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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陌生人發來的訊息,上面寫著:掌櫃,請問您這裡是否有「鎮魂棺」?
    胡淼愣了下,很快回復:對不起,我們不知道什麼叫「鎮魂棺」。
    胡淼的這條訊息發出之後,那邊再也沒有回答。
    胡淼以為只是別人的惡作劇,也沒有當一回事,就在胡順唐打開舖子門,坐到電腦前來後,那個陌生人又發送了一張圖片,附帶一句話:請問,你們可以仿製出這種棺材嗎?1比1大小,紅木材質,外鑲雪霽玉。
    「胡淼,這個人是幹嘛的?」胡順唐一邊說一邊點開那張圖片。
    在廚房沖洗杯子的胡淼反問:「誰呀?」
    「那個發照片,做什麼仿製棺材的人,是新客戶嗎?」胡順唐說,此時圖片已經打開,看一眼就知道是一張掃瞄照片,原片應該很老了,但掃瞄照片經過了數碼處理,看起來清晰了不少,還刻意加上了顏色。
    照片拍得中規中矩,在照片中間擺放著一口顏色有些奇怪的棺材,表面有些發白,但有些地方卻帶著血紅色,那種顏色看起來就像是滲透進了棺木中的鮮血。胡順唐還注意到,這口棺材擺放在一個墓坑之中,看起來應該是剛剛從墳地中挖出來的,墓坑周圍還能看見有無數雙腳,而棺材旁邊還站著一個穿著長褂的男人,那人面朝棺木,雙手放在棺蓋之上,因為只是背影,看不清楚是什麼模樣,也無法分辨那人的年齡,但從腦後那根長辮可以看出,這張照片應該是來自清末,估計年代最遲應該是在辛亥革命前後。
    「好老的照片呀。」胡淼站在胡順唐的身後,盯著顯示器上的那張掃瞄照片。
    「嗯。」胡順唐答道,剛想發出訊息去,那陌生人又發來一條新的訊息:老闆,是否能做?價錢好商量,棺材的材料我可以提供,三百萬怎麼樣?
    三百萬!?
    胡順唐和胡淼那一刻都驚了,盯著陌生人的那條訊息,倒吸了一口冷氣。
    什麼人會出這種價錢仿製一口棺材?更何況還是用那麼名貴的材質,紅木也就罷了,不過那個雪霽玉是什麼東西?從來都沒有聽說過,胡順唐覺得很奇怪,同時立刻上網搜索了一下,想查查雪霽玉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查詢的結果卻是「無」,只能查詢到「雪霽」二字的解釋。
    出於好奇,胡順唐快速回了一個訊息,問對方:雪霽玉是什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陌生人過了很久才回訊息:雪霽玉是一種稀有翡翠的名字,如果你們願意仿製我所說的棺材,材料不成問題。
    自備材料,還開三百萬的天價?這個人是不是瘋了?
    胡順唐靠著椅背,沉思了一會兒,沒有立即回復。
    胡淼在一旁問:「你還真準備接這筆生意?這可不是手工藝品!」
    胡順唐當然知道,但依然覺得很奇怪,最終回復:我只是想知道雪霽玉是什麼而已。
    隨後,那陌生人沉默了很久,才發過訊息來:既然你沒興趣,又何必要問我?浪費彼此的時間,不過你若是嫌少,我可以再加一倍的價錢。
    再加一倍?那就是六百萬?
    胡順唐和胡淼這次徹底驚呆了。
    
    正文 第四章[陌生人。鬼胎]
    
    六百萬這種金額,無論放在誰的眼前,都會心動,更何況是生活剛剛走上正軌,也期待生意蒸蒸日上的胡順唐和胡淼兩人。
    手工藝品的利潤看起來高,可實際上每做出一件東西就必須得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這全憑了胡順唐小時候偷學父親的一點手藝,但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那點皮毛手藝放到如今,已經算了不起了。不過,經歷過「白狐蓋面」事件後的胡順唐,性格與先前大相逕庭,變得謹慎許多,當然也留下了「副作用」,用胡淼的話來說則是:「你現在很難去相信其他人。」
    鹽爺對胡順唐的打擊,遠遠超出了養父吳天祿的死,當你某天發現認為至親的人卻是一件件與自己息息相關的血案的真兇時,任何人都會因此而改變,變得謹慎,不會輕信他人,對陌生人懷有敵意。
    所以,當這個找上門來的陌生人開出這六百萬的天價時,只是讓胡順唐心中稍微激動了那麼一下,隨後便平靜了下來,越大的誘惑對他來說,就充斥了越多的陷阱,一旦雙眼被金錢所迷惑,落入錢眼之中,就算做錯事,自己也根本察覺不了。
    做錯事沒關係,但不要做壞事。這是詹天涯的話,胡順唐一直銘記在心中,可對他來說做錯事和做壞事之間毫無區別。
    胡順唐飛快回了一行訊息:對不起,我們沒有興趣製作這種大型的工藝品。
    那人回道:是沒有興趣?還是沒有能力?
