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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而何患才剛剛繼任村長,歲月還長著呢,爭執許久,何患就是不肯,老村長抬手就給了自己兒子一個嘴巴子,罵道:「連你老子的話都不聽,還敢說孝順!?滾開!」
    老村長拉開何患,先把朴刀扔了下去,剛準備攀著兩側向下滑,就聽到「撲通」的落水聲,接著是很沉悶的一聲撞擊,聽起來下面應該有水,但不深,朴刀落水後很快撞擊到了下層的船艙地板。
    「有水就好辦!」老村長終於有了點笑容,畢竟何家村人在海邊生活了幾百年,最精通的就是水性,相反被困在這種怪異的船艙之中還渾身不自在。老村長抓著兩側慢慢向下滑,下去之前還叮囑何患道,「老子沒有說話,你不准下來,你媳婦兒和娃還指著你給口吃的呢!聽沒聽見?」
    何患連連點頭,讓自己父親多加小心,他深知父親的脾氣,真惹急眼了,會把自己一刀背給劈暈的,自己的一套祖傳的明朝南軍五十六路刀法根本沒有老村長的熟練,真為了「孝順」打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老村長順著艙口向下一滑,雙腳一踩,腳尖能碰到水面,但接觸不到水中的地面,尋思也不高了,一鬆手就掉落了下去。「嘩啦」一陣水響之後,老村長落到下面的船艙之中,再看下面的水剛好沒到自己膝蓋向上的部位,又有些犯愁了:這種水位不高不矮,游不能游,跑不能跑,最是麻煩。
    「爹,沒事吧?」何患向下俯著身子問。
    老村長俯身從水底摸了朴刀握在手中,仰頭道:「把馬燈給我扔下來,下面太暗,這些游動的鬼火又照不透周圍!」
    何患趕緊把馬燈扔了下去,老村長伸手接住,點燃裡面的煤油棉線後,提起來向四下看著,只見下面全是木頭搭建的船體骨架,除了不斷遊走在周圍的鬼火之外,再遠點的地方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患兒,你好好守著,我去前往看看!」老村長提著馬燈慢慢地在水中走著,何患趕緊制止,但老村長卻再也不回應了,他只得趴在艙口處看著馬燈的燈光離自己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爹——」何患朝著下面喊著,好半天終於聽到老村長回了一句,「慫熊!叫什麼叫?你老子還活著呢!閉嘴好好守著!」
    何患聽到老村長回應,鬆了半口氣,隨後又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一眼船艙走廊,誰知道這麼一看不要緊,何患頓時嚇得怪叫了一聲,直接跌進了下面的艙口之內——就在他回頭的瞬間,看見原本站在船艙兩側的那些蟲孔怪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圍成一圈站在他的身後,用各種古怪的姿勢「看著」他!
    「動了!動了!那些東西動了!」何患掉下船艙底部後,吃了好幾口水,掙扎著爬起來,對著老村長離去的方向喊道,但卻沒有聽到父親的回應,除了遊走的鬼火照亮了身邊一小片範圍外,周圍全是無盡的黑暗。
    
    第五章(下)[最錯誤的決定]
    
    何患抬頭,看著艙口,提著那柄死死握住的朴刀,大腦中一片空白,就在他跌下來之前,他滿腦子還是熱血的念頭——要是遭遇到了怪物,殭屍或者是其他什麼東西,他就用熟練的刀法將其砍倒。可實際上等他遭遇之後,才明白沒有經驗的前提下,自己除了被嚇得「哇哇」亂叫之外,都快忘記手中還緊握著一柄鋒利的朴刀了。
    「爹——」何患大聲喊道,聲音很快被黑暗吞噬,他壓低聲音,用正常的嗓音試探性地喊道,「爹——」
    沒有人回答。何患用手揮動著一團淡藍色的鬼火向前飄動,當做照明的光源,隱約間,看見左側前方有一個人影,好像貼著船體在看著什麼。何患立即使勁揮動著鬼火,試圖讓鬼火加快速度,但鬼火依然是慢悠悠地遊走著,何患急了,用刀尖挑著鬼火加快步伐向前方尋去,走到跟前時,發現那所謂的人影只是船體的一部分黑影,但黑影又似乎在原處蠕動。
    何患覺得奇怪,將刀尖湊近,藉著鬼火的藍光仔細去看那牆壁上的影子,看清楚後,驚訝得一張嘴,但又下意識伸手摀住,不小心就咬住了自己的舌頭尖,痛得滿頭大汗,即便如此注意力依然集中在眼前的黑影上,因為湊近何患才看清楚,那團黑影根本就是混在船體爛泥木板中的一個活人!
    之所以何患認為那人還活著,僅僅是因為他的身體還在蠕動。何患壯著膽子湊近用刀尖挑起鬼火仔細看,從上至下看著,看到下體時發現那是個男人,個子不高,滿臉的皺紋,渾身皮膚表面都被爛泥包裹著,還有蛆蟲在上面鑽來鑽去。
    「喂——」何患對著那人低聲喊道,隨後又很白癡地問道,「你死沒死?」
    那人當然沒有回答他,面部的那對眼睛也是一隻睜開,一隻閉上。睜開的那隻眼睛中明顯還算有神,眼珠子透亮,只是在何患的呼喚下沒有任何反應。何患又舉起鬼火向旁邊看去,發現那人周圍竟然還有其他人,以各種不同的姿勢被融入船身的爛泥之中,有人倒立、有人蜷縮、有人呈大字形……其中也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所有人都沒有毛髮,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這是艘什麼船?何患以海為生,當然很清楚這樣的船是絕無可能漂浮在海上的,一旦下水爛泥溶化在海水之中,立刻就會下沉……想到這裡,何患又想起自己先前從上方跌落,吃的那幾口所謂的「海水」,根本就是淡水,想到這他立即俯身用手指蘸了點腳下的水,放入口中嘗了嘗,果然是淡水!
