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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是汽車輪胎爆了,如果不爆在這種下過雨的地面直接衝過去,那邊的樹林雖然茂密,但都不是大樹,撞斷樹幹就會直接掉進山崖下方。
    鄧澤義深吸一口氣,看著黃永模道:「永模啊,你可千萬別再這麼虎了,你已經死了兩次了,事不過三,再有第三次我們可誰也救不了你。」
    黃永模點著頭,也不吭聲,心有餘悸地朝著懸崖方向看了一眼,剛看了一眼,就聽到側面林子中傳來的密集的槍聲,四人趕緊臥倒,除了少部分流彈擊中了車身之外,大部分子彈卻沒有射到這個方向來,好像是林子中有其他的戰鬥發生,而且十分激烈,足足打了好幾分鐘槍聲才停止,隨後又看到有幾個提著步槍的人影從林子中出來,沿著前面的大路一溜煙跑開了。
    
    第二章(上)[觀念的崩潰]
    
    「龍哥!」黃永模這次再也不衝動,而是看著賀昌龍。
    賀昌龍抬起手張做了個下壓的動作,示意都不要動,自己則緊盯著先前有槍聲和密集火光的林子,讓大家等待著,等待了足足好幾分鐘之後。賀昌龍才低聲道:「澤義在這守著不要動,咱們以口哨為令,永模從左側包抄,我帶著亞軍從右側包抄,我到達位置之後吹兩長一短口哨,永模再過來和我們會和,澤義也不要動,如果我等下說『沒事了,你過來吧』就表示我們出事了,你趕緊走,如果我等下說『別過來』就表示沒事了,你再過來,懂了嗎?」
    眾人點頭,賀昌龍則帶著魏亞軍從右側包抄,等兩人走遠,黃永模才從左側包抄過去,臨走前還找了塊石頭塞到鄧澤義手中,讓其有個武器,免得赤手空拳的,危急時刻還能扔過去嚇唬下別人。
    鄧澤義抱著一塊石頭趴在地面上等著,被子彈擊穿的手臂血是暫時性止住了,但也僅僅是賀昌龍用衣服來綁死的,超過一段時間不救治就會惡化,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另外一面,摸到先前發生戰鬥位置的賀昌龍觀察了一陣,聽到那裡有人低聲哀嚎,吹了口哨示意黃永模上前之後,三個人趕到林子之中查看,發現周圍戰鬥過的痕跡十分明顯,而且地上還躺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人靠著樹幹胸口被槍打得稀爛,另外一人抓著一支五六式步槍躺在那,發出輕聲哀嚎,周圍也是一片狼藉,明顯有人搏鬥摔打過的痕跡,矮小的樹叢都被壓倒了很大一片。
    賀昌龍趕緊奔到還有聲音的那人跟前,發現那人竟然就是先前那名軍官,軍官看著賀昌龍前來,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抬手指著另外一具死屍,輕聲道:「怪……怪物……跑!快跑!」說完軍官就咬著牙嚥了氣,身子也軟了下去。
    賀昌龍腦子裡一片空白,第一反應便是:死人了!這不是考核!絕對不是!
    魏亞軍跪在那名軍官跟前,小心翼翼地去查看他的傷勢,但完全不知道從何下手,因為從脖子以下幾乎所有地方都是血肉模糊的,都不知道到底傷在什麼地方,似乎全身都是傷,但並不是槍傷。另外一側的黃永模則近距離觀察著另外一具屍體,同時摀住口鼻,因為那具屍體散發出一股濃烈的藥水味不說,還夾雜著腐爛的臭味,湊近去看的黃永模嚇了一跳,因為那人的皮膚是蠟黃色的,有部分表面的皮膚翻起來,拿起一根樹枝捅過去,感覺像是捅在石頭上面一樣,再看被打得稀爛的地方,肉眼都能看見有彈頭,再看其後背,子彈完全都沒有貫穿他的身體。
    「這人打不穿!」黃永模驚訝地自言自語道,「怎麼可能?五六式步槍近距離穿不透!?」
    賀昌龍拿過那軍官手中的步槍,檢查了下槍膛,槍膛中還剩下一發子彈,在其身上摸索了一番,又找到了兩個彈夾,總共剩下二十一發子彈,雖然較少,但總比沒有的強,等他回頭再來看那子彈打不穿的怪人時,發現那怪人竟然動了!
    圍攏的三人嚇了一跳,整齊地朝後面退了兩三步,賀昌龍立即持槍而對,其他兩人也各自抓了石頭在手中,隨後那怪人蠕動著貼緊地面輕微地抽搐,賀昌龍上前小心翼翼去探他的鼻息,卻沒有感覺到任何呼吸,用木棍貼著那人血肉模糊的胸口,也沒有感覺到起伏,隨後又乾脆抬手去摸,發現沒有心跳,但就在此時那怪人突然一個翻身彈跳了起來,向蛤蟆一樣四肢落地,昂著腦袋看著他們三人,張大嘴巴就朝著賀昌龍咬了過去。
    賀昌龍下意識將手中步槍槍管直接塞進那怪人口中,接著扣動了扳機,直接將那怪人的腦袋給掀開,槍聲後怪人落地,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不再動彈。
    「這是什麼東西……」魏亞軍高高舉著石頭不肯放下來。
    魏亞軍看了發愣的賀昌龍一眼,用手中的石頭朝著那怪物的胸口狠狠砸過去,同時道:「胸口是不是有鋼板?」石頭砸下去之後,並沒有聽到碰觸鋼板發出的清脆聲,而是很沉悶的聲音,說明沒有什麼鋼板之類的東西替這怪物擋子彈。
    三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賀昌龍讓自己冷靜了一會兒後,發了信號讓鄧澤義趕過來,鄧澤義趕來之後被眼前的情況下了一跳,先前賀昌龍開槍讓他以為他們被抓了亦或者出什麼意外了,但沒有想到事情會如此的怪異。
    「這……是人嗎?」鄧澤義蹲在那怪物的跟前,「蠟黃的皮膚,像是死了很久。」
    「會不會是……殭屍呀?」魏亞軍鼓起勇氣說出這句話來,因為在軍隊中提到這種東西就是禁忌,畢竟解放軍是不可能也不能相信有殭屍這種唯心主義者才相信的東西,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你不信,除非有人能給出其他的科學答案來。
    魏亞軍的話沒有其他人反駁,一向立場堅定的鄧澤義也保持沉默,黃永模不斷地讓自己平靜下來,畢竟他的性格就是衝動型的,已經犯了兩次錯誤,不能再有第三次了,在戰場上不服從命令會牽連所有的人,況且眼前的情況已經向他們傳達了一個明確的信號:這就是戰場!
