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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省醫院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這兩點十分矛盾。
    站在休息室門口,劉振明遲疑著要不要進去,手剛抓到門把,背後就有人低聲說:「過來。」
    劉振明聽出那是詹天涯的聲音,趕緊轉身,看見兩個戴著口罩,穿著清潔工衣服的人在背後收拾著什麼,從背影來判斷應該是詹天涯和宋松,兩人裝模作樣收拾了一陣後向前方走去,劉振明提著東西緊跟其後,走到樓梯間時,正要開口說話,就見兩人往牆角一靠,隨後詹天涯拉下口罩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頂。
    劉振明抬眼看去,有一個攝像頭掛在牆角,詹天涯和宋松兩人站著的位置正是攝像頭的死角,自己卻暴露在攝像頭之下。
    「摸煙,點燃,坐在樓梯上,裝作是一個人,然後裝作過來抖煙灰,我把通話器給你。」詹天涯說,手中多了一個耳塞,還有一個對講機模樣的東西。
    劉振明一一照做,拿過對講機之後,習慣性放在腰後,將耳塞戴好,回到原位繼續抽煙。
    「那個老頭子是不是又讓你做什麼奇怪的事了?」通話器中傳來詹天涯的聲音,此時打扮成清潔工的兩人已經慢慢向上一層走去。
    「嗯,抓藥去了。」劉振明心想,你們都是怪人,還偏偏職責對方是怪人。
    「噢,又干郎中的事兒了,看來這老頭兒說要退休,都是裝出來的,丟下一堆爛攤子給我,自己卻跑了。」詹天涯輕笑道。
    「你有什麼事?」劉振明問,「沒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得把做好的藥帶回去了。」
    劉振明心中一直不滿詹天涯和宋松「毀屍滅跡」的事情,對他們的行事方法十分不滿,雖然如今嘴上不說,但心裡一直很不舒服,畢竟他還將自己擺在一個普通警察的角度來思考問題,雖然他也對詹天涯等人所在的部門感興趣。
    「什麼事?是我需要問你的吧,幾個小時前你和夜叉王見面了?」詹天涯的語氣一下沉了下去,變得有些冷淡,似乎對劉振明的隱瞞有所不滿。
    「沒有。」劉振明立刻否認,同時心中有一個想法,既然夜叉王和自己有所謂的「交易」,為什麼自己不和詹天涯之間達成某種協議呢?將對方知道,自己卻不知道的事情問清楚。
    沉默。
    詹天涯保持了近十秒的沉默,隨後道:「好,你先回去吧,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夜叉王屬於極度重犯中的不尋常者,關於他的底細連我們都沒有調查清楚,所以你要多加小心,不要落到他設計好的圈套中去,他屬於殘暴型的高智商犯罪者。」
    「謝謝提醒,我會注意的。」劉振明掐滅煙頭,起身來拍了拍褲子,提著一大包做好的藥材打開樓梯間的門返回休息室。
    劉振明離開後,靠在清潔車旁的宋松道:「總指揮,我覺得這小子有點怪。」
    「嗯,很多事情他現在還不能理解,我只是擔心他被誤導了,對了,那個李思維的底子那麼清白,但資料和以前我們抓到的夜叉王完全是兩個人,不到幾個月時間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嗎?樣子倒是一模一樣。」詹天涯在劉振明與夜叉王見面後,就一直密切監視著,在發現那個李思維後,也很吃驚。
    宋松把口罩戴好:「不知道,下面的人還在做深入調查,要刨根問底的話估計要花上好幾天的時間,不過他是被通緝的重犯,怎麼會……」
    說到這,宋松住嘴了,意識到自己想錯了,因為夜叉王對外公佈的是在兩年前就已經槍斃了,就算有個長相完全一樣的人出現,也不會引起大眾的恐慌,只會認為長得像而已,再說了,這個和夜叉王長相一樣的李思維,一直在這所醫院中任職,就算在通緝期間,也不會有人認為他和夜叉王有聯繫。
    「真是怪了……」宋松想到這自言自語地感歎道。
    詹天涯也戴上口罩:「我們本來就是處理怪事的,對了,上次找到的那口棺材既然不是牧鬼箱,如果檢測沒有任何危險的情況下,可以交給文物部門處理,我們就不用再出面了。」
    「明白了,我會通知下去的,現在怎麼辦?繼續等?」宋松問。
    「嗯,繼續等,無論是夜叉王這邊還是胡順唐那邊,這兩件事肯定有關聯,但胡順唐好像從地球上蒸發了一樣,沒有任何消息,情報部門那邊毫無頭緒。」詹天涯輕歎一口氣,有些苦惱。
    「哎,對了,頭兒,劉振明提的那些東西是什麼?聞起來怪怪的。」宋松想起來這件事,問道。
    詹天涯推著車往外走:「那個老頭子又在做危險的事情了,我聞到那股味,就知道,他又準備走捷徑了,這是違反規定的,要是被上面知道了,恐怕會被第二次除名。」
    「除名!?」宋松有些驚訝,還是第二次,這麼說曾達曾經被除過一次名?
