    「這就是牛鬼的真面目……」腳商抓著樹幹,「只是個吃屍體的妖怪,也不對,妖怪也好,怪物也好,沒有外界的影響,不會產生這種怪異的變化,哪怕是吞噬再多的屍體也不會改變自己原先的模樣,肯定是其他東西導致的,會是什麼呢?」腳商站在那自言自語,隨後又苦笑著搖頭道,「這和我有什麼干係呢。」
    說罷,腳商抱著范主跳上另外一棵樹,但發出的聲音讓那牛鬼立即警覺起來,後退好幾步,盯著密林的方向,四顆眼珠子來回轉動著,卻沒有發動攻擊,也沒有靠近去查看。
    兩人行了好幾十米之後,腳商下樹,將范主放下來,給他口袋中塞滿了玻璃糖,摸著他的腦袋說:「范主乖,回家了,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千萬不要告訴給任何人,哪怕是你的沙媽也不能說,因為這是你們這裡的規矩,叔叔是外人,更得遵守你們的規矩。破壞了規矩是得被懲罰的,叔叔以後也不會再來你們村子了。」
    范主仰頭看著那腳商,覺得此時腳商看起來不再那麼神秘,滿臉的和善,今晚的事情不需要腳商說他也不會告訴給其他人,這種事說出去只有兩種可能,但不管是哪種可能,最終倒霉的還是他自己,只是他很傷心以後腳商不再來村子,孩子們沒有糖吃,更沒有故事可聽了。
    「叔叔,你為什麼以後不來了?」范主輕聲問道。
    腳商按著范主的腦袋道:「因為這裡沒有叔叔要找的東西呀?只要沒有那種東西存在,你們村子就可以安寧。」
    「你找的是什麼東西?」范主打破沙鍋問到底,「我可以幫你找找看,我很會找東西。」
    腳商笑著搖頭,蹲下來看著范主道:「叔叔找的東西叫『藥金』,是一種不應該出現的東西,謝謝你的幫助,叔叔要走了,再見。」(關於「藥金」在異文化三部曲之二的新書之中有詳細說明。)
    腳商說完,轉身快步離開,消失在叢林之中,只剩下口袋中裝滿玻璃糖的范主一個人傻傻地站著。
    
    第六章(下)[掘南墳]
    
    回憶著晚上的經歷,滿腦子都是疑問的范主慢慢走回家中,十分矛盾,不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應該告訴給沙媽,如果不實話實說,沙媽問起來該怎麼辦?可回到家門口,范主看到的不是等待在那裡的沙媽,卻是趴在門檻上呼呼大睡的嫩漢。
    范主先是一愣,隨後明白了,村子裡面只要成為孤兒的孩子,無一例外都會交給沙媽撫養,但沙媽為什麼不開門把嫩漢接進去呢?范主悄悄從熟睡的嫩漢身邊走過,來到窗戶邊上,朝裡面看著,屋子裡面黑乎乎一片,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同時他還能確定沙媽不在屋子裡,因為沙媽睡覺會打呼嚕,而且很響,站在屋外都能聽見。
    「范主啊——」一個拖得老長的聲音從范主身後響起,范主嚇得一哆嗦,趕緊轉身背靠著牆壁,發現是已經醒來的嫩漢,嫩漢揉著眼睛靠近范主。
    范主鬆了一口氣,問:「你醒了?沙媽呢?」
    「不知道。」嫩漢搖頭,指著大門道,「我拍門沒有人答應,好像沙媽是出去了,對了,我阿娘呢?」
    范主愣了下,看著嫩漢,終於決定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告訴給嫩漢,畢竟那是嫩漢的阿娘,他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當范主把事情前前後後都告訴給嫩漢之後,嫩漢卻沒有預料中那樣嚎啕大哭,相反很平靜,一屁股坐在台階之上,俯身抓起牆角中的野草塞在嘴巴裡面嚼著,嚼了很久扭頭來看著范主問:「范主,那你阿娘呢?」
    嫩漢這麼一問,范主一下想起來了,自己的阿爹和阿娘死後都進行了那種儀式,也就是說阿爹和阿娘的屍體都被那牛鬼給吃掉了!但一回想覺得不可能呀,因為是自己親爹娘,在南山下葬前還得看上一眼。當時在這個越南的小村莊,有棺材下葬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一般都用竹蓆之類的東西裹上,用麻繩綁好,再打上兩個「花結」,表示人一生一死,家庭條件稍微好點的,是用薄被之類的東西裹上,再綁,極少有用棺材的,哪怕是當時的村長家都沒有能力花錢買棺材。
    范主記得,在自己阿爹和阿娘下葬前,守靈者還把涼席打開讓他看了一眼,雖然都是夏季,放置三天之後阿爹和阿娘的面部都腫了,但他依然能認出來那是阿爹阿娘,所以並不相信阿爹和阿娘也被牛鬼給吃了,可又如何解釋晚上看到的關於嫩漢阿娘的屍體被吃的事情呢?