    「我們得離開這裡,朝著山裡面走,周圍應該有部隊。」賀昌龍看著林子旁向深山內蔓延的那條大路,「先前有幾個人拿著槍跑過去了,說不定就是部隊的人,不可能有其他人在這裡,我們立即下車沒有車的前提下要走很久,況且先前那位首長說了,有機密任務,我們這樣下山被人發現了,也許會影響戰事的。」賀昌龍想得比較長遠,其餘三人也點頭表示贊成,於是四個人成戰鬥隊形,朝著深山之中慢慢走去,但因為長期沒有東西吃的緣故,四個人已經餓得頭昏眼花,只得從旁邊的植物上吮吸些落在樹葉之上的雨水硬扛著。
    朝著深山之中走,而且不知道時間,但眾人心中都盼著太陽早點升起來,至少在白天除了敵人之外,不會擔心有野獸之類的東西偷襲,在這種深山之中有狼有熊都不奇怪剩下二十發子彈夠幹什麼的?打起來,混戰之中,能幹掉四五個敵人就算不錯了,槍槍命中那幾乎就是神話。
    四個人爬了幾個小時之後,爬上了較高的位置,從接近山頂的地方朝周圍望下去,只有一面有微弱的燈光,似乎有建築,另外三面都只是漆黑一片,看來距離鄉村市鎮有著較遠的距離,幸好沒有選擇沿著原路返回。
    「龍哥,下面好像有信號?」爬在樹上的魏亞軍看著下面有燈光的地方有一盞大燈亮起,隨後朝著他們這個方向一閃一閃地發著信號。
    賀昌龍照看下鄧澤義的傷勢後立即上樹,朝著下面看去,搖頭道:「看不懂,你確定是信號。」
    魏玄宇點頭道:「我知道那大概是海軍的信號燈,但是看不懂呀。」
    「我們只能朝著那個方向去了。」賀昌龍正準備下樹,發現在他們右側山的最頂峰一發紅色的信號彈被發射了出來,信號彈飛到他們頭頂隨後緩緩下降,將他們周圍照得透亮,賀昌龍暗叫一聲「不好」立即滑下樹來,帶著眾人就朝著較密的叢林之中鑽去,擔心被不知是敵是友的人給發現,可當他們跑進密林中的時候,剛進去就發現林子之中竟然站著四五個披著自製偽裝服的人,為首的一人抬腳就將賀昌龍踹翻,其他幾個人轉身就要走,而這幾個人所在的位置距離先前他們所在的樹下僅僅不過七八米而已,這麼短的距離,賀昌龍等四人竟然根本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
    踹翻賀昌龍那人轉身要跑,賀昌龍抬手朝著他腳下就開了一槍,隨後喊道:「不許動!舉起手來!」
    那人停下來,輕笑了一聲,對著另外幾個已經鑽進密林中的人喊道:「算了,演不下去了,都出來吧!」
    賀昌龍等人對視一眼,心想果然是考核,但竟然死人了!剛這麼想,先前明明已死的那個軍官背著一個步話機就從側面鑽了出來,全身依然是血肉模糊的,他沒有搭理賀昌龍等人,而是徑直走到穿著偽裝服那群人跟前,對領頭者說:「首長讓我們可以回去了,結束了,可以給他們四個人評分了,決定下面的訓練項目。」
    賀昌龍等人傻眼了,黃永模忍不住上前去摸那軍官,摸了一把爛肉下來,裡面還有衣服,這才發現只是外面貼了一層爛肉而已,根本沒有受半點傷,但是那怪人是怎麼回事?賀昌龍想到這冷汗都出來了,自己殺人了?那子彈也不是空包彈,一槍明明把那人的腦袋給打爆了,絕對不可能是假的!
