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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有什麼特殊的作用嗎?
    維持這種清醒狀態下,卻沒有辦法用任何方式來表達自己想說的話,這是極其可怕的一件事,這種經歷類似醫學上的「麻醉覺醒」——病人在被麻醉之後,因為體制原因,鎮靜劑和麻醉劑之間並沒有發揮原有的作用,在手術過程中恢復了知覺,但身體卻不能動彈,病人會感覺到比死還恐懼萬倍的痛苦。
    沒有從醫或者對這方面不瞭解的人,大多數會認為手術後病人昏睡過去,是麻藥所導致的,實際上那是鎮靜劑的效果。
    如今,胡淼就類似「麻醉覺醒」下的狀態,無法說話,無法動彈,雙眼瞪大。她沒有想到的是,這僅僅是恐懼的開始……
    歌聲,先前在重症監護室聽到的歌聲如今依然能夠聽到,而且越來越清晰,就像是有人在耳邊吟唱一樣。胡淼呼吸變得急促,先前自己還以為那歌聲是站在自己媽媽床邊的那個紅衣小女孩兒所唱出,但現在聽起來好像並不是那麼回事,那又是為什麼?
    對了,是肚子。
    那歌聲是從周蓉的肚子中傳出來的,胡淼想起來了,在先前自己癱倒時,就感覺自己接近了歌聲的源頭,僅僅是因為自己癱倒之後,自己的頭部位置剛好與周蓉肚子所在的高度差不多。
    而現在周蓉就躺在自己旁邊的凍格之中……渾身冰冷的胡淼,憋了一口氣想要喊出來「救命」兩個字來,無奈身體無法動彈,嗓音也好像一直卡在喉嚨中一樣。
    為什麼要把我放在這裡?我沒有死,我沒有死……
    胡淼腦子中現在只出現了「我沒有死」幾個字,不由得想起很小的時候,自己第一次明白什麼叫死亡後,大半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直思考一件事,自己死了之後會變成什麼樣?還知道自己是誰?在什麼地方?又將做什麼事嗎?這種古怪的想法導致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失眠,最誇張的達到了兩天兩夜沒有入睡的程度,向每一個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詢問:我會死嗎?我什麼時候會死?我死了還會記得現在這些事情嗎?
    現如今,胡淼的這種想法被恐懼無限放大,最終演變成為了一種焦躁,特別是在自己意識清楚而身體無法動彈的情況下,焦躁的火焰猶如被澆上汽油一樣,在體內燃燒起來,她想叫,想喊,想用腳踹,可身體毫無反應。
    焦躁隨之演變成為了仇恨,仇恨將自己放在凍格之中的曾達和劉振明,咒罵這兩人不得好死,甚至在心中冒出了無數個自己從未想過的怎麼將兩人虐殺的場景,如果自己活著出去,一定要這兩人死無葬身之地。
    胡淼的心中在哭喊著,眼淚從眼眶之中滑落,順著眼角滑落到了下方,但還未落下,那顆眼淚竟已經凝結成了一滴冰淚……這裡的溫度太低了。
    這些念頭從胡淼腦子中不斷閃過之後,最終還是回到了原點,只剩下一個問題——我能活著從這裡離開嗎?
    
    正文 第四十六章[回家]
    
    「回家嗎?」
    有人在問胡淼,就在她的耳邊,胡淼下意識想側頭去看,但腦袋卻沒有辦法動彈。
    「回家好嗎?媽媽帶你回家。」
    胡淼清楚聽見,那是媽媽周蓉的聲音,就在耳邊,聲音伴隨著類似人在呼吸的吹動,可那股流動的氣流卻是一股股寒氣,不斷地襲進耳朵中,順著耳朵灌入了胡淼的大腦內,本一直祈禱自己乾脆暈死過去的胡淼因此變得比先前還要清醒。
    回家?回什麼家?胡淼心中的聲音都在顫抖,回想起那歌聲中唱到的「那才是你的真正歸屬」,自己的真正歸屬在什麼地方?廣福鎮?亦或者省城的那個家?
    人是情感動物,在有不同的遭遇時,需要不同的發洩方式,但無論如何都不能憋在體內。遇到能使人發笑的時候,一定要大笑;遇到恐懼的時候,一定要大聲叫出來,將恐懼從聲音中釋放出來,即便是恐懼並沒有結束;在心情極度鬱悶時,如果憋著不告訴其他人,甚至會憋出病來。
    但這些都是正常人在可以隨意控制自己身體的前提下所作出的反應,如今的胡淼除了自己的意識之外,根本沒有辦法可以控制自己的肢體,好像意識是自由的,但身體卻被莫名的力量給捆綁住,連話語權都被活生生的剝奪。
    周蓉的聲音在繼續——「媽媽帶你回家,媽媽帶你快快回家……」
    那段歌聲也在繼續——「可憐的靈魂呀,你為何跑來這個地方……」
    「媽媽帶你回家,來吧,到媽媽的懷抱中來,這裡有你熟悉的味道。」
    「……你沒看見惡神遊蕩?愁雲慘淡漫天飄蕩!可憐的靈魂呀……」
    「聽話,到媽媽這裡來,來吧。」
    「回去吧!回到我們的家鄉,那裡,山坡鬱鬱蒼蒼,河水清波蕩漾……」
    「為什麼不到媽媽這裡來呢?來,不要調皮,媽媽帶你回家。」
    「月光明,日光亮,那才是你真正的歸屬……」
    歌聲夾雜著周蓉的說話聲,在胡淼的腦袋兩側,一左一右地傳來,就如同周蓉趴在胡淼的左側,而那個唱歌的小女孩兒就趴在胡淼的右側一樣。精神,胡淼的精神在這一刻即將崩潰,這種崩潰卻是她被塞進這個凍格中一直期待的,可悲的是,在這種情況下,胡淼的頭腦依然保持著絕對的清醒,能完全聽清楚在凍格內迴盪的兩種聲音。最可怕的是,她竟然一邊將聽到的話語和歌詞在腦子中記下來,重新複述,並且還不由自主去思考歌詞中那些字的寫法,甚至是筆畫的順序!
