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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男,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中川秋男淡淡道:「把槍給我。」
    侯高遠不明白中川秋男此時為什麼要槍,正準備開口問的時候,就聽到林子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後看到一群穿著雪地偽裝的解放軍出現在飛機四周,舉著手中的衝鋒鎗喊道:「舉起手來!繳槍不殺!」
    侯高遠先是一愣,然後是笑,接著是狂笑,但並沒有繳槍,只是捏緊,又收起笑容,咬牙切齒地看著中川秋男道:「你他到底是誰!到底他的是誰!」
    中川秋男昂著頭,一把抓住侯高遠手中的槍,直接拽了過來,扔給旁邊的一個拿著手槍的軍官,冷冷道:「不是說了嗎?中川秋男呀,候鳥早就死了,那批混進延安的軍統人員,只有兩個人保留下來了,一個是那個姓沈的,不過他夠聰明,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也在合適的時候走了,所以至今活著,我沒有記錯的話,他現在應該是你的頂頭上司。還有一個嘛,在南京解放的時候,就被我們挖出來了,至於候鳥,他是個聰明人,妄圖取代我,上面指示乾脆將計就計,一直讓我頂替候鳥的身份做所謂『潛伏』的工作,天要幫我呀,戴笠死了,知道候鳥的人也幾乎沒了,所以我才能安安心心等著。」
    「厲害!」侯高遠由衷地讚道,「你真厲害。」
    「錯了,是你們運氣不好,原本我是有其他任務的,只不過你們要把他們運出療養院,點名要人的時候,別的人沒要,卻偏偏要上了我,算你們倒霉。」中川秋男一偏頭,幾個士兵上前將侯高遠給架走,其他人立即上飛機搜索同時搶救傷員。
    張大勇領著胡萬欽走到中川秋男跟前,張大勇此時已然露出不屑的表情道:「我賭了一把,竟然賭對了,也算我運氣不錯吧?」
    中川秋男笑了:「你很聰明,不過也就是糊塗一世,聰明一時那種人,你不如他冷靜。」中川秋男看著胡萬欽道,「你不錯,腦子好使,不應該當衛生員,應該幹我這一行。」
    胡萬欽很納悶,看著中川秋男問:「你真的是日本人?」
    中川秋男笑道:「你認為呢?」
    胡萬欽搖頭:「不知道。」
    「重要嗎?」中川秋男反問。
    胡萬欽語塞,隨即又想起來什麼,馬上道:「白翎!趕緊叫人抓白翎呀!」
    「誰要抓我?」白翎的聲音從飛機另外一側傳來,隨後穿著偽裝服,拿著衝鋒鎗的白翎慢慢走了過來,並沒有戴眼鏡,這樣一看清秀的感覺全無,而且還多了幾絲凶狠。
    張大勇從那個已死的人身上摸索了一番,摸出一包煙來,點起兩支,一支塞進那屍體的口中,自己又拜了拜,隨後靠著飛機點起一支煙,慢慢抽著,盯著遠處似乎一望無盡的大沙湖。
    「你……」胡萬欽看著和中川秋男對視一笑的白翎,忽然間想起李朝年在路邊說的那句「上鉤了!真的上鉤了!」的話,才知道自己和張大勇壓根兒就是誘餌,故意誘使這批人現身的。
    「任務失敗了。」中川秋男朝白翎搖搖頭,「看來我去台灣的事情泡湯了。」
    「你還真要去台灣啊?」胡萬欽很是不解。
    中川秋男也坐了下來:「原本我來這裡就是找機會混到他們其中,但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被侯高遠這批人帶走之後,我認為機會來了,只不過呢我也被算計了,不知道白指導員早就布了一個局,把我也給算進去了。」
    「我知道你會隨機應變,所以我才不操心呢。」白翎坐下來,此時胡萬欽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白翎設下來的圈套,不,應該說是連環套,在特務設下的圈套外面再設一個大型的圈套,讓所有人都鑽進去,再慢慢收網,而這個計劃也分了兩面,一面是抓捕這批敵特,第二面是不抓捕,待他們把假扮候鳥的中川秋男送走之後,再咬死這批留下來的人,過一段時間再實行抓捕,這樣可以掩飾中川秋男的真實身份。
    白翎也點煙抽著:「那年你們被俘又回來之後,我們一面甄別,一面想辦法查清楚怎麼回事,但是一直沒有查出來,不過卻發現有很多情報指向你們,似乎美國方面一心想再把你們給抓回去,如果留你們在內地,他們要動手很難,我們也無法得知一些真實情況,所以乾脆在這裡弄了個療養院出來,把你們放在這裡,誘使他們來找你們。」
    之所以在第三分院設下這麼多兵力,也是故意做給特務們看的,不設重病,特務們首先會懷疑那是圈套,不會輕易動手,還會觀察,一旦觀察太久也許會被他們看出疑點來。如果設下了重兵,特務們就會有「原來他們真的如此重要」的想法,而且白翎故意不讓他們兩人出門,也是為了讓特務明白他們的寶貴。
    特務們無法滲透加強連,無法滲透進傷兵之中,那麼唯一可以容易混進去的就是炊事班。雖然白翎在炊事班審查的時候特別嚴格,同時又與兩個保衛幹事演了一處「收受賄賂」的戲,讓參加審查的特務覺得只要塞錢,就有希望混進去,當然這正中白翎下懷。特務老王和那個伙夫給了白翎真金白銀之後,果真進了炊事班……
    
