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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什麼狗屁的神跡,他們什麼都不懂,還談什麼科學!美國不是科學很發達嗎?為什麼不能救活那個孩子?」
    「廖延奇!」厲天生又一次喝道,氣得渾身發抖,「你竟然用了孟婆手去扭轉人的生死!你難道不知道生死天定,這個規律是不能更改的!」
    「生死規律不能更改?」廖延奇眉頭凸起,臉上的表情變得憤怒,「天下起於五行,最終也會毀於五行,看透了五行,就摸透了生死,你懂什麼?你和師父一樣,都是懦夫!革命黨不是想推翻朝廷嗎?我幫他們,只要鎮魂棺一開,天下就完了,這和千年前那些揭桿而起的人不是一樣嗎?不過世人就算是知道了這些秘密,一樣會費盡心機掩飾,為什麼?因為他們怕!但我不怕!」
    「你不會得逞的。」厲天生說,「我來時就和天養封了這個村子!師父說過,只要鎮魂棺一開,地陰門就會隨之自行挪動,就算我們不封了這裡,地陰門一開,百年之後外人也沒有辦法再進得來。」
    「哈哈哈哈……」廖延奇笑道,「你也說了,要百年之後,百年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你能看得到?不,你看不到,我卻能看到!」
    「你已經不是人了,無法駕馭鎮魂棺……」
    廖延奇站起來,等著厲天生道:「師兄,我們都只是異類!從成為開棺人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不是人了!」廖延奇此時的模樣很淒涼,「你要明白,不止我一個人會尋找鎮魂棺,只要那個傳說延續下去,後世依然會有人不斷地去尋找,因為人的慾望是無窮無盡的,朝廷有朝廷的慾望,革命黨有革命黨的慾望,只要慾望存在,鎮魂棺就會存在,我更會存在,後世中沒有人會記得你厲天生,但絕對有人會記得我——廖延奇!我會在歷史上留名!」
    廖延奇剛說完,就聽到一聲清脆地槍聲,槍聲過後,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胸膛,胸膛口中了一顆子彈,子彈近距離穿透了他的身體,打進了後面的牆體之中。
    開了那槍的廖然又快速拉動槍栓,瞄準了廖延奇的腦門開了第二槍……
    「呯!」
    廖延奇腦門中彈,向後一仰,後腦中噴出的鮮血濺了一牆。
    「你不會在歷史上留名的……」廖然放下槍,盯著倒地的廖延奇。
    厲天生從始到終都沒有阻止廖然,只是在廖延奇倒地後淡淡地說了一句:「你殺不死他的,只能擊倒他,就像打暈了一個普通人一樣,過一段時間他會重新站起來。」
    「他是什麼怪物!?」廖然又舉起槍對準了廖延奇的身體。
    厲天生抓住廖然的槍口,滾燙的槍口燙得厲天生的指縫中散發出了一股腳臭味,可厲天生面不改色:「大人,只要鎮魂棺在,他就不會死,你還是省省力氣,有多遠就跑多遠,離開這裡,忘了這件事,回去做你的官吧。」
    「那我就毀了那個什麼鎮魂棺!」廖然道。
    厲天生歎了口氣,搖頭:「幾千年以來,很多人都想毀了鎮魂棺,可面對那東西的時候,每個人的私心都會表露無遺,誰都想得到永生不是嗎?你也不例外,只是沒有人知道鎮魂棺的可怕之處,如果知道,你會毫不猶豫地毀了那口棺材。」
    厲天生說完,轉身要走,被廖然一把抓住肩膀:「你們是什麼人?開棺人又是什麼?你們有什麼目的?」
    厲天生對廖然提出來的幾個問題只是抱以淡淡的微笑,然後反扣住廖然的手,拉著他徑直走到宅院大門口去,接著抬手指著宅院之中,沉聲道:「大人,你告訴我,你現在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廖然抬眼看向宅院內,首先看到的便是單膝跪地的厲天養,厲天養留著鮮血的右手按住敵手,左手蘸著右手的鮮血,在地上畫著一個個奇怪的符號。在他跟前,立著十來個先前早已倒地身亡的士兵,那些士兵身體輕微地左右擺動,聚攏在厲天養的跟前,鑄起了一座人牆。不,是屍牆,那些人本就應該死了,怎麼會又爬起來?在宅院中還不斷有屍體緩緩爬起來,向厲天養跟前走去。
    
    正文 第三十七章[筆記中的疑團]
    
    屍體會走路!?
    廖然又一次呆了,手中的步槍也滑落了下去,半晌才開口問:「這是什麼東西?」
    厲天生冷冷地回答:「你聽過晉西風水,湘西趕屍,川西開棺這句話嗎?」
    廖然不知應該點頭還是搖頭。晉西風水他知道,湘西趕屍那也只是傳說,而川西開棺他從未聽說過。
    「那就對了。」厲天生見廖然沒有回答,「你不懂這些,我沒有辦法給你解釋太多,你快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忘記這件事,這不是你能應付得了的。就算你有長槍大炮,也無濟於事,跑吧。」
    這一刻,廖然心中原本的世界觀崩潰了。只是短短的一天時間,見到的事情就顛覆了他從前對這個世界的概念,那些詭異的事物在眼前飄動,好像是在嘲笑他從前學的一切,在洋學堂中他知道了什麼叫做愚昧,學到了科學可以戰勝一切,曾經還和自己的同學在閒時嘲笑著這個國家古文化中那些詭異的故事,而如今那些詭異的故事好像都從民間的書本中跳了出來,活生生地發生在了自己的眼前。
    這是現實嗎?