    人的意識會根據周圍情況的變化而變化,周蓉的話語和歌聲幾乎融在了一塊兒,好像胡淼頭部戴上了耳機,聲音源源不斷地灌進自己的腦子中,從頭到腳,又從腳重新來到頭部,在體內不斷地循環,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回去?媽媽要我回到什麼地方去?是家嗎?哪一個家?
    周蓉的聲音和歌聲的速度越來越快,在腦部周圍加快了速度,終於,胡淼期待的那種眩暈感到來,那種飄飄的感覺讓她心中一直糾結的一些事物漸漸放下,身體也因此變得無比的輕,瞪大的雙眼本來只能夠看到黑暗中自己腦部產生的幻想,但卻在這一刻清楚地看見了自己媽媽周蓉的那張臉——一張青色,還泛著死灰的臉。
    周蓉臉頰處的皮膚組織泛起,整個人的身體趴在了胡淼的身體上。
    媽媽不是在旁邊嗎?怎麼會來這裡?
    胡淼一直對自己的母親沒有絲毫的恐懼,即便是她成為了那種模樣,因為那是自己的媽媽,自己是從她體內出生的孩子。
    「回到媽媽的身體裡,那才是你的家。」周蓉說,雙手慢慢摸到胡淼的臉。
    媽媽的身體裡?非常狹窄的空間中,胡淼的眼神往下放,慢慢放到了周蓉隆起的肚子上,肚子中那個奇怪的東西還在上下蠕動,好像一個個不安分的嬰兒在那裡為了爭奪能讓自己舒服一點的空間而拳打腳踢,鼓動起來的那一個個波浪型的肉包頻率也越來越快,感覺內在的那股力量也越來越大,有一種要撕破肚皮鑽出來的感覺。
    「姐姐!這裡不是你的家!」一個小女孩兒柔聲道,就在耳邊,同一時間,那幽幽的歌聲也啞然而止。
    一片寂靜,寂靜之後,隨之帶來的是有皮肉在金屬凍格中磨動的聲音。
    胡淼的意識很模糊,她覺得很冷,似乎回到媽媽的身體中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至少那裡溫暖,不再會感覺到寒冷。
    此時,胡淼幾乎遺忘了一切,自己的記憶也在被那無盡黑暗幻化成為的怪獸一口口的吞噬掉……
    「姐姐!!!!那裡不是你的家!!!!」小女孩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尖,好似刀叉摩擦在陶瓷盤中的聲音,讓人本就清脆的神經在剎那間崩斷。
    胡淼渾身一抖,終於從恍惚之中清醒,清醒之後再看眼前的母親面部卻變得無比的猙獰,這個女人是誰?為什麼自己不認識?
    也許還能被稱為周蓉的東西趴在胡淼的身體上,很柔弱,那感覺就像是渾身的骨頭都斷掉的什麼東西。
    恐懼,又重新回到了胡淼的腦子中,她甚至有些怨恨那個小女孩兒的聲音讓自己恢復了意識,就如同一個本可以吞食安眠藥自殺的人,在臨死的一刻被突然喚醒,然後被扔進滿是毒蟲的巢穴中,任憑毒蟲叮咬而死!
    「姐姐!!!!不是你的家!!!!不要去!!!!千萬不要去!!!」小女孩的聲音持續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每一次聲音都會提高幾倍。
    那個東西的肚子慢慢浮動到了胡淼的面部,還能被稱為肚臍眼的東西慢慢擴大,周圍還有白色的絨毛,近在咫尺,胡淼看得很清楚,絨毛之中還隱藏著如同細細的尖牙般的東西,慢慢靠近……不斷地靠近,最終那尖牙咬住了胡淼的面部,慢慢吞噬著她的腦袋。
    死了吧?
    也許,這一次真的死了吧。
    胡淼的腦袋被吞進那個肚子之後,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個長髮的小女孩兒,小女孩兒在哭著對她說:「姐姐,這裡真的不是你的家……快走吧。」
    姐姐,走不了啦,胡淼想說,可是她依然無法說出話來。
    順唐,再見,最後一刻胡淼腦子中出現的只有那四個字。
    凍格外,劉振明和曾達兩人猛地一抬頭看向凍格的方向,因為凍格裡發出了巨大的響動,幾乎讓整個牆面都開始隨之震動起來。
    劉振明慢慢起身,走向凍格,曾達走在前方,並沒有加快腳步,只是眼珠子在四下觀望著。
    「怎麼回事?」劉振明問,同樣也在四下看著,甚至以為是地震。
    曾達沒說話,腦子中也是一片混亂,這種意外的發生,他根本沒有料到過,按道理,應該是平靜地到午夜之後,胡淼就應該會安穩地醒過來,告訴他們發生的一切,可現在這一切不僅僅發生得過早,而且這種震動也十分離奇。
    兩人慢慢靠近兩個凍格,劉振明伸手要去拉胡淼的凍格,卻被曾達阻止。
    曾達衝他緩慢搖頭,示意他不要著急,自己先拉開周蓉的那個凍格,周蓉的凍格被拉出來之後,兩人看到周蓉的肚子變得比先前還要大一倍多!而且四下都鼓起了肉包,就鼓在那,沒有任何動靜,在肚子下方還能看到一個人的臉型,死死地貼在那。
    「糟了!」曾達說,「被算計了。」
    「被什麼……算計了?」劉振明盯著周蓉那巨大無比的肚皮,這種體型怎麼可能輕易放入凍格,又能輕易打開凍格?難道不會堵住嗎?難道說周蓉已經死了,身體肚子內的器官卻單獨存活?