    第七章(上)[視覺矛盾]
    
    老王和那名伙夫進了炊事班,但白翎的戲開始到了高潮,他開始故意展現出愛財如命又好色的一面,老王和伙夫看在眼裡,覺得白翎是個很好的策反對象,於是時不時接近白翎,私下做點好吃的試探試探,與此同時呢,因為管理嚴格,他們無法出去,除非買菜否則是根本出不了門的。白翎同時安排手下的兩個前後被委派去買菜的保衛幹事一前一後離開,故意給了機會,讓他們覺得有機可乘。
    又一次賄賂之後,白翎開始派老王去買菜,隨後老王去和外面的同夥接頭,計劃好了如何陷害胡萬欽和張大勇兩人,但卻差一個環節,那就是誣陷兩人之後,要送他們走,怎麼送,派多少人送,是白翎說了算。於是老王在離開之前,冒險向白翎表明了身份,白翎故意非常吃驚,堅決說不幹。老王於是威脅他說,他已經收了不少錢,也知道他的很多秘密,不干也得干,白翎故意裝作被威脅無奈的情況下答應了他們。
    接下來老王假裝家中有事離開,白翎安排胡萬欽和張大勇去買菜,第一次老王故意現身,讓他們懷疑,隨後開始安排人手殺掉那些老鄉,激發民族矛盾,這樣一來,不需要他們怎麼使勁,自然會有人收拾他們的,再加上他們又收買了兩個本地青年,事情進展得就相當順利。
    不過伙夫也得離開,怎麼辦?他們早就安排了兩個當地青年在碉樓中演了那麼一齣戲,只是這齣戲中特務和中川秋男都被蒙在鼓裡。白翎知道伙夫是特務,那個時候肯定會出現在碉樓附近,這是他們約定好的,只要押送胡萬欽和張大勇回來,不管他有什麼事也得找借口杵在院子裡,而那之前白翎也故意找了個借口讓中川秋男也出現,雖然中川秋男不知道為什麼,但指示就是指示,他也得出現在那。
    當時碉樓之下,除了傷兵、持槍的士兵和伙夫、中川秋男之外沒有其他人,當地青年要挑選人同去,首先加強連的士兵得排除,那是自找麻煩。傷兵也排除,那些人連路都走不好,去有什麼用?那麼剩下來就只有中川秋男一個人了。
    人齊了,出發了,那個時候中川秋男也明白了,白翎派了他這麼個有經驗的一同前往。但計劃具體是怎麼樣的白翎並沒有說,沿途中川秋男也明白侯高遠是要回台灣,而他的目的就是要混進台灣,但他最擔心的就是胡萬欽和張大勇的人身安全,既要做到把他們留下來,又要讓自己跟著飛機去台灣,實在很難,於是乎在雪坑的時候,中川秋男故意自報身份,而那時張大勇卻已經感覺出來中川秋男並不是「候鳥」,原因很簡單--如果他是,他為什麼完全不提療養院的事情呢?因為其中怪事本來就多,他真的是特務,肯定會告訴侯高遠。
    明白一切之後,胡萬欽問在那抽著煙的兩人:「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
    「我是指導員,他是特務,只不過是我黨的特務。」白翎笑呵呵道,說了一番廢話。
    很快,飛機上的人被帶走了,受傷的帶回去療傷,死亡的帶回去掩埋。士兵們都走了,只留下了白翎、中川秋男、胡萬欽和張大勇四個人,他們直接進了那架已經無法再動彈,但可以避風擋雪的運輸機內駐紮了下來,胡萬欽不知道為什麼要留下來,白翎只是簡單地對他說:「等人,等個重要的人。」
    等人的這段期間內,張大勇和中川秋男一直研究著那種怪魚,可是完全得不出結論來,還有冰層下面那些不知道怎麼掉進去的飛機,也完全搞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胡萬欽更不明白的是,他們研究歸研究,為什麼要讓自己也留下來?
    幾天後的清晨,胡萬欽從睡夢中清醒,走出機艙來的時候卻發現所有人都不見了,正著急準備開口四下呼喊的時候,發現機尾後方站著一個穿著軍大衣,卻沒有戴帽子,背對著他的男子。胡萬欽不知道那男子是誰,準備轉身進機艙拿武器的時候,那男子卻側面笑著對他說:「醒了?來來來,喝點粥。」
    胡萬欽從側面看那名男子年齡有些大,約莫五十來歲的樣子,但氣色極好,轉身的時候手中還端著一個碗,胡萬欽點點頭走了上去,那人將碗遞過去,胡萬欽看了一眼,立即笑道:「還是您先喝吧,您是長輩。」
    「不用客氣,喝吧!」那男子依然笑道。
    胡萬欽點頭,伸手接碗,卻在男子鬆手的時候故意手一滑,將碗掉落在地上,接著自己趕緊鞠躬道歉,說自己太笨了。可男子卻一直笑,沒有生氣的意思,只是問:「你就是胡萬欽?」
    胡萬欽起身看著男子,微微點頭,此時男子收起笑容,用手比劃出槍的模樣道:「你已經死了。」
    「啊?」胡萬欽不明所以。
    男子的笑容又浮現在了臉上,看著眼前的大沙湖道:「你先前那麼聰明,知道不喝我遞給你粥,為什麼警惕性又突然鬆懈了下來?我問你是誰,你就直接點頭,這種時候你應該裝傻搖頭,然後說我一覺醒來胡萬欽就不知道去哪兒了。」
    胡萬欽看著那男子,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這麼多,只得站在那發愣。
    「在隱蔽戰線上工作的同志,做的每一個舉動,說出來的每一個字一不留神就會改變很多事情,也會因此丟掉自己的性命,所以要做到即是自己,又不是自己。」男子說完,指著旁邊熬粥的鍋道,「喝吧,該吃早飯了,沒有毒,我也不是壞人。」
    胡萬欽沒有俯身去盛粥,而是故意笑嘻嘻地問:「首長,你都知道我叫什麼,那你怎麼不說你叫什麼呢?」
    「這一套對我可不管用。」男子笑著擺擺手,朝著林子中走去,不過卻回答了先前胡萬欽的問題,「我姓李,名峽公。」