    領頭者走到賀昌龍跟前,拿過他的槍,打開槍膛查看了下,冷哼了一聲問:「第一次殺人的感覺怎麼樣?」
    賀昌龍傻在那了,一動不動,隨後其他人上前給他們查看傷勢,並緊急包紮,但沒有任何人對他們說明到底是什麼情況,一切辦妥之後才帶著他們朝著山下的建築群走去。
    在山中又繞行了足足一個半小時,這才到達那固若金湯,像是城堡一樣的怪異建築跟前,建築大門口行走著巡邏的士兵,兩側的崗哨架著重機槍,更離奇的是還有防空炮。那名軍官和領頭者遣散了其他人,由他們兩人帶著賀昌龍等人進到建築中的那個大操場,隨後讓他們四人列隊站好,等著首長的訓話。
    接下來又是漫長的等待,一個小時後,四個人眼皮都要快睜不開的時候,遠處的探照燈照在了他們四個人的身上,照得他們眼睛都快睜不開,只得側身避過,正要埋怨的時候,聽到前方黑暗之中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賀昌龍。」
    「到!」賀昌龍下意識回答,立正站好,半瞇著眼睛,但無法看清楚黑暗中說話的人是誰。
    「你是排長,先從你開始點評吧。」那男子沉聲道,「首先我問你,先前的演習之中你犯了幾個錯誤?」
    賀昌龍一愣,隨後低聲回答:「我……我殺人了。」
    「你是幹什麼的?」那人突然厲聲反問。
    賀昌龍遲疑了幾秒回答:「軍人!」
    「你知道就好!在戰場上有不殺人的軍人嗎?」那人喝道,「況且你確定你殺死的是人?」
    其餘三人一聽傻了,那不是人真的是殭屍嗎?賀昌龍嚥了一口唾沫:「那不是人,是什麼?」
    「這件事稍後再討論,我首先告訴你犯下的錯誤!」男子提高了聲音,「首先你是四個人中的領導者,但你沒有起到領導作用,下達命令不果斷,不及時制止部下犯錯,導致部下險些喪命,在戰場之上,你的部下就是你的五官,你的四肢,少了他們任何一個,你就和廢人無異!」
    「是!」賀昌龍深吸一口氣,沒有反駁。
    「某些時候,善良就是架在自己脖子上面的一把刀,偽善更是,面對敵人除了要遵守軍隊的條例之外,其餘時候不要手軟,你們在軍校的時候應該學過在幾年前美越戰爭時期他們雙方某些部隊犯下的錯誤吧?那就是自以為是,在戰場上流露所謂的真情,那等於是敞開胸口讓對方用刺刀來捅你!」男子的聲音越來越大,十分憤怒,隨後又叫道,「魏亞軍!」
    「到!」魏亞軍立即出列。
    男子沉默了許久才說:「我就不讓你自己自我檢討了,直接說明了吧,你在軍校的成績很好,但那僅僅是成績,成績和實戰是兩回事,你很聰明,但也很老實,原本這就是很矛盾的事情,今天你的表現只能勉強及格,首先你服從命令,這一點值得表揚,但你有些沒有主見,如果你僅僅是一個兵,你姑且沒錯,但你即將是班長,就是領導,沒有主意會害死所有的人,看來你的確只適合搞政工。」
    「是!」魏亞軍應道,心裡有些少許的安慰。
    「接著是鄧澤義!」男子繼續說,「出列!」
    鄧澤義立即出列,聽著對自己點評,男子冷笑一聲喝斥道:「你是零分,可有可無,毫無作用,真不知道你的成績是怎麼來的,今後一個月你惡補吧!」
    「是!」鄧澤義眉頭緊皺。
    「最後是黃永模。」男子突然又提高了嗓門,「給我滾出來!俯臥撐兩百個,馬上做!」男子說完抬手指著賀昌龍道,「賀昌龍計數!」
    賀昌龍卻沒有面朝黃永模,而是深吸一口氣,仰頭高聲道:「學員五班剩下全體,俯臥撐兩百個!」說完,賀昌龍立即俯身趴下,其餘三人也立即跟著口令趴了下去。
    黑暗中,那名男子嘴角有了一絲笑容,低聲道:「知道共進退,這還差不多。」
    
    第二章(下)[鬼訓]
    
    三人做著俯臥撐的時候,先前領頭的那名偽裝服男子從他們身後慢慢走了出來,隨後又繞到他們跟前,蹲了下來,賀昌龍四人此時微微一抬頭嚇了一跳,因為眼前這個人明明就是個比他們還小的孩子,不,是個少年,超不過二十歲吧?但感覺上為何如此老成,而且像是個參軍多年的老兵。
    「今晚都是我的佈置,說到底就是對你們剛出學校的四個人做個摸底測驗,我把難度已經減少到了最低,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清楚你們只在軍校學了十個月,而且學的都只是步兵的基礎教程,中高級都沒有接觸過,估計連怎麼回事都不知道!」青年背著手,走動的時候身上的肌肉都微微在身上游動一般,「什麼叫步兵?步兵就是所有兵種的祖宗!你們這祖宗當的可真丟臉,在那種時候第一反應就是猜測這是考核,萬一不是怎麼辦?而且你們的表現十分矛盾,你們如果猜測是,正常是應該一直呆在車上,死都不下來,但你們又有所懷疑,於是下車,我們開槍把你們逼到另外一面,那邊有地雷,的確,有一顆啞雷,但是在那顆啞雷的前方五米開外,有四顆真正的反步兵地雷,美國人製造的東西,一炸一個准,爆一顆你們都得完蛋!」
    聽到這裡,黃永模渾身都軟了,如果他當時真的虎到大踏步朝前跑過去,肯定粉身碎骨了。
    「接下來你們想出的開車撞來的計劃,也在我的計劃之中,否則我就不會把車留在那裡了,我清楚魏玄宇會開車,這一點你們沒有想到嗎?而且那邊是懸崖,我故意留在那的,等車停好,我就叫人把來時的路用樹給擋住了,輪胎不爆你們也跑不遠,魏亞軍如果不及時剎車,你們連帶著都得下去見閻王!」男子冷笑著,繞著他們一圈又一圈的走著,賀昌龍一面做一面大聲數著數,男子停在鄧澤義的後方,抬腳踩著他的屁股,「你當了幾年兵了?做俯臥撐還翹著屁股?你是娘們兒嗎!?鄧澤義,加五十個俯臥撐!」