    這是怎麼回事?一艘行駛在大海中的爛泥鬼船,船艙下部進的卻全部是淡水?是船上的儲備水源洩露嗎?有這個可能,但船艙底部這麼大,這淡水儲備也未免太多了點。
    「爹——」何患又喊道,依然沒有人回應,他掉頭朝著前方走著,可走了兩三步,總覺得有什麼人在盯著自己,又舉著鬼火轉頭去看融入船身中的那些人,覺得沒有什麼異樣搖了搖頭又繼續向前走,誰知道他剛舉著鬼火轉身,那些睜著一隻眼的人眼珠子齊齊地轉動,不約而同地看向了何患的後背。
    當然,何患這次並沒有察覺到,因為比起那些船身中不知死活的人來,更重要的事情是找到自己的爹,然後趕緊離開。眼前的事實已經證明,這艘船極有可能就是鬼船,也明白了阿瑾離開時所說的那番話中的含義,必須要找到蘇南茅山派亦或者川西開棺人二者之一陪同前來,否則根本不會明白鬼船的真正秘密。
    沿著船艙下方前進,走了至少十來分鐘,何患都沒有看到自己父親的蹤影,也沒有發現馬燈的光源,但在徑直前進的過程中,他的雙腳在水中也沒有碰到任何與人體相似的物件,是不是說明父親只是越走越遠,並沒有出現意外?
    這艘船實在太大了,何患曾經親眼目睹過日本人的軍艦,軍艦雖大,但在這艘船跟前也僅僅只是牛高馬大的漢子腳下站著的幼童,這種大型船隻不要說夜間航行,白天航行在海面上都很容易被人發現,就像是整艘船突然間從海底深處冒出來的一樣。
    何患疲憊了,也感覺周圍越來越冷,那股冰冷從雙腳到雙腿,再到腰部,他將朴刀夾在腋下,用雙手搓著自己的胸口,試圖用摩擦出來的溫度擋住向上襲來的寒冷,同時也不再開口喊老村長,擔心一張口體溫會快速流逝。
    繼續向前,前方還是一團黑暗,終於何患停下來了,他心中其實有了放棄的念頭,可完全是因為一個「孝」字當頭,讓他不得不繼續找下去,可就在他抬頭向上看的時候,卻發現頭頂有一個打開的艙口,他意識到了什麼,舉起刀尖上的那團鬼火去查看那艙口,發現艙口處果然有蟲孔人的腦袋湊在那——他又回來了!或者說何患一開始就在船艙底部繞圈。
    完了!何患真的絕望了,但眼下的絕望同樣又是個機會,他可以想辦法用繩鉤掛住艙口的邊緣攀爬上去,然後離開這艘爛泥鬼船,憑著他常年在海上的經驗,找幾塊木板應該可以堅持游回何家村島……他就站在那幻想著,甚至幻想到自己回到何家村島的沙灘上,就看到一直等待在那的妻兒,可一想到妻子問:「公公呢?」又想到兒子會問,「爹,爺爺呢?」他頓時又清醒了,扯著嗓子朝著遠處的黑暗之中喊道,「爹——」
    「嘩啦」的划水聲從何患身後傳來,何患猛地轉身,看見一個人影從水中冒了出來,舉起鬼火再一看,果然是老村長,心中那塊石頭立即落地,迎上去問:「爹!你去哪兒了?」
    老村長怒視著何患,罵道:「兔崽子!你怎麼下來了?」
    「我被那些東西趕……趕下來了!」何患說了個能給自己留點面子的借口,又趕緊問,「我找了一圈,又回到了這個地方,你去哪兒了?」
    「下面……」老村長用刀尖指了指腳下,「下面還有一層船艙。」
    「啊?」何患用腳感覺了下水底下,想想也就明白了,這艘爛泥鬼船這麼高大,他們先前也只是下了兩層船艙而已,按道理下面應該有更深的船艙才對。
    老村長摸索著在旁邊的船身上拿過自己先前掛在那的馬燈,打開蓋子舉起,搖頭道:「我憋著氣潛下去,發現下面有船艙,我又回來換了口氣,繼續向下找,發現船艙的下面還有船艙,不知道有多深……」說到這老村長滿臉都是遺憾的神情,不過何患倒是明白了,明白父親終於也打了退堂鼓,明白以自己凡人的能力,是無法查明爛泥鬼船的秘密。
    「爹,那我們……」何患沒敢把下面的話說出來,但老村長也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表示同意。於是兩人用繩鉤抓了船艙上方,在那群不知道真看不見,還是故意看不見他們的蟲孔人「注視」下,爬出了艙口,朝著上方的甲板處走去。
    來到最先他們進入的艙門口,老村長停下了腳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又忽然將手中的朴刀和馬燈交給了何患,叮囑他:「等著我!」緊接著轉身就向船艙內跑去,任憑何患怎麼喊,就是不回應,沒多久老村長又返回,只是這次手中多了一個東西——一個被他抱出來,身體還在奇怪抖動的蟲孔人。
    「你這是……」何患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父親準備要做什麼,總不至於想用這個蟲孔人當做在海上漂浮的工具,兩人再游回何家村島吧?