    重症監護室旁,休息室。
    劉振明打開門進去,剛轉身關門,就意識到旁邊有人,再一回頭,看見曾達貼在牆面的一側,手中拿著一支畫筆,畫筆的筆尖已經抵住了他的咽喉處,在那裡畫了一道紅線。
    「如果我是兇手,你進門的瞬間就已經死了,不要隨意相信任何人,必要的時候連我都不要相信。」曾達放下畫筆,冷冷地看著劉振明,「我越來越懷疑,你當初是走後門才從警校畢業的。」
    劉振明已經無力再和曾達爭辯什麼,只是舉起手中的兩大包做好的藥說:「弄好了。」
    「放在桌子上,然後去準備一下,把重症監護室外面的隔間給關好,用椅子把門把手給抵住,不要讓任何人進入這兩個房間來,然後把所有燈都熄滅。」曾達來到胡淼床前,用畫筆在床下方畫了一個人形的圖案,看起來類似警方在陳屍現場所按照屍體擺放位置所畫的輪廓。
    「這也是警校教的?」劉振明終於忍不住反駁了一句曾達。
    曾達一聽,手中的畫筆停頓了一下,只是冷冷一笑,接著將那圖案給畫完,隨後起身道:「平日內喜歡看書嗎?古籍什麼的?」
    劉振明搖頭,他不是很喜歡看書,以前看書就要打瞌睡,後來好不容易才糾正過來,但對於他來說,電視劇電影這類有畫面的東西遠比書籍對他的吸引力要大。
    「《漢書》和《太史公記》中最早就對走陰放陰有記載,記載中在漢武帝期間,有一個齊人少翁,就能使用這種術,當時漢武帝的寵妃李夫人死後,備感思念,是少翁用了放陰的辦法使漢武帝見了李夫人的亡魂,傳說還讓漢武帝見過灶神,不過我認為後者誇張的成分較多。」曾達從箱子中取出五個盤香,分別放在胡淼床頭下方,和床的四角處,又說,「不僅在我們中國,在古希臘、古埃及、古羅馬、古印度等世界上的文明古國中都有類似的記載,大同小異,後來19世紀後葉在歐洲開始盛行,知道歐美當年最出名的靈學嗎?福克思修女創下的招魂術。」
    劉振明繼續搖頭,這些東西他聞所未聞。
    1849年,紐約的海德斯威爾的福克思修女創下了招魂術,產生了靈學,後來此人到了羅切斯特後,開始在大眾面前以表演的形式展現了自己的招魂術,隨後在美國開始盛行起來,1852年時傳入了英格蘭,隨後一年後,開始傳到歐洲,便衍生了最著名的拍桌術,也就是如今在歐美影視作品中常見到的四個人圍著一張方桌,中間的招魂者用一種特殊的方法,召喚死者的靈魂上身回答問題,如果死者亡魂降臨,桌子將會自動產生傾斜,亦或者浮動。
    「一般來說,要放陰主要的原因是家人懷疑自己已死的親屬有未了心願而要詢問的時候,以慰思慕,則求善此術者行之,不過也曾經有人用這種辦法破案,英格蘭蘇格蘭場曾經在一樁多年未破解的連環兇殺案上就採用了這種辦法,雖然是試行,但得到了一定線索,不過破案後卻將這件案子的過程給塵封起來。抗日戰爭時期,在上海閘北區也曾經使用過類似的辦法破解一樁黃金丟失案,不過事後也完全銷毀了和案子相關的所有資料。」曾達也不管劉振明是否在認真聽,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在我們中國,這種方式各地的稱呼不一,有放陰、過陰、下陰、關落陰、帶三姑娘、請三仙姑、關亡、討亡、召亡、考召等等,據我說知,根據各地的風俗和口語的不同,至少有幾百種稱呼……」
    
    正文 第四十二章[乾裂的軀殼]
    
    關上了門窗,用房間裡各種東西抵住,就連窗簾曾達都讓劉振明用自己隨身帶來的膠帶封死,不露出半點光源,隨後曾達和劉振明來到胡淼的床前,看著表靜靜等待著夜晚的來臨。
    胡淼有些擔憂地盯著重症監護室中的媽媽,心想如果這期間出了什麼問題,門被抵住了,醫生和護士沒有辦法進來,那怎麼辦?還未開口,曾達就從她擔憂的雙眼中看出了什麼,竟說:「我已經跟負責的醫生和護士打過招呼了,從現在起到明天清晨,任何人都不允許進來,無論裡面發生什麼事情。」
    「警察有那麼大的權力?」劉振明忍不住問,「我怎麼就沒遇到過這種事?」
    曾達一咬牙又想開罵,但硬生生忍住了:「權力也有善惡之分,就看你怎麼使用了,況且周蓉的前主治醫生已經死了,現在的這位接手這件事本就害怕,再說,如果我們失敗了,可能會殃及醫院中的其他人,所以必須把門窗給封死,我在牆壁上畫的這些圖案,叫向陽符,是避陰的。」
    「向陽符?是什麼東西?」胡淼問,劉振明也看著曾達。
    曾達側頭看著自己左面的牆壁說:「五行學之中的衍生物,用的是天地之法,乃上古之術,我們的老祖宗將萬物都看做有靈,最初將天、時、寒、暑、日、月、星、水、旱、四方、山林川谷丘陵都看做是百神之數,在秦朝之前,天子祭祀天地山川百神的儀式,稱為封禪,其實就是對萬物的崇拜,向陽符就是從封禪之中蛻變出來的一種形式,傳說是出自夏朝所鑄九鼎上的圖案,我也是只學會了一部分,不過應該管用,為的就是抑制儀式開始後出現的問題。」
    「會……有什麼問題?」胡淼又問,想起胡順唐走陰那一次自己看到的三顆浮動在周圍的人頭,雖然不知道胡順唐下去到底看到了什麼東西,但一想便知必定比那三顆人頭還要可怕上萬倍。
    曾達笑了笑說:「我也不知道。」
    這句話說出口,劉振明和胡淼都一愣——既然不知道,還放手去做?
    兩人先前以為曾達對這件事胸有成竹,現在聽那話才發現這老頭好像是個半桶水?