    胡淼看著那句話很是生氣,但胡順唐只是笑笑道:「激將法。」
    隨後他回復:是的,我們沒有能力,請另尋他人。
    說完後,胡順唐起身,坐到一旁的工作台邊去,抓起那個「福壽材」的半成品繼續開始刻著,剛下了沒幾刀,便聽到胡淼在那驚訝地「啊」了一聲,胡順唐抬眼看向電腦,發現那陌生人又發了一條訊息來:如果你們對價錢不滿意,我們可以提高到一千萬。
    一千萬?胡順唐愣住了,放下手中的半成品和刻刀坐回了電腦前,但沒有立即回訊息,隨後沒多久,陌生人又多加了兩個字:美元。
    一千萬美元!?
    一旁的胡淼已經開始在心中計算著要是兌換成為人民幣得價值多少。
    這種價錢,不僅僅是對工藝品,哪怕是對古董玉器來說,都算是一個不錯的價錢。不過,胡順唐則注意到了在倒數第二條訊息的時候,陌生人沒有像先前一樣,使用「我」,而是用了「我們」,這麼說不僅僅是只有他一個人,還有其他人參與其中。
    不僅僅如此,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問題,為什麼他們偏偏要在那個網站上單獨找到自己這一家店舖,而不去找其他人?胡順唐揉著額頭思考著這個問題,猛然間想起詹天涯曾經說過,如果自己的身份暴露,則會引來很多麻煩。
    這個人,不,這批人找上自己,是不是因為知道自己是開棺人,借此機會接近,卻有其他的目的?
    胡順唐坐在電腦前沒有說話,保持著沉默,又從口袋中掏出詹天涯的名片來,在手中翻轉著,尋思著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給詹天涯。此時,胡淼的手機響起,接起來沒說幾句,胡順唐就聽到她大聲問:「什麼?懷孕了?」
    懷孕了?誰懷孕了?胡順唐扭頭看著胡淼,胡淼一臉的迷茫神色,也轉過頭來盯著他。
    胡淼放下電話,坐回胡順唐旁邊說:「我得回省城一趟,有急事。」
    「什麼急事?我聽你剛才說,你家好像有什麼人懷孕了?」胡順唐問,也沒去管陌生人的訊息。
    胡淼捏著手機,也不說話,只是搖頭,神色很不對勁。
    胡順唐又問:「是哪個親戚懷孕了?這是好事呀,你幹嘛不高興?」
    胡淼輕輕搖頭:「不是親戚懷孕了,是……是我媽懷孕了。」
    「你媽懷孕了?」胡順唐差點撲哧一聲笑出來,但卻死死忍住,「你後爹還真厲害,這都多大年紀了,身體還這麼好?這是好事呀。」
    「不是我後爹……!」胡淼說到這,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住嘴,又看了胡順唐一眼。
    胡順唐稍微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說:「不是你後爹,那是你媽和其他人……的孩子?」
    「怎麼可能!你胡說八道些什麼!」胡淼生氣了,臉色很是不快,「我媽根本不可能懷孕!當年改嫁給我後爹之前,就檢查過身體,已經沒有辦法再懷孕,再說了,她已經停了那個一年多了,怎麼會懷孕?」
    胡順唐知道胡淼說的「停了那個」指的是「停經」,如果女人停經,基本上也不可能懷孕了,不過卻有例外。胡順唐搖頭道:「雖然我不是很懂,但記得以前看過新聞,說是在中美洲哪個國家,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太太還懷孕了,更何況你媽才剛到五十。」
    「不是!」胡淼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將手中的手機扔在電腦顯示器前,「關鍵是,我後爹的叔叔打來電話,說讓我立即回去一趟,家裡因為這件事已經吵得不可開交,因為我後爹說那孩子有可能是……」
    胡淼那個「是」字出口半天都沒有說出來下文,胡順唐覺得有隱情,側過身子面對她,發現胡淼的臉色很難看,便問:「是什麼?」