    「抱好了!這人咱們得帶回去!我去找有沒有船!」老村長的話完全是命令,容不得何患質疑,他只得半閉著眼抱過那滿身是蟲孔的怪人,腦袋向旁邊偏著,恨不得閉上眼走向甲板,直接將那東西扔進海中。
    老村長找了一圈,雖然找到逃難用的船了,但看那模樣也沒有辦法漂浮在海上,只得用朴刀砍了木箱,揭下來幾塊木板,與兒子何患一起抱了那還在掙扎的蟲孔人就跳下了爛泥鬼船,抓著木板向何家村島的方向游去了。
    ……
    「我和我爹就帶著那麼個怪物回到了島上,誰知道那個東西成為了我們無法歸家的根源所在。」何患歎氣道,指著遠處清楚可見的島嶼北面,「先生請看,這邊就是以前北村所在的地方,現在是何家村島的墳地所在,除了祭祀的時間外,其他人都不能入內。」
    穆英豪聽著何患所說的往事,已是渾身冰冷,他慢慢抬眼看著北面,心中卻是一團亂麻,不斷地重複著告訴自己一句話——這怎麼可能呢?
    何患見穆英豪的神情有些怪異,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話,自己這個該安慰的人反倒與穆英豪調換了角色,心中也不是滋味,只是祈求著穆英豪真的可以救全村人,能讓他們回去與妻子團聚。
    何患和老村長帶了那蟲孔人返回何家村島之後,並沒有及時與村中其他人會面,而是悄悄從島的北面爬上,那時候潮水恢復了平靜,但兩人費力躲過那些海水中的小漩渦卻花費了不少的時間,一直到第二天正午他們才爬上北面。等上島再看那抱著的蟲孔人,那人已經產生了巨大的變化——原本全身佈滿的窟窿已經不知什麼時候被血肉填滿,只剩下一個個如同槍傷般的傷疤。
    
    第六章(上)[大漢奸I]
    
    老村長對蟲孔人的變化似乎不覺得奇怪,何患也慢慢懂了,自己父親幹這件事明顯就是在仿造當年祖上何芝龍的做法。只是自己與父親聽說的祖輩往事之中,從未提到過何芝龍等人救下海難船時,曾發現那些落難者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不過何患又想過,也許是因為此事過於怪異,所以何芝龍等人有意隱瞞?畢竟當年初遇落難者的只剩下了何芝龍、何嘗與何懼三人,而東山氏三姐妹本就是落難者,所以這六個人可以隨便編造當年的故事,事過幾百年,後世根本沒有辦法查明。
    何患將自己的想法告知給父親之後,老村長當即便否定了,提了提手中那把朴刀道:「朴刀應是宋代所發明的兵器,也有長短之分,明軍之中也是北軍善用長柄朴刀,南軍善用短柄朴刀。祖上何芝龍本是軍中悍將,所習的就是南軍五十六路刀法,這種刀法其實最講究的就是心靜,只有保持內心平靜,才能在對敵時一招制勝。試想一下練習這種刀法的人,加之手下又都是身經百戰的軍士,做事小心謹慎,如果落難者都是像這傢伙在爛泥鬼船上的模樣,他們如何肯救助?肯定會一把火將那船給燒得乾乾淨淨。不過,這也是祖上何芝龍後來因為女人敗壞南北村的規矩,認為自己有愧於這套刀法,從此再不用刀的原因。後來傳下來的刀法並不完整,都是何嘗、何懼二位祖上憑著記憶傳下來的,少了心靜的精髓,多了些辛辣之風。」
    何患點頭,正準備問接下來怎麼處置這個已經逐漸恢復成人型的怪人後,沒有想到父親竟然拿過自己手中這把朴刀,對著那人揮舞著手中的雙刀,片刻之後便割斷了那人的腳筋手筋,隨後收勢,低頭看著那人道:「不要怪我無情,我只是想查明真相。」
    那人滿臉都是怨恨的神色,雙眼都快冒出火來了,先前明明是看似被縫合的眼皮,現在卻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可其中又帶著明顯的不解,看了看老村長和何患,又緩慢側頭看著四周,彷彿自己身處在一個非常怪異的地方。
    老村長將刀遞還了何患,轉身就走,何患卻還站在那盯著那男子,男子卻忽然開口問何患:「這是什麼地方?」
    「何家村島!」何患回答道,雖然先前在爛泥鬼船上覺得那東西著實可怕,但現在再看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放在這割斷手筋腳筋放任等死,未免於心不忍,剛開口準備哀求自己的父親,那男子卻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雙眼放光,彷彿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一樣。
    「我終於逃出來了!哈哈哈哈哈——」男子呈大字型躺在地上,閉眼大笑。
    老村長回頭,來到那男子身邊,看了一眼何患,又問那男子道:「你姓甚名甚?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那艘船上?」