    「別擔心,我之所以要讓胡淼去做這件事,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她媽媽在這裡。」曾達說。
    胡淼倒想起來了,忙問:「我媽現在在重症監護室中,要是出現了什麼意外,連急救都沒有辦法,萬一……」
    「沒有萬一。」曾達歪著頭靠在椅子後方,淡淡地說,「你媽已經死了。」
    曾達的話如閃電一樣劈在了胡淼的頭頂,房間內突然間變得一片寂靜,只能聽到重症監護室中那些維持生命儀器的聲音滴答作響。胡淼目光掠過曾達的右肩,看向重症監護室內,清楚地看到儀器上測試心跳的屏幕上還有跳動。
    「不可能,我媽怎麼會……」胡淼努力想擠出點笑容來,認為曾達是在開玩笑,可曾達卻是面無表情,又重申了一句。
    「你媽真的已經死了,我來時就已經看了,所謂的心跳只是一種假象,醫生找不到任何解決的辦法,就因為你媽已經死了,擺在那的只是一副軀殼,實話告訴你,懷上鬼胎的人一千個人當中只有一個人會活下來,那比絕症還要可怕。」曾達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說出來,生怕胡淼聽不明白。
    「萬一我媽就是那一個人呢?」胡淼不依不饒。
    曾達繼續打擊著胡淼,好像是要完全將她擊潰:「我說了,沒有萬一,但我知道你媽這種情形,是絕對離不開軀體的,一定是在這周圍遊蕩,所以要你去找你媽,記住兩件事,第一把個人感情放開,把你媽當做其他人,我知道這很難辦到,但你必須要做到,否則你回不來。第二問清楚你媽是否還記得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沒有辦法離開這個地方,可以從中找到線索尋找到夜叉王的蹤跡。」
    劉振明聽到這,皺起了眉頭,明明夜叉王就是兒科的醫生李思維,為什麼還要費勁去找?他這麼想的時候,卻發現曾達抬眼看著他,好像話中有話。
    「你想說什麼?」曾達轉向劉振明問。
    劉振明道:「如果……夜叉王根本就沒有打算隱藏自己呢?」
    才問完,曾達就從腰間摸出一把92式手槍,放在劉振明的掌心,冷冷地說:「不要有任何遲疑,一槍打爆他的頭。」
    劉振明愣了,盯著自己手中那把槍。
    這個老頭子瘋了吧?
    「為什麼?」劉振明問。
    「為什麼?」曾達反問,脖子向前一伸,湊近劉振明看著他的雙眼,「你沒事吧?他是重犯,不過我很想看看一顆子彈打進他的腦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劉振明不語,攤開的手放著那把手槍,此時曾達起身,看了看表說:「你先把第二付藥給拿出來,然後塗抹在周蓉的雙手掌心和腳心,要塗勻,順便把藕汁給灌下去,餵她喝了,能灌多少灌多少,灌不進就想辦法塞進去!」
    剛說完,曾達又盯著劉振明說:「不要問為什麼!做就行了!」
    劉振明起身:「你不說清楚,我不會去做,你憑什麼說胡淼的媽媽已經死了?」
    胡淼也抬眼看著曾達,一臉的不相信。
    曾達一句話也不說,轉身從箱子中拿出一支畫筆,走進重症監護室前,看著劉振明和胡淼,兩人對視一眼。胡淼忙從床上起身,和劉振明一起緊跟過去,來到周蓉床前後,曾達突然倒轉那支畫筆,向尾端尖頭猛地刺進周蓉媽媽的左臂……
    「啊!」胡淼尖叫一聲,嚇得身子一軟。
    劉振明要去阻止,但胡淼一下癱倒在了自己身上,忙伸手扶住,狠狠地盯著曾達。
    曾達的手依然握著那支畫筆,然後拔了出來,隨後兩人清楚地看到畫筆插進去的那個傷口處,沒有鮮血流出來,準確地說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黑乎乎的洞呈現在他們的眼前,被破開的表層兩側看起來就像是塑料一樣,畫筆抽出來後,連帶出來裡面的一塊肉雖然還帶著些許的肉色,但根本沒有鮮血,單看那個部分,不注意那是人的話,肯定以為那只是某種特製的道具。
    「這是活人嗎?」曾達問,他是在問劉振明,實際上也是告訴胡淼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肯定不是活人,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為什麼會這樣……」胡淼定了定神,雖然她還沒有這麼快接受這個事實,不過事實畢竟是事實,已經親眼所見。
    「不知道,看起來很像是被放干了血,不過就算放干了血,毛細血管中也有殘留,不可能插進去之後一點血都沒有,我估計按照你後爹所說,在你媽媽懷上那個所謂的鬼胎之後,就已經死了。」曾達淡淡地說,看著那個生命維持儀器,伸手去將開關關掉,此時周蓉的屍體震動了一下,很快便像一個洩了氣的球一樣慢慢地鬆懈了下去,身體也不再保持弓起來的形狀,唯獨只有腹部高高聳起,在那瞬間,三人都看見肚子裡有個東西從左到右滑動過去,就像是波浪滾動。
    「你們……看到了嗎?」胡淼此時的恐懼已經完全擊敗了傷心,她已經無暇顧及自己母親生死的問題,只是想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回休息室,等入夜。」曾達轉身離開重症監護室。
    劉振明陪著胡淼站在那,胡淼盯著床上已經不知道應該稱做什麼東西的媽媽,雙眼呆滯,就那樣看著,許久,鼻子一酸,腹部一陣抽搐,終於忍不住流出了眼淚,但第一顆眼淚從眼眶中滑落時,胡淼就立刻伸手抹去,閉緊嘴巴。
    「劉振明!過來幫忙!」曾達突然大喝一聲,嚇了劉振明一跳,他趕緊轉身向休息室中走去,剛到監護室和休息室的門口,就聽到曾達比了一個「關門」的手勢,隨後搖搖頭輕歎一聲。
    劉振明坐在那一言不發,曾達也沉默著。
    監護室中的胡淼站在那,恍惚間突然聽到有陣陣歌聲傳來,是小女孩兒的聲音,開始她絲毫沒有留意,在眼神注意到房間的門口,發現門窗都是關死了之後,才反應過來,立即四下環視,半天也沒弄明白歌聲是從什麼地方傳來的,聽起來忽遠忽近,應該就在身邊。
    「可憐的靈魂呀,你為何跑來這個地方,你沒聽見陰風呼呼?你沒看見惡神遊蕩?愁雲慘淡滿天飄蕩……」
    真的是歌聲,真的是小女孩兒的聲音。
    胡淼看著一眼就能掃盡的房間,遍尋著那聲音的出處。
    重症監護室中的陳設很簡單,沒有櫃子之類的東西,唯獨能藏人的就是床下,那這種床下方特別狹窄,一般人藏不進去。對了,如果是孩子就能……
    胡淼站在那,沒動,眼神慢慢地向自己的腳下移去,這種時候過去經歷的恐怖總能在眼前浮現出來,這是每個人的毛病,胡淼當然也不例外。
    會不會像上次一樣,爬出個像蠕蟲一樣的小女孩兒?