    李峽公?名字怪怪的,但好像又從哪兒聽到過。胡萬欽看著那個自稱李峽公的男子走進林子的時候,白翎和中川秋男也鑽了出來,朝那男子敬禮,互相說了些什麼之後,李峽公朝著密林之中走去,而白翎和中川秋男則朝胡萬欽走來,在看到他們兩人,想到那兩人身份的瞬間,胡萬欽將他們的身份與李峽公聯繫在一起,立即意識到了那人是誰,忍不住脫口而出:「龍譚三……」
    「噓--」白翎豎起一根手指,示意胡萬欽不要再說下去了,同時也等於是默認了胡萬欽的猜測正確,胡萬欽十分興奮,指著李峽公消失在林中的位置,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你通過了。」白翎站在胡萬欽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胸口,「好好幹。」
    「啊?」胡萬欽不知道白翎在說什麼。
    中川秋男用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道:「不過同時你也已經死了,從今天開始再也沒有胡萬欽這個人了,至少外面都認為你和張大勇已經死了。」
    「為什麼啊?」胡萬欽還是沒理解其中的真正含義,「你們知道的!給我們作證啊,不是我們殺的老鄉,是特務干的!」
    「從現在起,你和以前的部隊沒有任何聯繫了,已經隸屬於中央軍委總情報聯絡部。」白翎幫胡萬欽整理著衣服,「我就是你的直接領導,你現在的同事有兩個,中川秋男和張大勇,你們兩人的首要任務是跟著中川秋男學習如何有效的開展工作,同時調查清楚大沙湖到底有什麼秘密,其後再調查你和張大勇兩人為什麼對細菌彈免疫。不過任務的危險有多大,困難有多少,我無法估計,只是我相信你們一定能夠順利完成。」
    說完,白翎立正,朝胡萬欽和中川秋男敬禮,兩人回禮,白翎又道:「我必須馬上回去撤離第三分院的所有傷兵,帶他們去其他療養院,你們要注意安全。」
    白翎轉身走進林子的同時,張大勇拖著一個用白色偽裝布蓋住的雪橇從另外一側鑽了出來,滿頭是汗,竟然還赤luo上身,氣喘吁吁道:「我回來了!」
    「你去哪兒了?」胡萬欽看著張大勇,好奇那雪橇上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難道是武器?等中川秋男上前掀開白布之後,才發現那是一堆工具,鐵鍬、鋼鏟、鶴嘴鋤等玩意兒,半件武器都沒有。
    中川秋男拿起一支鶴嘴鋤遞給胡萬欽,又讓張大勇操起一隻大型鋼鏟,指著大沙湖的冰面道:「你們的第一次任務是破冰,先鍛煉身體,因為幹我們這行的,和一線作戰部隊不一樣,更需要強健的體魄,更需要在惡劣環境下依然能夠正常運轉的大腦,跟我來!」說完,中川秋男也操起一支鶴嘴鋤,領著兩人朝著大沙湖內部走去,來到大沙湖邊緣的時候,中川秋男各自掏出兩塊手錶交給兩人,讓他們戴上,進入大沙湖之後抬手注視著手錶便可抑制住眩暈。
    中川秋男指著大沙湖外解釋道:「在我們走進大沙湖之前,由於外面的參照物是靜止的,我們不會感覺有什麼異常,當我們走進大沙湖的時候,視覺參照物變成了天空和大沙湖冰層反射出來的天空,加上冰層下游動的這些魚,會在我們周圍折射出一種滾動式的錯覺,經驗產生出來的視覺信息會讓我們認為是地面和天空在不斷滾動,互相交替位置,但是你的大腦又清楚知道地面是地面、天空是天空,並沒有替換滾動,這種矛盾的訊息在大腦中匯聚之後,大腦不會發出正確的指令,所以會產生眩暈,接著摔倒。」中川秋男先指著自己的眼睛,又指著手錶道,「解決的辦法只有兩種,第一是進入大沙湖之前,閉上眼睛,至少等五到十分鐘再進入,第二種辦法就是在行走的過程中,低頭看著其他的參照物,如同那時候侯高遠交給我的那枚銀幣,你們現在戴著的手錶也是同理,明白了嗎?」
    胡萬欽和張大勇點頭,若不是中川秋男說這麼仔細,恐怕他們還真不明白,畢竟當時整個中國普遍文化程度都不高,眼界也並不廣,以致於鬧出許許多多的笑話,例如在朝鮮戰場期間,兩個排的志願軍戰士摸上「聯合國軍」的高地準備偷襲,其中幾名戰士見到睡夢中的黑人士兵非常吃驚,認為那是鬼,放棄偷襲就折回來匯報了。當時的軍隊之中識字的都是少數,大多數都是以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士兵為主,像胡萬欽和張大勇這些有一定文化程度的少之又少,所以逐步接受新事物也不算太困難。
    中川秋男領著兩人走到冰層的某個位置,接著立柱開始朝著冰層下面鑿去,此時胡萬欽和張大勇才發現他們要鑿的位置下面便是那日看到的那一架架軍用運輸機,當時胡萬欽就很納悶,詢問中川秋男為什麼不多調派點人手來做這件事?單憑他們三個人得鑿到什麼時候去?中川秋男的解釋卻很簡單:「越少人知道越好。」
    「越少人知道越好?」胡萬欽放下鶴嘴鋤,盯著中川秋男,剛看一眼,腦子就覺得一陣眩暈,趕緊閉上眼緩了下又問,「難道我們還要設伏抓捕繼續前來的特務?」
    中川秋男搖頭:「這倒不用,這邊飛機一出事,他們是不會來了,而且現在他們所謂的救國軍都集中在天山一帶,這幾年也圍剿得差不多了,剩下比較重要的也已經越境逃走。」
    「那還保什麼密?」張大勇舉著手中那支用了幾下就卷口的鋼鏟,「憑我們手中這些工具,能鑿開?」