    「我說了你們也不明白。」男子輕笑道,斜目帶著一臉不屑的表情看著老村長,「我叫丁鼎,濟南府南城人士,原本是一名屠夫!」
    老村長和何患對視一眼,感覺這個自稱為屠夫,名為丁鼎的男子實在怪異,頭一句話算是否認,說什麼說了你們也不明白,後一句又介紹了自己,分明是矛盾,也許是撒謊?但老村長卻留意他所說的那句「我說了你們也不明白」與阿瑾當年離去時,所說的話一模一樣。
    老村長立即又追問:「那艘船是做什麼用的?你又為什麼會在那裡?」
    丁鼎臉色一沉道:「我餓了,我要吃飯,我很久沒吃飯了!」
    老村長又問了好幾遍,丁鼎都是要求吃飯,後來乾脆什麼也不回答了,無奈老村長只得和何患回南村取些吃的東西,將丁鼎獨自留在北村墳地之中。返回的路上,父子二人約定,船上的事情可以告知其他人,但帶回丁鼎這件事一定要保密,由他們二人順著丁鼎提供的線索追查,從而徹底查清真相。
    老村長和何患回到村中之後,村中人沸騰了,將兩人當做英雄一樣對待,兩人如實道出了爛泥鬼船上發生的事情,老村長又添油加醋讓事情恐怖了許多,促使村民今後再也不敢去觸碰那樣的爛泥鬼船。這也是老村長想看到的結果,隨後他與何患又準備了些食水乾糧等物件,又拿了盤纏給何患,讓何患準備妥當立即動身前往濟南府,查查關於那個叫丁鼎的底細,如果真的有丁鼎這個人,也許從他的平生經歷能查明白一些在他身上所發生的事情。
    老村長在何家村島看著丁鼎,何患前往濟南府調查丁鼎的下落,兩人分工之後,何患立即動身乘船前往了大陸,從黃縣靠岸走陸路前往濟南府南城去調查是否有丁鼎這個人……
    「我離開何家村島,靠岸前往濟南府,買了匹快馬去了煙台,又從煙台乘坐火車前往濟南府,但一去一回加上調查丁鼎的事情,也花了足足五天的時間!」說到這的時候,何患命令夥計停船拋錨,暫時等著。穆英豪只是不知道他在等什麼,可心中卻對何患去濟南府調查那丁鼎有了一個自己的判斷,但他並沒有說出來,想聽聽何患調查的結果和自己推測的是否完全一致。
    穆英豪問道:「你去濟南府查那丁鼎,都查到了些什麼?」
    何患緩慢搖頭,好半天才說:「我在那濟南府也有些朋友,都是以前兌換金銀時候認識的人。我去了之後,先將帶的金條兌換成了鈔票,順帶一問是否有人知道南城屠夫丁鼎,誰知道丁鼎這人在濟南府人盡皆知……」
    丁鼎為何這麼出名?原因就在於丁鼎雖然是屠夫世家,但其父親深知「書中自有黃金屋」的道理,從小重金聘了先生教授丁鼎知識,而那位先生恰恰又擅長日語,從而讓丁鼎也會說一口流利的日語。濟南失陷後,丁鼎和自己的先生都成為了日軍的翻譯官,後來丁鼎為了上位,四處抓捕抗齤日者,搖身一變成為了當地偽軍名義上的二把手,卻坐上了實際上的頭把交椅,成為了一名日軍的死忠,人人痛恨的大漢奸。
    丁鼎壞事做盡,父親勸說也是不聽,後來其先生悔悟私下找丁鼎商議,誰知也被丁鼎扣上了一頂「抗齤日恐怖分子」的帽子,押到大街上就地槍決了,到最後喪心病狂的丁鼎連自己父親都沒有放過,向日本醫生要了毒藥,悄悄將自己父親給毒死,隨後嫁禍給了抗齤日游擊隊的頭上,帶領偽軍四下抓捕,瘋狂至極。
    何患聽自己在商行的朋友一說,心中就「咯登」了一下,有了一個猜測:自己和父親救下的那人不是丁鼎,只是因為丁鼎名聲太大,故意冒充,可冒充丁鼎有什麼好處呢?
    當時是1940年,濟南才淪陷不過幾年,正是日軍猖狂的時候,丁鼎也不至於落到那樣一個下場。於是何患又追問朋友,丁鼎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朋友小心翼翼看了看外面,也不說話,只是指了指腳下,用腳跺了跺道:「地下!」
    「地下?」何患不解,搖頭表示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朋友壓低聲音道:「這個大漢奸,人人得而誅之,已經死啦!」
    「啊?」何患大驚,一下就站了起來,朋友又一把將其拉下來坐定,抓緊他的手腕道,「你瘋了?日軍現在到處抓捕殺死丁鼎的人呢!有傳言說,丁鼎是被赤黨游擊隊和軍統合作誘殺的,殺死之後屍體都被淋了汽油燒成了黑炭!嘿,真是大快人心!」
    冒充的!那個傢伙一定是冒充的!何患在心中自言自語道。可朋友卻在那自顧自地說著,丁鼎曾經有多麼的壞,民間還給他起了個綽號叫「丁新郎」,意思是在他床上每天晚上睡的女人都不一樣,大多數都是他搶來的,玩完後覺得喜歡就留在自己後院,要是不喜歡就扔給日軍,說是禽獸都侮辱了禽獸這兩個字。
    何患坐在那沉思著,起身想趕緊回到島上去,可轉念一想在爛泥鬼船上的經歷,覺得實在不對勁,既然來了乾脆冒險查個明白吧!於是便開口詢問那丁鼎是何時死的,又埋在什麼地方?問話的時候,故意塞給了朋友一卷鈔票。
    朋友將鈔票還給何患,故意問是不是何家村島以前和丁鼎有什麼來往?或者過節?