    「夜叉王……」曾達只說了這三個字,還未伸手去拉胡淼那個凍格,凍格猛地打開,一股巨大的力量將跟前站著的劉振明直接撞飛到對面的牆壁上。
    劉振明撞上牆壁後,眩暈了至少快幾分鐘的時候才清醒過來,睜眼再看,曾達跪在那,盯著在凍格面板上不斷抖動的胡淼。
    胡淼口吐白沫,身體不斷抽動,就好似發了羊角風一樣。
    劉振明掙扎著起身,將手塞進胡淼的口中,擔心胡淼咬到自己的舌頭,卻感覺到胡淼的全身冰冷,那抽動也好像是來自外界,並不是本身身體導致的。
    曾達愣在那,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周蓉,再看胡淼,最終抬眼看著劉振明。
    劉振明也盯著曾達,半晌,曾達伸手去觸碰胡淼的鼻息,手指就一直放在那,足足放了有十分鐘,兩人也對視了十分鐘。
    劉振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不敢說出來,也不願意相信那是真的發生了。
    半晌曾達的手一軟,搭在了胡淼的身上,垂下頭說:「死了。」
    「不可能……」劉振明努力想笑,哪怕是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曾達一言不發,劉振明的手在顫抖,探了探胡淼的鼻息,沒有任何呼吸,再摸心臟的部位,沒有跳動,劉振明依然不放棄,又抓住脈搏,一隻手按住脈搏,一隻手按住心臟的部位,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不知過了多久,劉振明終於放棄了,愣在那,好半天才開口問:「你說被什麼算計了?」
    「周蓉本身就是一個陷阱,而這所醫院則是陷阱外的陷阱,在這裡,我們做什麼都是徒勞的,都在夜叉王的計劃之中,他知道我會做什麼,所以……先前我試圖找到的三才位,只是個假想,這是反陰地!」曾達說,並不敢直接去看劉振明的雙眼。
    劉振明一句話都沒說,也沒有提出任何問題,對三才位,還有現在又出現的反陰地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知道胡淼死了,胡順唐所托的事情自己搞砸了。
    甚至都做好準備解釋反陰地是什麼的曾達,發覺了劉振明的不對勁。他站在凍格前,直盯著已經閉眼的胡淼,下意識去摸口袋中的那個彈夾。
    兩人站在那許久,劉振明忽然邁開步子就向停屍間大門走去,打開大門後跨過門口那四個還在眩暈中的人身體,逕直向電梯口走去。
    曾達盯著胡淼的屍體,一直聽到電梯門打開的聲音才猛然反應過來,轉身便追了出去。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而如今這個變化來得實在是太快。
    曾達追出去的同時,一名保安漸漸醒來,看著四周,回憶起來發生了什麼事情,恍惚中只看到有個人從自己的面前飛快地跑過,追到電梯門口,拚命地拍打著電梯門,喊著某個人的名字。
    保安費力地掏出對講機,按下通話鍵喊了一句:「太平間……出事了!」
    
    正文 第四十七章[警隊除名]
    
    電梯門打開,在電梯門口正要進去的一名護士看見劉振明時,開始沒有什麼特別反應,但當她的目光落在劉振明右手握住的手槍上時,趕緊向後退了一步。
    劉振明握槍走出來,腳步越來越快,每一個出現在他眼前的人就算沒有留心到他手中握著的手槍,都被那股他散發出來的殺氣逼退到一旁,膽子略大一點的人在劉振明走過之後,立刻掏出電話報警,告知110醫院有人持槍。
    劉振明從醫院長長的走廊走過,頭頂上的日光燈閃爍著,所有人都躲閃在一旁,聞訊趕來的保安,看見拿槍的劉振明,有幾人知道那是警察,但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也只得退到一旁。
    劉振明來到一樓的大廳,目光在介紹欄上掃過,逕直向寫有兒科的西樓二層走去,那裡就是夜叉王的辦公室。
    「喂!劉警官!」
    走過樓梯拐角的劉振明,在聽到這聲呼喊後停下腳步,緩緩轉身,盯著正從外面走進來,穿著醫生大褂,面無表情的夜叉王。
    劉振明盯著夜叉王,沒有絲毫遲疑,舉槍對準他,逕直衝了過去。
    夜叉王沒有躲閃,沒有挾持人質,竟只是慢慢舉起自己的雙手,背對著劉振明跪了下去,頭慢慢低下,用雙手抱住後腦處,一副束手待擒的模樣。
    本喧鬧的大廳突然變得一片寂靜,大部分人都屏住呼吸,旁邊高高掛著的吊鐘還在「噠噠」的走動,可秒針卻完全沒有走動。
    劉振明衝到夜叉王身後,用槍口抵住了他的後腦,死死地抵住向下壓著,好像要將整支手槍都塞進夜叉王的腦子中一樣。
    此時的夜叉王,只是順應著劉振明的手勢,而臉上卻浮現出了笑容。