    胡淼想,但沒有閉上眼睛,緊張時連深呼吸都忘了。
    
    正文 第四十三章[死亡的味道]
    
    「可憐的靈魂呀,你為何跑來這個地方,你沒聽見陰風呼呼?你沒看見惡神遊蕩?愁雲慘淡滿天飄蕩!可憐的靈魂呀,回去吧!回到我們的家鄉,那裡,山坡鬱鬱蒼蒼,河水清波蕩漾,月光明,日光亮,那才是你真正的歸屬……」
    歌聲持續不斷地傳來,胡淼這次聽得很仔細,可聽清楚了之後,卻有一種極其噁心的感覺向自己襲來,胃部一陣翻騰,想嘔吐,但那股力量衝擊到了喉部後又停住,卡在了那個位置,讓她頓時有了一種窒息的感覺。
    胡淼立刻將雙手抬起來,抓住自己的脖子,試圖想將體內的那股無形的力量給壓下去,但湧動的東西僅僅只是在那上下徘徊,雙手的力量只會弄得自己脖子生疼,起不了任何作用。
    漸漸地,胡淼癱倒在地,但眼神依然注意著床下,滑落到旁邊的儀器上時,她的身體位置也隨之降低,慶幸的是她終於看清楚床下什麼東西都沒有,除了掛在床邊的那個濾尿袋晃動著,反射出旁邊應急燈上那一點點光源,但不足以照亮四周的一切。
    歌聲不斷從非常近的位置傳來,那種窒息感卻沒有降低,相反是越來越嚴重,胡淼張大嘴巴,拚命呼吸,側頭看著重症監護室和休息室之間的那道門,門緊閉著,她喊不出來,裡面的曾達和劉振明肯定以為她還在這裡傷心哭泣,一時半會兒不會進來。
    「回去吧,回去吧,我們一起回去吧……」
    這歌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胡淼的大腦開始快速轉動,潛意識內想回憶起在什麼地方聽到過,但求生的慾望在此刻可以打敗一切念頭,回憶的齒輪在大腦中頓時停滯下來,換來的是四肢無力的揮動,想要打破什麼東西,引起休息室內劉振明和曾達兩人的注意。
    聽說人死前,總會看到從前的畫面從眼前不斷閃過,速度很快,可自己的雙眼在那一刻卻變得比從前靈敏萬倍,在看到的同時也會產生身臨其境的感覺。此刻,胡淼雙眼之中只有媽媽周蓉的身體,那具已經乾裂的軀殼,還有軀殼旁邊晃動著的那個白影。
    白影?
    是白影,胡淼終於看清楚了,是一個柱形的人影,就貼牆站在床頭,人影頂端那個姑且可以稱做頭的東西正在俯視下面的那副軀殼。
    曾達說過,媽媽因為某些原因不可能離開這裡,靈魂必定會在周圍遊蕩?這個是嗎?
    這些想法從求生慾望中好不容易擠出來,窒息了這麼久的時間,若是常人早就一命嗚呼,但胡淼卻瞪大眼睛,腳還在四下瞪著,胸口處感覺有什麼東西拚命壓在那裡,後背處也有一種強烈的擠壓感。
    終於,胡淼伸手抓住了床邊掛著的那個濾尿袋,握在手中,使勁扔向休息室的那扇大門,發出「啪」的一聲響,接下來的十幾秒中,沒有任何回應,似乎那聲音根本沒有引起曾達和劉振明的注意。
    放棄,反正媽媽都已經死了,我也跟著去了吧。
    胡淼心想,又一次舉起來的手放了下去,偏偏在這個時候,卻想起來了小時候媽媽曾經說過的那句話:也許有一天媽媽會永遠的離開你,但你要記得,媽媽沒有走遠,一直在你左右。
    一直沒走遠……
    胡淼用盡最後的力氣,撐起來,抓住床頭的那個花瓶,花瓶滑落在她的身上,裡面已經發黃的水濺了她一身,裡面那乾枯的花也灑了滿地。胡淼抓住花瓶,奮力向門口扔去,花瓶沒有砸到門上,而是落在了地板上,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隨後幾秒後,門被打開了……
    恍惚中,胡淼看著劉振明和曾達跑來,兩人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跑來,腳步很輕,說話聲也是斷斷續續。曾達用手指掰開胡淼的眼皮,查看著,著急地對劉振明說著什麼。
    胡淼感覺自己的身體被兩人抱了起來,向休息室中跑去,頭卻垂下,能看著重症監護室內,也就是同時,頭部倒垂的胡淼看見在媽媽的床邊站著一個小女孩兒,紅色的衣服,紅色的小皮鞋,長長的頭髮披在雙肩上,就站在那,直勾勾地盯著床上的周蓉,背對著休息室的大門。
    是什麼?胡淼已經無力去想這些事情,隨後她感覺到自己被放在了柔軟的床上,那一刻自己全身好像浸在了水中一樣,除了雙眼之外,其他的感官都斷斷續續失去了作用,聽不到,聞不到,眼睛盯著天花板上的那個方形的日光燈,越看越覺得自己離那盞燈越近,而那盞燈也逐漸變成了一副棺材……
    「人工呼吸!」是劉振明的聲音。
    「沒用!是鈴蘭毒!有強心劑嗎!?」曾達在怒喝。
    「我哪兒來的強心劑!」
    「那就去找醫生拿!快點!」
    胡淼呼吸越來越困難,雖然自己胸口已經沒有那種壓迫感。
    又是一陣搬動東西的聲音,應該是劉振明在那搬動抵住大門的物件,一陣霹靂啪拉過後,門被拉開,砸在牆面上,遠去的腳步聲。
    曾達的臉出現在胡淼的眼前,大聲問:「睜大眼睛!不要閉上!千萬千萬不能睡著!能感覺得到痛嗎?」