    「你們仔細朝下面看看。」中川秋男指著冰層下方,等兩人仔細看了一番之後又指著那架墜落在林子外側的運輸機,「你們回憶一下那天看到的,再與下面的這幾架飛機做一個對比。」
    張大勇看著下面,半天才道:「下面的飛機是完好的,但是墜毀在林子外面的那架螺旋槳出了問題,至於其他的嘛,我還真看不出來。」
    中川秋男笑笑沒說話,而是等著趴在冰層上仔細看著下方,一動未動的胡萬欽。
    
    第七章(下)[虛龍假鳳]
    
    「完全一樣。」許久趴在那的胡萬欽開口了,但沒有抬起頭來,而是盯著冰層之下邊看邊說,「應該說,如果飛機沒有落在冰層之上,而是落在大沙湖中,那麼肯定是一模一樣,最詭異的是,就連飛機上飛行員的長相都一模一樣!」說到這的時候,胡萬欽才抬起頭來看著中川秋男,希望他這個老師能給他交出的答案打個分。
    「什麼?不可能!」張大勇也趴了下去,但那天他實在是沒有仔細去看飛機上成員的模樣。
    「胡萬欽說得對,一模一樣,那天我也發現了,所以很吃驚。」中川秋男蹲下來,「張大勇,你的優點在於你的身體素質各方面比胡萬欽強,但腦子靈活運轉的時候少,而你,胡萬欽你動腦的時間多,也很平均,但有些時候過於冷靜也不是件好事,而且你的身體素質差張大勇一大截。有些東西先天注定,後天全部彌補上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們應該是最好的搭檔。」
    「嗯。」胡萬欽簡單應道,因為他的注意力還在下面冰層的飛機上面,實在無法理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姑且先說有人模樣真的那麼相似,但下面幾架飛機中的人從機艙窗口看去,那駕駛員的臉長得一模一樣,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這一段時間我們的任務就是鑿下去,順便鍛煉你們。」中川秋男說罷又揮舞起了鶴嘴鋤,此時張大勇才明白擺在林子中用白布蓋著的剩下那一堆工具是幹什麼用的,中川秋男是早就打算好不挖出來下面的東西是不肯罷休的。
    接下來的半個月中,三個人每天都在大沙湖上鑿著堅硬的冰層,同時聽著中川秋男的「授課」,教授理論,學習歷史,每天鑿到下午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才收工,在大沙湖畔點起篝火,按照中川秋男的指示學習其他相關的諜報知識,密碼的構成,情報的投遞、交換方式,還有部分槍械的使用。
    冰層下面的飛機已經露出了半個翅膀,按照這個進度再挖幾天應該就可以挖到艙門的位置,到時候鑽進飛機便可以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胡萬欽又遇到了李朝年--那個深夜,坐在機艙外側篝火處值夜的胡萬欽熬著粥,這種環境下,粥是很不容易熬好的,如果想在清晨喝上一碗熱粥,必須要提前幾個小時。
    「嗯,好香!」李朝年的聲音傳入胡萬欽的耳中,正在用勺子攪拌粥鍋的胡萬欽警惕起來,立即轉身,卻沒有看到李朝年的身影,但他聽得出那聲音是誰的。
    胡萬欽沒說話,手中握著手槍,槍口也並未舉起來,因為他根本看不到對方人在何處。
    「別緊張,我在這。」李朝年又道,「我不是來與你為敵的,更不是什麼特務,你知道我和張大勇是同類,我只是想來幫你,免得你走那麼多的繞路。」
    胡萬欽依然沒有答話,而是將手槍慢慢放了下來,只是在那之前用較快的速度將彈夾取了下來,塞進了自己的袖筒之內。可這一切還是被李朝年看在了眼中:「我不會去拿槍,我對熱兵器絲毫興趣都沒有,在這種距離下,徒手是最好的殺人方式……」
    李朝年的聲音剛到這停頓了,胡萬欽隨即感覺到一隻手按在了自己的肩頭,他立即扭頭,發現李朝年滿臉笑容站在機體一側,依然穿得那麼單薄,手中也沒有任何武器。
    「你到底是誰?你想幹什麼?」胡萬欽看著李朝年,雖然的確沒有感覺出他有敵意,但是還是不敢鬆懈,況且他經過了半個月的訓練之後,已經和從前不太一樣了。
    李朝年看著胡萬欽,隨後側頭看向大沙湖的方向,凌晨的夜裡,漫天的繁星映照在大沙湖的冰面之上,因為沒有大量光線折射的緣故,走進去短時間內都不會造成人腦的眩暈,只是夜間大沙湖表面溫度下降得厲害,凌晨…左右溫度會降低到零下五十度的樣子,人走進去不及時出來,會被立刻凍死。
    「再過幾天,你們就可以進去了,從那一刻開始你的命運之門就真正開啟了。」李朝年又扭頭回來,「張大勇算是個雜家,但看相摸骨也應該多少會一些吧?你知道自己是什麼面相嗎?」
    胡萬欽搞不懂李朝年東一句西一句到底想表達什麼東西,只是搖搖頭。李朝年笑著說了四個字:「虛龍假鳳。」
    「不要胡說八道!」胡萬欽從張大勇那聽說過什麼叫做「虛龍假鳳」,這種話無論在哪個時代都不能亂說,曾經在清朝乾隆年間,河北境內有個男子被街頭算命的以騙錢為由,說他有「虛龍假鳳」之面相,結果沒過幾天就橫屍荒野了。