    廖然愣在那,厲天生則慢慢後退,退到宅院門口那三炷香的後方,抬頭對廖然說:「你如果不走,就來不及了,天一放亮,這裡就會變得虛無,如果你不走,可以,但你必須呆在這三炷香之後,不要走進宅院內,也不要做任何傻事,也許還有一線生機,不過要記住,如果出現什麼不測,你就向村口跑,還是那句話,無論你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都不要回頭,出了村口往太陽升起的方向跑,只要日上三竿,你就安全了。」
    「不!」廖然斷然拒絕,想了半天才說了一個理由,「我不能走,我是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命都快沒了……」厲天生歎了口氣,盤腿坐下來,「也算我們有緣分,到我身後來,我不死,就絕對保你沒事。」
    厲天生雖這樣說,但卻沒有任何底氣,眼睛還看著在不遠處倒地的廖延奇,廖延奇的身體在微微抽動。厲天生從罐子中抓了一把粉末,塗抹在雙手之上,抓住那三炷香,看著三炷香上還在環繞著的那一團團如魚一樣的黑霧。
    此時的廖然卻像著了魔一樣向宅院中慢慢走去,看到厲天養已經起身,抓起了旁邊的朴刀,放在自己雙臂之上,朴刀的尾端還有一面菱形的小旗,小旗的尖角處還滴著鮮血,滴落在地上的鮮血如同有生命一樣,一顆顆滾動著向面前的屍牆滑動過去。
    離遠了看,那些血珠連成了血線,從厲天養的手腕處連接著跟前的一具具屍體,那些血線就如風箏線一般,只是線的另外一端連接著的不是風箏,而是一具具屍體。
    廖然抬腳走進宅院中,緊握住手中的步槍,前腳剛邁進去,厲天養聽見響動,以為是厲天生,忙側頭喊道:「大哥,能不能想辦法把這座宅院給封住?我只能暫時用分魂術控制住這些屍體,用死物剋死物,但支撐不了多久。」
    宅院門外,一直在用骨粉噴灑地面的厲天生聽罷,一抬頭問:「你分魂了?」
    厲天養無奈地咬牙道:「沒辦法!此處借不到生魂!只能用自己的了!」
    「分魂不能隨便用!你會死的!」厲天生起身衝到宅院的門口,但並沒有進去。
    「我要是不分魂!咱們早就死了!要怪就怪你那個王八蛋師弟廖延奇!是他把這些人引到這來找鎮魂棺的!實在不行,你帶著那個人快走,我還能抵擋一陣子!那東西實在是太……」厲天養剛說到這,身子一軟跪倒在地,因為失血過多的關係,他已經接近了極限。
    厲天養一跪倒在地,那些原本還在動彈的屍體也身子發軟,血線一斷,不少的屍體倒地不在動彈。
    「糟了。」厲天養想要爬起來,但無奈眼前發黑,實在沒有辦法支撐身體。
    厲天生要衝進來,卻不知為何不敢邁進宅院,只是向厲天養伸出手去道:「抓著我的手,我拉你出去!」
    厲天養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都沒有辦法分辨站在門口的兩個人誰是厲天生誰是廖然,只是輕微擺擺手,示意他們趕緊離開。
    看到這副場景的廖然,也拿不定主意是要進去,還是立刻離開,就在他遲疑的時候,又清楚地聽到在宅院正堂方向傳來孩子的啼哭聲——那個洋人小女孩兒!
    廖然握緊手中的步槍,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或許救下這個孩子就能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何事,也許這樣回去對上面也好有個交代,就算下獄也不至於落個身首異處?想到這,廖然疾步上前,跨過那一具具屍體,就向正堂方向奔去。
    跑進正堂,廖然果然看到那個洋人小女孩兒坐在那張巨大的太師椅上,面帶哭相,拚命衝他搖頭,不知道想表達什麼。
    廖然伸出手喊道:「過來!快過來!」
    洋人小女孩兒依然衝他拚命搖頭,姿勢很僵硬,好像被綁在太師椅上一樣,可廖然仔細看,並沒有什麼東西綁著她,難道是她聽不明白我的話?
    於是,廖然又用自己學會的洋文喊了一句,洋人小女孩兒這次頭搖得更厲害了。
    無奈,廖然只得上前,雖然他很畏懼在洋人小女孩兒身邊的那口棺材,那口血紅色帶著泥土的棺材,可為了救人,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疾步跑上前,剛要到跟前,就看到小女孩兒身後的黑暗處緩慢地伸出一雙手來搭在她的雙肩之上,趕緊停下腳步,舉起手中的步槍,對準了洋人孩子頭頂上端。
    廖然定睛一看,從黑暗中走出的那雙手的主人不是別人,卻是先前一直在尋找的張浩天!