    曾達說話的同時使勁在胡淼手臂上擰了一把,胡淼很痛,但說不出來,也沒有辦法用任何方式表達出來。曾達見胡淼沒有任何反應,但眼角滲出一點眼淚,明白胡淼還有感覺,略微鬆了一口氣,不斷地跟胡淼說話,試圖讓她保持足夠的清醒。
    胡淼聽到曾達的話都是斷斷續續的,一陣陣倦意向她襲來,胡淼努力睜大眼睛,按照曾達所說不讓自己睡過去,但自己都能感覺到心臟跳動非常緩慢。
    不知過了多久,劉振明終於返回,還帶回了一個醫生和一名護士。劉振明舉起手中的針管,但不知怎麼下手。
    曾達見狀,喝道:「注射!」
    「我……我不會注射!」劉振明說的是實話。
    「給我!我來!」曾達拿過針管,「用生理鹽水稀釋過沒?」
    「什麼?」劉振明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一旁的護士忙點頭:「稀釋過了……」
    此時,旁邊的醫生滿頭大汗,盯著胡淼,好像曾達變成了醫生,他成為了家屬一樣。
    曾達快速將胡淼的上衣脫掉,只剩下內衣,揭開一部分說:「得罪了。」
    說完,曾達將針頭扎進胡淼的心部位置,針頭扎進去之後,胡淼感覺身體被野獸含住了一樣,疼痛感卻只有一剎那,類似被螞蟻咬了,一股涼意頓時貫穿全身,隨後涼意又快速變成了一種炙熱感。
    「啊……」胡淼憋著的那口氣終於喊了出來,身體下意識抽動了一陣,上半身彈了起來,卻被曾達一把壓下去。
    「有一定作用!」曾達看著胡淼的雙眼,「不過作用持續時間不長,現在幾點了?」
    「下午三點。」劉振明看了下手腕上的表,不知曾達為什麼要詢問時間。
    曾達轉頭問醫生:「你們的停屍間在什麼地方?」
    醫生一下愣住了:「停屍間?」
    「別廢話!問你什麼回答什麼!」曾達厲聲道。
    「B2層,地下……」醫生戰戰兢兢回答。
    「劉振明!抱著胡淼,去電梯口等著!我去抱上她媽媽!」曾達說完,轉身向重症監護室中跑去,快速拔掉周蓉身上還插著的線和管子,抱起來後向外跑去。此時,劉振明已經抱著胡淼跑在了前方,醫生和護士也緊跟其後,但不知道曾達到底要做什麼。
    幸運的是,電梯就停在樓上一層,很快便到了他們所在的樓層,門打開後,兩人先後進去,醫生和護士卻站在電梯外不知道在遲疑什麼,曾達沖醫生喊道:「進去!幫我們按鍵!快點!」
    醫生沒有動彈,目光落在曾達手中的周蓉身體上,那可怕的身體讓他不敢靠近,體表那種已經發黑的皮膚,還有那攏起來的肚子都讓他有所顧忌,本來接任這個主治醫生他就不情願。
    曾達見醫生不動,罵了一句後抬起一隻手來將周蓉的身體放在上面頂住,騰出一隻手去按了B2的按鈕,門終於緩緩關上,此時那醫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有了勇氣要進來,前腳一邁,剛要關上的門感應到有東西在那,於是又緩緩打開。
    「滾!」曾達急了,一腳踹到那醫生的身上,將他踹出電梯,電梯門終於關上,向B2行去。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當個狗屁的醫生!大江大河沒有蓋子,去跳吧!」電梯門關上後,被踹到牆面下趴著的醫生還能聽到曾達的罵聲,他哭喪著臉,盯著關上的電梯門,一旁的護士端著東西站在那愣住。
    就在不遠處的走廊拐角處,穿著醫生服的夜叉王站在那,深吸一口氣,手中還拿著一支鈴蘭花。
    「又近了一步,時間剛剛好,接下來應該告訴狄施闐這個消息了。」他說。
    電梯內,曾達和劉振明盯著顯示屏上的數字在不斷跳動。
    曾達盯著劉振明懷中的胡淼道:「是鈴蘭毒,有人提前做了準備。」
    「什麼鈴蘭毒?」劉振明不懂。
    曾達看著胡淼身上還掉落的幾朵乾枯的鈴蘭花朵,說:「周蓉床頭旁邊的櫃子上面放著一個花瓶,裡面插著鈴蘭花,不知放了多久,按道理重症監護室裡面是不能放這些東西的,我估計是這裡的醫生和護士都害怕周蓉這副模樣,所以忽略了這個花瓶。要知道,鈴蘭果實是有毒的,嚴重時會導致人心臟衰竭而死。」
    「不可能吧?鈴蘭花我也經常看到,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劉振明看著乾枯的鈴蘭花朵,有一朵慢慢地從胡淼身上滑落,掉在了電梯的地板上。
    
    正文 第四十四章[停屍間內的三才位]
    
    鈴蘭,一種並不罕見的植物,在花鳥市場,甚至花店之中時常可以看到。原產地為歐洲,英國東部地區十分常見。鈴蘭以白色鈴形花朵而得名,但有時也會結出紅色的果實,很難見到,但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鈴蘭的果實如果誤食,會導致頭疼、產生幻覺、皮膚過敏產生紅斑、嘔吐、胃痛、呼吸困難,嚴重時可導致瞳孔放大心跳減緩,甚至心臟衰竭而死。