    「這有什麼好緊張的?都說了是『虛龍假鳳』,又不是命格之中真正帶那條命,歷史上有『虛龍假鳳』面容的很多,那些起來造反,最終沒成功的都是這種面相,當然也有那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也帶這種面相,人在關鍵時刻選擇不一樣,未來的命運當然也不一樣,只不過命就是命,要想改變是不可能的。」李朝年指著胡萬欽的面部道,「你的命就很好,不僅因為你很聰明,如果先前是張大勇,恐怕已經對我出手了,但你不會,說明你眼光看得比較長遠,在沒有搞清楚某些事情真相之前,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胡萬欽搖頭,揮手道,「你趕緊走吧!」
    「你完全聽不懂我說什麼,還聽我說了這麼久,我是應該誇你聰明呢,還是應該覺得你是個蠢貨?」李朝年哈哈笑道,笑聲很大,竟然都沒有驚醒警惕性極高的中川秋男和張大勇,胡萬欽立即意識到那兩人估計被李朝年用了什麼手段給迷暈了。李朝年笑罷,一抖衣服上的積雪,「只有我知道冰層下面的運輸機是怎麼回事,如果你想知道,隨時可以找我,我就在林子附近遊蕩,不用暗號,只需要拿著火把走進來,我就會知道……」李朝年說完走了,還扔下一句話,「粥不錯,昨天的烤肉我也偷偷嘗了,你有做廚子的潛質。」
    這小子說話口氣真大,明明年齡比我小,說話還這麼大套!真搞不清楚是什麼來路。胡萬欽進機艙看了看熟睡中的中川秋男和張大勇,確定兩人沒有任何事之後,又回到了值夜的地方,只是這次他背靠著機體,密切注視著林子的方向。
    李朝年在林子中「散步」,一直走到自己刨出的雪坑位置才停下來,活動了下手臂道:「師兄,我知道你一直跟著我,出來吧。」
    李朝年說完,撿起一塊石頭砸向後方的一棵樹,石頭砸中樹幹之後,樹枝上的積雪紛紛掉落,但何柏谷卻從李朝年右前側的方向走出來,背著手盯著他道:「失算了吧?師父教過我們,要跟蹤人,最好的辦法不是在他身後,而是走在他前面,因為怕跟蹤的人只會留心自己的身後,不會擔心自己的眼前。」
    「你走了,喜豆怎麼辦?她只是個女孩子家,而且你也知道,她是綠眼眸,別人眼中的狐狸精,長那麼好看,會出事的。」李朝年說完鑽進雪坑之中,抓起裡面的一壺酒就要喝,誰知道酒壺卻被何柏谷從外面拋進來的石頭擊得粉碎。
    何柏谷蹲在雪坑前,怒道:「忘記師父定下的規矩了?不能喝酒!」
    「那是給開棺人定下來的,我是嗎?我不是。」李朝年雖然這樣說,卻沒有拿起第二瓶,只是蹲在那看著何柏谷依然問,「我問你,喜豆呢?」
    「喜豆自然會在安全的地方,不過我更擔心你,自從那年你去了天墓再回來,就變得神神叨叨,一天到晚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做怪異的事情,你到底幹什麼?」何柏谷一臉的疑惑,更多的卻是關心和擔憂。
    李朝年微笑地看著何柏谷的身後:「先前你肯定也聽到了,胡萬欽也那麼問我,我說過,這些都是天意,是必定會發生的事情,我只是照做而已,其實很輕鬆。」
    何柏谷鑽進雪坑之中,看著李朝年,嚴肅地說:「師弟,師叔當年的死是因為過於執著天意,其實師父也是,只不過他們一個信,一個不信還想去改變,我們為什麼不能像正常人一樣呢?種地圈羊,過著正常人的生活,其他的事情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師兄,你忘記師父臨死前說過的話了?他希望你能繼承他的遺志。」李朝年收起笑容,握緊了旁邊的瓶子。
    「我繼承了!但我知道首先要改變的是我們自己,自己都改變不了,怎麼去改變什麼天意?」何柏谷準備安坐下來,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和自己這個古怪的師弟交談一次,誰知道李朝年把話題跳開,問了一句讓何柏谷發懵的話。
    李朝年湊近何柏谷問:「師兄,你喜歡喜豆嗎?」
    何柏谷懵了,原本凝聚的眼神又散開,反問:「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李朝年笑了:「你怎麼不回答我的問題?你知道嗎?從常理來推測,你要是不喜歡,肯定會馬上搖頭,但凡心裡有那麼一點點喜歡,都會像你剛才那麼反問我。」
    
    第八章(上)[自己的自己]
    
    「我不喜歡喜豆,你要是喜歡……」何柏谷馬上辯解道,話說了一半,李朝年就抬起手來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可何柏谷完全不理會他,立即道,「我知道你喜歡喜豆,我作為師兄,應該照顧你,你要是喜歡,我會搬出現在的地方,搬到較遠的地方,以後極少出現在你們跟前。」
    「打住打住打住!」李朝年有些粗魯地打斷了何柏谷的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喜豆的確漂亮,要是當年我沒有進入天墓,我恐怕會被她迷住,但現在不會了,我對她沒有絲毫興趣,你可以理解為我對女人毫無興趣,我現在只想告訴你一個殘酷的事實,如,果,你,再,不,下,手,喜,豆,就,成,為,別,人,的,老,婆,了。」最後那句話李朝年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口中擠出來的,說得凶狠,而且還用「下手」來形容,這讓何柏谷很不快,但同時也感覺出了某種威脅,並不是李朝年的,而是那個「別人」,他的確喜歡喜豆,但卻不知道喜歡她的什麼,也許僅僅是那張臉。