    「劉警官,你想開槍嗎?」夜叉王淡淡地說,輕歎了一口氣,「在這種地方殺了我,你可能會被警隊除名,也許還會進監獄。」
    劉振明將槍口又一次下壓,吼道:「你以為我不敢!」
    正在此時,曾達衝到了大廳,吼道:「劉振明!把槍放下!」
    劉振明沒有回頭,也沒有扣動扳機,曾達趁機道:「你殺了他,就救不了胡淼了!胡淼還有救!我知道他是用什麼殺人的!」
    劉振明冷笑了一下,眼角餘光掃過曾達的面部,略微偏頭說:「現在終於肯說了?你把胡淼和我當誘餌?」
    「劉振明!」詹天涯和宋松此時也出現在了大廳。
    曾達見詹天涯到來,衝他搖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劉振明冷笑著,盯著夜叉王的後腦對詹天涯說:「都出來了?人都死了,現在還有什麼用?」
    「宋松!趕緊清場!允許使用過激手段!」詹天涯低聲吩咐道。
    宋松聽完,點頭,左手掏出證件,右手把藏在清潔車中的手槍掏出來,喝令周圍圍觀的人趕緊退出去,幾個擠在人群中拿著手機正在拍攝視頻的人,被宋松幾把奪過來,扔在地上,用腳全部踩碎,隨後舉槍驅趕離開。
    詹天涯上前一步,舉著自己的雙手,低聲對劉振明說:「振明,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劉振明扣住扳機的指頭鬆開,但很快又重新扣上,他不準備再相信任何人的話,不管是詹天涯、曾達還是夜叉王,他只相信自己,如果當初只相信自己,恐怕胡淼就不會死。
    「詹顧問,我發現自己只相信兩個人,一個是我,另外一個……絕對不是你!」劉振明偏頭看著詹天涯,同時手指用力要扣動扳機,目光一直落在劉振明手上的詹天涯一步邁上前,奪下劉振明的手槍,同時槍響了,槍口往旁邊一偏,子彈剛好擦過夜叉王的頭皮,打在地板之中。
    槍聲在大廳之中迴盪,讓那些試圖繼續圍觀的人立刻呈鳥獸散,尖叫聲四起,不少人扯著嗓子喊道:「殺人啦!殺人啦!」
    糾纏在一起的詹天涯和劉振明怒視著對方,詹天涯咬牙低聲道:「劉振明!胡淼還有救!只要他肯說出目的,我知道他所用的是什麼手段!」
    低頭的夜叉王「嘿嘿」笑著,聲音聽起來是那麼滲人:「是呀,劉警官,詹警官說得沒錯,胡小姐還有救,不過我和你的交易破裂了,現在是我和詹警官交易的時間。」
    「夜叉王,我和你從來就沒有什麼交易,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不要做夢了,我知道你是用什麼辦法殺人的。」詹天涯推開劉振明,同時拉開奪下手槍的槍膛,確定沒有子彈後,又將槍扔給了在一旁的曾達。
    夜叉王抬頭看著醫院一樓的大廳外,笑道:「是嗎?那你對鎮魂棺感興趣嗎?」
    詹天涯、曾達和宋松三人聽到「鎮魂棺」三個字,身子同時一震。
    曾達抬眼看著詹天涯,詹天涯咬住牙,臉頰兩處鼓起,如劍一樣的目光此時收了回去。他俯身在夜叉王的耳邊說:「原來你是想找鎮魂棺?」
    夜叉王道:「是呀,不僅我想找,現在你們也想找。」
    「閉嘴!」詹天涯阻止夜叉王說下去。
    夜叉王卻沒有住口的意思,側頭去看劉振明:「如果找到鎮魂棺,胡淼就可以復活,再說了,你的朋友胡順唐現在也在努力幫我尋找鎮魂棺,我在想,其實用胡小姐作為威脅對象,並不妥當,還不如讓她去死,這樣胡順唐就有充分的理由認認真真幫我找到鎮魂棺了,我的計劃是不是很完美?」
    「我讓你住嘴!」詹天涯一腳踹在夜叉王的後背,巨大的力量讓夜叉王趴在地上,可他依然保持著那股神秘莫測的陰笑。
    「別聽他胡說!」詹天涯看著劉振明,「那只是個可信度不高的傳說!」
    劉振明無語,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如果胡順唐得知胡淼的死訊,會是什麼反應?胡順唐本就算是一個孤兒,而且還被收養過兩次,所謂的親人都逐漸死去,最後一個自認為親人的鹽爺,竟是一連串兇殺案的兇手,如今在他眼中,唯一覺得最親的人就是胡淼,而胡淼卻死了……
    不過夜叉王說的那個鎮魂棺,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嗎?
    劉振明依然不肯相信,就連現在他認為胡淼的死,也僅僅是因為中毒後治療不當造成的。
    劉振明發愣的時候,詹天涯和曾達對視了一眼,很默契地將夜叉王押解帶走,留下了宋松配合本地警方的後續工作,四人來到停車場,遠處圍觀的人依然很多,趕來的警察很艱難地維持著秩序,不少醫生在周圍沖夜叉王指指點點,誰也不知道為什麼警察會帶走這個省醫院醫術高超的兒科醫生。
    劉振明也想不到,詹天涯等人如此神通廣大,竟然沒有辦法查到逃獄的要犯就在這個醫院中?