    就在范主十分矛盾,想不出為什麼的時候,嫩漢卻忽然起身湊近范主,瞪大雙眼問:「范主,我們去南山看看吧?」
    嫩漢這麼一靠近再這麼一問,嚇得范主一下貼緊了後面的牆壁,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但嫩漢卻不依不饒貼近了他問:「去看看吧?我們去看看!我不相信阿娘被吃掉了!我不相信啊!」
    湊近范主的嫩漢就這麼一直問,面無表情,語氣急促,但雙眼之中卻滾出了大顆大顆的淚水,范主大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就輕輕點了點頭。他點頭之後,嫩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轉身拽著他就朝著南山跑去,速度奇快,如同在飛一樣。
    嫩漢一直比自己跑得快,這是范主很清楚的一件事,之前嫩漢因為傷心跑開,他就完全追不上,而他奔波了大半夜早就精疲力盡,現在倒地上都能睡著,不得不伸手拿了一顆玻璃糖出來塞進口中,頓時覺得舒服了不少,覺得今天晚上腳商叔叔給的玻璃糖和以往的完全不一樣,沒有那麼甜,卻能讓人身心舒暢。
    嫩漢和范主兩人飛奔到南山墳地,在踏入墳地之前兩人還必須想辦法繞開看守墳地的那個老太太阿麼,阿麼是村子中好多年前選出來的看墳人,是個寡婦,這是個必要的前提,而且是個外來的寡婦,家中也沒有親屬葬在南山墳地,這是第二個條件,而第三個條件很難達到——必須是個瞎子。
    可阿麼卻順應了所有的條件,外來的瞎子寡婦,而且沉默寡言,幾乎不說話,吃穿用全是由村子裡面的人提供,雖然她瞎了,卻也勤快,在看不到的情況下,每日都摸索著用雙手把墳地中的野草給根除了。
    除了下葬之前可以再見死去的親屬一面,之後就連祭拜都只能在家門口,這也是村子中定下來的死規矩,這個規矩幾十年來從沒有人違反過,某次范主和小夥伴們好奇地想去南山看一眼,還未接近就被耳朵非常靈敏的阿麼發現了,那個瞎眼老太太踮著腳尖就跑了出來,手中揮舞著一把鐮刀,追趕著范主他們,嚇得范主等五人落荒而逃,從此之後再也不敢去南山墳地。
    「嫩漢,還是不要去了,要是被阿麼發現就慘了,她會用鐮刀砍死我們的!」范主想起上次的事情心有餘悸,但更多的是因為那畢竟是墳地,晚上自己看到的事情又浮現在眼前,萬一又遇到什麼怪事,沒有腳商叔叔怎麼辦?
    嫩漢不回答,只是拽著范主直接就朝墳地之中跑去,范主嚇得雙腳都不聽使喚,只是順著嫩漢朝前奔跑,在跑過墳地口那頂阿麼自行搭建的窩棚時,他下意識一側頭,就看到瞎子阿麼垂著雙手站在門口,腦袋向前探出,嘴巴張大,下巴朝前使勁頂著,一隻手依然握著上次揮舞過的那把銹跡斑斑的鐮刀。
    被阿麼的模樣一驚嚇,范主立即加快了步子,知道掉頭回去已經來不及了,這一次他跑得比前面的嫩漢還要快,飛快地穿過了墳地口,直接朝著墳地的中心跑去,跑了好久才停下來回頭去看後面的嫩漢,回頭才發現嫩漢不見了,卻清楚看到墳地口阿麼背對著他,面朝他們來時的方向,腦袋四下扭動著,像是在尋找著他們的蹤跡。
    范主立即蹲下來,藏在某個墳包之後,探出腦袋去看著站在那的阿麼,可剛探出腦袋去,就看到自己眼前也有個腦袋從另外一面探了出來,范主嚇得死死抓著墳包,抓了兩手乾土,準備抬手就扔過去時,卻發現那是嫩漢。
    嫩漢用一種很怪異的表情看著范主,又回頭去看著墳地口,再扭頭回來低聲問:「范主,你在看什麼?」
    「是阿麼!」范主打了個寒顫,「阿麼發現我們了!」
    「沒有。」嫩漢把身子移開,范主再次看向那墳地口,發現阿麼已經不在那裡了,窩棚裡面卻還是有燭光映射出來。
    「好了,我們已經看了,這裡什麼都沒有,回去吧。」范主不願意在這個地方多呆一分鐘,此時腳商從前給他講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都湧現了出來,范主覺得自己渾身冰冷。
    「我們去看看你阿爹和阿娘的墳吧!」嫩漢再次抓著范主的手腕,范主感覺到嫩漢的手比自己還涼,而且有輕微的顫抖,覺得嫩漢肯定是為了查清楚阿娘的事情,這才冒險而來,實際上也是被嚇得不輕。
    「你阿爹的墳和阿娘的墳挨著吧?」嫩漢拽著范主在墳地之中穿梭著,尋找著,像是在找自己爹娘的墳地,范主跟在後面,縮著脖子半瞇著眼睛不敢去看四周,有聲音發出他也許還不會害怕,但墳地中真的是一片死寂,沒有風聲,沒有蟲子的叫聲,什麼都沒有,所以他自欺欺人在心中說「都不是真的,我在做夢」。
    「找到了!是范主阿爹的!」嫩漢停下腳步,鬆開范主的手,指著前面的一個土包,還有土包上面的木牌,木牌上有范主阿爹的名字,只有名字,其他的什麼都沒有,嫩漢抬起來的手臂慢慢平移向右側,指著右邊的木牌道,「這是范主阿娘的,都找到了。」
    「知道了。」范主沒有去看木牌,卻只是左右看著其他的地方,目光停留在遠處的一顆枯樹上面,那棵樹很怪異,是墳地周圍唯一一顆枯樹,此時藉著微弱的月光看去,枯樹伸出的樹枝上面彷彿有個什麼東西蹲在那,很大,像是人……
    「那是什麼?」范主指著那顆枯樹,嫩漢卻沒有看過去,而是俯身開始刨起范主阿爹的墳堆來!