    「鬼胎!」胡淼說完看了胡順唐一眼,眼神往下一垂,又看向顯示器前的手機,尋思是不是再打個電話回去問問,但電話那頭爭吵聲不斷,這個時候打過去,很可能也問不出個子午卯酉。
    鬼胎?若現在這事發生在一年前,胡順唐肯定會大笑幾聲,嘲笑胡淼家人太過於封建,頂多隨便安慰幾句。但自從經歷了「白狐蓋面」事件之後,他已經對世間存在這種離奇詭異的事情不再心存懷疑,知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在這個世界上還存在很多無論用什麼方式都無法解釋的事情。
    不過,凡事有因有果,不會平白無故發生,陪胡淼回去查明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明天一大早,我陪你回省城。」胡順唐安慰著胡淼,「你寬心,應該沒什麼大事,也許是醫院診斷失誤,回去帶你媽換幾家醫院再看看,也許就會有不同的結論。」
    胡順唐剛說完,伸手握緊胡淼雙手時,旁邊電腦顯示器上對話框中,又跳出一段來自那陌生人發出的訊息,訊息上寫道:如果先生您方便的話,我們可以當面商議此事,因為這件事對我尤為重要,而且我時間不多,頂多只有半年。
    胡順唐盯著顯示器,想了會兒,回復道:不好意思,我是女士,並不是先生。
    之所以要發這句話,胡順唐是想試探下對方是否真的知道他,知道他的身份。再者,在這句話中陌生人又用回了「我」,而不是「我們」,看得出在先前肯定是一時心急說漏嘴了,足以說明坐在電腦另外一端的絕對不止一人。
    因為「鬼胎」的事情,胡淼已經對陌生人發來的訊息不再感興趣,轉身就回裡屋去收拾東西,恨不得馬上就搭車返回省城,但廣福鎮到省城,必須要轉車三次,除非有專車,或者一大早搭車,否則半路上只能在中轉站休息一夜。
    陌生人又發回來訊息:不管老闆是什麼性別,先生或者女士,都不重要,只希望你能夠答應我的請求。
    胡順唐沒有立即答覆,則是問:鎮魂棺是什麼?那張照片上的東西是否就是鎮魂棺?來自哪裡?為什麼複製?
    陌生人快速回復道:老闆,網絡並不安全,我希望能夠見面談。
    胡順唐則回:相對一千萬美元來說,我對這個叫鎮魂棺的棺材更感興趣。
    陌生人回復:見面詳談。
    胡順唐思考了一陣,問:在什麼地方見面?
    陌生人回:我會再聯繫你,再見。
    隨後,陌生人的頭像變得灰暗,也沒有再說話。
    胡順唐坐在電腦前,開始打開各種搜索引擎,在其中輸入「鎮魂棺」三個關鍵字,但很可惜,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有查出來,雖然有部分解釋,但看上兩行就知道是個人的胡編亂造,可信度幾乎為零。
    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後,胡順唐起身來坐回工作台旁邊,繼續擺弄自己的半成品,雕刻了半天,打開抽屜找小號刻刀的時候,卻想起自己藏在抽屜暗格中的那本養父吳天祿留下來的「冥文冊子」,說起「鎮魂棺」來,似乎自己好像是在那本冊子上看到過相同的字。
    想到這,胡順唐起身將鋪子大門給關好,隨後從暗格中取出冊子來,一頁一頁地翻開,這段時間胡順唐每日的工作中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學習,從這本冊子中學習關於「開棺人」中的各種風水命理、奇門遁甲方面的知識,掌握了一部分,但一直沒有機會實踐,當然最令他頭疼的是,他依然沒有辦法靈活地使用「孟婆之手」,而冊子中也沒有關於這隻手的詳細記載。
    在翻查到其中一頁時,終於看到在頁面右側有數行小字,第一行寫著:鎖魂樹,又名冥樹,陰冥崑崙鬼樹,鎮魂、往生之用,先秦時期現世,後下落不明,至今未尋回。
    下面則是簡單地描述了那顆稱為「鎖魂樹」的東西,寫著形如枯樹,木質鬆軟,撫摸如人膚,陰冷冰涼,無根。