    夜叉王被押上車之後,曾達上車,詹天涯也坐上駕駛位,只有劉振明站在外面沒動。詹天涯發動汽車,看著劉振明,向他示意上車,劉振明站在那未動。
    「上車。」詹天涯說,有些顧忌周圍那些圍觀的群眾,還有趕來的記者,許多人都用手中的便攜式設備對準了這邊拍攝著。
    「他用什麼辦法殺人?」劉振明問,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
    詹天涯握緊方向盤,好半天才說:「養鬼。」
    劉振明聽見這兩個字,心中發笑,此時車內的夜叉王開始哈哈大笑起來,戴著手銬的雙手竟抱著前方座椅使勁搖晃,也不說話。
    曾達深吸一口氣,閉上眼說:「詹天涯說的是真的,上車吧,上車再詳細說。」
    劉振明看著夜叉王,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他用什麼辦法殺人!」
    詹天涯鬆開方向盤,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氣,曾達趕緊伸手去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一點,詹天涯點點頭,左手打開車門,下車後直視劉振明的雙眼說:「上車,上車再詳細說,好嗎?算我求你。」
    劉振明搖頭,頭剛擺動了一下,詹天涯一把扭住他的衣領,拉他往警戒線方向走,一邊走一邊說:「你喜歡公佈這些事對嗎?行,我們過去大聲說,讓所有人都知道,順便你把白狐蓋面案件的真實情況披露給大眾。」
    劉振明扯開詹天涯的手,站在那,看著遠處那些舉起相機和手機往這個方向拍攝的圍觀群眾,終於轉身往汽車方向走,隨後坐上了副駕駛位。
    詹天涯慢慢走回來,掏出電話撥給宋松,撥通後說:「目擊人數太多,告訴省廳的人,沒有辦法扭轉局面的情況下,就告訴媒體,省廳的文職人員劉振明,因為不滿自己侄子在被省醫院兒科醫生李思維的治療過程中,導致雙眼暴盲,情緒激動,私自持槍到醫院尋仇,現已接受處理,省廳向廣大群眾道歉,今後一定加強對警隊人員以及槍械的管理,對了,實在不行,你致電總部,讓他們找個範文來。」
    說完,詹天涯掛了電話,將手機往汽車儀表台上一扔,發動汽車後說:「劉振明,從這一刻開始,你正式被警隊除名……」
    劉振明咬住牙,笑了笑,開車門要準備離開,詹天涯卻伸出右手給他,淡淡地說:「現在正式歡迎你加入蜂巢。」
    曾達在後方望著車窗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很不理解。
    在一側的夜叉王則靠在椅背上繼續笑著,笑聲在車內迴盪,讓原本就沉悶的氣氛變得更加奇怪。
    
    正文 第四十八章[養鬼殺人]
    
    載著夜叉王的汽車,從省醫院駛出後,早已等待在外面的幾輛汽車立刻尾隨其後,都是民用車裝扮,有小型標有搬家公司的貨車,有出租車,還有私家車,甚至還有幾輛很不起眼的電瓶車。
    汽車徑直上了二環路,隨後岔到繞城高速,在繞城高速其中一個路口駛出去後,進入了一條二級公路,又行進了接近十多公里後來到了一個表面上還在運行,實際上早已經廢棄的機械廠內。
    在機械廠的一間廠房內停下車後,電動捲簾門立刻被關上,詹天涯熄火,看著車外來回跑動,穿著工人服裝的工作人員說:「五年前,這裡是省武警總隊和省廳的特警訓練基地,曾對外稱武校,今年年初才重新對外宣佈重新開業,但已經劃給我們使用了,因為近幾年來,棘手的案件頻發,在全國範圍內數量開始飆升,特別是在雲貴川這三省,所以我們只能就地培訓一些特殊人員來處理這類的事件。」
    棘手的案件?劉振明看著外面走動著的那些人,雖然穿著工作服,但從部分人腋下凸起的部分可以判斷出,這裡的人幾乎人人都帶槍,在廠房吊裝航車上還有兩人一組來回巡邏的所謂警衛。
    「幹嘛跟我說這些?」劉振明明知故問。
    詹天涯冷笑了一聲道:「你不是說我們什麼都瞞著你嗎?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的一員,保密手冊上寫得很清楚,如果你將這裡的事情洩露出去,罪名和叛國相同,就算你跑到月球上去,都會把你給抓回來。」
    「他沒開玩笑。」曾達在後方補充道,隨後打開車門,將夜叉王交給等在門外的兩名「工作人員」。
    詹天涯和劉振明也下車,來到車房中角落的一個由集裝箱改裝成的辦公室門口,打開集裝箱大門後,曾達押著夜叉王進去,隨後外面的人立刻將集裝箱大門關閉。
    劉振明回身看著集裝箱大門緩緩關上,集裝箱內開始變得黑漆漆的一片,正在他要詢問怎麼沒燈的時候,燈亮了,在燈光亮起的瞬間,臉上挨了一拳……
    劉振明被打翻在地後,立刻爬起來,只看到舉著拳頭的詹天涯站在他的面前說:「剛才這一拳是教訓你不守規矩,不僅是警隊的,還是我們的。」
    那一拳的力道實在是大,將劉振明的嘴唇都打破了,他正要爬起來,詹天涯又是一拳,打完後說:「這一拳是教訓你不動腦子,做事衝動。」
    劉振明躺在地上,緩緩撐起身子,將口中含著的血吐了一口,冷冷地盯著詹天涯,在一旁坐在簡易金屬椅上的夜叉王哈哈大笑,好像在看戲一樣,而曾達則抱著雙臂靠著集裝箱看著。
    劉振明爬起來,抹去嘴角的鮮血,問:「還有什麼?」
    詹天涯又一拳,這一拳力道不大,只是擊在他的腹部,隨後在他耳邊低聲說:「這一拳是讓你知道,要愛清潔講衛生,不要隨地吐口水,我們這裡沒有清潔工,讓別人多做事,是要付工資的,我們部門的經費有限。」
    詹天涯把劉振明扶著放到一邊的小沙發上安坐好,又掏出自己的那支煙,含在嘴巴上,看著夜叉王說:「把那些孩子放了。」
    劉振明看著詹天涯,不知道詹天涯說的是什麼,難道說夜叉王還有人質?