    「學員五班,剩下全體,加五十個俯臥撐!」賀昌龍雖然已經累得要死了,但依然高聲喊了出來,剩下四人齊聲答「是」,閉著眼睛咬著牙繼續撐下去。
    「黃永模……」青年男子笑著來到他跟前,還未說下去,賀昌龍就馬上喊道,「學員五班……」
    「夠了!以為自己加點俯臥撐就沒事了嗎?」青年男子起身來,站在四個人跟前,「你們是在對自己和戰友的生命負責,只有你們留著命,才能報效國家,如果把命拋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面,那就是活該!你們今天唯一讓我值得稱讚的是,你們很團結,知道共進退!學員五班剩下全體起立!」
    賀昌龍等人立即停止,氣喘吁吁地起立,受傷的鄧澤義差點沒有站穩,黃永模立即上前用身體幫他擋住,等他站穩才返回原位。青年男子看了一眼他,繼續道:「全體向後轉!」
    四人朝著後面轉去,轉過去就看到後面放著四個裝得鼓鼓的軍用包,心知肯定要負重跑了,果然青年男子讓他們四人背著跑,沒有想到的是包裡輕得像是什麼東西都沒有一樣,等他們打開包一看,裡面竟然裝著的是如棉花一樣的東西,這下四人完全搞不懂青年男子要對自己做什麼了。
    「學員五班,繞操場十圈跑!」青年男子也背著從旁邊拿來的背包跟在他們旁邊跑著,一面跑一面高喊,「跟著我說!步兵是祖宗!」
    「步兵是祖宗!步兵是祖宗……」四個人一面跑一面高聲喊著,喊得都快缺氧了。
    男子隨後又道:「喊會缺氧,今天你們誰不跑暈倒在這,訓練就不會結束!跑!喊!快點!跟上!」
    男子跑著跑著,來到了最前面的賀昌龍跟前,轉身面朝他們道:「步兵沒有英雄,步兵不能有個人英雄主義,即便有英雄,也是一個班,一個排,一個連,一個營,乃至於一個團共有的稱呼,步兵之所以是祖宗,之所以強大,就因為兩個字——團結!」
    男子喊完之後,笑了一聲,此時周圍的牆壁上出現了不少拿著水管子的士兵,朝著他們五個人開始澆水,這是冬天,而且是山裡,水澆下來的瞬間,四個人立即打著寒顫,知道運動一熱再一冷肯定感冒無疑,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們背包之中裝著的那種和棉花差不多的東西,是會吸水的,只是短短十來秒感覺自己背包就重了好像上百倍一樣。
    操場上,魏亞軍三人一個又一個接著倒了下去,最後只剩下賀昌龍和那名青年男子還在繼續跑著,賀昌龍已經完全意識模糊了,雙腿也只是機械性地重複這預定的動作,而那青年男子卻顯得絲毫不吃力,一會兒快一會兒慢,好像是在嘲諷賀昌龍一樣。
    許久,青年男子忽然把背包甩開,站在賀昌龍跟前,抬手指著他,讓他也把背包扔下去,接著道:「來,打一場,生死定輸贏!」說完,男子率先發動攻擊,上前一腳將賀昌龍給踹飛了,賀昌龍中了那一腳,加上體力已經完全透支,幾乎是爬不起來了,但依然是咬著牙撐著身體爬起來,舉起拳頭作勢就要衝過去,可沖了沒兩三步眼前一黑就暈死了過去。
    青年男子深吸一口氣,側面對黑暗中的人問道:「首長,他們四個人已經算不錯了,是好苗子,可以培養,至少毅力擺在這,又很團結,政治上又能過關。」
    黑暗中,傳來一聲長長的「噢」,隨後胡萬欽背著手,穿著一身綠色的軍服慢慢走了出來,看著青年男子笑道:「齊風,你比他們年齡小,卻是他們的教官,你認為他們會服氣?」
    「年齡不是問題,實力證明一切!」齊風攥緊了自己的拳頭,滿臉自信的笑容。
    「好!按照計劃行事,你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在一月二十七日之前他們得到達紅河州,還得隨原部隊進行二十天的叢林作戰集訓!」胡萬欽看著已經暈死一片的賀昌龍等人。
    齊風顯得很興奮:「首長,我在哪支部隊?」
    「你和他們一起去,但你得提前進入越南境內配合偵查部隊,那裡是兵王的天下!」胡萬欽沉聲道,「自衛還擊戰預定作戰時間為二月十七日零時,你去了之後會知道具體作戰任務是什麼,不過賀昌龍他們所在的部隊在紅河突破口的越南守軍,你得想辦法收拾乾淨了,沒問題吧。」
    「堅決完成任務!」齊風立正敬禮。
    胡萬欽點頭,招呼其他士兵將賀昌龍等人抬走去檢查身體,並讓他們好生休息一天,於一天後投入全面訓練。
    短短二十天的訓練,足以讓賀昌龍等人脫胎換骨,他們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從前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東西,但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身體產生了巨大的變化,更加強壯,更加迅猛,更加有爆發力,對週遭事物的觀察也越來越敏銳。
    臨行那一天,胡萬欽為他們舉行了歡送宴,只有賀昌龍四人與胡萬欽、齊風兩人參加,歡送宴的氣氛十分沉重,但在宴會開始之前,胡萬欽卻特地去了廚房後面的密室,詳細檢查了一遍宴會上所吃的食物和酒水。