    何患搖頭道:「這個的的確確不方便說,但我可以保證我們與漢奸絕無來往,說是過節,但凡中國人都與這個大漢奸有著過節,只是有人拜託我確認一下丁鼎是否真的死了。」
    朋友很吃驚:「丁鼎如果不死,他早就出來了,他在濟南府呼風喚雨,難道還能故意假死,躲避追殺嗎?」
    何患又找了些借口,加了兩卷鈔票,但朋友只是擺手說真的不知道,鈔票也不收。無奈之下,何患只得離開朋友的商舖,在大街上小心打聽,終於從一個乞丐那得知丁鼎的掩埋地點,因為丁鼎死後被焚屍,也算沒有個全屍,掩埋後其家人又擔心往日仇家掘墳洩憤,碑都不敢立,只得在城外找了個風水尚好的地點,連夜偷偷掩埋,知道地點的人也不多,但乞丐的消息卻恰恰是最靈通的。
    何患給了那乞丐一大筆錢,要求其帶自己前往墓地,隨後當何患說要掘墳的時候,乞丐卻把錢還給了何患,表示自己願意白干!但條件很簡單,掘墳之後,何患必須把丁鼎的屍體拖出來暴屍荒野,以洩心頭之恨!何患當然是求之不得,於是兩人立即買了工具先行出城,在窪地中一直等到半夜,這才悄悄摸向丁鼎的墳地。
    
    第六章(下)[大漢奸II]
    
    掘墳這種事,何患以前沒有幹過,若不是自己的父親老村長說過曾經還幹過掘自家祖墳的事情,恐怕給何患一萬個膽子他都不敢去做。但這丁鼎是人人唾棄的大漢奸,掘了他的墳,老百姓只會拍手稱快,沒有人怨恨。
    乞丐帶著何患到了那丁鼎的墳地之後,何患這個外行人都發現了其墳地周圍的環境十分奇怪,竟然在一片水窪的中心處,周圍全是蘆葦濕地,恰恰只有掩埋的地方算是有五平方米的實土,除了飛鳥之外,平常人也不會在那裡落腳。而且周圍的蘆葦佈局茂密,站在遠處根本發現不了水窪中心地點的實地,就算略微靠近也會礙於周圍的濕地而不敢靠近。
    何患正在發愁要如何過去,尋思要不要找條小船,那乞丐卻說:「大哥,不礙事,你跟我來,咱們可以蹚水過去!」
    蹚水?那水窪深淺不一,說不定一腳下去就陷進爛泥之中活活悶死,何患哪兒敢下腳,那乞丐只是抓著何患的手就沿著濕地邊緣向前方走著,左三圈右三圈這麼繞行著,明明只有五分鐘的路程,兩人卻足足繞了半個小時,這才塌上水窪中心點的那塊實地之上。
    何患回頭看著他們走的路,明明看著都是深水,為什麼這麼繞行就能過呢?乞丐抓起工具就開始掘墳,一邊挖一邊解釋道:「這是前不久丁鼎家人來祭拜的時候,我偷偷跟來,想弄點祭拜的酒菜吃,在遠處看著,記下了他們行走的步伐,不過也沒有記全,後來也是憑藉著記憶嘗試了十幾次,這才走過來,可惜那酒菜都已經涼透了,老子吃了之後鬧了好幾天肚子,差點沒死了!」
    ……
    何患回憶到這,穆英傑立即插嘴道:「你們算是運氣好……那乞丐也算是運氣極好!丁鼎這墳地佈局的確怪異,應該說是詭異,一定是花了重金找高人指點,他所葬的窪地也叫做死地,有『置之死地而後生』這種說法,人已經死了,但在周圍設下陷阱,是誘殺陣,人一旦陷進去肯定會被活活悶死,而悶死之人又因為那佈局會落個不能超生的下場,那丁鼎本就是個惡人,惡人不怕煞氣,煞氣越重對他越有利,這是個死地邪位……」說到這,穆英豪又感歎道,「真是缺德,這種墳地佈局極損陰德,對佈局者本身都有影響,也不知道是道上哪個王八蛋搞出來的。」
    何患點頭,又說道:「我們沒有遲疑,立即掘墳,掘墳之後發現裡面沒有棺材,那屍體只是由一種白色的東西包裹而成,上下兩層像是餡餅一樣……」
    「那是繭殼!」穆英豪插嘴道,「白繭殼也可入藥,卻不能起防腐作用,只能平滑屍體的皮膚表面,早年在江浙一帶,有陰陽師用白繭殼來擦拭入棺前的屍體,讓屍體保持光鮮,但僅僅是一種儀式,實際上只是對生者起心理安慰作用,可是下葬用繭殼包裹,我卻聞所未聞。」
    何患又回憶道,他將那繭殼剝開,發現其中的的確確是一具被燒焦的屍體,渾身也穿了一身上好綢緞所製的衣服,屍體頭枕的是疊好的偽軍軍服,以及一些丁鼎生前所使用過的物件,物件中還有丁鼎生前拍攝的一張照片,再沒有其他的東西。
    那乞丐三下五除二就將屍體上的東西全部扒光拿走,何患眼尖看見其中一枚戒指,便告訴那乞丐,這戒指肯定是丁鼎生前的物件,他出手賣也是自找麻煩,不如高價賣給自己,也算省心。乞丐尋思了一下覺得有道理,於是當即把戒指賣給了何患,隨後對著那屍體一頓亂打,打完又拉屎拉尿在上面,最後一腳踹進水中,但依然不解氣,站在那大罵了半天。到這個時候,何患才聽明白,那乞丐的親妹妹當初就是被丁鼎給霸佔,當晚糟蹋了之後送給日軍,被日軍活活凌辱致死。
    何患取了戒指和照片,看那照片上的人,的的確確和爛泥鬼船帶回來的那人很相像,但當時那傢伙並沒有完全恢復人形,還不敢確定,不過既然確定了丁鼎的死,又掘墳辱屍,擔心再在濟南府呆下去會惹麻煩,於是向乞丐道謝告別,奔向下個鎮子買了匹快馬,連夜向黃縣奔去。
    何患返回黃縣,又在港口坐上了一艘等著他的帆船,揚帆起航返回了何家村島,可是剛看到何家村島的港口,就發現那裡站滿了自己不認識的人。何患心中一驚,以為自己走之後有海盜來襲,誰知道入了港口之後,發現那群傢伙的領頭者不是別人,正是自己與老村長帶回來的丁鼎!