    即便是每天都和喜豆在一起的何柏谷,在每一個夜晚入睡前,閉上眼睛眼前晃動的依然是喜豆的模樣,她的臉,她的胸部,她的腰肢,她的那雙又長又白的腿。一開始何柏谷還拚命地抑制自己這種念頭,試圖在腦子中去想過去的事情來抹去喜豆的模樣,可想來想去,最終會回憶到在陝西剛遇到喜豆時的場景,當然結果便是他繼續想喜豆。
    曾經有很多個夜晚,他從船上爬起來,踮著腳尖站在門口,透過門縫去看另外一間屋子中熟睡的喜豆,雖然大多數時候他只能看到一個身軀,但那樣已經很滿足了,同樣的,他並沒有意識到,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他將自己所學的一切都忘記了,成為了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青春期男孩兒。
    不過何柏谷也記得那個夜晚,自己在門縫偷看喜豆的時候,感覺背後有陣陣壓迫感襲來,他緩緩扭頭,看著窗戶下抱著自己小腿,把臉放在膝蓋之上的李朝年,藉著月光他隱約可見李朝年臉上那種複雜的表情,不知道是在怨恨他,還是有其他的念頭。他試圖解釋,但李朝年的眼珠子卻緩緩移動著,將目光投向了其他的位置,盯著角落中那口瓦缸。
    後來,很多個夜晚,何柏谷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要去偷看喜豆。而是在白天,盯著喜豆看個夠,以致於喜豆好幾次都被看得臉紅,反問他:「柏谷,你在看什麼呢?」
    何柏谷臉一紅,扭頭到一側搖著頭表示沒看什麼,而此時李朝年卻總會故意從他們中間走過,側頭看著何柏谷幫他回答道:「看你唄。」
    何柏谷不知道什麼叫做「青春期」,那時候還沒有那種教育,只是他發現自己對喜豆的身體開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甚至有一次在喜豆洗澡的時候,躲在窗戶下面心裡鬥爭了好久,這才決定去偷看,誰知道喜豆已經洗完了,正站在角落中背對著窗戶的方向穿衣服。何柏谷的手一下抓緊了窗沿,卻不小心碰掉了窗沿上放著的一塊干紅薯,紅薯落地砸在碎瓦礫之上,發出的聲音讓喜豆很警惕地轉頭看了過來。那一瞬間,喜豆的身體完全呈現在何柏谷的眼前,何柏谷傻了,手抓著窗沿,也不管喜豆那張臉上出現了什麼樣的表情,只知道目不轉睛地看,大腦中一片空白。
    沒有叫聲,也沒有責罵,什麼都沒有,只有喜豆的驚訝轉變成為面無表情,隨後是當著何柏谷的面慢吞吞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開門離開,剩下何柏谷一人依然站在窗沿那。
    後來,何柏谷都忘記了那天是什麼日子,只記得好像剛下雪,天氣逐漸寒冷,可自己卻燙得像一團火一樣,而自己的師弟李朝年卻穿著很單薄的皮襖站在院子中間,仰頭看著天,一會兒笑,一會兒怒,喃喃自語,不知道在做什麼。
    許久,何柏谷反應過來,卻根本沒有發覺自己著了李朝年的道,陷入了幻覺之中,如果讓他看到其他的東西,他會憤怒,但這個場景他不會,反倒是覺得有些意猶未盡,這是個很危險的信號,可他卻視而不見,只是回過神來問李朝年:「那個別人是誰?」
    「你不是不信天意嗎?」李朝年笑了,竟然從口袋中掏出一包煙來給自己點上,「你不信就別問,你要信就說,但必須是真的相信,雖然我不相信你會相信。」李朝年依然說著那些古怪的話,讓何柏谷立即從先前的甜蜜之夢中徹底清醒。
    何柏谷好像做了什麼決定一樣,轉身爬起來走了,朝著那架墜毀的飛機跑去,他從李朝年的話中理解到了某種自己無法完全確定的訊息,這個訊息讓他產生了殺意。他在林子中奔跑,毫不掩飾自己的足跡和氣息,在快奔到林子口,靠近大沙湖畔的位置時他摔倒了,摔在雪地之中,腦袋差點撞上一棵大樹,好在是他反應極快,伸手撐住了那棵樹,同時也讓他再一次從憤怒之中清醒。
    我在做什麼?何柏谷坐在雪地之中看著自己的雙手,如果他真的要下殺手,為什麼要大搖大擺地衝過去,而一抬眼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坐在機艙口的胡萬欽,胡萬欽也捏緊手槍,警惕地看著他,若不是認得他就是從前來過第三分院的何柏谷,恐怕一顆子彈早就射了過來。
    走吧。何柏谷起身,轉身朝著山上走去,忽然覺得路途是那麼的遙遠,他跟蹤李朝年而來的時候,並沒有覺得有這麼遙遠,只是心中有些擔心獨自一人在家的喜豆,而如今他想回去,想看到喜豆,頓時覺得路是這麼的遠,自己又是這麼的渺小,喜豆會不會出什麼意外?會不會餓著了?會不會凍著了?會不會因為找不到他而在野外迷路了。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何柏谷加快步伐,胸腔那顆心都快要燒化了。
    「造孽啊。」站在雪坑外的李朝年看著遠去的何柏谷,嘴唇有些微微發抖,並不是身體感覺到冷,而是心中發寒,「對不起,師兄,我改變不了什麼。」
    胡萬欽站在那,看著何柏谷奔來,跌倒,又爬起來轉身朝著山上跑去,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兩個小子是什麼人?又想做什麼?什麼叫虛龍假鳳?這個疑問一直伴隨著胡萬欽直到他們打開飛機艙門的那一刻……