    密室中,胡萬欽遣走了所有的工作人員,自己坐在旁邊,盯著那一桌子已經加入了某種藥物的食物,喃喃自語道:「中川老師,如果你在天有靈,請保佑我吧,一定要保佑我。」胡萬欽在餐桌前發呆了很久,這才領著人,推著餐車進了那間舉辦歡送宴的房間,在座的賀昌龍等人立即起身敬禮,胡萬欽只是揮手讓他們坐下,等菜上好了之後,他才一一給在座所有人倒上一小杯茅台,接著高舉酒杯道,「我其實今天不準備發言的,但覺得如果我不說點什麼,好像不禮貌,這樣吧,我祝你們凱旋而歸,平平安安!」
    原本準備聽到「為國爭光」之類話的賀昌龍眾人有些詫異,但也只是聽完話之後一仰頭將杯中酒飲光,胡萬欽則在喝下杯中酒之前用最低的聲音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那天,齊風聽到了,但他並不清楚自己聽到的是不是「對不起」,也不明白為什麼胡萬欽會說這三個字?是錯覺嗎?為什麼他要說對不起?齊風不明白,於是在不明白之中懵懵懂懂過了幾十年,抱著「為了國家」四個字過了一輩子,最終在得知所有的實情之後徹底崩潰,但還是沒有逃脫胡萬欽最後的算計。
    也許,這對齊風來說,只是命,只是早就注定好的事情,他注定只是別人眼中那個教官。
    第二天清晨,賀昌龍等人出發了,齊風也出發了,只是分別乘坐了兩輛不同的汽車,但卻都是去了同一個目的地:四川簡陽火車站,而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就是雲南昆明,而昆明的下一站就是戰前統一訓練的個舊市。
    那天夜裡,雲貴川境內大批解放軍部隊乘坐偽裝的車輛悄悄向邊境集結,許多在駐地部隊周圍的老百姓卻渾然不知,好幾天之後,百姓發現駐地部隊沒有出操訓練才知道有事要發生了……
    
    第三章(上)[越境I]
    
    1979年1月27日,在個舊市集訓完畢,並帶著新分配新兵的賀昌龍等四人,隨著師部轉移到了雲南河口縣曼麥橡膠農場,做最後的戰前準備。
    那天是大年三十,原本上午還天氣晴朗,到了傍晚卻下起了毛毛雨,因為是沿著紅河岸邊前進,對面就是越軍的陣地,為了防止對面的狙擊手和炮火襲擊,部隊實行了燈火管制,車輛都是按照特定的時間單車緩慢經過,其餘人全部步行,但榴彈炮已經全部就位,準備在攻擊發動的同時全面覆蓋越軍河岸陣地。
    夜晚十點多,緩慢行進中的賀昌龍等人突然聽到了遠處傳來了「呯呯呯」的聲音,原本有些緊張的眾人以為前面與越軍接火,都緊張不已,但參加過集訓的賀昌龍和魏亞軍等人聽清楚了那是鞭炮聲,但手下的好些新兵都有些發抖,手心滿是汗水。在他們正在納悶的時候,卻聽到不少百姓的嬉笑聲,此時大家都猛然醒悟今天是大年夜,放鞭炮是正常的事情,於是鬆了一口氣,同時想到對面的越軍可能也同樣無比緊張。
    到達農場的時候,已經是大年初一凌晨兩點,所有士兵都已經疲憊不堪,因為保密的關係,預先也不可能通知農場的百姓和工作人員,只能就地兩人一組打開被包就沿街睡下,直到清晨農場的工作人員起床小便,出門時看見周圍全睡著的是當兵的,嚇了一大跳,同時意識到是怎麼回事以後,立即叫醒了周圍的所有人。
    賀昌龍從昏昏沉沉中醒來,看到周圍站著無數的拿著吃的喝的當地百姓,有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拿著一個碗,碗中裝著雞蛋,從不遠處慢慢走來,要塞給士兵雞蛋,但都被婉拒了,老太太十分焦急,終於來到賀昌龍跟前,將雞蛋硬塞給賀昌龍,賀昌龍怎麼都不收,老太太竟然作勢要跪下去了,賀昌龍一下扶住,發現老太太已經泣不成聲,趕緊詢問怎麼回事,可老太太嘰裡咕嚕說了一陣子他都沒有聽懂說什麼,直到另外一個較為年輕的男子走過來扶著老太太,才告訴賀昌龍說:「她讓你們給她家報仇,半個月前,就在這裡不遠的橡膠林裡,他幹活的小兒子被越南人的炮彈給炸死了……」
    賀昌龍和周圍的士兵沉默了,雖然誰也聽不懂老太太接下來說的是什麼,但都保持安靜聽著老太太說完,整個過程之中老太太一直抱著賀昌龍的手臂,渾身發抖,還不時將雞蛋塞到賀昌龍口袋之中……
    「收下吧。」一個聲音從旁邊響起,賀昌龍轉身,看到的是背著一支新型微型衝鋒鎗的齊風,齊風穿著和他們稍不同的軍服,身邊還站著一個又黑又瘦,個子很矮的男子,男子戴著斗笠,遮住自己的臉,齊風低聲對男子說了兩句什麼,男子轉身走開了。
    芭蕉樹下,齊風和賀昌龍兩人一起抽著煙,賀昌龍也只是在不久前才學會抽煙的,因為不少人勸他說,上了戰場這玩意兒也算是糧食,當然賀昌龍並不是因為這個理由,只是覺得那煙從嘴裡吐出來的時候,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感。
    「你是偵察兵吧?」賀昌龍打破了沉默。
    「嗯,有任務,先前那個是嚮導翻譯,不過我也學會了幾句越南話。」齊風笑道,隨後說了幾句「放下武器」、「繳槍不殺」之類的話。
    賀昌龍哈哈大笑:「這幾句我們都會,臨行前都學過了,身上還帶著那個小本子呢。」
    「我們明天就出發了,你害怕嗎?」齊風看著賀昌龍。
    賀昌龍正要回答,就看到不遠處的小道上一個背著背簍卻只有一隻手臂的男子慢慢走來,而拐角處站著一個渾身早就淋濕的小女孩兒,小女孩兒看見男子欣喜地跑上前,一把抱住男子,指著賀昌龍和齊風道:「阿爹!解放軍來幫你報仇了!」