    從字體上來看,都是簡體字,而且寫上去的人必定是胡順唐的養父吳天祿無疑,畢竟和養父生活多年,一眼就能認出那是他的字跡。之前,胡順唐曾經翻到這一頁,並沒有多大的印象,只是草草掃了一眼而過,但今天那個陌生人提到「鎮魂棺」之後,他想起了在這一頁吳天祿寫到「鎖魂樹」的時候,曾經提到過「鎮魂」兩個字,也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是否有聯繫。
    看完那一頁,胡順唐合上小冊子,又想到這一批人找上自己來,肯定是有特殊意義的,如果只是單純地叫人仿製棺材,只需要發送一張照片,完全沒有必要在對話中直接告訴對方這口棺材的名稱,這樣做一定有他們的特殊用意。當然,胡順唐最擔心的還是自己身份的暴露,到時候不僅僅會傷害到自己,還直接會牽連胡淼。
    自從「白狐蓋面」事件結束後,胡淼就自願留下來和胡順唐一起打理這間鋪子,就連提出換湯不換藥,將棺材鋪改成製作手工藝棺材品的主意都是胡淼提出來的,這樣既可以賺錢有些收入,還可以就地再探索下關於這間古宅的秘密,畢竟還有太多秘密根本就沒有解開。
    胡順唐側頭看著,在裡屋中將箱子抬出來,胡淼正在收拾東西,盯著她一臉的愁容,想起來關於在將軍墳中她失明的事情,心想類似的意外千萬不要再發生了,但現在情況不明……思來想去,胡順唐終於還是決定打一個電話給詹天涯。
    走到鋪子的另外一側,胡順唐拿出手機,按照名片上的電話撥通,電話沒響兩聲,那邊就接起來,是詹天涯特有的那種帶著磁性的聲音:「順唐?」
    「你怎麼知道是我?」胡順唐拿著電話,看著牆壁上三幅遺像。
    詹天涯在電話那頭平靜地說:「我記性一直很好,你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詹天涯單刀直入,直接說明了主題。
    「你怎麼知道我遇上麻煩了?」胡順唐反問。
    電話那頭的詹天涯笑了笑,道:「如果你沒有遇上麻煩,是永遠不會撥通我這個電話的,再說,如果你沒有麻煩,你也不會反過來質疑我這句話。」
    胡順唐知道詹天涯一向善於分析人的心理,知道這樣繞下去永遠也說不到主題上去,正要開口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全盤托出,就聽到在電話那頭傳來有機械運作的聲音,「轟隆」的聲音不斷,周圍也比較嘈雜。
    胡順唐快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問:「你在工作?」
    工作兩個字的含義對詹天涯來說寓意很深,上次詹天涯出現在廣福鎮,也是為了「工作」。
    詹天涯也不回答是或者不是,只是繼續問道:「你到底遇到了什麼麻煩?」
    「不,沒什麼,我只是想給你問個好。」胡順唐忽然不想告訴詹天涯這件事,自己也說不出到底是為什麼,因為在詹天涯跟前,他永遠都像是一個赤身裸體的孩子,被對方看穿一切,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能被對方的雙耳和雙眼死死抓住漏洞。
    再說,至今他依然不清楚詹天涯的真實身份,真的值得信任嗎?
    
    正文 第五章[濃霧中的紳士]
    
    詹天涯掛掉電話,看著手機屏幕上最後閃現的「胡順唐」三個字,猶豫著要不要再打回去,問清楚怎麼回事。
    「總指揮!好像挖到了!」
    詹天涯身後的山下,兩輛軍綠色的挖掘機正在交叉工作,周圍站滿了荷槍實彈的士兵,還有搭建起來的臨時帳篷,再往遠處看去,四下都有五人一組的士兵在警戒。
    詹天涯蹲下來,盯著兩輛挖掘機前挖出來的那個五米的梯形深坑,抬手揚了一下,向在深坑旁邊站著的宋松示意。
    宋松點點頭,對身邊的一名軍官說:「再次清理方圓十里內,不要放人進來,頭頂上也要全部淨空,就算有民航從頭頂上經過,也要想辦法讓他們修改航線!」
    「是!副指揮,媒體方面怎麼說?這次動作這麼大,再說是演習恐怕不能服眾。」
    宋松轉頭來看詹天涯,詹天涯蹲在山上伸出五根手指頭,這是執行五號方案的意思。宋松點頭示意明白,對那軍官說:「就說在這裡發現了抗戰時期留下來的軍火庫,必須徹底銷毀。」