    「喂,我說……」范主聽見刨土的聲音,一扭頭看見嫩漢正在做的事情,立即上前按住他道,「你為什麼要刨我阿爹的墳!?」
    嫩漢用滿是泥土的手擦了下臉,面無表情地回答:「我要看看你的阿爹和阿娘是不是也被牛鬼吃掉了呀。」嫩漢說完還朝范主笑了一下,這一笑讓范主有一種被什麼東西瞬間吞進去的感覺,與此同時眼角的餘光掃到那顆枯樹上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范主立即扭頭去看,發現原本蹲在樹枝上的那東西已經掉了下去,卻沒有落地,而是直接懸在樹枝下方,還在大幅度地左右搖晃著。
    「那是什麼!」范主嚇得轉身就跳到嫩漢的身後,嫩漢揮了揮手上的泥土,定睛看過去,隨後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用安慰的語氣對范主說,「沒什麼。」
    「沒什麼是什麼!」范主知道那東西肯定不是不存在的,嫩漢肯定看出來了。
    嫩漢立在那一動不動,抬起手來指著枯樹的方向,聲音很低沉:「那不是阿麼嗎?她雙腳掛在樹枝上,在那晃來晃去,手中還拿著鐮刀,你看不見嗎?」
    范主渾身僵住了……
    
    第七章(上)[殘星異象]
    
    嫩漢用非常正常的語氣說出了那番話,范主一下嚇僵住了,停頓了兩秒向後退著,退離開嫩漢的身邊,後退的時候卻踩到了後面的墳堆,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墳堆之上,看著依然抬著手指著枯樹方向,背對著自己的嫩漢,很想大聲叫出來,但嗓子中卻堵住了什麼東西,他拚命地摳著嗓子想把裡面的東西給嘔出來,嘔了半天終於將那東西給吐了出來,仔細一看,竟然是一顆鈴鐺!
    為什麼會是鈴鐺!?自己先前吃的不是玻璃糖嗎?范主立即翻著口袋,將剩下來的玻璃糖都翻找了出來,依然是糖呀不是鈴鐺!可范主湊近一看那糖塊裡面,每一個糖塊之中竟然都有一個小小的鈴鐺!
    腳商叔叔為什麼會給我包著鈴鐺的玻璃糖?范主滿腦子都是疑問,全身上下都充斥著恐懼,轉身拔腿就朝著墳地外面跑去,繞了一圈之後,再停下來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一個看似熟悉的地方,他慢慢地扭頭看著自己的左側,是的,熟悉是因為自己來到了那顆枯樹下面……月光下,范主盯著自己的影子旁邊還有一個正在前後移動,晃來晃去,不時長不時短的影子,那影子的手中似乎還拿著鐮刀。
    是阿麼……范主都要哭了,站在那閉上眼睛哭道:「阿麼,我錯了,我不是自己想來的,是嫩漢想來的,阿麼呀,我錯了,不要懲罰我。」
    哭了許久,說了許久,都沒有聽見阿麼回應,范主再次睜開眼睛,看著地上的影子不見了,阿麼走了?阿麼原諒自己了?范主慢慢抬頭去看頭頂,剛一仰頭鼻尖就碰到了上面那張臉的鼻子尖——是阿麼的鼻子!
    「啊——」范主嚇得大叫,但卻忘記了逃跑,只是仰頭盯著阿麼的那張臉驚聲尖叫,撕心裂肺地叫著,可阿麼卻面無表情,已經瞎了的雙眼瞪得老大,沒有眼珠的眼眶中填充著像是野草團之類的東西,還不時有個小蟲從裡面鑽出來。
    叫了許久,阿麼平淡地從樹上跳下來,像是完全看不到范主一樣,提著鐮刀朝著范主阿爹和阿娘的墳地慢慢走去。范主立在那慢慢合上了嘴,渾身不斷地顫抖著,想尿卻尿不出來,許久之後才慢慢轉過身,看著墳地的方向,發現阿麼蹲在另外一處墳堆之上,雙手捧著鐮刀低頭看著什麼。
    范主慢慢挪動步子,朝著阿爹阿娘的墳地走去,走到之後,發現阿爹的墳地已經被挖開了,弱小的嫩漢正俯身在裡面翻找著什麼,隱約能聽到「頭」、「手」之類的詞發出。范主再次靠近,雙手攥緊,來到墳地旁邊,站在阿麼的身後,探著腦袋向裡面看去,終於看到渾身泥土的嫩漢從其中挖出一塊又一塊骨頭來,骨頭都是雪白的,上面半點殘肉都沒有,而且牙齒印清晰可見,看上去就知道是被什麼東西啃咬過的。
    「范主呀!你看,你的阿爹阿娘也被吃過了喲。」嫩漢露出輕鬆的笑容,轉身看著范主,同時瞎子阿麼也轉過頭來對著范主所在的方向,就在范主還沒有反應的時候,一個黑影忽然從墳地邊緣出現,范主扭頭清楚地看到那東西就是牛鬼,先前在叢林之中吃了嫩漢阿娘的那怪物,范主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抬手指著那東西就喊道,「嫩漢!就是那東西,就是那怪物吃了你的娘呀!」
    范主喊完,嫩漢像野兔一樣竄了過去,高高躍起撲向了那怪物,那怪物同時也揮動著手臂,直接朝著嫩漢扇去,就在手臂碰到嫩漢的瞬間,嫩漢消失了,范主又一次傻了,卻突然間聽到耳邊傳來了腳商叔叔急促的說話聲:「范主!抬頭看著北面,追星踏月,我讓你跑你就跑,千萬不要回頭,北面有殘星,腳下有異象,頭朝殘星,腳塌異象一口氣跑下去,聽著鈴聲,念著你自己的名字!」
    范主點著頭,看到那怪物朝著自己奔了過來,他閉上眼睛,張嘴大叫著「救命」,剛叫了兩聲,聽到腳商叔叔又喊道:「抬頭!看準殘星,右腳向前踩准異象!」
    「什麼是殘星啊?什麼叫異象?」范主完全搞不懂。
    「五星連珠少一星!裂土成口則是異象!快!」腳商叔叔繼續喊道,范主卻不知道他人在哪裡,為何不出來救自己,不過卻第一時間抬頭看著天上左右兩側和中間都有連在一起的星星,中間那一串中少了一顆,再低頭看著地面,平整的地面四處都是裂縫,再仔細看去也是在正中間的位置有一道裂縫像是人的嘴巴一樣,立即上前踩住,朝著正中間的方向拔腿狂奔。
    范主的身後那牛鬼發瘋似地追趕著,他不斷地低頭抬頭,對準了殘星的位置,踩著地面上的異象位置,眼看就要跑到墳地邊緣,一團巨大的黑影卻從身後躍過頭頂,直接落在他跟前四五米的位置,是牛鬼!