    四天後,艙門終於被撬開了,撬開艙門的中川秋男並沒有急於進去,而是拿出了很寶貴的相機,調整好了之後,讓張大勇舉著火把先行進去查看,自己在外面等待,而胡萬欽持槍在周圍警戒。
    許久,機艙內的張大勇都沒有說半個字,好像是出了意外,胡萬欽有些著急,扭頭去看時,發現中川秋男也走了進去,隨後機艙內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好像是裡面有個隱藏的高手,他們進去一個就立即被那人無聲無息地制服了。
    「領導?老張?」胡萬欽試探性地喊道,沒有人回答他,焦急的胡萬欽終於決定走進機艙去看個明白,他走了進去,發現張大勇和中川秋男都站在機艙中間背對著他,似乎已經全身僵硬了,他持槍小心翼翼走過來,來到他們中間正要開口的時候,卻看到了前方坐在機艙左右的那幾個人,頓時傻了,他終於知道那個「高人」的真實身份了--他們自己。
    飛機中除了駕駛員之外,還有八個人,那八個人之中除了近一個月前墜毀的C46運輸機中的五個軍人之外,還坐著侯高遠、中川秋男和張大勇,唯獨沒有胡萬欽。
    中川秋男終於開口說話了:「這怎麼可能!」說完,他徑直走到「自己」的跟前,去撫摸,去打開他的衣服,摸索著,證實著,最終發現那就是他「自己」,不可能是其他人扮的,難道自己還不熟悉自己嗎?他又轉身去查看了另外一個侯高遠和張大勇,依然沒有發現有假扮的痕跡,就算用所謂的易容術都不可能做得這麼像,連胎記和傷痕都一模一樣。
    「怎麼會……」中川秋男扭頭看著拿過張大勇火把的胡萬欽,「怎麼會沒有你?」
    「為什麼會有我?」胡萬欽反問,雖然他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也清楚自己明明在這裡,不可能在冰層之下,但中川秋男和張大勇又是怎麼回事?對了,那個小子他說過,要是開了飛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可以去找他,他可以回答!胡萬欽想到這,拔腿就要走,但想著一走了之會讓中川秋男懷疑,隨即作罷,很久之後中川秋男才決定下手將這裡所有的屍體都拖出去,接著再繼續挖掘其他的冰層,打開所有的機艙!
    第二架飛機在半個月之後又鑿開了,隨即又過了半個月的時間,他們三人鑿開了第三架飛機,隨即發現在堅硬的冰層之下,除了第四架、還有第五架、第六架,甚至還有可能更多……下面到底還藏著多少架一模一樣的C46,中川秋男猜都不敢猜,這已經超出了他的知識範疇之外。
    
    第八章(下)[再次甄別]
    
    挖掘停止了,授課也停止了,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
    中川秋男開始變得不發一語,每天除了抽煙就是發呆,盯著大沙湖,只是不時地用電台聯絡一下,隨後繼續抽煙發呆,再後來就是站在那些搬出來的屍體前,有時候還會突然嘔吐。
    第二架飛機之中除了駕駛員和五個軍人,就只有侯高遠一人。
    第三架飛機之中有侯高遠和中川秋男。
    第四架飛機之中有中川秋男和張大勇。
    他們花了幾個月的時間,鑿出了四架飛機,發現了三個侯高遠,三個中川秋男,兩個張大勇,卻沒有發現一個胡萬欽。
    張大勇好幾次都試圖開口問胡萬欽這是怎麼回事?但每次話到嘴邊又想抽自己的耳光,然後告訴自己老胡怎麼可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挖掘停止的第五天,一直用「嗯嗯啊啊」來代替正常說話的中川秋男終於開口了:「明天一大早我們就回去,這裡留給其他的同志來善後,回去之後我們要各自交一份比較完整的報告,寫清楚最近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寫什麼東西?」張大勇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好像是中川秋男把屎弄他臉上了一樣。
    「老張,我幫你寫吧,我知道你不喜歡動筆。」胡萬欽幫張大勇解圍,誰知道卻遭到中川秋男的喝斥。
    中川秋男一下站起來,看著兩人道:「胡說八道什麼呢?知不知道你們現在是做什麼的?這種東西可以讓別人幫著寫嗎?要不想幹了,趁早滾蛋!」
    中川秋男忽然這麼火大,張大勇和胡萬欽都知道是為什麼,畢竟要是他們在主持這件任務,遇到這種事情肯定也會不知所措,胡萬欽曾經試想過,中川秋男肯定認為那是從前墜毀在這裡的C46運輸機,基本上只能這麼認定,否則沒有其他的解釋,他不會相信侯高遠之前說這裡從來沒有降落過飛機,只空降過物資的說法,畢竟特務的話能相信的成分極少,即便是在他們被俘之後,招供說出來的情報也不一定全是真的,有時候可能會亂咬,隨意抓人來誣陷說是同夥,一來是干擾視線,二來是為了自己的長期安全,因為只要不把實話說完,你暫時就不會拿我怎樣。