    「明白!」那名軍官跑步離開,坐上一輛越野車飛馳而去。
    軍官走後,詹天涯從山崗上走下來,來到宋松身邊,盯著深坑處已經露出來一半的墓穴說:「從現在開始,手工挖掘,把大型機械全部撤走。」
    「要不要讓士兵們換上防化服?」
    詹天涯盯著宋松:「如果真的是那東西,防化服有用嗎?你挑選三個人留下來,其他人撤到五里之外的地方,我親自帶頭。」
    詹天涯說完跳進了深坑之中,宋松也跟著跳了進去,兩人走到那墓穴口處,詹天涯往裡面看了一眼說:「咱們還是不要輕易進去,通知頭頂上的遙感機,對這個區域再掃瞄一次,把反射光譜曲線圖傳給我。」
    「遙感機有用嗎?」作為職業軍人的宋松很是懷疑。
    
    
    詹天涯看了看頭頂,伸手抓了一塊泥土,遞給他看:「古時皇親國戚,或者是士族大戶,要修建陵墓,挖掘墓穴,通常都要從土地表皮上動手,只要地下有東西,勢必會影響土壤,土壤又直接影響植被,一般體現為缺少水分,不適宜植被扎根,往往就會有枯萎低黃的情況發生,千百年一過,只要地下依然存在那些東西,影響就不會消失,風水之中,也有相同的考證方法,一般來說大型墓穴周圍的植被都往往比較茂密,水分充沛,腐植質豐富,從高空就能清楚地看見,所以有經驗的考古學家、風水師甚至是盜墓賊,站在遠處或者空中就很容易看出一般人眼中雜亂無章的土地中隱藏著的東西,不是有句古詩說——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我明白了。」宋松點頭,「我立即通知遙感機。」
    詹天涯拍拍宋松的肩膀:「記住,科學來自於古人對迷信的質疑。你要學的東西很多,我要知道的東西更多,有些東西和人要是放在這人世間來了,說不準會捅出什麼簍子,這世間就是一物降一物,邪物怕怪物……」
    第二天清晨,川西廣福鎮,鎮口。
    背著旅行包的胡順唐幫胡淼拖著箱子,走到鎮口的那顆黃果樹下,等待著早上發來的第一班前往縣城的長途汽車,到了縣城後,還得再轉車一次,很是麻煩。如果錯過了這一班,就只能等到中午了。
    清晨的大霧逐漸降下,沒有消散的意思,能見度很低,兩米外的事物都看不清楚,這種大霧天氣不知道班車會不會準時到。
    胡順唐和胡淼坐在黃果樹下等待著,胡淼心中焦急,不時起身向公路的另外一頭看去,擔心錯過了班車。
    胡順唐打了個哈欠說:「不要著急,班車來了有聲音的,大霧天氣售票員也會沖鎮口方向高喊幾聲。」
    胡淼點點頭,又坐了回來,剛挨到黃果樹下的石坎,就聽到有汽車從遠處行來的聲音,立即跳了起來,拖著箱子就往公路上走。胡順唐也趕緊背著包跟上,行了幾米後,終於看見一輛中巴車停在那,隨即車門打開,售票員沖鎮口方向喊著:「縣城!縣城!只停十分鐘!趕快趕快!」
    兩人正要上車,車門口就出現一個穿著黑西服,戴著一頂黑色禮帽的中年男人,這樣的穿著打扮不僅僅在這個地方,就連在省城都會吸引大多數人的目光,況且那個人的個子很高,也瘦,臉上的顴骨凸出,眼眶深陷,臉頰兩側就像是用砍刀劈出來的一樣。
    這個人出現在門口後,沒有立即下車,相反是機械性地左右看了看,將右手上那個箱子提起來,抱在胸口。胡順唐注意到這個人雙手還戴著手套,上衣口袋中插著一條疊成三角形的小方格手絹,整個一副英國紳士的打扮,可出現在這種地方,卻十分滑稽。
    胡淼看著那人一直不下車,急了:「你到底下不下呀?」
    那人沒有立即下車,只是沖胡淼微微一笑,閃身站在一邊,伸手一展道:「小姐,您請上車。」
    「神經病!」胡淼低聲埋怨了一句,提著自己的箱子上車,同時那位中年男子從口袋之中摸出一張照片來,胡順唐在路過那人身邊的時候,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照片,這一看不要緊,發現竟是那張陌生人傳給他的照片。
    胡順唐愣住了。這傢伙竟然找上門來了?連我住在什麼地方都知道?