    張浩天面如死灰,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挺直身子站在小女孩兒的身後,眼珠子慢慢移動,四下觀望著,最終落在了廖然腰間的那兩顆人頭之上,隨後一笑。
    在宅院門口的厲天生看到這一切,也顧不上倒地昏死過去的弟弟厲天養,張口喊道:「人頭!把你腰間的那兩顆人頭解下來扔掉!」
    廖然一聽,這才注意到張浩天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腰間,剛才從義莊中走得急,完全忘記了腰間還繫著兩顆人頭,趕緊伸手去解,沒想到此時張浩天卻慢慢向他挪動過來,步伐很沉重,就像灌滿了鉛水一樣。
    廖然一邊向後退,一邊解下人頭,解下後,四下看著,不知道應該把人頭扔向什麼地方,此時又聽到厲天生喊:「扔出院子去!扔出去!快點扔出去!」
    廖然抬手就將兩顆人頭給扔出宅院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人頭飛出宅院外,張浩天步伐一下就加快,直接掠過廖然身邊向宅院門口奔去。經過廖然身邊時,廖然下意識閉上了眼睛,他感覺到張浩天已經不再是那個張大人了,是什麼東西他說不清楚,因為張浩天的身上沒有活人的感覺,只是散發出一股股泥土的腥臭。
    張浩天奔到宅院門口,卻遲遲沒有離開,只是站在那徘徊,發出「呼嚕」的聲音,站在一側的厲天生看著張浩天喘著氣,慢慢退了出去,低聲道:「管用,五禽骨粉還是管用,能夠暫時封住這些東西!」
    廖然反應過來,立刻上前去抱那個洋人小女孩兒,抱住之後拔腿就向外面跑,但卻不知怎麼才能跨過張浩天的身邊,就在此時張浩天卻很奇怪地轉了一個圈子,向正堂中那口棺材奔去,全然不顧廖然和厲天生。
    廖然避過迎面衝來的張浩天,就要往宅院門口跑,洋人小女孩兒死死地摟住他的脖子,剛要準備出去,卻聽到洋人小女孩兒喊道:「我的娃娃!」
    廖然停住腳步,洋人小女孩兒掙扎著要下來去拿掉在地上的那個洋娃娃。
    廖然趕緊跑過去,一把抓起那個洋娃娃,塞進洋人小女孩兒的懷中,隨後奔了出去。奔出去後,意識到一個問題——為什麼剛才洋人孩子說的是中國話?
    ……
    胡順唐看到這,終於翻到了筆記的最後一頁,深吸了一口氣,將那本筆記合好,揉了揉額頭。
    兩個開棺人,一個趕屍人……從筆記中的描述來看,都是傾盡了全力。厲天養因此血盡而亡,這是無可質疑的事實。不過那些黑霧是什麼東西?從廖然對廖延奇的描述來看,鎮魂棺應該是有能夠永生的功能。之前T.霍克和狄施闐還一直重申道,只有廖然和莎莉兩個人逃離了水牛壩村,其他人都死在了那裡,這麼說廖延奇和厲天生都死了,厲天生死了應該是在情理之中,可廖延奇已經得到了永生,為什麼會死呢?還有,莎莉在被帶上回美國的輪船之後,死了,醫生解剖的鑒定是,從莎莉的屍體來判斷,至少死了已經有一年了,這個好解釋,那就是廖延奇在美國的時候就用了孟婆之手,將莎莉從死神手中搶了回來,雖然靈魂回來了,不過身體卻已經死了,這兩者是相輔相成的。就像明明過期的罐頭,卻硬換上沒有過期的標籤,無論如何,內在的東西已經沒有辦法食用了。
    廖延奇的辦法有點類似於民間的「放陰」,孟婆之手還有這種功能?
    胡順唐感覺有些困乏,畢竟已經很久沒有入睡了,再看周圍的人,睡得死死的。回頭一看,隔著靈車中間的那扇黑色玻璃,隱約能看見T.霍克和梅麗薩兩個人依然端坐在後方,沒有睡覺的姿勢。
    再看前方,那個年輕人雙手還放在方向盤上,雖然看似在睡覺,不如說在養神,更可怕的是,在這種寂靜的環境下,胡順唐都能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還有狄施闐的呼吸聲,唯獨沒有聽見其他三個人發出任何一丁點響動。
    
    正文 第三十八章[放陰]
    
    放陰,和關亡走陰幾乎是同一個意思,所使用的手段十分類似。不過相對於胡順唐曾經親身經歷過的「走陰」來說,危險性增加了數倍,而且有嚴格的時間規定。胡順唐所經歷的走陰,有兩重保險,第一是冥井,有特殊的渠道能夠讓走陰之人快速前往應該去的地方,找到想找的人;第二則是古錢幣,這種古錢幣類似古人在棺材內給死者雙眼擺上的錢幣,傳說是用來渡過冥河時賄賂擺渡人的錢財。但在「放陰」中,都沒有這兩重保險,靠的只是陰陽師和被放陰者之間的配合,並且一定要在九炷香之內完成放、問、還這三件事,而且這三件事每一件的時間都必須嚴格控制在三炷香之內,哪怕超出了一點時間,就會出問題,往往活人的魂魄沒有辦法收回來不說,還會導致放陰者,既陰陽師散了精力,最嚴重者是魂魄也會隨之消散,再也無法追回。