    牛鬼口中含著一塊白骨,嚼得粉碎吐在地上,隨後作勢要朝著范主奔來,此時范主耳邊依然是腳商叔叔的喊聲:「不要管他!跑!跑!」
    范主不知道應該朝哪邊跑,因為那牛鬼已經堵住了自己的去路。
    「跑!」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聲,范主回頭一看,竟然是阿麼,阿麼揮舞著鐮刀朝著范主衝了過來,繞過范主之後直接奔向了那牛鬼,抬手就用鐮刀砍向牛鬼。
    「跑啊!」阿麼又喊道,同時腳商叔叔也同樣大聲地喊著,范主大叫了一聲,直接朝著墳地邊緣外面跑去,剛跑出去就聽到清脆的鈴聲響起,原本混亂的思緒也頓時平靜了下來,於是朝著有鈴聲的方向快速奔去,自己的速度也是飛快,跑了許久之後,終於跑到了一片林子的邊緣,看到在那裡有兩個人,一個人手中拿著鈴鐺看著自己的方向,正是那腳商叔叔,而在腳商叔叔旁邊的大樹之下斜靠著一個小孩兒。
    等等,那小孩兒,范主慢慢停了下來,卻覺得自己依然是在漂浮,那不是自己嗎?
    「范主!快回來!來不及了!快點!」腳商叔叔滿臉焦急的神色,朝著自己大聲喊道。
    范主想走卻走不動,雙腳像是植進了泥土中一樣,他著急地去抽雙腳卻無濟於事,腳商立即指著他的口袋道:「范主,把玻璃糖拿出來塞在嘴巴裡,能塞多少算多少!快!「范主立即把玻璃糖全部塞進口中,剛塞進去就聽到口中鈴聲大作,震動感也立即席捲全身,隨後一股怪異的吸力將自己吸向樹下的自己,他眼前發黑,隨後覺得口中又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趕緊爬起來朝外嘔著,腳商也順勢在他後腦拍了三下,又在後背拍了一下,讓他把口中的玻璃糖吐了出來。
    完全清醒過來的范主被腳商攙扶著靠在樹上,左右再看看已經看不到另外一個自己,他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只得喘著氣看著腳商。
    「范主,我只能借你遁夢來查清楚怎麼回事,如果不遁夢,以身試險你根本跑不掉。」腳商面有愧色,摸著范主的腦袋道,「那叫牛鬼的不是什麼神仙,更不是妖怪、鬼之類的東西,只是一個被某種東西導致變成現在這種模樣的怪物,有蠻力,有速度,我開始真以為是『藥金』搞的鬼,結果不是,那個阿麼是好人,應該從前是個占婆,但她為什麼要那麼做,我不知道,總之那東西聚合你們村子眾人之力可以除去,就不需要我動手了,你可以回去告訴沙媽是怎麼一回事,還有……」
    腳商說到這,沉默了一陣,指著遠處有田地的地方道:「嫩漢已經和他阿娘團聚去了,軀殼還留在那裡,回去告訴沙媽,明天好好安葬吧。」
    范主明白了部分,就在腳商這次真正要離開的時候,他起身一把抱住腳商的大腿道:「叔叔,你為什麼不幫我們?」
    「規矩就是規矩,我是『八方』一派對付的僅僅只有『藥金』,其他的事情我們無能為力,老天賜予的能力並不全面,你現在不懂,以後也許會懂的,但我還得提醒你一件事情,這座山以後盡量不要再來了,就算來,也不要去北山和南山兩處,切記。」腳商說完,把范主吐出來的玻璃糖全部收走,接著沿途找著之前放下來的鈴鐺,挑著自己的貨物消失在了范主的視線之中。
    ……
    范主的往事說到這,行走中的賀昌龍等四人都停了下來,互相看了一眼,對范主的故事都抱著不願意相信的態度,畢竟哪兒有那麼詭異的事情?那個自稱什麼「八方」的腳商又是誰?還有他尋找的「藥金」又是什麼東西?最主要的是范主說了牛鬼,但沒有說那個豬神……怪物到底有幾個?真的存在?