    曾達在聽見花瓶碎裂後,闖進去就看見了灑落一地花瓶的水中就泡著鈴蘭的果實,長期浸泡下,果實會由水中散發出一種氣體毒素,這種毒素普通人呼吸時吸入頂多導致噁心的感覺,但如果在人呼吸困難時,一旦吸入這種氣體毒素,就會導致心臟快速減慢,直至死亡。
    「那東西肯定是夜叉王放在那的。」曾達分析道。
    「那他也不可能知道胡淼會呼吸困難吧?」劉振明說。
    曾達搖頭道:「兩種可能,一種是夜叉王用了特殊的辦法導致胡淼有窒息感,第二種是胡淼的母親死了,正常人在哭泣時,呼吸密度都會產生變化,那種時候自己都不會察覺,不過我估計到了夜叉王用的是什麼辦法殺人。」
    「什麼辦法?」這是劉振明最關心的一個問題,如果知道他用什麼辦法殺人,要反擊就顯得容易多了。
    「算了,我只是猜測。」曾達低聲道,臉上的表情很嚴肅。
    劉振明心裡很不痛快,隱瞞,又是隱瞞,詹天涯對自己有所隱瞞,曾達同樣也對自己有所隱瞞,那把自己弄到省廳來有什麼意義?只是擔心胡淼出了事情,自己怎麼跟胡順唐交代?
    胡順唐,你這龜兒子跑什麼地方去了!劉振明心中暗罵道,盯著懷中瞪大雙眼卻絲毫沒有任何反應的胡淼,按理說注射了腎上腺素就算臨死之人,多少也會有「迴光返照」的狀態出現,但此時的胡淼卻像是一灘爛泥,這麼柔弱的女孩子自己抱起來都覺得有些吃力。
    電梯停在B2層,電梯門開了,門口卻站著兩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工作人員,看樣子不像是醫生,手上戴著的那雙手套,看起來倒像是停屍房的。
    兩人看著曾達和劉振明,先沒有任何反應,但注意到曾達抱著的周蓉之後,其中一個人「呀」了一聲,向後退了一步,這種模樣的屍體,在停屍房工作的都沒有見過。
    「停屍房怎麼走?」曾達問其中一個人,「左邊還是右邊?」
    另外一人皺了下眉頭,停屍房工作的人其實有些忌諱聽到那三個字,因為平常他們都自稱是太平間的,或者殮房,沒有停屍房或者停屍間這種說法,覺得不吉利。
    被嚇到的那人,伸手向自己的右側指了指,曾達和劉振明立刻抱著周蓉和胡淼兩人向左邊跑去,那兩個工作人員見兩人徑直跑進停屍房,突然想起來,一個喊道:「喂!你們幹什麼去!」
    曾達先跑進停屍房後,將周蓉的屍體往旁邊的金屬床上一放,說:「把胡淼放下,我去關門!」
    說罷,曾達跑到門口要關門,兩個工作人員上前來,其中一個人帶著怒火問:「你幹什麼?」
    曾達二話不說,直接將門死死關住,隨後拖過一架床來抵在門口,這才喘了幾口氣道:「還是老了,跑這麼會兒就開始喘了。」
    劉振明沒有放下胡淼,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把胡淼放在什麼地方,周圍都是停放屍體所用的凍格,省醫院算是全省內條件最好的醫院,就連停屍房的設置都比其他醫院好,除了凍格之外,還有冰床等物件,用以存放停留時間不長的屍體。有凍格的房間就有五個,五個房間外面那條看似走廊的地方,並排放著一架架冰床,不要說用手摸,單是看起來就覺得冷,攝入骨髓的冷。
    停屍房外,那兩個員工還在那敲門,幾乎是連打帶踢,幸好那扇門比較沉重,要換扇門,恐怕就要被他們給砸碎了。
    「為什麼要來這?」劉振明依然抱著胡淼。
    曾達沒馬上回答,只是一個個拉開旁邊的凍格,搜尋有沒有空著的,找了幾分鐘後終於在右面找到兩個挨在一起的空格,隨後讓劉振明把手錶取下來,自己放在掌心上,慢慢向左右移動著。
    劉振明湊過去,看不懂曾達拿著手錶要做什麼,只聽到曾達自言自語低聲在那說:「現在的坐山盤是子命夫子位,現在又是申時,金時人,胡淼是水命……劉振明,胡淼她媽媽的出生年月你知道嗎?」
    劉振明搖頭,曾達抬起頭來,盯著那兩個凍格,搖頭道:「不行,金時水命是凶格,奇儀、星門、宮神不在主位,不應三才,再找!」
    曾達自己說完,將手錶攤在手中,開始向周圍找起來,還說:「用機械表的習慣很好,最好不要用石英表,對身體不好。」
    這什麼跟什麼呀?這老頭子在說什麼?劉振明抱著胡淼慢慢跟在曾達的身後,忍不住問:「什麼不應三才?找什麼?」
    「你別忘了,我先前說過,醫院這種地方,有生便有死,屬於人間的陰陽界,輪迴間,要不想人的魂魄離身太遠,必須在停屍間,也就是陰氣最重的地方,找到三才之位,這樣至少可以使人保持一段時間的假死,但時間不會太長,頂多五天,如果五天一過,人的魂魄要離身不說,連輪迴都難……」曾達邊走邊找,停停又走走,「我現在教你,雖然不希望你能馬上學會,三才之中,天為應期盤,人為立向盤,地位坐山盤,如果天盤為首,地盤為丙,那就叫青龍返首,用這種位就可以達到一種幸運的效果,這是用現代的話來說,不過我們現在要找到天盤為丙,地盤為甲的位置,找到飛鳥跌穴,這樣萬事易成,三國時期,部分軍師帶兵打仗,靠的就是奇門之術,學會九天九地,基本上就夠了,下伏兵要找到方位所在的九地……」