    已經坐下的胡淼招呼著胡順唐:「你幹嘛呢?」
    胡順唐應聲,趕緊走了過去,坐下後目光依然放在那個中年男子的身上。
    中年男子依然站在車門口沒有下車,大概是霧太大的緣故,他看不清楚周圍的環境,還在遲疑著。
    售票員有些不耐煩了:「喂,你到底下不下車?不要站到門口擋到別個勒路!」
    售票員的語氣很不友好,但中年男子也並不生氣,轉身過去,摘下自己的帽子,很有禮貌地問:「請問,這裡是廣福鎮嗎?就是俗稱的棺材鎮?」
    這話一出,胡順唐渾身一震,照這種問法,應該百分百是來找自己的,依目前這個樣子來看,他必定是從某種渠道得知了我的身份。
    售票員沒好氣地回答:「啥子棺材鎮?這個地方叫廣福鎮!你要下車趕快走!」
    「謝謝。」中年男子戴上帽子,提著箱子下了車,左右看了看後,向公路對面走去。
    車子緩緩發動,剛提上速度,胡順唐忽然從座位上起身對前方的司機說:「司機!停車!我要下車!」
    胡淼驚訝地看著胡順唐,問:「你怎麼啦?」
    車子停下,司機和售票員都是一臉不滿地看著胡順唐。
    胡順唐低聲對胡淼說:「你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我有點急事要回去,現在一時半會兒跟你說不清楚,總之我辦完了會立刻去省城找你,對了,要是有什麼事急需人幫忙的,你找劉振明。」
    車門已經打開,胡順唐也顧不得胡淼追問,背著包就跳下了車,隨後中巴車又緩緩起步。
    胡順唐站在公路旁,看著胡淼那張貼在窗口充滿疑惑的臉,揮了揮手。
    胡淼也在窗內衝他揮了揮手,中巴車很快消失在大霧之中……
    走過公路,胡順唐發現大霧沒有減縮,相反是比剛才更濃了,鎮口幾乎看不見一個人不說,平日內那些活躍的野貓野狗也不見蹤影,黃果樹下顯得特別冷清,路邊灌木叢中的葉子掛著露水,反襯著大霧,好像也變成了乳白色。
    來到黃果樹下,胡順唐四下都沒有看見剛才那名中年男子,只是幾分鐘而已,這麼快就消失了?難不成他去了棺材鋪?如果是那樣,足以說明,這個人百分之百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胡順唐緊了緊自己背包的肩帶,向前走了幾米,隨後停住,因為只是走了幾米之後,便看到那個中年男子提著包站在鎮口的街道中心,背對著他,一動不動,不知道在做什麼。
    胡順唐站在那也沒動,目光一直放在那中年男子的後背。
    許久,他終於邁動步子,向鎮子裡面走去,同時打定主意,要是中年男子跟上自己,自己不能回棺材鋪,帶著他在鎮上繞圈子。但廣福鎮只有一條路,怎麼繞?
    「啪……啪……啪……」胡順唐的步子很輕,但在寂靜的清晨依然聽得那麼清楚,大概是因為緊張,他總覺得自己現在走路的姿勢都顯得很奇怪。經過站立在那不動的中年男子身邊時,胡順唐覺得頭皮都有些發麻,覺得那人身上好像帶電一樣。
    「請問……這裡是棺材鎮嗎?」中年男子忽然開口說話。
    胡順唐停下腳步,沒有立即轉身,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說:「這裡是廣福鎮。」
    說完胡順唐又準備走,中年男子又問:「廣福鎮應該就是棺材鎮,對嗎?」
    這次,胡順唐終於轉過頭,盯著那中年男子的臉,發現那人的雙眼並沒有看著自己,相反是直視前方,臉色也白得像塗了粉一樣,嘴唇微動,就能看見周圍的血管忽隱忽現。
    怪人。胡順唐心想,隨後說:「是不是棺材鎮我不清楚,我才搬到這裡來住沒多久。」
    「是嗎?很巧。」中年男子終於將目光移到了胡順唐的身上,「我要找的那個人,也是剛搬到廣福鎮來沒多久。」
    糟了!說漏嘴了!這個傢伙果然是查到了些什麼,才直接找上門來的。
    「哦,那祝你好運了,希望你能找到那個人。」胡順唐故作鎮定,微微一笑,接著抬腳就要走。
    「我叫狄施闐,請問您尊姓大名?」中年男子伸出手來,簡單地做了自我介紹。
    胡順唐和中年男子之間的距離還有幾步之遙,這個距離,自己伸手也夠不著,他的意思明顯是讓自己上前,但顯得很沒有禮貌,從這一身紳士打扮以及剛才在車上的言行舉止來看,他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將計就計吧,我自報身份,看他會說些什麼。
    胡順唐向前兩步,握住他的手,道:「我叫胡順唐。」
    胡順唐握住狄施闐的右手時,感覺自己握住了火炭一樣滾燙,都恨不得馬上抽手出來,此時狄施闐左手放下手提箱,也握了過來,奇怪的是他的左手竟然如一塊冰一樣,可並沒有緩解胡順唐手上的感覺,相反覺得冰火交加,無比難受。
    「不好意思,我有病……」狄施闐解釋道,「但請放心,不是傳染病,不要害怕。」
    胡順唐抽出手來,點點頭,轉身就要走,走了好幾步,聽見身後的狄施闐又說:「老闆,我已經表現出了我的誠意,您是不是也應該表現一點自己的誠意?」