    夜叉王只是笑,笑罷說:「沒有什麼孩子呀,你們找錯人了吧?」
    「夜叉王,你知道我們不是普通的警察,我們可以用一百種方式讓你開口,上次抓到你的時候,對你百般客氣,那是我的失誤,這次不會了,看見你後面那面牆了嗎?」詹天涯含著煙說,此時他這模樣在劉振明看起來,像是一個黑社會老大,根本不算什麼警察。
    那面牆上掛著各種各樣金屬物件,還有針管和液體等東西,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刑訊使用的。
    「上次有幸被我招待過的那傢伙,恐怕你聽說過,應該算是你的同行,在雲南殺了十五個少女,用以血養血的辦法來維持自己的生命,抓到之後也是死不開口,但最終沒有堅持十分鐘就全說了,你想試試嗎?如果想,你可以隨便在上面挑。」詹天涯走近夜叉王,俯身說,微笑著,這種微笑連算是熟悉他的劉振明都覺得有些害怕,不,應該說是「變態」的笑容。
    夜叉王搖頭,笑道說:「警官,你們真的找錯人了,我是李思維,省醫院的兒科醫生。」
    「我現在沒興趣知道你是怎麼拿到這個身份的,不過我知道你之前犯下那麼多重案,其實目的就是為了養鬼,你這個法子是從哪裡得到的?東南亞?還是日本?還是尼泊爾?」詹天涯繼續問,「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真正懂得使用這個辦法的人,劉振明和胡淼在電梯內遭遇到的小女孩兒就是被你控制的,你把她們藏在什麼地方,如果我沒記錯,按照五行之說,你只能煉五養五制五。」
    夜叉王閉上眼,笑笑道:「警官,你竟然知道煉五養五制五,不錯,有文化。」
    「你打算說了是吧?」曾達在旁邊插話道。
    詹天涯抬眼看了看曾達,示意他不要說話,曾達扭過頭去。
    「我也只是聽說呀,警官,不過這好像不是重點吧?重點是……你們想不想救胡小姐?」夜叉王說完,偏頭去看著劉振明,模樣有些「調皮」。
    劉振明靜靜地聽著,也靜靜地在內心中說服自己接受現在聽到的一切。
    詹天涯知道自己那三拳已經幾乎將那個菜鳥給打清醒了,也不再擔心夜叉王的故意挑釁,繼續問:「夜叉王,我知道你的養鬼術並不成熟,否則的話,你不會呆在醫院裡,要挾胡淼和胡淼的母親,就我看來,你現在的術基本上只達到半成熟的程度,你找鎮魂棺是不是與這個有關?」
    「沒錯。」夜叉王這次回答得很痛快,「養鬼術,最基本的就是要以自己的血來餵養,如果不喂血,就會達到一種反噬的效果,最終所養的鬼就會吞噬掉我的一切,靈魂、肉體。」
    「所以……你才選擇了七八歲的孩子下手,而沒有選幼兒,或者成人,你很聰明。」詹天涯「誇獎」道。
    劉振明看著夜叉王,也期待著詹天涯對養鬼這一說的解釋,這種說法大部分人都聽說過,在網絡上查詢到的是控靈術的一種,便是控制靈魂,控制死者的靈魂,大多數以未出生的胎死腹中的胎兒,或者是夭折的幼兒,不過這類一般都稱為邪術,大多數行此術者如果親自從頭到尾參與,下場都很淒慘。不管是在什麼宗教中,都有人的意識與靈魂同在的這樣一種說法,所以尋找胎死腹中的胎兒或者夭折的孩子靈魂,都達不到最佳的控制手段,試想,一個成人在正常情況下都沒有辦法與剛出生的孩子溝通,更何況只是用符咒等其他手段來短暫控制的幼兒靈魂?
    所謂養鬼術,其實與趕屍術、行屍術大致相同,唯一最大的區別便是,養鬼術所控制的是死者本身的靈魂,以血養之,用自己的血液作為通靈的媒介,達到一種「心心相通」的目的,這是最早的方式,多少還有點道義來說。但後來演變成為了徹底的控制,沒有曾經養鬼術之中所強調的溝通,而是單純的命令與服從。趕屍術和行屍術,控制屍體是用的其他可用的靈魂,甚至是貓狗牲畜的都行,先抽魂到屍體內,再控制靈魂做簡單的動作,如行走、跳動、甚至是簡單的攻擊,卻沒有辦法做太過於複雜的行動,除非是用分魂術,既是將自己的靈魂從體內分配出來,控制其他屍體,也是通過血液作為媒介,但通常使用分魂術的人都不會存活,第一是失血過多,第二則是靈魂轉移到其他不屬於原來身體的屍體內,會造成極大的損壞。
    在1949年,解放前,養鬼術和行屍術一樣,流行於中國的雲貴高原、康藏高原、南嶺山區和黔湘間,當時大多數行此術的人一開始都是將新死之人的屍體,連夜從墳地中刨出來,稱之為「請屍」,在行術後,稱之為「驅屍」,達到目的後,將屍體重新掩埋,稱為「送屍」。
    這三個步驟必須嚴格遵守,但解放後,大部分行此術者都躲起來,或者是已死,能熟練使用的極少,因為已經沒有這種必要,解放前很多人用此術大多數都是因為以詭異來掩飾自己偷運鴉片、硬通貨幣黃金等,而且養鬼術、行屍術等最早起源要查證很難,但在世界各地,東西方都有此術盛行,例如說西非的土著宗教伏都教。(伏都教中「伏都」二字憂伊維語Vudu音譯而來,某些譯為巫毒教。原意為精靈,既為崇拜精靈的教派,這裡所指的精靈是指萬物精靈,和中國異文化中萬物有靈是相同的意思,另外伏都教還崇拜蛇靈,尊稱為蛇神。)
    以前大部分人使用胎死腹中的幼兒作為煉術的主要,後來此術在東南亞等地盛行,如今八卦雜誌上甚至稱部分商人以及明星,為了達到某些目的,曾在高人的指點下在家養鬼。
    夜叉王卻和這些人完全不同,他選擇的是七八歲的孩子,因為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雖然調皮,但並不叛逆,就算有調皮的時候,但也可以立刻喝令停止。而略大一些的孩子,特別是十來歲的孩子,屬於叛逆期,基於意識與靈魂同在的理論,這種年齡段孩子的靈魂最不容易控制,相反會鬧出亂子,更不要說具有完全獨立意識的成人,如果這類的靈魂養不好,會成為一種叫做「洶」的東西,俗稱為惡靈,無法控制,終日遊蕩。