    劉振明又一次糊塗了,聽得雲裡霧裡的,曾達說出來的話,有些字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寫,更不要說理解了。根本不知曾達所說的話,都是出自唐末國師楊筠松所著的《撼龍經》、《疑龍經》、《青囊奧語》以及《玉尺經》。在那之前,楊筠松這些東西都是深藏在唐朝皇室之中不得外傳,後來流傳到民間後,大多數都是殘本,能找到三分之一都算不錯了。
    「找到了,我們運氣好,還有一個位,剛才我找到一個,但是裡面放有屍體,咱們不能動,不敬屍體,是大忌,來,先把胡淼放進去!」曾達將手錶放在旁邊的金屬床上,劉振明下意識看了一眼,發現手錶上的秒針竟然在倒著走,開始還以為是眼花,看清楚之後果然發現是在倒著走。
    「放進去!發什麼呆!」曾達脾氣又上來了,見劉振明盯著那手錶,說,「用科學的說法,這裡的磁極有變化,明白了吧!?先辦正事!有興趣我以後教你!」
    說完,曾達接過劉振明手中的胡淼,將還瞪大雙眼的胡淼塞進拉出來的凍格面板上放好,劉振明又聽到曾達在那小聲嘟囔:「詹天涯把你硬塞給我,也沒辦法,我至今也沒看出來,你到底和那些小屁孩兒刑警有什麼區別……」
    弄好了胡淼,曾達又轉身跑到另外一面,將胡淼媽媽周蓉的屍體給搬過來,放在旁邊的一個凍格之中,放好之後將凍格推進去,正要推胡淼那一個的時候,劉振明一下就抓住曾達的手說:「曾老!胡淼還活著!」
    「廢話!我知道她還活著!不過這樣下去,馬上就死了!我是在救她!」曾達瞪著劉振明。
    劉振明覺得這太荒謬了,活人往停屍房裡送,還塞進凍格裡,就算是活人都會被活活凍死,這種溫度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更何況還是個身體柔弱的女孩兒。
    劉振明死死抓住曾達的手不放:「不行,你必須給我解釋清楚,否則我不會把她扔在這的,要是她有什麼事,我怎麼跟胡順唐解釋!?」
    曾達鬆開手,厲聲道:「你是為了她好,還是僅僅是為了要給你朋友一個合理的解釋?」
    劉振明愣了兩秒回答:「兩者……都有,我必須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你覺得應該怎麼做。」曾達語氣放開,眼神也收了回去。
    劉振明道:「叫醫生來。」
    「醫生?」曾達手指向停屍間大門,「剛才在電梯門口,你沒看見那個醫生被嚇成什麼模樣嗎?現代醫學是能夠治療大部分人,但極少部分人的所謂疾病是他們束手無策的,一旦出現問題,就會歸咎於從來沒有遇到過的病毒或者細菌,的確那是事實,你要知道信奉科學至上的人,和古代那些信仰鬼神的沒有區別!科學也是一種信仰!任何事物,你一旦深信不疑,你就完了,知道我為什麼不排斥科學,也接納異術嗎?因為他們是必須共同存在的東西!」
    說完,曾達拉開周蓉的那個凍格:「胡淼的媽媽呢?到死都沒有人查出她是怎麼回事!甚至沒有醫生再敢接受,說到底,他們還是相信鬼胎這種說法,又相信又要排斥,我現在聽你的,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按照我說的做,第二帶胡淼離開,送到醫生那裡!不過後果自負!」
    
    正文 第四十五章[恐懼的焦躁]
    
    劉振明對曾達提出的兩個意見拿捏不準,如果按照曾達的方法去做,結果是什麼還是未知數,如果送到醫生那,先前那名醫生的慫樣他已經見識過了,估計送過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但自己卻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劉振明將周蓉的凍格往裡面一推,算是默認了曾達的做法。曾達深吸一口氣,看向大門方向說:「不能讓其他人進來。」
    劉振明默默地點點頭,向大門方向走去,此時的曾達雙手放在胡淼的那塊面板上,然後用力往裡面一推,隨後說:「現在就只能看這個孩子的造化了。」
    造化?劉振明輕輕擺擺頭,一語不發,蹲在大門口,盯著曾達,眼神之中充滿了疑惑和不信任。
    處理「白狐蓋面」事件中,劉振明的確因此改變了很多看法,但由於並沒有如胡順唐一樣親身經歷一些事情,對很多東西依然持有懷疑的態度,風水命理之術劉振明相信了一半,僅僅是因為他們前往尋找胡家祖墳時的經歷,不過對開棺人等職業的存在,劉振明僅僅認為那和街頭算命的神棍神婆沒有多大的區別,本質上還是一個做棺材的木匠手藝人。