    傳說從明末清初,民間真正能夠使用放陰的陰陽師幾乎絕跡,在一開始滿人對漢人的所有「巫術」都禁止,甚至達到了試圖趕盡殺絕的程度,所以大多數會放陰的陰陽師都改行做了其他行當,有部分人成為了畫師,有部分人成為了義莊裡的看護者。而剩下敢敞開大門做生意的,通常都是騙子,這樣的人應付那些找上門來的人,都不會一口答應,先是問清楚對方的家庭情況,隨之做深入調查,設下一個騙局後,再假裝讓自己「鬼上身」,隨之和死者家屬進行問答。但真正的放陰,則是必須要利用死者生前最親密的人放魂,讓死者的靈魂在那人體內做短暫停留。
    後世科學上對放陰的解釋,通常是指陰陽師通過某種可以導致人產生幻覺的草藥,混合在香燭之中,在燃燒的過程中讓被放者達到一種被催眠的狀態,加之被放者和家屬的信任,很可能在藥物的作用下,加上陰陽師的催眠引導、心理暗示等等,將自己想看到的亡者形象在腦中具體化,產生幻覺,以為在與其交談。
    當然,這種科學的解釋有一定的道理,因為有查實存在的這類巫術之中,大部分都採用了藥物和心理暗示,但誰也沒有辦法對其下嚴格的定義。
    胡順唐之所以認為廖延奇對莎莉所採用的辦法是放陰,是基於兩點:其一、孟婆之手會達到一種「超度」人靈魂的作用,將靈魂從人體內中抽取;其二、莎莉在輪船上死亡,解剖後發現死亡時間是一年之前,體內內臟已經腐爛,這和他曾經所查詢到的部分記載有相同之處。
    因為胡順唐曾經經歷過走陰,所以對走陰、放陰的失敗做過一段時間的研究,從記載中發現,如果放陰失敗,大多數會導致的一個問題便是:被放者的靈魂無法回歸體內,而原本的身體會殘留住並不屬於被放者的一個或者多個靈魂,在其他人眼中看起來,會有一種被放者因為受了刺激導致精神分裂的症狀,古時被稱為「失心瘋」。而這類人,在放陰結束之後,通常會在一段時間內持續保持行走的狀態,說出從前沒有說過的話,其他地方的方言,並不屬於自己的往事。曾經有記載說,有一名女子放陰失敗,到最後口中生蛆,身體腐爛都還在不停行走,在陰陽師因此死去之後,找了很多其他的所謂高人都無濟於事,最終只能強制性將此人下葬,估計這也是民間對「殭屍」這種東西的另外一種合理解釋。
    可莎莉的情況卻有一個無法解釋的疑點,如果莎莉的靈魂是孟婆之手加放陰導致的,人肯定會和從前不一樣,為何Rk.霍克沒有察覺這一點?唯一的解釋就是,通過廖然筆記中廖延奇的話判斷出,廖延奇利用了孟婆之手將莎莉的靈魂硬生生給扯了回來,導致靈魂存在,身體卻已經死亡了。
    「看完了?」狄施闐終於睜眼,問胡順唐。
    胡順唐點點頭:「看完了。」
    「找到什麼合適的線索沒?」狄施闐問,用了「合適」這個詞。
    胡順唐搖頭:「一頭霧水,筆記中的確說明存在鎮魂棺,也從廖延奇的存在說明了鎮魂棺能永生的作用,但這個永生卻很奇怪,曾說有一個比較苛刻的條件,但具體是什麼並沒有說清楚,還有筆記中不斷提到鎮魂棺中放出的那個東西是什麼?也沒有說清楚。」
    狄施闐沉默了半天,終於道:「等我們到了劉家灣就會真相大白的,猜測不如讓自己的雙眼去判斷。」
    狄施闐說完,將手提箱放在了車門的一側。胡順唐看著手提箱的時候,猛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張照片!
    那張老照片中,可以看出,鎮魂棺不是從井內給吊出來的,而是挖出來的,不管是怎樣,總之鎮魂棺這個東西曾被人用相機拍攝下來,那麼在拍攝的時候,是在水牛壩村出事之前,還是之後?
    胡順唐詢問了狄施闐這個問題,狄施闐只是搖頭:「不知道,這張照片是廖然筆記中所夾的一張,實話告訴你,筆記到你所看到的地方就沒有了,我們詢問了廖然的後人,也聲稱那是全本,所以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只有到了劉家灣才能查清楚。」
    狄施闐說完,拍了拍前方的座椅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應該出發了。」
    開車的阿柱點點頭,啟動汽車繼續向前方行去,可前方依然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如同行走在一個深淵之中一樣,前方等待著胡順唐的是什麼東西?還是一個未知數。
    同一時間,省醫院,重症監護室旁休息室——
    一夜之間,原本還在醫院中做調查取證工作的警察全部撤走,唯獨剩下還有警察身份的只有劉振明和曾達兩人。而詹天涯和宋松在醫院什麼地方,又在做什麼,劉振明不知道,只是他清楚一件事,大家都想搞明白兩件事——夜叉王想做什麼?胡順唐又去了什麼地方?
    這兩件事肯定有聯繫,這是毫無疑問的,可聯繫兩件事的節點又在哪裡?