    胡順唐轉身,因為大霧的關係,看不見狄施闐的人影,正要開口說話,就看到狄施闐從大霧中慢慢走出來,頭轉向一側,不知道在看什麼地方,手中還拿著那張照片。
    胡順唐看著那張照片:「我說過,我只是個小手藝人,這種大型的東西仿製不了。」
    「依然是這樣,那您又為何偏偏要從駛離的汽車上下來呢?僅僅是因為好奇嗎?」狄施闐的頭慢慢轉過來,看著胡順唐。
    胡順唐也不否認:「對,僅僅是因為好奇。」
    狄施闐把照片翻轉過來,自己看著:「是因為好奇這張照片上的東西,還是好奇我如何找到你的?」
    「你怎麼會找到我的?」胡順唐當然很在意這個問題。
    「網絡可是好東西,IP地址可以直接找到你的位置,當然順著IP查找運營公司,再查詢寬帶所承載的電話號碼,更容易準確地定位,這個答案您是否滿意?」狄施闐淡淡地說,好像這種事對他來說非常簡單。
    「為什麼要找我?我說過,做不了這種東西。」
    「你能,聽說你能夠仿製出幾乎完全一樣的棺材,一般的木匠是沒有辦法的,必須要找到開棺人的傳人。」
    果然……
    胡順唐盯著狄施闐,知道現在否認也已經來不及了,心中有些後悔自己下了中巴車,如果一走了之,或許還能暫時避開這個怪人。
    狄施闐又說:「關於我怎樣知道您是開棺人的傳人,這件事說起來話就長了,因為我時間很緊急,希望能找個地方和你好好聊一聊,我是在懇求。」
    可狄施闐的語氣一點都不像是在懇求,相反像是在威脅。
    「我說了,我做不出來那種東西,我只能做小工藝品,大型的從來沒有試過,你還是另尋他人吧。」胡順唐依然不鬆口,知道這肯定是個麻煩,現在擺脫這麻煩恐怕還來得及。
    狄施闐收起照片,立在那:「您沒有試過,怎麼會知道行不行呢?材料我提供,還是那個價錢,期限是半年,這種條件任誰都不可能拒絕的。」
    「不好意思,但我拒絕,請回吧。」胡順唐轉身向鎮內走去,走了一陣後,再回頭去看,狄施闐沒有跟過來,心中鬆了一口氣。
    這個傢伙不知道會不會知難而退。
    大霧中,站在原地未動的狄施闐拿出電話來,撥了一個號碼,隨後說:「先生,他沒有答應我們的請求……是的,對不起,其他人我找不到,只有他……好,我一定盡力在期限內完成這件事,請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正文 第六章[黑色鼠浴]
    
    趕回省城的胡淼,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中看到了病床上的媽媽,但只看了一眼,就愣在那了,差點沒有暈過去,那還是自己的媽媽嗎?
    隆起的肚子,肚子上翻起一層「開花」的乾裂皮膚,形容骨架的雙手無力地搭在病床的兩側,腰部挺了起來,讓整個人的身體變成了弧形,胸部也已經完全乾癟,滿頭的亂髮纏在一起,打著疙瘩,雙眼翻白,眼眶中的眼白還帶著一層灰色的膜。
    胡淼的目光最後還是落在了那肚子上,在那一瞬間,她好像看到肚子中有什麼東西滑動了過去,速度很快,但滑動的形狀很均勻……
    胡淼的後爹陳志站在她身後,擔心她受刺激,帶她離開了監護室,在旁邊專門的病人家屬休息室中坐下,安慰她無論發生什麼事,哪怕是傾家蕩產也會將胡淼母親周蓉的病給治好。
    病?那是病嗎?這種病症胡淼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陳志說是「病」的時候,旁邊正在倒水喝的護士下意識看了他一眼,隨後匆匆離開,都不敢往監護室中多看一眼。
    休息室中,陳志家的其他親戚都在,除了陳志的二哥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堅信胡淼的母親周蓉肯定在外面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更有甚者還說之所以會變成這副鬼樣子,是因為染了性病又懷上了別人的孽種!這種沒來由侮辱的話讓胡淼差點撲上去和他們拚命,陳志眼疾手快將她給拉走。
    胡淼也不想再在休息室中,聽那些其實根本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親戚胡說八道,乾脆起身離開,走出休息室找個安靜的地方,誰知道剛走出去,便聽到在走廊角落處兩個背對著她的護士在低聲議論——
    「監護室中的那個孕婦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是那副鬼樣子?我在產科呆了五年,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都翻白眼了!還有那皮膚,就像是被火燒了一樣!」