    賀昌龍看著范主那張憨厚的臉,雖然不相信他的往事,卻又認為他應該不是撒謊,於是又問:「你回去告訴沙媽前因後果,沙媽是怎麼回應你的?」
    范主抓了旁邊的樹葉塞進口中嚼著,看著遠方道:「沙媽說,腳商說的是對的,讓我們不要去北山和南山玩耍,但那種儀式到現在依然在進行著,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不過第二天我們真的發現了嫩漢的屍體,就在田中,是被嗆死的,跑動中撲倒在水坑之中,一口水給嗆死了,死得很冤枉,所有人都說那是詛咒,只有我不相信,但是……」范主說到這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抬眼看著賀昌龍,「雖然我膽小,但是我還是想查清楚是怎麼回事!」
    「好。」賀昌龍只是簡單回應了一個字,指著前方示意范主繼續帶路。
    
    第七章(下)[儀式]
    
    前進的路上,范主又陷入了沉默之中,有時候會帶著懷疑的目光看賀昌龍等四人,似乎在想他們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幫他們查清楚這件事?並且將山上那十來個越軍給趕走?可賀昌龍想的事情比他還多,從這次偵察任務出發,到現在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怪異了,不,應該是從自己在零號蜂巢開始,古怪的事情就一股腦出現了。
    「排長,來看。」心細的鄧澤義蹲在一旁,指著地上的水泥塊道,「這裡有水泥塊,從先前的位置到這裡一直都有,延伸到前方。」
    賀昌龍伸手摸了下,點頭看著前方道:「麻煩了,越軍竟然在這種地方修建水泥工事,他們看來是準備頑抗到底了,可沒有理由呀,為什麼他們不跑?偏偏要留下十來個人抵抗?」賀昌龍回頭看著魏亞軍,魏亞軍明白了什麼意思,也點頭表示同意,兩人都想到了先前那三名越軍的襲擊,那種身手的越南軍人絕對不是常規部隊出身的,雖然很靈活,但殺人的手法等等有點接近蘇聯軍人的做法,應該是從本土部隊中挑選出來的士兵,交由蘇聯教官訓練過,如果是這樣就真的有些棘手,在蜂巢的時候,齊風和胡萬欽都說過,蘇聯人的特種部隊一向屬於心狠手辣的主,除了特殊情況,一般是連俘虜都不留的,就算留下都是故意設下了詭雷,手法十分殘忍,對待敵人絕對不留任何情面,完全是一群殺人機器,所以一旦遇上,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澤義,你和永模兩個上前去摸摸情況,看看能不能找準越南人的工事位置。」賀昌龍下達了命令之後,讓范主在周圍找了一片安全區域,他們鑽進去等待著鄧澤義和黃永模兩人的偵查消息。
    躲在灌木中,別夾在賀昌龍與魏亞軍之間的范主瑟瑟發抖,像是非常冷一樣,時不時會低聲說一句「腳商叔叔」,隨後又閉嘴,腦袋不停地轉動觀察著四周。賀昌龍很在意他的一舉一動,畢竟這小子可以在深山中輕易發現越軍布下的詭雷,單憑這一點就已經非比尋常,當然還有他所說的過去的經歷,隱約間賀昌龍覺得也許修築工事的越軍也與什麼牛鬼豬神有著某種聯繫。
    「排長,你信嗎?」魏亞軍沒有說明白,但賀昌龍也能理解他話中的意思,畢竟范主就在身邊,直接討論這件事的真實成分有點不禮貌。
    「那位首長的話是怎麼說來著?」賀昌龍抱著槍在那回憶著,「沒有見過的,不代表沒有,親眼見過的,也不能代表有。」
    魏亞軍聽完樂了:「排長,其實我早就想說了,這句話不是很矛盾嗎?和沒說一樣。」
    賀昌龍也笑:「對,但是吧這句話中有深層次的含義,要不為什麼他能當首長。」
    「排長,是不是首長說話都那麼有深度,一句話得讓你反覆琢磨好幾遍。」魏亞軍抱著槍縮著脖子,不時稍微站起來看向前方,注意著周圍的動靜,身旁的范主不斷地尋找著地面的某種葉子,像是野菜之類的東西往嘴巴裡面塞,嚼上許久之後才吞下肚子,看樣子是餓得不行。
    賀昌龍讓魏亞軍拿出壓縮餅乾,但范主卻搖頭表示吃不習慣那東西,還是想吃菜吃大米,賀昌龍只能讓他忍著。
    「呯——」一聲槍響,賀昌龍一把按住范主,抬手示意魏亞軍看著側面,因為槍聲是從側面傳來的,也就是范主所說的南山墳地的位置,隨後又是一聲槍響,接著又是一聲,三聲槍響之間有著一段時間的間隔,從槍聲來判斷,不是五六式步槍的,而是手槍的聲音,開頭尖銳在山中傳播的時候變得沉悶,聽起來像是美式手槍M1911的聲音。
    「美國人?」賀昌龍想到了胡萬欽交給他們的那個任務,心臟一下就被什麼東西抓緊了一樣,這是他最不願意遇到的情況,同時也安慰自己越軍之中有少數高級軍官都有美制武器。
    「排長,會不會是澤義和永模他們遇敵了?」魏亞軍很擔心。
    「不會!」賀昌龍馬上否定,「以永模的性格早就開槍還擊了,不會讓對方連開三槍。」正說著,前方灌木外就傳來口哨聲,是鄧澤義的信號,賀昌龍立即回應,很快鄧澤義和黃永模兩人從灌木之中鑽了回來,渾身都是泥土,散發出陣陣噁心的腥臭。
    「排長,我覺得……」鄧澤義氣喘吁吁說到這看了一眼黃永模,又道,「我覺得你還是親自去看看比較好。」
    「工事發現了?」賀昌龍看著兩人,雖然看不清是什麼表情,但從他們的說話喘氣聲中感覺到肯定是發現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工事發現了,就在挨著山頂的某個山洞口,周圍都是亂石,進出只有一條路,有三道拐,第三道拐的右側就是洞口,那道拐距離右側有近十米的距離,還好今晚比較黑,要是月光比較明亮,我們探頭就會被工事裡面的人發現,我估計輕重機槍都有,但這不重要。」黃永模嚥著口水,賀昌龍趕緊將水壺遞給他,讓他潤潤嗓子,也不明白都發現工事了還不重要,那什麼才重要?