    詹天涯解釋完了這一切,看著夜叉王,夜叉王笑笑道:「詹警官,你瞭解得很清楚,不過我卻發現,養鬼最好的方式是在母體內,只要控制了母體的靈魂,再控制原魂,那就容易多了。」
    「所以你就選擇了胡淼的母親下手?讓其懷上鬼胎?接著誘使胡淼回到省城……」
    「是。」夜叉王回答得很乾脆,「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希望找個開棺人幫我找到鎮魂棺,現在看來,不僅我需要鎮魂棺,你們也需要鎮魂棺!」
    詹天涯側頭看著劉振明,劉振明沒有任何反應,相反卻看著曾達,曾達避過他的目光。
    如今,三個人都在思考同樣一個問題:夜叉王這次交代得實在太快太徹底了,如果真的是這樣,先前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詹天涯又問。
    夜叉王看著他的雙眼說:「我說了,我要……找……到……鎮……魂……棺!清楚了?」
    「那只是個傳說。」詹天涯道,「誰也不知道鎮魂棺是不是真的存在,是不是真的有那個功能。」
    夜叉王聽完後大笑:「有沒有那個功能?你還在騙自己?我查到上世紀七十年代,政府就用軍隊封鎖了很多地方,聽說當時還召集了一批異人,後來這批人不見了,想必都被你們帶走了吧?上次我被抓的時候,關在監獄中,每天都有那些自稱是警察,但一舉一動都和軍人沒有區別的工作人員審問,更加確定你們的存在,同樣也確定了鎮魂棺的存在,越掩飾越否定就越能表示事情的真實性,這是現今這個社會中每一個人對各國政府的態度,所以你不用再騙自己了,時間不多了,實話告訴你們,我利用周蓉的身體作為容器,時間還剩下一周,一周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而且,如果你們殺了我,那些孩子就只能永遠呆在輪迴間。」
    「我明白了……」此時曾達一拍腦袋,「輪迴間,詹天涯,去那個地方要經過地陰門,地陰門也是輪迴間,他之所以選擇在醫院行事就是為了配合地陰門,這樣一來,如果我們不去那個地方,不經過地陰門,就算把鎮魂棺取出來帶到這裡,胡淼沒救不說,那些孩子也只能永遠呆在醫院的輪迴間。」
    「閉嘴!」詹天涯喝道。
    夜叉王笑了:「看,我說過,你們都知道。」
    此時,劉振明心中卻在想: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正文 第四十九章[奇異的古民居]
    
    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靈車在黑暗中行走了許久,終於從漆黑中駛出,車頭前方射來大團的刺眼的光芒。胡順唐抬起手臂擋住光線,等眼睛逐漸適應後才慢慢放下,看清楚汽車行駛在一條山路之上,周圍是高聳的頁岩層山體,就像千層蛋糕一樣,不過頁岩層全是呈青黑色。
    胡順唐趕緊往車後看,想看清楚汽車到底是從什麼地方駛出的。無奈,車內中間用以隔開T.霍克和梅麗薩的黑色玻璃阻擋了他的視線,他只能回身看右側後視鏡,從後視鏡中胡順唐看到靈車後方是一個漆黑的山洞,山洞中是無盡的黑暗,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那個山洞是有人在一片平整的山壁上畫出來的一個巨大的黑色圓圈一樣。
    不過更怪異的還是前方。
    靈車行駛在一條類似機耕道的小路上,路的兩側還有幾乎大小相同的鵝卵石堆砌起來的保坎,用以保護右側的山體和左側的懸崖不至於大雨後山體滑坡導致毀壞道路,而且在山體上方還能夠看到人工挖掘出來的水道,以免山體上方堆積過多的雨水導致山體滑坡。
    這一切只能證明一件事——這個村子中有人居住!而且人口並不少!否則的話,根本不需要存在這些東西,再者左右保坎的堆積方法不像現代的保坎使用了水泥。
    「可以停車嗎?」胡順唐拍了拍前方的座椅,阿柱沒有停車,看得出胡順唐的話對他沒有任何作用。
    「停車。」狄施闐開口說,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胡順唐下車去。
    胡順唐的手拉住車門把手時,心中還是有些顧忌,畢竟昨晚在那個鬼鎮經歷的事情到如今都讓他心有餘悸。
    終於,他還是將門打開,離開汽車的剎那,就像是有一種登月宇航員的感覺,過了許久才吐出一直憋在胸口的那口氣,但人已經來到了那保坎前,仔細看去,果然保坎所使用的手法並不像現代,而是混合了黃泥、觀音土和稻草來加固,這和曾經書上所看到的古巴蜀人堆砌保坎一模一樣!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正在低頭查看保坎的胡順唐,聽到在靈車旁狄施闐的低聲感歎,他轉身走過去,來到狄施闐身邊,和他一同站在那條路左側的懸崖邊上,向下看去,那裡卻是另外一番景象——下面是一個螺旋形的盆地,而下去的道路就像是螺紋一樣沿著山壁盤旋向下,就在中心盆地的位置,清晰可見一個小村莊。
    小村莊的房屋層層疊起,從遠處看,陽光灑在那些個房屋上之後,就像是堆積起來的一個個各色的積木,建築特色也十分奇特,完全是典型巴蜀古鎮的民居風格。