    多年前,鹽爺幫助劉振明偵破小鎮上發生的案件,大多數都是小案,重大的兇殺案小鎮上幾乎就沒有發生過。就算偵破小型的案件,鹽爺所採取的辦法,在劉振明眼中看來,也僅僅是屬於推理的一種,推斷後尋找線索,抓到線索後掌握證據,最終偵破案件,而對鹽爺的身手,則認為那只是單純的武術,並不知道那屬於民間幾乎失傳的一種叫「斗陰拳」的秘術,當然詹天涯也不可能跟他解釋太多,畢竟他還沒有到那種可以接觸到蜂巢核心機密的程度。
    大門外,撞門聲已經停止了,門外沒有任何動靜,好像頃刻之間門外的人就突然消失了一樣,劉振明並沒有因此提高警惕,以為工作人員前去報警或者通知醫院領導,那些做法是沒有任何作用的,畢竟省廳已經授權給了曾達全權處理醫院的案件,所以如今他們兩人的所作所為從某個角度來講是屬於完全「合法」的。
    停屍間大門外,剛才還在撞擊大門的兩個工作人員癱倒在了地上,被擊暈過去,在他們前方走廊盡頭,可以直接監控整條走廊、停屍間大門以及電梯口的監控攝像頭上的信號燈已經熄滅。
    夜叉王站在大門口,雙手揣在衣兜裡,盯著大門雙眼發直,此時電梯門打開了,兩名保安走出來,看到兩個倒地的工作人員一愣,又看見站在停屍間門口的夜叉王,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看那人是醫生打扮,沒有起什麼疑心,可還是抽出了警棍,慢慢走了過去,問:「剛才聽太平間的老王用對講機示警,出什麼事了?」
    夜叉王扭頭過去,臉上帶著微笑:「沒什麼事,已經快解決了,有兩個傢伙跑進太平間了。」
    「噢,是李醫生。」兩名保安都認得那是兒科的李思維。
    夜叉王「嗯」了一聲,又轉身去面對停屍間的大門,本還揣在兜裡的雙手拿了出來,兩名保安都沒有注意到夜叉王這個動作,快速走進,分別去察看倒地的兩個停屍間工作人員。
    「李醫生,這……」夜叉王右邊的那名保安抬頭問話,才說出幾個字,就被夜叉王直接一拳揍在了面部,後腦撞在牆面上暈倒了過去,左邊的那名保安是退伍軍人出身,反應極快,向後一閃,緊握警棍。
    保安道:「李醫生,你幹嘛!」
    「不幹嘛,只是你們來得不是時候。」夜叉王用腳勾起倒地保安的那根警棍,逕直向那名保安衝了過去,揚起手中的警棍狠狠地砸了下去。
    保安揚起警棍擋住,同時也注意到了夜叉王的另外一隻手,一個勾拳擊上,他左手的警棍砸下只是一個假動作,用了不到一半的力道。
    保安將夜叉王的攻擊擋下之後,左手隱隱發麻,心中很疑惑,這個兒科的李醫生身手怎麼會如此的好?一副柔弱書生的模樣,以前從未察覺過。
    「噢,你有兩下嘛。」夜叉王笑笑,扶了下眼鏡,眼鏡抬起來,又重新落在鼻樑上之後,又衝了過去,用極快的速度繞到了保安的側面,單手成掌劈向保安的後頸。
    保安一聲未吭便倒地暈倒過去。
    夜叉王轉身,看著在走廊上暈倒過去的四個人,自語道:「麻煩了。」
    說罷,夜叉王轉身走向電梯門口,拿出手機發了一條訊息給狄施闐:計劃已經接近尾聲,我這裡出現了意外,計劃有所改變,提前兩個步驟。
    停屍間內,靠著大門的劉振明隱約聽見外面有動靜,但因為停屍間那扇厚重的金屬大門太隔音,那細微的聲音也沒有讓他感覺到外面有打鬥,倒是站在遠處的曾達猛地抬起頭來,看向大門的方向,若有所思。
    「劉振明,你答應我一件事。」曾達突然說。
    劉振明看著曾達,半響道:「什麼事?」
    「不管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你都要冷靜,不要衝動,還有把槍給我。」曾達一邊說一邊走向劉振明,但眼神卻落在那扇厚重的金屬大門上。
    劉振明伸手摸到後腰插著的92式手槍,摸到槍柄的時候卻遲疑了。為什麼曾達要讓自己把槍給他?對劉振明來說,應該說對任何一個執行任務的警察來說,槍不僅僅是制服罪犯的最好手段,還是自保的最好方式。雖然說不能輕易開槍,因為一旦開槍,事情就不僅僅是要寫一份報告那樣簡單,不管是巡警還是刑警,一旦開槍,就要設計無數的後續事情,如果因為不冷靜開槍,即便是鳴槍示警,如果造成了較為嚴重的後果,都會導致被警隊除名。曾在省廳這半年,劉振明就聽說過,有一名巡警在追捕一個搶劫犯時,鳴槍示警,但槍聲卻導致了一個路人的心臟病發而死,最終沒有壓過民間的輿論,而被開除出警隊。
    劉振明拿出槍的同時,只是將彈夾取下來交給了曾達,並沒有將槍給他,說:「槍留給我,子彈給你,如果有意外,還可以達到震懾作用。」
    曾達接過彈夾,放進口袋裡,沒有說話,但他卻不知道之前劉振明就將槍上膛,留下了一顆子彈在槍膛內……
    曾達回頭看向胡淼和周蓉的那兩個凍格,喃喃道:「看咱們的運氣怎麼樣了。」
    胡淼所在的凍格內。
    胡淼瞪大雙眼看著跟前,她一直保持著無比清醒的狀態,知道自己怎麼被抱出房間,走進電梯,來到停屍間,也聽到了曾達與劉振明之間的對話,但依然不明白為什麼要將自己也放進停屍間的凍格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