    男子順著小女孩兒的手看過去,朝著賀昌龍和齊風點了點頭,隨後抱著小女孩兒走了,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滿臉的疲憊以及一種怪異的默然。
    沿途,那個小女孩兒逢人就說:「解放軍叔叔來幫我阿爹報仇了!解放軍叔叔會把阿爹的手找回來的!」
    賀昌龍沉默了,只是抽著煙,齊風抬頭看著芭蕉樹葉滴下的水珠,許久齊風才又點起一支煙道:「這裡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都是上山下鄉的知青還有支邊的退伍軍人,所以面對越軍的炮火和隔岸偷襲有少許有效的應對辦法,但炮彈那東西你知道,真的落下來了,躲都躲不了,要不死,要不殘。」
    「要活著回來……」賀昌龍低低的說。
    齊風看著他問:「什麼?」
    賀昌龍稍微提高聲音道:「我們都要活著回來。」
    「人嘛,遲早要死的,看怎麼死了。」齊風抽著煙,用手指觸碰著那顆還掛在樹葉尖端的水珠,「我今天晚上就開拔過去,為你們掃清障礙,希望有機會再見。」
    「對了,關於那任務……」賀昌龍欲言又止。
    「你說美國人?」齊風壓低了聲音,朝周圍看了一眼,「那是美國的情報人員,合適的時候你的排會見到他,不過我不希望你能看到,畢竟看到他就表示你得護送他,麻煩就大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以前和美帝國主義打得死去活來,怎麼現在又合作呢?」賀昌龍皺眉看著齊風,希望能從他那得到答案。
    「軍人要想單純一點,就不要去問政治。」齊風半瞇著眼睛回答,「但如果你想向上爬呢,就必須要懂政治……」
    「所以你要往上爬,必須要懂。」賀昌龍一陣見血地說道,又掐滅煙頭道,「我什麼都不想懂,我突然間決定打完仗就復員回家,哪怕再當農民也行。」
    齊風詫異地看著賀昌龍:「你可是我最看好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只想當個單純的軍人,所以注定沒有啥前途,乾脆還是回去好了,你說是吧?」賀昌龍又摸出一支煙,「再抽一支,我得回去了,不知道那群傻小子搭的窩棚怎麼樣了,能不能住人。」
    齊風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說了聲「再見」,背著槍朝著右邊走了,沒多久就消失在雨霧之中。賀昌龍獨自一人坐在樹下,慢慢地抽完那支煙,將煙屁股插在先前齊風所蹲的地方,看著他離去的方向自言自語道:「想往上爬,也得活著回來才行。」
    接下來一直到自衛還擊戰正式開始,賀昌龍都領著自己排裡的兵按照師部的要求進行著山地集訓,好在是他們的兵都來自雲貴川,適應山地和當地的氣候,沒有出現什麼不適應,但唯一擺在眼前的難題是,他們擔任的是尖刀任務,必須在度過紅河之後,穿插進越南某區域腹地,隨後出現的情況就是他們得面對越軍345師,而背對越軍王牌師316A師,這支越軍是越南的英雄師,歷史上參加過抗法、抗美、解放南部等各戰爭,名聲顯赫,是絕對的勁敵。
    「包圍316A師,阻擋其後越軍345師對他們的援助,完全吃掉這個越南的王牌師!」這是臨行前上級下達的作戰任務,但賀昌龍所在的排明白,這任務對他們來說只是可有可無,他們的目標是隨隊進入越南之後執行其他的特殊任務,同時調查清楚越南一個名叫登尚的村莊內越軍在做什麼,因此還特別給他們排私下配置了一台照相機。
    二月二十六日十六時,賀昌龍作為排長參加了營部會議,會上營長宣佈:自衛還擊戰從二十七日零時正式開始,同時下達了強渡紅河的任務。
    在這道命令宣佈的瞬間,賀昌龍下意識朝著紅河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知道此時齊風已經帶著他的人潛伏在了河岸附近,準備在入夜之後對周圍守軍的重武器逐一下手,為第一批部隊掃清大部分障礙。
    當夜零時,賀昌龍所在部隊開始渡河,而對方越軍情況不明,如果重機槍火炮開火,渡河部隊將會傷亡慘重,但讓賀昌龍意料之外的是——對面越軍竟然一槍未發,讓整支部隊順利渡河!
    當尖刀排渡河配合偵察排進行延伸偵查之後才發現,河岸的越南守軍陣地上扔下了無數具屍體,其餘的人竟然全部跑光了,這無疑對他們來說是一個絕好的消息,隨後工兵架設浮橋,在接下來的三小時內,全團幾千人馬全部順利渡河,但接下來賀昌龍、魏亞軍等人即將面對的便是手下新兵所提出的各種哭笑不得的問題——
    「排長,這越南的泥土都和咱們國家一樣?」
    「班長,越南狗的叫聲和我們養的狗叫聲一樣!?」
    在那個年代,中國還很封閉,宣傳方式更是少得可憐,很多戰士認為中國人說話和國外不一樣,自然而然國外的動物發出的聲音也應該和中國不一樣,這和當初在朝鮮戰場之上,那些志願軍戰士看見美軍黑人士兵不知道對方是人是鬼是一個道理。
    如果賀昌龍不是在零號蜂巢接受了幾十天的集訓,恐怕他的想法和自己的部下沒有任何區別,就在他耐心地給戰士解釋這些問題的時候,突然聽到空中傳來「呼呼」的氣浪聲,此時給偵察排和尖刀排領路的嚮導第一時間趴下,高喊道:「敵人炮火來襲!趴下!」
    眾人立即趴下,隨後看到前方很遠之外一片紅光,爆炸聲響徹天空,同時魏亞軍所帶的電台之中傳來了上級的命令——我中國人民解放軍對越自衛還擊戰總攻開始!