    巴蜀之地,自古以來民族眾多,在巴蜀境內各地民居也由於所處自然環境,地理特徵,氣候條件,宗教信仰和風俗習慣的差別,在建築物上的體現也不盡相同,特別是在明末清初時期,四川的戰亂導致了人口喪失過多,於是歷史上被稱為「湖廣填四川」的大規模遷移開始,在移民較多的地域,存在藏族、羌族、土家族、苗族、漢族等民族,而後民居的建築特色不僅保留了從前巴蜀漢民的風俗習慣,甚至還有北方民居矮簷厚牆的特點,有些還有雲貴高原的建築特點融合在其中。
    「依山就勢,風水為先!一定是這裡!」狄施闐露出了笑容,渾身也覺得輕鬆了不少。
    依山就勢,風水為先?胡順唐冷笑了一下,在蜀地,大部分古民居都按照這種特點來建築,巴蜀地區無論場鎮,還是村莊,歷來就信賴風水之說,興鎮建宅,無出其右。建築規劃一般都以風水為主,所好為臨水環繞,抱山獨依的性質,其中大部分現在保存還算完好的古鎮,都有一個絕對的特點,那便是依江河岔口或者彎道處而建,雖然這幾乎是世界範圍內人類聚集地的一個特點,就拿靠近蜀地隆昌縣境內的雲頂山雲頂寨來說,便是很好的一個例子,建築特定以軍事要塞為框架,在山頂築城,還設有瞭望台和炮台等,在寨子中還有一條明河和一條暗河在地下交匯,以免戰事一起,流水變死水,敵軍投毒。
    眼前所見到的這個古鎮也是同樣,在村子後方有一條河流,奇怪的是河流從左至右流淌,卻見不到進口和出口,但可以清晰地看到河流在流動,並不是死水河流。胡順唐看著那條河,想著廖然筆記中記載的廖延奇帶著Rk.霍克等人就是在河流旁邊的井內挖出的鎮魂棺,照現在這個情形來看,必然是這裡無疑。
    整個村莊上方有流動的白色霧狀氣體不斷盤旋,離遠了看,還會誤以為那是天上的白雲,但從眼前的情況來看,這裡的海拔應該並不高,畢竟是深在山內峽谷之中,四面又是環山,這樣的霧狀氣體是怎麼來的?
    「上車,我們進村。」狄施闐轉身要上車,胡順唐叫住他。
    胡順唐看了眼車內,T.霍克和梅麗薩兩人沒有任何反應,不知道是不是還在沉睡中,而那個阿柱好像一點都不興奮,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呆呆地坐在駕駛位上,雙手緊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目光有些呆滯。
    「胡先生,怎麼了?」狄施闐看著胡順唐。
    胡順唐看了眼山中的村莊道:「如果按照廖然的筆記,這裡早就毀了,為什麼看周圍就像是有人居住一樣,還有,你看那邊……」
    胡順唐一抬手,指向村莊中其中一棟民居,在民居封火牆上豎起的煙囪處還能看到升起的炊煙。而就在那棟民居的左側,一層大霧慢慢移開之後,一座比旁邊建築高了數層的碉樓出現在那。
    「有炊煙,還有那碉樓,這太奇怪了!」胡順唐很謹慎,絲毫不誇張地說,他的謹慎已經超出了曾經的百倍以上,白狐蓋面事件之後,帶給他最大的改變就是謹慎,但同樣也帶來了對周圍人的不信任。
    狄施闐看了一眼那個方向,皺起眉頭道:「什麼意思?」
    「有炊煙就代表有人居住,而現在這個時間恰恰是午飯時間,當然前提是我手錶上的時間還準確的話,另外,那個碉樓明明就是羌寨的建築特點!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胡順唐很疑惑,那個碉樓的確是羌族的碉樓。這種碉樓一般高達數十米,由上至下採用錯縫修建,表面光潔,稜角分明,看起來就像是刀斧所砍出來的一樣,用途也很廣泛,一般樓體上都設有箭孔,而內部結構多為木造,以土牆圍護,達到與周邊各建築相互支援和聯繫的空間。如果按照羌族碉樓的建築特點,旁邊的那座有炊煙的屋子,應該是屬寨房一類的地方,下為牲畜棚,中為居室,上有平台,平台上搭建有防護的木梯好與碉樓之間可以隨意行走。
    狄施闐沒有任何吃驚的表現,不知道是對巴蜀古民居完全沒有任何瞭解,還是根本就知道怎麼回事,只是說:「胡先生,我們找你來,就是為了讓你查清楚這些事情,並不是雇你向我們提問的,因為這個世界上的問題已經夠多了,需要的只是解答的人,而不是提問的人。」
    胡順唐冷笑:「我不是自願的,再說,是你威迫我來的。」
    「是嗎?威迫?很好,那麼我現在有一條消息要與你交換,前提是我們順利找到鎮魂棺之後我再告訴你,這個消息現在對你來說是壞消息,不過找到鎮魂棺之後,這個壞消息就會稍微變好。」狄施闐笑道,胡順唐當然不知道他所說的壞消息是胡淼已死。
    狄施闐與胡順唐的首次接觸,便已經大概摸清楚了這個人的心理特點,倔強,不會做沒有必要的事情,並且對周圍的一切都抱有懷疑的態度,不信任任何人,尤其是陌生人,所以如今要將胡淼之死的消息告訴他,的確是可以勸說他立即找到鎮魂棺,但保不準在這個過程中,那種怪異的性格和脾氣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
    「什麼消息?」胡順唐問,心中隱隱有了一種不安的感覺。
    狄施闐搖頭,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說:「現在你的任務是找到鎮魂棺,並不是提問,我不想再重複這個問題了。」
    狄施闐吊著胡順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