    任何一個人的犯罪都有動機,哪怕是心智不全、變態的瘋子殺手犯罪的動機都是為了滿足自己變態的需求。可劉振明與夜叉王曾經面對面接觸過,知道那是他多年以來首次遇到如此從容冷靜的罪犯,好不誇張地說,相比鹽爺,夜叉王要可怕千倍。鹽爺無論做了什麼殘忍的事情,最終還是循環報應到了自己的身上,並且在不斷地掩飾自己,讓人誤以為是有狐靈存在。可夜叉王明明可以利用這些詭異的手段隱藏自己,為何要在犯罪現場留下自己的標誌,又為何要主動現身與劉振明做那樣一個血腥交易?這個交易從夜叉王的角度來看,很是合理,可實際上卻存在巨大的漏洞。
    劉振明知道,夜叉王如果能夠隨意在醫院各處藏覓,那就代表著整個醫院中發生的任何事都在他掌握之中。在這個前提下,詹天涯、宋松和曾達三人的前來也瞞不過他,即便是詹天涯和宋松已經夠小心翼翼,但這種小心翼翼僅僅是為了掩飾醫院中發生慘案的真相,但曾達卻大張旗鼓的進行,恨不得醫院中每一個人都知道他的存在。既然夜叉王知道了他們的存在,必定會取消那樁交易,開始血腥的報復,可到現在為止夜叉王都保持著靜默,這就說明他和劉振明之間的交易完全不成立。
    當然,劉振明更無法理解的是詹天涯等人的行事方法,完全視醫院中的生命如草芥一般,不全力搜捕夜叉王,反而是一直在靜等所謂的「機會」,那個「機會」是否就是夜叉王即將會露出的破綻?曾達也是,也不離開休息室,只是一張又一張畫著劉振明開始看不懂的畫來,最後連畫紙都用光了,乾脆在休息室中的牆面上畫了起來,而且禁止任何人走進休息室內去,就連前來探望的胡淼後爹也不允許。
    雖說曾達老是說要掩飾身份,可無論什麼人前來詢問,曾達都會立刻出示自己的證件,告訴對方自己全權負責醫院的案件,這難道叫掩飾身份?這明擺著就是告訴隱藏在暗處的夜叉王,有警察在醫院設伏等待他。
    在沙發上的劉振明有些坐不住了,他起身走到還在牆面上繪畫的曾達跟前,指著畫上那些用紅色塗料畫成的一個個畫像,問:「曾老,您到底在畫什麼?」
    「畫鬼。」曾達很簡單地回答。
    「畫鬼?」劉振明很意外,盯著那些很是抽像的圖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感,再回頭去看床上的胡淼,胡淼睜大眼睛盯著天花板,好像失了魂一般。
    「為什麼要畫鬼?」劉振明又問,「鬼是這個模樣的?」
    曾達哼了一聲,冷冷地反問:「那你是否可以告訴我,鬼的模樣?具體給我形容一下。」
    劉振明搖頭,本想說在電梯中遭遇的情景,但覺得說出來會遭致曾達的嘲諷,乾脆住嘴。
    曾達畫完了最後一筆,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說:「鬼到底是什麼模樣,其實在這個世上很少有人知道。最早古代的畫師在畫布上所畫,通常都是按照人的想像,所以鬼的模樣從畫中來看,千奇百怪,要不是猙獰可怕,要不就是狐媚動人,因此鬼也有善惡之分,這也是基於人有這兩種特點的大體分別,況且大多數人都認為人死後,會貪戀人世,所以化成的模樣就會和生前差不多。」
    和生前差不多?劉振明想到在電梯中見到的那一個個鮮血淋淋的小女孩兒,如果按這種說法,這些孩子在死前就是那個模樣?
    「想找到夜叉王,還有一個最簡單,但卻最危險的法子。」曾達將畫筆放在箱子中,抬眼看著在床上發愣的胡淼道,「那就是放陰。」
    「放陰?」劉振明一愣,「那是什麼?」
    
    正文 第三十九章[向陰人藥方]
    
    曾達將「放陰」給劉振明解釋完畢後,劉振明先是愣了愣,隨後開始發笑。
    並不是劉振明如今對這些東西完全處於一種不相信的態度,而是覺得曾達身為一個多年的老警察,以科學處事的人,竟然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從言語之中還能聽得出,他對放陰一事的瞭解很深,語氣就好像是那些個街頭的神棍。
    曾達見劉振明在笑,臉頰兩側一鼓,怒視道:「你笑什麼?很好笑嗎?」
    劉振明忙收起笑容,知道自己在這個老資格的警察面前露出那種笑意,等同於觸犯了對方定下的一些規矩,還顯得很不尊敬,趕緊解釋道:「不好笑,我只是覺得……」
    「有些荒謬?」曾達接過劉振明的話,搶白似乎已經成為了他對劉振明的一種打壓,「我以為經歷在小鎮上的那件事之後,你會因此改變很多,結果還是那個模樣,食古不化,所以一開始我就不同意詹天涯將你調來,應該讓你一輩子都當那個派出所所長,當到死!」
    劉振明的脾氣本也有些火爆,但面對曾達,還是將火氣給壓了下去,試圖解釋:「不是,我……」
    曾達一揮手,制止他說下去:「聽清楚,這裡我說了算,你只需要配合我,並且沒有對任何事質疑的權力,明白?」
    「明白。」劉振明無可奈何地回答,認為曾達完全就是一個暴君、獨裁者!油鹽不進的人!
    隨後,曾達招呼劉振明一起將胡淼那張床移動到了房間最中間,移動床時,胡淼反應過來,撐起來問兩人:「怎麼了?」
    曾達看了胡淼一眼:「沒怎麼,把你和你媽媽的生辰八字說一下,還有你,劉振明。」
    兩人分別報了生辰八字,曾達在畫本上記下,略微計算了一下,抬眼問胡淼:「你和你媽媽的出生月份和日子在同一天?」
    胡淼點頭:「對,大概是巧合吧。」
    「你還有一個姐姐,是否生在和你父親的出生月份和日子的同一天?」曾達問。
    胡淼很驚訝:「對,你怎麼知道。」
    「而且你天生膽小,而你姐姐卻很膽大,從小就合不來?」曾達繼續問。
    胡淼還是點頭:「對!」