    
    第三章(下)[越境II]
    
    炮火覆蓋了前方之後,賀昌龍這才意識到所謂的「敵人炮火」只是後方炮兵的炮火延伸,為前進部隊做攻擊掩護,當賀昌龍率隊趕到集結地點的時候才發現炮擊的那幾座山完全平了……
    「這他是在犁地啊!」黃永模拍了拍自己的鋼盔,「多少部隊在這呆著都得全部完蛋,越南人也不傻啊。」
    「別忘記集訓時候教官的話,越南人從來都不傻,不要輕敵,輕敵就是找死。」賀昌龍慢慢坐下來,看著眼前的一片焦土,心中有一種害怕的感覺,從來沒有過的害怕,而自己又清楚絕對不能把這種情緒帶在臉上,因為他是排長,他的情緒會影響麾下所有的士兵。
    接下來的幾天內,賀昌龍所在排與越軍接觸數次,但前幾次遭遇的都只是越南的民兵,甚至他們還不廢一槍一彈俘虜了越南的兩個民兵排,繳獲了十支二戰之後遺留下來的美制步槍和五支砍刀,而那兩個民兵排長卻一個勁地說著雲南話,不斷地告誡賀昌龍他們自己是被逼的,帶著隊伍衝過來也僅僅是為了被俘虜而已,因為他們只是想在邊境上安安靜靜的做小買賣。
    連隊的指導員聞訊趕來,對這群民兵進行了長達幾個小時的政治思想工作,隨後放他們回家,但接下來晚上面臨的高地戰卻讓賀昌龍終身難忘,用後來魏亞軍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我們衝鋒的時候高舉著紅旗,越軍迫於炮火撤出陣地,等我們佔領高地,越軍用炮火覆蓋再次衝鋒的時候,我看著他們高舉的紅旗,還有那喊叫聲,感覺就像是自己打自己……」
    自己打自己,這是很多當時軍官和戰士的感悟,的確,那完全就是兩個政治性質與信仰相同的國家之間的戰爭,而越南的絕大多數軍官都是從中國軍校中畢業,曾幾何時,大家還把酒言歡,暢談著「如何解放全人類」的理想……
    後來有人說,那時候的軍人都不懂政治。
    高地戰,阻擊戰……幾戰下來,賀昌龍手下折損了近兩個班的士兵,不知道是因為他們穿插得往裡,還是因為要執行特殊任務的原因,上級並沒有及時給賀昌龍所在的排補充兵源,而賀昌龍卻也不在乎,只是祈禱著任務中即將出現的那個美國情報員千萬不要出事,否則接下來他帶領著的這個排就得執行隱秘的護送任務。
    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卻還是到了,那個改變這個排戰時命運的無名高地最終還是呈現在了他們的眼前,高地所在位置後方有一座十分怪異的大山,整座山幾乎都是堅硬的石頭,攻擊高地前後方火炮部隊對其亂轟亂炸了半個多小時,等煙霧幾乎散盡,賀昌龍抬眼看去,發現那座山幾乎沒有任何改變,而越軍也沒有立即還擊,僅僅只是將山體外圍高地上的部隊全數撤退進了山中,做最後的頑抗。
    不知道是因為情報有誤,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當時預估高地上的敵人頂多只有一個加強連,而整座山也已經被包圍了,但也只是圍而不打,就那麼在山下耗了一天一夜,在當時這種情況是非常罕見的。
    賀昌龍和其他兩個排長呆不住了,決定去請戰,找連長才知道連長去找了營長,又一起趕到指揮所去找營長,發現連長和營長就坐在那裡抽煙,看見賀昌龍三人來了也只是指了指旁邊的土堆,示意他們坐下來,隨後才告訴他們為什麼不強攻眼前的這座山,原因很簡單:因為可靠情報稱,有一名越軍上校被困在山中的某個山洞之中,而這個人手中有非常重要的情報訊息,必須活捉,但上面有一個加強連,山洞又遍佈全山,稍不注意被伏擊就得一個班一個班的減員。
    連長抽了好幾支煙後問:「上面沒給期限?」
    營長愣了下,搖頭道:「怪就怪在這,只是說讓我們活捉,但沒有規定時間,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賀昌龍和其他兩個排長互相看了看,隨後賀昌龍起身道:「報告,我有問題。」
    「你說。」營長看著賀昌龍,順手扔給他一支煙,「有問題就提,有意見就說,現在就缺這個。」
    「偵察排怎麼說?」賀昌龍先問。
    營長點起煙後,看著還在燃燒的火柴:「被團指給借走了,說在南面林子裡蹲著不少越軍的狙擊手和民兵,很棘手,狙擊手都是一人一組,民兵兩人一組,做陷阱埋地雷。」
    「要不……」賀昌龍尋思了一會兒道,「要不我帶幾個人晚上摸上去看看情況?」
    營長馬上搖頭:「不行,你們排再打下去人就沒了。」
    「我們不打,就摸摸情況。」賀昌龍立即道,雖然知道這件事怪異又危險,但絲毫沒有察覺到其中隱含著的另外一層意思。
    營長看著連長,連長好半天才沉重地點點頭,營長劃了火柴給賀昌龍點上煙道:「抽完這支煙,說說你的計劃,回去再好好準備準備,入夜摸上去,但不要太深入,見好就收,最好能抓一個知道實際情況的舌頭回來。」
    賀昌龍坐在土堆上抽著煙,點頭道:「營長,我打算帶著黃永模、魏亞軍、鄧澤義三個人,再帶個會越語的嚮導,湊齊五個人剛好合適,我帶著他們三個順手,子彈不多帶,地雷我們得一人帶一個。」