    何患一看丁鼎那模樣,那完全就是照片上那人,絕對是他,除非世界上真有長那麼相像的人,亦或者丁鼎還有個孿生兄弟——丁鼎扛著一支中正式步齤槍站在港口,一臉的不屑,隨後又蹲了下來,笑瞇瞇地看著站在船頭的何患道:「何家大少爺,剛從濟南府回來吧?我帶弟兄們來迎接。」說罷,丁鼎朝天鳴槍,周圍其他人也紛紛鳴槍,何患心中明白,這是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但他仔細觀察了丁鼎的手下,發現那些人與早先丁鼎上岸時一樣,能看到皮膚上都有窟窿大小的傷疤,心中大致也明白怎麼回事了。
    擒賊先擒王!這個道理何患也明白,他把匕齤首藏在袖筒之中,等上岸靠近丁鼎時,直接一刀刺進了丁鼎的胸膛,可換來的只是丁鼎和他手下的冷笑。丁鼎輕鬆推開何患,把匕齤首從胸膛之中緩慢抽出,抽出的匕齤首刀刃上一點血跡都沒有……
    「當夜,我和村中人聚集在北村墳地臨時搭建起來的木棚之中,這才知道我走的當天,丁鼎就欺騙了我爹,讓我爹帶人從爛泥鬼船上又把能找到的蟲孔怪人弄下來了二十來個,說只要幫他這個忙,他就告訴我爹真相是什麼,誰知道那二十來個人來到島上恢復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收繳了島上的武器,控制了碼頭,不讓任何人進出,好幾個反抗的男丁都被殺死了……」何患搖頭歎氣,「真是慚愧!村中男丁的人數是他們的數倍之多,可面對那群打不死的怪物也無可奈何,而那丁鼎也說了,他們除了女人之外,不要其他人,可以放其他人離島。我當然不幹,我知道那丁鼎是個什麼樣的人,把女眷留在島上,用頭髮絲想都能明白會有什麼下場。」
    「可是你最終還是決定留下女眷,帶著男丁離開。」穆英豪說完,何患更是覺得慚愧,因為這完全不是男人能幹得出來的事情,等於是拱手把媳婦兒讓給那個王八蛋糟蹋!
    何患抽了自己兩個嘴巴,甲板上其他幾個夥計也是唉聲歎氣,穆英豪阻止何患道:「我也知道你是為了顧全大局……」
    「先生,不是我要顧全大局,我和我爹都商議好了要拚死一戰,哪怕全部戰死,也不要受這個窩囊氣,而且我們祖上都不是孬種,我們這不是損了祖宗的臉嗎?可讓我們走的恰恰就是以我媳婦兒為首的女眷。」何患搖頭道,眼淚都快出來了,「說起來也怪,那丁鼎說十六歲以下的男女都可以跟著我們走,十六歲以上的女人都得留下來,我當時細想之下覺得奇怪,以丁鼎那些人的手段,他們完全可以把我們的男丁全數殺死,為什麼偏偏要放我們走呢?也不怕我們去引兵來剿了他們。」
    「嗯,我大致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就是為什麼你要四下去尋找陰陽師、術士之類人的原因了。」穆英豪將自己吃剩下的雞骨頭裝進包裹裡,何患不知道他準備做什麼,也不方便問,只是回應道,「我爹認為他闖下來這麼大的禍,完全就是因為沒有聽阿瑾當年的話,去尋那蘇南茅山派和川西開棺人,所以在彌留之際,一定讓我尋找奇人異士回何家村島去解救其他人。」
    「嗯,我問你,你可曾找兵去剿?」穆英豪問,心中已經在盤算著等下上島之後該怎麼做。
    何患搖頭:「找兵?我找誰?游擊隊自身難保,海盜更是不敢招惹,我們已經引狼入室了,總不能去求助天殺的日本鬼子吧?」
    「嗯,沒有派兵去剿就行,那麼有多少人知道島上的事情呢?」穆英豪又問。
    何患回答:「除了本村男丁,還有一些招來的江湖騙子,我們對平常人都是守口如瓶,而且那些江湖騙子騙吃騙喝之後也就找借口離去了,根本不相信我們所說的話。」
    「那就好!」穆英豪露出滿意的笑容,指著島嶼的方向道,「靠岸吧!」
    「不能靠岸!現在還不能靠岸!」何患趕緊擺手,指著天邊還有一點點的陽光道,「沒有徹底黑透之前,上岸就是找死,因為丁鼎這群怪物在日落左右會狂性大發,我們未走之前,快日落時都會躲起來!」
    「沒關係!靠岸吧,如果你信得過我,你就和我一起上岸去,其他人先行搖船離開自尋安全之處。」穆英豪收拾了下自己的衣服,免起了衣袖,抓了快慢機在手中。
    「先生……」何患還是有些不願意相信,雖說從言語之中也聽出穆英豪不是普通人,但是丁鼎那些都是怪物,說不定是什麼鬼怪所變的,以前那些和尚道士多少也得畫個符什麼的,但穆英豪卻拿著一支快慢機……
    「不信我?」穆英豪轉身看著何患,又面帶微笑看著其他三個夥計,他們都沒有任何表示,不敢說實話。穆英豪又道,「你不是要找開棺人嗎?」
    「嗯?」何患盯著穆英豪那滿臉輕鬆的表情,「難不成先生您……」
    「對!我就是你要找的開棺人。」穆英豪轉身指著港口岸邊道,「靠岸!」
    
    第七章(上)[出乎意料的結果]
    
    帆船無法靠近沒有開門的何家村港口,只得選了較遠的礁石群外側勉強停靠。何患放下繩梯小心翼翼爬下去,踩穩了下方滑溜溜的礁石,正要招呼穆英豪下來,就看到站在船沿的穆英豪單腿一撐,一躍而起,逕直落向下方的一塊礁石上,落下之後腳尖再一微微用力,已經跳出七八米開外,落在下一塊礁石上面,還回頭來看了一眼何患,意思讓他趕緊跟上。
    穆英豪又展露了一齤手,何患和船上夥計看在眼裡,表情吃驚,心中卻在暗喜這次算是找對人了,但同時又忐忑不安,畢竟加上丁鼎在內的那群不死的怪物有二十來個,明刀明槍也幹不過,穆英豪又準備如何下手呢?