    曾達咬住自己的大拇指指甲,想了半天道:「那就對了,你和你媽都屬於向陰人。」
    「向陰人?那是什麼?」胡淼和劉振明幾乎同時問。
    曾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還在不高興剛才劉振明的舉動,總之根本不用正眼去看他,只是對胡淼說:「民間傳說,夜間子時出生的人命會很好,這只是誤傳,如果按照易經上的說法,人所謂的命運要配合天時地利人和等等才能夠計算得出來,並且很複雜,普通人的大腦如果沒有完全開啟,要計算出這些東西很困難,如果把易經之中的計算方法放入計算機中,光是導入完全的數據,至少得花上幾十年的時間,這不是危言聳聽。而向陰人,說簡單一點,就是指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人,這種人通常會被認為是剋星,掃把星,在古時就算死了,都必須拋屍荒野,不能下葬到主墳內,免得引起災禍。」
    「向陰人就是災星的意思?」胡淼問。
    「差不多,能這樣理解,但在古代,對向陰人還有另外一種用法,就是作為容器來使用,關亡走陰的容器,以替代無法找到的捷徑,例如說你在湯婆家地下室中看到的那口冥井,我相信湯婆當初也曾經想過讓你去替代胡順唐完成,但想到你根本不認識吳天祿,所以作罷。向陰人放魂很順利,但要收回來卻很困難,不過我們現在有一個優勢可以利用……」曾達說到這,轉身盯著隔壁的重症監護室,「你媽媽也在這裡,我們必須得搞清楚夜叉王是否和鬼胎有直接聯繫,剛才我所畫的這些圖案,可以迷惑其他的一些東西,不會對你造成直接的傷害。」
    胡淼很不願意將曾達所說的「其他的一些東西」想像成為「鬼」之類的東西,但聽他那一番話,就已經不寒而慄,雙手抓緊了被子,思考了半天才說:「這樣能救我媽媽嗎?」
    「或許。」曾達現在的語氣沒有剛才對劉振明那麼嚴厲,大概是為了安撫胡淼。
    一旁的劉振明盯著重症監護室,覺得自己在這裡似乎是多餘的,什麼都不懂,空有一身力氣,幫不上任何忙。
    「在一切開始之前,還必須要做幾件事情,劉振明,你按照我寫的藥方去醫院的中醫部抓些藥回來,如果他們不給,不要為難他們,你到外面的藥房去抓,這些東西不是毒藥,但也不能亂用。」說罷,曾達從箱子中拿出兩張單子,一張寫著胡淼的名字,一張寫著周蓉的名字,看樣子曾達早就準備好了。
    劉振明看著胡淼的那張單子上寫著:炒春附一斤,去毛,分三制,酒浸三兩,鹽水浸三兩、醋浸三兩、一兩焙乾待用;益母草半斤,干、鮮即可;當歸六兩,用酒水沖洗;川穹、白朮、熟地黃各四兩,酒水沖洗;炒芍葯、人參、茯苓、玄胡索各二兩;甘草一兩。以上藥方用大火煎之沸騰,三升水煎干後,磨粉成丸,另備陳醋一瓶。
    劉振明疑惑地看著單子,又一次發問:「這是什麼東西?」
    曾達雖然很不願意解釋,但為了消除胡淼心中的顧慮,只得解釋道:「古書有雲,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發長,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衝脈盛,月事以時下。這個方子的名字是滋陰所用的,主要針對女子勞傷,氣血不足,陰陽不和。」
    說完,曾達又問胡淼:「你每個月的月事是否很不准?而且時間不定,時長時短?」
    胡淼臉一下就紅了,這還是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談起這件事,但曾達又說的是事實,只得點頭默認。
    「那就對了,向陰人一般來說在未生育子女之前,都是這樣,但如果產時調理不好,這種情況會持續到閉經之年,走陰之前,為了達到調和陰陽的目的,必須要服用這種藥丸,以免氣虛,引起麻煩。」曾達環視了一下屋子,打開窗簾向外看了下,將手比了個「八」字型,測了下光源說,「現在日照太亮,又是清晨,一會兒就到正午,上午抓藥,正午熬藥製作剛好合適,到夜間子時前才開始,這段時間內,我和胡淼不能離開,不能照光。」
    「那這張又是什麼意思?」劉振明看著第二張曾達給周蓉開的藥方單子,上寫著:巴豆、蓖麻子、麝香各二兩,搗碎,用酒混合,蓖麻子需去殼,另備藕汁五升,陳山楂五十個。
    曾達深吸了一口氣,控制自己不要發火:「以前古醫稱難產胎死腹中就叫做鬼胎,第一方專攻於子死腹中,連日不出症狀,第二方所針對的難產後惡血不盡,上奔沖心,煩悶腹痛,你明白了嗎?不明白也趕緊去抓藥!」
    劉振明張大嘴巴,看著曾達,心想這個老頭兒到底是做什麼的?老中醫?這些東西也明白?
    曾達見劉振明還愣在那,抬腳就要踹,劉振明趕緊閃身躲過,做了一個馬上離開的手勢,接著離開了休息室。
    劉振明走後,曾達恢復了臉上的笑容,對胡淼說:「別擔心,我曾家祖上可是有名的郎中,你會沒事的。」
    說到這,胡淼點了點頭,又看向重症監護室內,曾達也看過去,接著說:「你媽媽也會沒事的,我一定會抓住那個畜生。」
    揣著藥方離開的劉振明站在電梯口徘徊了一陣,最終決定選擇使用電梯到樓下,因為他心中有一個想法——期盼能夠在電梯內再有上次相同的遭遇。
    他清楚,這種想法很瘋狂,正常人都不會去想經歷第二次,可他一直將自己擺在一個警察的位置上去思考,如果用自己的生命能夠換來大眾的平安,那很值得。況且夜叉王如果想殺了他,只是眨眼之間的事情,但夜叉王在天台時並沒有對自己下手,那就說明自己必定對夜叉王還有用處,不會輕易遭到攻擊。
    但夜叉王和自己達成的那個所謂交易有什麼目的?為什麼要對胡淼的母親下手?