    黃永模喝了幾口水,一抹嘴巴又說:「但那三道拐沿途全是屍體,我和澤義數了數大概有二三十具,男女老少都有,我們探手摸了下屍體致命傷應該都在喉嚨,但身體正面和背面都被匕首刺刀之類的東西捅過數次,那血順著山坡流下來,把下面的泥土都給弄濕了,開始我們摸過去還以為那裡有泉水湧出來呢,結果一聞全是血腥味。」
    黃永模說到這,范主一下就緊張了起來,抬起雙手就分別抓住了賀昌龍和魏亞軍的手腕,抓得很緊,非常用力,等賀昌龍和魏亞軍扭頭看著他,還未詢問是怎麼回事的時候,范主開口道:「儀式,是那種儀式!」
    「什麼儀式!?」黃永模急了,「你還有什麼事情沒說完的趕緊說完!」
    「沙媽說牛鬼的祭拜只能有固定的時間,不能不祭拜,也不能頻繁祭拜,否則會出事,會出大事!」范主鬆開魏亞軍的手,雙手抓著賀昌龍的手,「祭拜就是餵食!就是餵人!喂死人給它吃!也只有餵食的時候牛鬼才能出現!」
    「喂死人給牛鬼吃?」賀昌龍反手也抓著范主的手試圖讓他冷靜下來,同時也琢磨著范主所說的那句「只能有固定的時間,不能不祭拜,也不能頻繁祭拜」的話,忽然間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子,雖然他還不知道那個牛鬼是否真的存在,但卻抓住了范主先前故事中某個被忽略的事情,於是立即問,「范主,你阿爹阿娘還有村子中的人死亡時間都相差多久?」
    范主聽到這鬆開了賀昌龍的手,抱緊自己的大腿,把腦袋壓了下去,渾身發抖,許久才抬起頭來說:「我知道,其實我長大之後就知道了,從沙媽說出那句話來之後我就知道了,我看著滿屋子的孤兒我就知道了,其實我們的阿爹阿娘都不是病死或者出意外死的,都是被人殺死的,因為需要固定時間餵養那怪物,沙媽什麼都知道,沙媽都知道……」
    「!」黃永模渾身一震,立即也明白了怎麼回事,鄧澤義和魏亞軍反應稍慢,但對視一眼思考兩秒之後也明白了,同時回想起了先前找到沙媽和其他百姓時,賀昌龍要求他們帶路時,那幾個中年人聚集在沙媽身邊,在得到沙肯定之後范主才舉手同意帶他們前來。
    這是一個疑團,沙媽想做什麼?是想讓賀昌龍等人來阻止儀式的展開還是另有所圖?
    「等等,范主,我問你,你們村子中的儀式有沒有一次性殺過這麼多人?」賀昌龍握緊范主的雙手手腕,「回答我,有還是沒有?」
    「沒有!」范主使勁甩頭,「村子裡的人絕對不會幹這種蠢事,雖然他們一直幹的就是蠢事,但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沒有辦法,完全沒有辦法,那時候我才明白為什麼腳商叔叔說他管不了這件事,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法去管!」
    「范主,你冷靜點,你聽我說。」賀昌龍示意魏亞軍等人馬上在周圍警戒,壓低聲音問嚇得渾身是汗的范主,「范主,沙媽有沒有說過,如果餵食太多會出現什麼情況?」
    「開門。」范主說完這兩個字打了個寒顫,「地下那道門,會被牛鬼打開!」范主說完甩開賀昌龍的手,像一隻狗一樣用雙手刨著地,拚命地刨著,刨出一個坑來,此時也不知道是因為本身下面泥土就很濕潤,還是上方的血水已經浸了過來,那坑刨出來之後慢慢湧出了半坑的水,還帶著很濃的腥臭味。
    范主跪在那坑前,指著坑中道:「它會打開那道門,把裡面的所有東西都給放出來!所有的,全部的……」
    賀昌龍深吸一口氣,扭頭看著山頂三道拐的位置,低聲又問:「范主,也就是說這次的所謂殺人儀式並不是你們村子中進行的,而是在這裡的越軍進行的,對嗎?」
    范主不說話,只是抬手指著三道拐的方向,只是指著,滿眼的淚水不斷朝外面湧。
    
    第八章(上)[深墳的召喚I]
    
    「聽著,這件事也許不是咱們單獨能對付的,但我認為也許這件事與咱們要執行的那項機密任務有關。」賀昌龍讓魏亞軍三人圍攏在自己的身邊,他抬眼看著那三人,三人都很緊張,也可以說如今四個人從心底都已經開始相信這件事是真實存在的,特別是范主所說的往事,但唯一疑點便是他們沒有發現那個牛鬼的存在……
    「排長,我們現在要做什麼?」黃永模看著賀昌龍,又扭頭去看依然呆在那的范主。
    「你們覺得呢?」賀昌龍並不是拿不定主意,畢竟這件事關係到生死存亡,他必須要讓大家投票決定。
    鄧澤義慢慢舉手道:「我先說,我認為咱們應該先回營部,畢竟咱們只有四個人,哪怕是單獨對付上面在工事中的越軍也沒有任何辦法。」
    「澤義決定返回營部,你們三個人呢?」賀昌龍又看向其他三人。
    黃永模第一個表態:「排長,我聽你的。」
    魏亞軍也點頭表示同意,賀昌龍點頭道:「三比一,但咱們依然需要後援,澤義下山回營部報告,我們三人去工事的位置再做查看,如果沒有意外的前提下,不與越軍接火,這是我的計劃,得到需要的情報我們就立即返回,怎麼樣?」
    「我也不回去,我和你們一起,我只是提議。」鄧澤義立馬表態,自己並不是貪生怕死。
    「嗯,你的提議沒錯。」賀昌龍抓起槍,「檢查武器,然後咱們摸上去。」
    「排長,他怎麼辦?」黃永模指著范主。
    賀昌龍搖頭道:「不能把他留在這,他得跟咱們一起,但有個前提,如果有任何意外,我們必須讓他先突圍離開,都明白了?」