    當天夜裡,胡萬欽實在忍不住了,趁著中川秋男和張大勇兩人睡著,舉著火把就進了林子,準備去找李朝年問清楚,雖然他不確定李朝年是否真的知道,但總得去碰碰運氣,萬一那小子真的知道呢?這和是否立功沒有半點關係,胡萬欽心裡想的只是解決掉這個危機,而且他還知道,他們明天早上返回第三分院的同時,肯定會有一支部隊前來封鎖該地區,一直到冬天結束,春天來臨,大沙湖冰面全部化了之後,部隊就會進行飛機打撈任務,徹底查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胡萬欽打著火把進了林子,在林子中走了很久都沒有發現李朝年的蹤跡,連點聲音都聽不到,轉了好久李朝年都沒有出現,胡萬欽這才遺憾地回到墜機處等著,以為李朝年會自動出現,一直到了太陽升起來之後,李朝年依然沒有出現,胡萬欽幾乎認定李朝年是在耍弄自己了,就在他有這個念頭的時候,醒來簡單洗漱完畢的中川秋男卻問道:「昨天半夜,你去林子裡幹什麼了?」
    胡萬欽一愣,剛準備開口解釋,發現一側的張大勇竟然不看著他,只是自己埋頭吃著自己的東西,他意識到昨天晚上自己被跟蹤了,而且跟蹤自己的不僅僅是中川秋男,還有張大勇。這個時候的胡萬欽才明白,為什麼李朝年沒有出現,有可能就是因為李朝年發現了他被跟蹤,所以才不現身,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畢竟做情報工作的人比常人要敏感許多,而且在這種大環境、大背景下,李朝年這種神神叨叨的人肯定會被認為是敵特,或者破壞分子。
    「我想起那些會飛的怪魚了,於是去林子裡面找找線索。」胡萬欽找了個比較恰當的借口,「你們昨天晚上跟蹤我了吧?」
    中川秋男見胡萬欽並不緊張,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問:「發現了什麼?」
    「林子裡面的樹,大部分樹幹上面都有如同小木屋中的劃痕,應該是那些怪魚留下來的,不過怪就怪為什麼他們再不襲擊咱們了?」胡萬欽說的是實話,因為他昨天晚上的確是發現了樹幹上的那些痕跡,只不過他早就想明白了為什麼怪魚不襲擊他們,因為當初在大沙湖中抓走他們同類的並不是他們,而是侯高遠那批人,現在侯高遠已經被帶走了,他們也沒有再對大沙湖中的怪魚下手,按照因果報應,怪魚當然和他們河水不犯井水。
    「可能吧,回去吧,咱們還有事得做呢,先回去審審那些特務,最不好辦的就是那五個軍人中還有兩個美國人,很麻煩,上面通知我們馬上趕回去。」中川秋男說完三兩口吃完東西,起身收拾,張大勇也立即起身幫忙,好像與胡萬欽之間有著什麼隔閡一樣。
    三人收拾妥當,從原路返回,走到山頂的時候就遇到了前來封鎖的部隊,只不過人數比胡萬欽想像中還多,竟然有兩個加強連,輕重武器都有,還配備了迫擊炮,連反坦克炮都是拆散了往山裡搬,行動十分遲緩,但胡萬欽聽到中川秋男與領頭的那個首長模樣的人交談時,才得知昨天夜裡,就已經有兩個偵察排到了大沙湖的附近,只是沒有現身而已。
    聽到這裡的時候,胡萬欽一腦袋的冷汗,知道昨天晚上要是自己和李朝年見了面,不管說了什麼,肯定都會成為被懷疑的重點對象,那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下山,三個人坐上了那輛早就等待在那的小吉普,小吉普拉著他們徑直朝第三分院開去,只用了他們最早被侯高遠帶著走來的五分之一的時間就到了目的地,但不是第三分院,卻是部隊的野戰營地。
    進了營地,三個人簡單清洗,隨後中川秋男下令:睡覺。胡萬欽很納悶,明明事態緊急為什麼要睡覺呢?可是命令就是命令,胡萬欽只得強迫自己睡,睡到半夜,又被中川秋男叫醒,叫他換上一身軍服,換軍服的時候胡萬欽發現張大勇不見了,詢問中川秋男,對方也是什麼都不說,再然後他被帶進了一頂帳篷之中,進去之後中川秋男轉身就走,可胡萬欽看得很清楚,他也是被人給帶走的,他正要開口問這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帳篷最裡面就傳來一個沉悶的男聲道:「坐下。」
    胡萬欽在黑暗中摸索著,終於摸到一把椅子,隨後坐下來開口問:「能點燈嗎?」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那男聲道,「今天叫你來,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聽聽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胡萬欽納悶。
    「對,你的故事。」男聲肯定道,「從你記事開始,到今天早上發生的,你能記清楚的所有事情,不過不管發生了什麼,請不要撒謊,特別是朝鮮戰爭期間的事情。」
    胡萬欽冷笑了一聲,抓著自己的膝蓋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們還是不相信我,認為我在戰場時候投敵了對不對?好,我就明說了吧,我當時是被俘了。」
    「被俘了?」男聲聽起來並不吃驚,「那當時你回來之後,你為什麼不說?」
    「那種情況下,我能實話實說嗎?而且……」胡萬欽頓了頓,「而且我們是被放走的,放走我們的那人是個國民黨的軍官。」
    「據我說知,朝鮮戰爭國民黨沒有那個機會參加吧?美國方面也擔心事態會擴大了,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