    坐著電梯往樓下中醫部去的劉振明,仔細思考了這個問題,若是能夠聯繫上胡順唐,也許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可胡順唐完全聯繫不上……
    一直到一樓,電梯內都很平靜,沒有任何意外情況發生,當電梯門打開後,劉振明還是鬆了一口氣,在自己的左腳邁出電梯門的瞬間,他莫名其妙打了一個寒顫,因為迎面吹來了一陣寒風,寒風中有一股空調風的氣味。
    劉振明抬眼向四周看去,發現在電梯外走廊一個櫃式空調開動,向外吹著帶白氣的冷風。
    誰瘋了吧?快入冬了把空調開成冷風?劉振明抱住自己的兩隻胳膊,快速向那台空調走去,在上面摸索了一陣,終於按下開關將空調給關閉,剛關掉要轉身離開,自己的右手就被人一把給抓住。
    劉振明身子一震,反手將那隻手給扣住,然後一個標準的擒拿姿勢抓住手的主人,一個背摔,那人在空中輕輕一躍,單手撐地站了起來——是夜叉王!
    
    正文 第四十章[峰迴路轉]
    
    「我好像說過,不要做傻事,破壞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後果是很可怕的。」夜叉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依然是那副文質彬彬的醫生模樣,就在同時,從走廊的另外一端走過來兩名提著鹽水瓶的護士。
    這傢伙!一直假扮成為醫生就沒有人發現嗎?這醫院的員工難道多得離奇,出現一兩個冒牌貨也查不出來嗎?
    劉振明怒視著夜叉王,夜叉王臉上卻是一種很輕鬆的表情。迎面而來的兩位護士有些奇怪地看著劉振明,尋思為什麼這人對那個醫生要怒氣沖沖的。
    劉振明看到那兩位護士時,想起上次與夜叉王相遇時發生的事情,輕輕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如果此時夜叉王挾持了護士作為人質,那事情就難辦了,如今他在暗,自己與曾達在明,夜叉王佔絕對的優勢,他面對這些人根本不會手軟,殺人對他來說,完全就和普通人開一罐飲料那樣簡單。
    兩位護士從夜叉王身邊走過時,劉振明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眼看兩名護士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劉振明慢慢走過後,劉振明略微鬆了一口氣,此時卻看到夜叉王將插在衣服兜中的手伸了出來……
    那一刻,劉振明決定拼了,先下手為強,無論如何逼退夜叉王再說。
    這個念頭剛閃過,劉振明就撲了上去,誰知道卻撲了一空,夜叉王輕鬆躲過,將右手按在其中一名護士的肩頭,微笑道:「通知一下五官科的張醫生,專家門診有人找,對了,另外跟他說下,昨天轉到他那邊的有暴盲症的孩子,回頭到我這邊來複診。」
    那名護士點點頭,然後走了,可眼神依然沒有離開剛才撲過去,卻撲了一個空的劉振明。
    劉振明愣在那,完全沒反應過來夜叉王是怎麼躲過去的,那種速度……
    兩名護士走遠之後,夜叉王扭頭看著劉振明,扶了一下眼鏡說:「怎麼?想先下手?放心,我不會對這些無辜的人下手。」
    劉振明沒回答,一種莫名的壓迫感襲來,感覺到夜叉王要是想殺死自己,完全如捏死一隻螞蟻一樣,還有,為什麼他剛才對護士說的話,護士沒有任何反應?應該是謊話才對。
    正這麼想著,從劉振明身後走來一名醫生,微笑著和夜叉王打招呼:「李思維,晚上吃飯定在什麼地方?」
    夜叉王笑笑道:「老地方,山珍寶。」
    「行,那到時候就直接去了。」那醫生說著這話,也奇怪地看著愣在那的劉振明。
    夜叉王見狀看著劉振明說:「哦,對了,忘記給你介紹了,這位是我的朋友——劉振明,是個……警察。」
    夜叉王將「警察」兩個字說得特別重,像是嘲笑。
    「你好你好。」那醫生禮貌性地對劉振明點點頭,然後說,「那我先回辦公室了,你們聊,晚上見,叫上你朋友一塊兒。」
    醫生走了幾步,夜叉王又回頭說:「對了,是山珍寶的軒竹廳。」
    「行,知道了。」那醫生頭也不回,只是擺了擺手。
    李思維?這……那醫生……這怎麼回事?難道說夜叉王是這裡的醫生?不對,曾達說過,夜叉王是不久前才從監獄逃出來的!
    劉振明此時才留心注意到夜叉王的胸口有一個工作證,證件上是他本人的照片,還有姓名,部門之後有兩個字兒科!
    「剛才那位是外科的劉醫生,做手術是個好手,不過比起我來差得很遠。對了,我一直沒有做正式的自我介紹,我姓李,名思維,是省醫院兒科最年輕的專家門診醫生,要握手嗎?」夜叉王伸出手去,微笑著看著劉振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媽的!夜叉王怎麼會是這裡的醫生?劉振明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說這一切是假的,只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剛才兩名護士以及那名和夜叉王交談的醫生都是他的同夥,合夥演的戲,可是這也太逼真了,大庭廣眾之下……
    「怎麼?不相信我是醫生?來,跟我來。」夜叉王轉身就走,劉振明想了下,只得緊跟其後。
    夜叉王來到醫院大廳處的專家門診介紹專欄處,指著上面第二排第三張照片。
    劉振明看著那張照片,照片上的確是夜叉王,名字也叫李思維,下面還有簡單介紹——1975年生,現年36歲,畢業於省中醫學院,後在華西醫科大學進修本科,有多年的兒科臨床經驗……
    不會假的,既然寫到這上面,如果是假的,早就被人給發現了!可為什麼?夜叉王這種通緝犯怎麼可能大搖大擺出現在省醫院?逃犯應該被通緝,照片必定會下發到各機關各單位。
    「好了,我已經證實了自己的身份,你下一步準備怎麼做?通知警察來抓捕我?」夜叉王轉了個方向,面朝劉振明。
    劉振明沒說話,因為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這實在是太詭異了!