    「是!」黃永模三人立即回應道,隨後成戰鬥隊形將范主放在中間朝著三道拐的方向慢慢摸去,出了灌木,繼續朝前走了沒多久腳下就踩著了爛泥,賀昌龍和魏亞軍知道,這就是鄧澤義和黃永模所說的被血水浸濕的土地,不用俯身就能聞到一股很濃的血腥味。等賀昌龍再抬眼看向前方,已經能看到一座座亂石小山,中間只有一條差不多能供一個半人經過的小道,小道正對面也是山,黃永模說進去朝著右邊走就是第一道拐。
    賀昌龍點頭,持槍率先慢慢走了進去,剛摸進第一道拐,就看見裡面遍地都放著屍體,和黃永模所說的一樣男女老少都有,死狀奇慘,除了少數躺在路上,其他都是斜靠著石頭小山,要不就是重疊在一起。賀昌龍上前靠近一個小女孩兒的屍體,伸手一摸,果然脖子上被人用匕首割開過,血已經快流乾了,應該是在他們發現爆炸地點,被越軍襲擊之前干的。
    賀昌龍比劃了一個緊貼著山壁前進的手勢,因為腳下黑乎乎一片,而屍體又幾乎是重疊在一起,根本找不到空隙,只得踩著屍體慢慢朝第二道拐走去,沿途魏亞軍都在小聲嘟囔著讓那些死在這裡的亡靈不要見怪,踩著他們的身體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而那范主則一直在哭,雖然沒有哭出聲,但大顆的淚水不斷向下掉著,彷彿這裡的人都是他殺的一樣。
    「范主,你能不能別掉眼淚了?」鄧澤義低聲問道,范主卻沒有任何反應。
    跟著賀昌龍的黃永模道:「讓他哭吧,反正又不哭出聲來,不哭,憋著會憋死人的。」
    鄧澤義探頭看了一眼黃永模:「永模,你這話說得怎麼像亞軍呢?我還以為只有亞軍才能說出這種話來。」
    魏亞軍此時比劃了一下,壓低聲音道:「你們兩個是真的不怕死?還是急著早點去投胎?」魏亞軍剛訓斥完,最前方的賀昌龍就揮手讓他們停下來,因為已經到第三道拐了,按照先前的偵查,這一道拐出去右側就是越南人的工事。
    賀昌龍把鋼盔取了下來,黃永模按住道:「排長,你想幹嘛?」
    賀昌龍指著鋼盔道:「戴著鋼盔探頭目標更大,這邊靠著一具屍體,我挨著屍體移過去看一眼。」賀昌龍說完把鋼盔遞給黃永模,示意其他人保持絕對安靜,自己俯下身子,緊挨著旁邊靠著拐道口斜靠的屍體探出腦袋,誰知道那屍體根本不穩,被賀昌龍輕輕一碰,身子直接倒了出去,剛倒地工事的方向就傳來了槍聲,那具倒地的屍體在賀昌龍眼前被打成了肉醬,趴在拐道口的賀昌龍縮回腦袋,雙手護著頭死死趴著,一動不敢動,等了幾十秒之後槍聲停止了,只聽裡面的越南人低聲說著什麼,隨後又開槍朝著屍體掃射了一陣這才徹底停止。
    賀昌龍倒退著爬回去,帶著其他人退到第二道拐處,戴上鋼盔,取下水壺喝了好幾口,緩過來之後定了定神,衝著其他人搖著頭,表示那地方要強攻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那種工事用手榴彈,哪怕是集束手榴彈都炸不開,而且拐道口狹窄,工事又在右邊,你左手持手榴彈亦或者炸藥包是扔不到十米左右的位置,用火箭筒之類的東西你人也站不開,後方的火箭對著山壁反回來也會燒傷後背和其他人。
    「只能回營部了,情況是摸清楚了,這個地方真的是天然屏障。」賀昌龍到現在還有些後怕,要是先前自己沒有碰到屍體,先露出腦袋,死的肯定就是自己了,所幸的是越軍看來是不會輕易出來的,出入口也百分之百就在工事的正前方,進出一條道,防止被偷襲。
    「排長,你說越軍是不是瘋了?這完全沒有任何作用呀。」黃永模想不明白,其他兩人也不明白,如果說這是一條戰略要道,守住這裡可以抵擋他們那還另說,關鍵這裡只是深山之中的一條小道,軍隊完全可以輕易繞過這裡前進,完全不需要強攻,裡面十來個越軍哪怕不管,任他們也掀不起任何風浪來。
    「不是他們瘋了,而是上級的命令很古怪。」賀昌龍靠著山壁說道,「為什麼我們營要全部停下來,不再前進,只是為了抓裡面這個越軍少校?即便是這裡再安全,也不如撤退逃到他們的後方安全吧?搞不明白。」
    「排長,咱們先回去吧,有些事情輪不到我們做主。」鄧澤義再次提議,不過照先前的情況來看,他的提議應該是正確的。
    「好,我們回去。」賀昌龍抱著槍起身準備返回,一直沉默中的范主忽然按住他,又豎起一根手指頭對其他人表示不要出聲,雙眼瞪大盯著二道拐外側,許久忽然鬆開賀昌龍,拔腿就朝著越軍工事的位置跑去。
    「抓住他!」賀昌龍反手去抓,卻抓了個空,好在魏亞軍眼疾手快,一把將范主給拽了回來,發現范主抖得比先前還厲害了,嘴唇都變成了紫色,抬手指著二道拐之外的地方不斷地張開嘴巴要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來。
    「范主!冷靜點,怎麼了?」魏亞軍馬上問。
    賀昌龍則立即持槍瞄準了二道拐的位置,抬手示意其他兩人也做好戰鬥準備,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聽到,但卻很相信范主的感覺,他的嗅覺和聽覺比他們要靈敏很多。
    「牛鬼!」范主終於開口了,說出這兩個字來之後自己又立即摀住嘴巴,驚恐地看著魏亞軍,魏亞軍下意識抓緊了手中的槍,抬手示意范主冷靜,自己也舉槍慢慢站起來,瞄準那個位置。
    四周安靜了下來,卻有陣陣怪風從狹小的過道之中朝著他們吹來,一陣陣的風在亂石山道之中碰撞著,發出怪異的「呼呼」聲,時不時還會發出如同有人在抽打耳光一樣的「啪啪」聲,卻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亦或者動物的叫聲。