    兩人從礁石群摸向了島上,剛上島就跳出來兩個丁鼎的手下,兩人持槍而立,也不將槍口對準穆英豪和何患,只帶著一臉的嘲笑,為首者看著何患道:「喲?這不是何家大少爺嗎?又回來了?還帶了個幫手……」
    何患還未有任何表示,穆英豪已經徑直衝到了為首者跟前,距離那人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何患趕緊提刀準備助穆英豪一臂之力,誰知道穆英豪卻沒有動手,只是上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那為首者,又湊近用鼻子聞了聞,接著若有所思地搖搖頭,轉而蹲下來抓了一把沙灘上的沙子,用兩根指頭捏著,自言自語著什麼。
    兩個丁鼎的手下互相對視一眼,也是十分詫異,不明白眼前這個邋遢之極,形同乞丐的人到底想做什麼。他們也許是這幾年在島上天不怕地不怕,刀槍不侵,驕傲慣了,既不抓槍也不動手,就那麼看著穆英豪,想看看這個瘋乞丐到底想做什麼。
    何患也傻眼了,他們好不容易摸回島上,天是黑了,這群怪物發狂的時間也算過了,但也不帶這麼玩的?搞不好來個出師未捷身先死……
    穆英豪閉眼嗅著海風吹來的一股股奇怪的氣味,問:「何少爺,你有沒有聞到什麼?」
    何患提著朴刀,緊張不已,一時半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穆英豪又問了第二遍,他這才道:「當然聞到了,像是什麼東西燒糊了!」
    「你們呢?」穆英豪睜眼皺眉問眼前那兩名丁鼎的手下,兩人又一次對視一眼,為首者正要有所行動,卻被穆英豪直接一腳踹開好幾米遠,剩下那人正要抓槍,被穆英豪用極快的手法折斷了手腕,單手掐住其咽喉,一直到將那人掐死,這才鬆開,又踏步向另外一人那走去,那人快速翻身,轉身要跑,卻被穆英豪攔住,直接用雙指眼眶之中,活生生將眼珠子給摳了出來,那人立即在地上翻滾著痛苦地哀嚎。
    「何少爺,幫我把那人的腦袋給砍下來。」穆英豪俯身摀住眼珠子被扣掉的那人,用手摀住他的嘴巴道,「噓,不要大聲說話,你還想活下去吧?」
    那人吃力地點點頭,何患此時目瞪口呆,先不要說穆英豪極強的身手,這明明是殺不死的人,為何會被穆英豪給掐死了?還讓自己把那人的腦袋給砍下來?
    「何少爺,砍腦袋!」穆英豪比劃了一個動作,何患吞了口唾沫,木訥地點點頭,揮刀砍下了另外一人的腦袋,手起刀落,腦袋脫離身體,頸脖斷裂處卻不見一絲鮮血。
    穆英豪單腿跪在瞎眼的那人身上,看著天空,聞著風中傳來的那股糊味,也不說話,只是招手讓何患到自己身邊來,又示意他看著被砍掉腦袋的那人,過了不到十秒之後,何患看到沒有腦袋的那具「屍體」慢慢地爬起來,伸出雙手四下摸著,終於摸到了自己腦袋處,然後將腦袋緩慢地安插在脖子上,又拿出腰間的針線來小心翼翼地給自己縫合,整個過程之中,腦袋上的面部表情不斷變化,喜怒哀樂都有……
    何患手中的朴刀落地,完全傻了,大腦一片空白,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可穆英豪只是單腿壓著下面那人,雙目注視著那個正在縫合自己腦袋的傢伙,像是在欣賞一個女子繡花一樣,等那人縫合好頸脖前部,勉強能撐住自己腦袋之後,穆英豪搖頭閉眼道:「完了,我最終還是晚了一步……」
    何患將穆英豪的話聽在耳中,也不知道他說的完了是什麼意思,但眼前這件事絕對不是變戲法兒,那人可是穆英豪親手掐死,腦袋又是被自己親手砍下來的。
    「你還記得自己死了多久了嗎?」穆英豪問那剛剛縫合好半個腦袋的傢伙,那傢伙坐在那沉默著什麼也不表示,但心知不是穆英豪的對手,也不反抗也不離開。穆英豪加大了聲音,又問,「我知道你是什麼!回答我!」
    「不知道……」那人雙手抬著腦袋,輕輕地說,這種時候何患再看那人,也不是那麼恐怖,相反真覺得是個變戲法的小丑。
    「你呢?」穆英豪又問自己單腿壓著的那人,那人咬著牙不回答,穆英豪將眼珠子又塞回了那人的眼眶之中,那傢伙立即伸手在眼部揉著,像是剛睡醒的人一樣,揉了半天鬆開雙手,何患低頭一看,那還叫眼睛嗎?眼眶中的肉都翻了出來,眼珠子都掉了一半在外面,但還在緩慢地蠕動著,這能叫人?
    那人嗚咽了一陣,隨後才開口回答道:「爺,你是爺,我服了。」
    「我不吃這套!說吧,你是什麼時候死的?」穆英豪問道,又起身來拉了那傢伙一把,那人起身後撕下一塊布來,蒙住自己的眼睛,大概也知道自己那模樣滲人。
    「我真的不知道,我算不過來了。」那人回答,語氣中帶著一種無奈,彷彿早就把生死看透了一般。
    穆英豪點頭,指著捧著腦袋那人對何患說:「幫他把腦袋後面縫好,他夠不著。」
    何患當然不願意去,那可是他的仇敵,就算是現在那兩人不害自己了,也不至於動手幫他們吧?穆英豪見何患不願意去,又道:「放心,我有辦法,而且我保準村中的女人沒事兒。」
    何患回頭看著穆英豪,不知道他憑什麼敢這麼說?但看見穆英豪那堅定的眼神,只能選擇相信他,於是上前幫那人縫合好後面的腦袋,同時穆英豪又問蒙眼的那人:「你死時是哪年?」
    「光緒十五年。」那人回答,又冷笑了一聲,「這位爺看來也算是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何患幫那人縫製著腦袋,卻在細心聽他們的對話,心中聽得一緊,擔心自己找來的穆英豪一上島反而幫起了丁鼎這一方,同時心中又滿是疑問,明明那丁鼎都已經死了?自己都親眼看見屍體了,怎麼會好端端站在那呢!?還有那傢伙說自己是光緒十五年死的,這不是扯淡嗎?光緒十五年那是清朝,現在是民國!