    「夜叉王只是我的法號。」夜叉王淡淡地說,身邊不斷走過病人、護士還有醫生,大多數病人都屬於那類看起來就知道病得不輕的人,無可奈何之下才來省醫院看病,畢竟前兩日發生的墜樓事件讓這間醫院籠罩上了死亡的陰影,經過大廳的醫生和護士們也不時偏頭看向外面的小廣場,似乎在擔心樓上又有人墜落。
    「你的意思是,自己是出家人?是和尚?」劉振明終於開口說。
    夜叉王聽完劉振明的話便開始笑,雖然聲音不大,但從表情上看好像劉振明的話特別可笑,到最後竟然摀住了自己的肚子:「哈哈,和尚?出家人?你們真無知……」
    劉振明咬著牙看著這個狂妄的傢伙,一言不發。
    笑罷,夜叉王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昂起頭來,扶了下眼鏡道:「知道什麼叫佛嗎?佛是『佛陀』的簡稱,嚴格來說用今天的漢語音譯過來就叫做『布達』,意思是『智者』或者『覺者』,你懂嗎?所謂的佛門弟子,在印度佛教之中,又叫皈依三寶眾,男的稱為比丘,女的稱為比丘尼,在家弟子,也就是現在時常能聽到的俗家弟子,男的稱為鄔波索迦,女的稱為烏波斯迦,此四種合稱為四眾弟子……你們怎麼可以無知得這麼可怕?」
    「不管是和尚還是出家人,還是什麼俗家弟子,都不能作惡!」劉振明努力壓低自己的聲音。
    「作惡?」夜叉王哼了一聲,略微側頭看了下周圍,「《楞嚴經》中有句眾所周知的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佛有一個定律,那便是同時肯定,同時否定,所以現在我既是李思維,也不是李思維,既是夜叉王,也不是夜叉王,所謂的任持自性,軌生物解,就是這個意思。」
    夜叉王的話聽得劉振明雲裡霧裡的,他對佛教瞭解的知識幾乎和普通人差不多,從未有過多的研究,只得說:「你還是殺人了,不管怎麼說,佛教提倡的是善,你皈依佛,不管是什麼弟子,你做的都是錯事!」
    夜叉王伸出手去,阻止劉振明再說下去:「不要給我說什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類的話,沒有任何作用,一切眾生,皆有佛性,有佛性者,皆能成佛。佛性是什麼?你懂嗎?他們懂嗎?不,都不懂,你們都有罪,沒有人逃得過懲罰,你懂什麼叫做夜叉嗎?天龍八部眾之中,非天人非人非鬼的一眾!是佛的利器!夜叉並不在六道之中,沒有所謂的輪迴!況且六道之中阿修羅是夜叉永遠的敵人!阿修羅一日不滅,夜叉便會戰下去……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精神有問題嗎?劉振明看著眼前這個「瘋言瘋語」的男人,完全不知道自己下面應該說什麼,他只是清楚,任何案件如果與宗教有了聯繫,就會變得很棘手,這不僅僅是在中國,在全世界範圍內都是同理。有信仰的人會活得強大,但往往一部分人會對宗教自我衍生出種種理解,應該說是誤解,這種誤解導致了這部分人內心中的信仰變得扭曲可怕,通常以神的代言人自居,認為自己可以看到神跡,展現神跡。
    夜叉王看起來應該就是這類人,但是他殺人的辦法是什麼?那些紅衣小女孩兒又是怎麼回事?這些東西不搞明白,根本抓不住夜叉王,就算抓住,他也極有可能繼續作案。
    「無話可說了?」夜叉王又笑了,習慣性地扶了下眼鏡,「告訴你的幾位朋友,安分一點,等胡順唐先生幫我找到那個東西,我就會自動消失,記住我的話,記住我的告誡!」
    說完,夜叉王轉身走了,逕直走向劉振明身後的樓梯,樓梯口牌子寫著「二樓兒科」。
    真的是兒科醫生嗎?劉振明盯著夜叉王離去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自己則回頭又看著那張專欄上寫著「李思維」名字的介紹,抬起手來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隨後以彩信的形式發給了省廳管理檔案室的人,假借曾達的指示讓他們去查一下這個「李思維」的背景,隨後才去中醫部抓藥。
    向中醫部的方向沒走幾步,劉振明又停下腳步,意識到夜叉王如果在這裡當醫生,在這裡抓藥也許不太安全,還是去外面的中藥鋪子。
    劉振明離開醫院大廳,逕直向外面走去後,一直躲在樓梯拐角處的夜叉王走了出來,扶了下眼鏡,盯著遠去的劉振明,臉上多了一絲陰笑。
    「別急,就差最後兩步了。」他說。
    
    正文 第四十一章[放陰前的疑惑]
    
    劉振明處理好一切返回休息室後,已經接近下午1點。返回的路上,劉振明一直在思考要不要把夜叉王在醫院的消息告訴給曾達、詹天涯等人,畢竟這算是一個重大「發現」,雖說那是夜叉王在他面前自暴身份,可他依然想不明白為什麼夜叉王竟然會是省醫院的醫生?從檔案室發回的檔案來看,這個叫李思維的底子乾淨得不能再乾淨了,還連拿過三年的省醫院先進個人稱號,聽說辦公室內光是患者送來的錦旗就掛了一面牆,什麼「救人於水火」之類的等等,數不勝數,還成為了醫科大學的兼職講師。
    總之一句話,這個李思維在眾人眼中是個好人。
    即便這樣,劉振明也無法將檔案中資料記載的那個人與夜叉王劃上等號,關鍵的問題是曾達說過夜叉王是逃獄出來的,為何這個李思維從大學畢業後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