    幾分鐘過去了,四個人都保持著那個動作,魏亞軍輕輕用腳碰了下前方的賀昌龍問:「排長,沒動靜呀。」
    賀昌龍搖頭,示意大家慢慢蹲下來,換一個姿勢,順帶活動下,免得有意外情況身體的反應會僵硬,隨後揮手讓魏亞軍把范主帶了過來,低聲問:「范主,你聽到什麼了?」
    「什麼也沒有聽到!」范主搖頭,瞪大眼睛看著前面,又解釋道,「剛才聽到了,是牛鬼的聲音,它在吃東西,不斷的吃東西。」
    「吃東西?」賀昌龍看著其他人,其他人也搖頭表示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賀昌龍把鋼盔戴緊,慢慢朝著前面摸了過去,同時輕輕拍了下自己腰間的手榴彈,示意後面的人準備,在這個狹小的環境中好就好在,扔出手榴彈過去,只要不在對面的拐道之內就不會有事,所以手榴彈在這種時候比手中的槍支管用。
    摸過去,緊貼山壁的賀昌龍這次不敢再探頭,只是貼緊之後,對後面的人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不要出聲,又摀住自己的嘴,表示最好暫時不要呼吸,隨後他靜靜地聽著,聽到那個方向傳來的聲音,幾秒過去,賀昌龍閉上眼睛,剛閉上就聽到有沉重的心跳聲,而且不止一個人,至少是五六個人一起,心跳聲混在一起,十分雜亂,隨後真的聽到了有東西在大口大口吞食咀嚼食物的聲音,同時還聽到有類似液體的東西從某個地方滑落下去。
    賀昌龍側頭看著後面,點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同時看著他的那四個人臉色突然變了,賀昌龍立即抓緊了槍,意識到有東西出現在自己身後了……
    
    第八章(下)[深墳的召喚II]
    
    一隻角,一隻水牛角從二道拐的另外一面伸了出來,從那只角的位置可以看出,角的主人正在埋頭吃著什麼東西,不時還會晃動一下。慢慢扭頭回去的賀昌龍看清楚那只角之後,第一反應和魏亞軍等人一樣——牛鬼真的存在!?
    范主已經嚇得臉色慘白,不斷掙扎著朝著工事的位置跑去,魏亞軍和鄧澤義死死壓住他,不讓他亂動,鄧澤義好幾次都差點下手將其打暈,但想到如果打暈要扛著他走更麻煩,只能死死壓住,在他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別怕!有我們!」
    好半天范主終於平靜了下來,抬眼看著前方持槍對著那只角的賀昌龍和黃永模兩人,黃永模的汗水從頭頂不斷滑落下來,汗水滾進眼睛中也不敢去擦,擔心擦的瞬間那東西竄出來了,只得拚命地眨著眼睛,直到賀昌龍慢慢向後退了一步,他才立即鬆開一隻持槍的手狠狠擦去了汗水,也隨即朝後面退了一步。
    賀昌龍看著四周,隨後抬頭看著上方,知道那很艱難,但也無可奈何,前有牛鬼,後有越軍的機槍工事,走哪頭都是死路一條,遁地是不可能的,那就「飛天」吧,從兩側的山壁往上爬,能爬多高算多高,展開四肢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也許可以逃過一劫。
    賀昌龍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剩下的其他人,示意他們先上,自己警戒,黃永模則回頭指著鄧澤義等三人,示意他們三人立即爬上去。三人點頭,展開雙臂雙腿,支撐著洞壁兩側朝著上面爬去,爬行了一陣,黃永模才背著槍也朝著前面爬過去,好在是那范主也是爬山的一把好手,雖然害怕緊張,但能逃命什麼也不管了,爬得比鄧澤義和魏亞軍都要快。
    等三人爬到較高的位置,距離下方大概有五米的位置時,那只角終於向前衝了下,賀昌龍放在扳機上面的手指差點就扣動下去了,但看見那只角又停了下來,立即背上槍,用最快的速度朝魏亞軍等人所在的高度爬去,剛爬了不過三米,二道拐處終於出現了一個漆黑的身影,那個怪異的腦袋探了過來,鼻子中噴著紅色的氣體,開始張口吃著這一邊的屍體。
    上方的眾人只看見了那怪物的前半個身子,都驚得傻在那了,那牛鬼的模樣和范主形容的一模一樣,足以證明范主沒有撒謊,牛鬼是真實存在的怪物!
    賀昌龍雙臂撐著兩側,等那牛鬼低頭繼續吃屍體的時候,慢慢地繼續朝上面爬去,因為在這個高度依然還是容易被對方發現,可在爬行的過程中,一腳踩滑,幾塊碎石跟著掉落了下去……
    在那踩滑的一瞬間,上方的四個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魏亞軍下意識就閉上了眼睛,鄧澤義和黃永模反應極快,反手拿過槍,就瞄準了下面的牛鬼,一旦對方抬頭他們就立即開火。
    掉落的石塊砸在下面的屍體上並未發出太大的響動,那牛鬼也只是微微抬頭看了一眼,隨後又繼續低頭專心致志地吃著屍體,從咀嚼的聲音可以聽出,那東西吃得十分香,而且十分飢餓。
    賀昌龍吃力地爬到魏亞軍等人所在的高度,稍微鬆了一口氣,立即抬手去擦臉上的汗水,一抹過去才發現滿臉是汗,衣服也全都濕透了。
    賀昌龍朝著下面比劃著手勢,又指了指自己腰間的手榴彈,示意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率先使用那東西,在這個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