    賀昌龍說完,連長發話了:「營長,要不把團裡給咱們配的那支蘇聯狙擊步槍給他們帶上?」剛說完,賀昌龍趕緊擺手表示沒有人會使那玩意兒,這實際上是假話,在零號蜂巢的時候,他們四個人都接受了基礎的SVD狙擊步槍的訓練,雖然說不如狙擊手用那麼好,也不至於不會使,只是他擔心某些小事讓營長、連長對他們之前的部分經歷有所懷疑。
    安排妥當之後,賀昌龍返回排所在的陣地,交代了任務和下面的工作,讓黃永模等三人立即準備,傍晚時分帶著嚮導四個人就摸了上去。雖然說距離他們從軍校離開的時間也不算太長,但在零號蜂巢以及這段時間的戰時鍛煉,已經把四個人完全磨練了出來,就連那土生土長的嚮導爬了一陣山,看著氣都不喘的四個人都納悶,覺得這四個人和其他的軍人完全不一樣,而他們四個人卻渾然不覺。
    進了山之後,賀昌龍等人才發現越軍的陣地內武器彈藥大部分東西都沒有撤走,而且大部分留下的武器旁邊都設有詭雷,稍微大意就會引爆,所以他們不敢動任何東西,只得繞開陣地沿著越軍撤離的腳印往山裡面走,畢竟有腳印的地方有地雷的可能性就很低,但又不得不防,畢竟被圍死的越軍狗急跳牆,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在山中轉了兩個多小時,賀昌龍五人半個越軍沒有見著不說,反而是從山洞中發現了不少越南的百姓,那些百姓看了賀昌龍等人,又是作揖又是下跪,嚮導立即上前解釋,還將部隊士兵配發的代言片給百姓看,隨後又拿出隨身攜帶的乾糧給從洞中找出的幾個百姓吃,慢慢消除了他們的恐懼感,最後百姓從身上拿出了一些越軍的宣傳畫冊來,看完畫冊他們才明白,在戰事開始前一年,越軍就開始做所謂的「戰前動員」,在宣傳畫冊之中虛構了不少解放軍在邊境上屠村的案例,更甚者將美越戰爭期間的事情黑白顛倒安插在中國軍隊身上。
    賀昌龍讓嚮導詢問一個看著年齡較長,說話有份量的大爺關於山裡的情況,詢問完之後,大爺竟然說:「山裡只有十來個人,其餘人好多天前就走了。」
    這個消息讓賀昌龍等人十分吃驚,情報之中的整整一個加強連現在只剩下了十來個人?這沒有理由呀!如果加強連的人都撤退走了,為何偏偏要留下這十來個人唱空城計?這其中是不是有詐?那位越南大爺的話是不是可信?
    隨後嚮導又詢問山中是不是有其他的百姓?大爺吃完壓縮餅乾,立即招呼人去其他山洞之中叫人,這一叫不要緊,竟然叫出來了近一百多人。看著黑壓壓的人群,嚮導有些慌了,這一百來人要是撲上來,不把他們生吃了?立即示意賀昌龍想想辦法,但賀昌龍只是指著山下部隊所在的位置,讓嚮導領著他們直接回去,同時把嚮導手中的槍給沒收了,擔心這小子心理素質不行,再異想天開對百姓開了槍,這事就算大了。
    遣走嚮導和百姓的時候,賀昌龍等人又詢問了其他人,幾乎所有人的回答都相同,說越軍的加強連好幾天就撤走了,唯獨知道有十來個人還藏在山裡面某個山洞裡,具體是哪個山洞他們也不清楚。
    賀昌龍等人站在路的兩側,看著浩浩蕩蕩的人群朝著山下走,不斷叮囑依然站在那不敢下去的嚮導,讓他敦促百姓不要去拿越軍陣地上的東西,那裡有詭雷。就在那時候,一個人群中穿著怪模怪樣的大娘不肯走,只是看著賀昌龍嘴裡嘰裡咕嚕說著什麼,隨後比劃了一個奇怪的手勢,指了指山裡面,雙手在胸前比劃了一個「叉」,又搖搖頭走了。
    賀昌龍覺得奇怪,抓住嚮導就問:「那位大娘在說什麼?」
    嚮導低聲道:「先前聽人說她是這裡沙族人的長輩,因為戰時男人要不走了,要不被拉進民兵了,就剩她這個長媳婦兒在家做主,她先前的那意思是……」說到這,嚮導咳嗽了一聲,又笑笑道,「算了,反正說了你們也不會相信。」
    一側的黃永模急了,忙問:「什麼信不信的?說!」
    嚮導看黃永模急了,賀昌龍也沒制止,趕緊回答:「她的意思是讓你們不要進山,說山裡有牛鬼豬神……」
    
    第四章(上)[牛鬼豬神I]
    
    「牛鬼豬神」這四個字從嚮導口中說出來,賀昌龍四人先是一愣,隨後又想笑,單純的魏亞軍立即上前準備要糾正嚮導,說那應該叫「牛鬼蛇神」不應該是什麼豬神。
    嚮導卻一臉正經,看著在人群中依然立在那盯著他們幾個人看的沙族大娘,稍微點頭作揖,隨後又扭過頭來低聲道:「沒錯,是牛鬼豬神,不是什麼牛鬼蛇神!這裡本地有傳說,只是這個傳說並不是屬於他們沙族的,從他們家族來到這附近的時候,就被早年居住在這裡的人告知必須遵守『牛鬼豬神』的規矩,結婚的時候得先祭拜豬神,辦喪事的時候得請牛鬼,等喪事辦過還得送牛鬼,這樣才會順順利利。我也是從小就聽說過,而且真聽人說過見過牛鬼豬神。」
    眼下嚮導的話要是放在賀昌龍等人去蜂巢之前,肯定會立即嘲笑他一番,然後讓那哥們拍屁股走人,但在蜂巢外的演習中他們見到的那個全身蠟黃,如同殭屍一般的怪事之後,他們四人開始對某些古怪的東西持保留態度。在集訓中,賀昌龍也找機會問過齊風,齊風只是搖頭讓他去問胡萬欽,但胡萬欽的回答卻有些自相矛盾——有些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