    何患仔仔細細打量著那人,就算那傢伙是個清朝人,是個高壽的老頭子,活了這麼多年,也不可能手腳這麼靈活吧?何患又看向穆英豪,想要個答案,沒有想到穆英豪根本不回答,只是讓那兩人直接引領自己前去找他們的丁鼎!
    何患又一次傻了,他覺得自己跟著穆英豪連影子都不如,影子還能跟著人佔個地方,自己呢?充其量只是跟著,好像是空氣一樣,什麼也不明白,什麼也不懂。不過很快,何患的心就放了下來,因為他見到了媳婦兒,見到了何家村島的其他女眷,大家都好好的,沒有一個死了,大家都滿臉笑容,也沒有人聲稱自己被丁鼎給糟蹋了。雖然何患很想問,但不敢開這個口,因為這不是時候,那兩個掉過腦袋和眼珠子的傢伙招呼其他人去找了丁鼎來,而穆英豪就在一旁等著,看著何患和自己的媳婦兒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這個場景是何患沒有想過的,他甚至想過最糟的情況就是丁鼎霸佔了所有女眷。這幾年之後該死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只是勉強還活著,但現在一看,這些女的個比個的精神,都白白胖胖的也沒有受過什麼虐待。還有那些丁鼎的手下,當年看著是凶神惡煞的,現在再看?一個個和自己手下的男丁沒區別,除了少部分在外界的持槍守護之外,其他人都好好的該幹活兒幹活兒,該休息休息,村子也分開了區域,丁鼎的人住在一邊,村中女眷住在另外一邊,大家都嚴守規矩,沒有人越界。
    許久,丁鼎終於來了,看著何患的時候帶著滿臉的愧意,對著何患拱手抱拳也沒有說什麼,接著就朝著穆英豪走去了,見了穆英豪之後兩人只是短短交談了幾句,隨後就立即跪下來,磕著頭。
    何患很詫異,一系列的事情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意料之外,怎麼會這樣?這種勝利來的實在是輕鬆無比,不,或者說他與丁鼎之間壓根兒就沒有衝突,這幾年心中的積怨僅僅是一廂情願?
    「何少爺,我們該回去了。」穆英豪與丁鼎交談了許久之後,穆英豪又走到何患跟前來。
    何患一把攥緊了媳婦兒的手,不需要說話,單是從表情上就能看出他是絕對不會再走的,同時也幾乎認定穆英豪與丁鼎是一夥兒的!不管怎樣,自己今天就算是死也不會走,這次怎麼說都得當個真正的爺們。
    「我不走!我說什麼都不走!」何患抱住自己的媳婦兒,媳婦兒想說啥也被他用眼神瞪回去了。
    穆英豪淺淺一笑,指著那大海對岸道:「你不回去,我又怎麼能說服何家村的其他男丁跟我回島呢?」
    「啊?」何患收起了倔強的表情,「什麼意思?」
    「我說,你必須跟我回去,然後帶著其他男丁駕船回島,以後再也不離開了。」穆英豪深吸一口氣,臉上也算有了輕鬆的表情。
    
    第七章(下)[收徒]
    
    一天時間不到,何家村男丁花了幾年時間都解決不了的問題,竟然被穆英豪三言兩語給化解了,原本何患還估摸著,兩人上島先找到解決這批人的辦法,再讓男丁們駕船打回去,完全沒有想到如此輕鬆,比喝茶都簡單,只是他沒有預料到一件事——穆英豪會給他提一個他絕對都不會同意的條件。
    「什麼!?」何患聽完穆英豪的條件,連連擺手表示不答應,「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連說了三個「不可能」,來回走了好幾圈之後又回到穆英豪跟前,看著對方那張帶著淡然表情的臉,「其他人也就罷了,我可以說服村子中其他人,但是那丁鼎是個大漢奸!犯下了多少的罪孽?濟南府的人恨不得將他抽筋剝皮,先生你卻讓我留下丁鼎?不可能!」
    穆英豪根本不急躁,只是抓了何患的手腕走向海灘,兩人交談著,期間何患滿臉都是吃驚的神色,又是搖頭又是點頭,隨後穆英豪看了一眼圍觀的男丁,轉身又帶著何患走進了樹林之中,只聽裡面何患陣陣慘叫,男丁趕緊湧了進去想知道怎麼回事,誰知道還未走近何患已經和穆英豪慢慢走了出來,隨即告訴給了全村人自己決定要與丁鼎以及手下共同生活的決定,還重申到有什麼話大家回島上就明白了。
    男丁們想反對,但礙於救了他們全村的穆英豪,臉上又不好發作,只得默不作聲,駕船跟隨穆英豪與何患回到島上,與自己家中幾年未見的女眷會面,隨後由穆英豪、何患以及丁鼎向眾人前前後後將所謂的真相說了一遍,其實女眷們早就知道,男丁們卻聽得那叫一個目瞪口呆,最終都接受了穆英豪的「懇求」,答應留丁鼎和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