    「真不知道是不是孕婦,你說五十歲的人還能懷上孩子嗎?之前我聽主治醫生說,這女的因為身體不是很好,兩年前就停經了。」
    「呀?停經了?那還能懷上孩子?但是那麼大的肚子,不是明擺著有孩子嗎?不是說彩超都打過嗎?說肚子裡的確有什麼……」
    「別說彩超了!那天我在場!儀器移開,畫面裡全是雪花點,什麼都看不見!肚子……肚子還咕嚕咕嚕的響,我聽說,這種叫……鬼胎!」
    「啊?鬼胎?不可能吧!開什麼玩笑,我在婦產科這麼多年,都沒有遇到過。」
    「信不信由你,真的是鬼胎……」
    說到這,其中一名護士看見胡淼站在那,趕緊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另外一個護士,兩人立即分別走開,其中一個走過監護室的護士,本來沒有戴上口罩,都下意識停頓了一下,將口罩戴好,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胡淼站在那,不自覺地抱起自己的雙臂,覺得特別無助。在將軍墳時自己雙眼暫時失明的經歷,讓她深知自己媽媽現在的感覺一定也不好受,當初若不是胡順唐,自己肯定也撐不過去,現在自己更需要他了,他卻不知道為了什麼,沒有跟自己一起回來……
    胡淼透過監護室那張大玻璃,看著裡面用簾子遮起來的病床,隱約可以看見自己媽媽的身體輪廓,鼻子一酸,眼淚滾了下來。
    陳志從休息室中走出,來到胡淼的身邊,又一次安慰道:「沒事的,醫生說過……沒什麼大礙。」
    胡淼知道陳志說了個善意的謊言,沒什麼大礙怎麼可能在重症監護室中。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媽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是不是吃壞什麼東西了?」胡淼從剛才兩名護士的對話中聽到,醫生也曾經給周蓉做過彩超,結果是肚子裡的確是有什麼東西,但沒有說是胎兒,卻一再說是什麼「鬼胎」,這種情況也不像是吃壞了什麼東西,如果硬要說,倒像是周蓉活生生整個吞進去了什麼活物……
    陳志搖頭:「你媽媽一向很愛乾淨,家中保姆打掃過一遍她都不放心,還要自己親自再打掃一遍,更不要說吃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只是前段時間她變得有些奇怪……」
    陳志說到這,皺起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些奇怪?」胡淼扭頭看著陳志,雖然自己與陳志這個後爹的感情不算特別深,但畢竟陳志對她和周蓉來說,已經盡到了爸爸和丈夫的責任。
    陳志遲疑了很久,才說:「半個月前,你媽媽還算比較正常,除了依然有些傷心你姐姐的死,其他時間都和從前一樣,每天早晨起來跑步,做早飯,然後外出買菜,生活井然有序,奇怪的是她越來越憔悴,好像沒有吃好睡好的樣子。我問她,是不是生病了,她說不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覺得很累……」
    陳志以為周蓉是年紀大了,身體發虛,接下來的日子自己每天都親手煲湯給她喝,可是周蓉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嚴重了,一直到某個半夜,陳志終於發現了為何周蓉會那樣憔悴……
    「為什麼?發生了什麼?」胡淼轉過身,看著陳志。
    陳志摸著下巴,回頭看了一眼休息室內,隨後轉過頭來目光垂下說:「這件事,我誰也沒有告訴,是出於……出於對你媽媽的保護,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肯定會認為你媽媽得了精神病,其實一開始,我也認為你媽媽因為你姐姐胡杏的死,遭受了打擊,所以才會有那種怪異的行為。」
    胡淼急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裡不方便說話,我們換個地方吧。」陳志說完,轉身離開,胡淼趕緊緊跟其後,一直跟隨陳志來到醫院的頂樓。
    站在頂樓上,陳志迫不及待地打開煙盒,摸出一支煙來,點上,貪婪地猛吸了幾口。胡淼記得,從第一次見陳志開始,就知道他戒了煙,眼前的陳志好像已經變了一個人……
    「到底怎麼回事?」胡淼等陳志手中的煙快吸完了,才問。
    陳志扔了煙頭,又點起一支來,沉默了許久這才說出那夜的事情——
    那天晚上,陳志很晚才回家,回家後發現周蓉已經睡下,自己因為太疲勞,簡單洗漱一番也爬上床睡覺,因為臨睡前喝了不少水,半夜尿憋醒了,起身上廁所,卻發現周蓉並不在旁邊。正在這個時候,陳志聽到有歌聲從外面傳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很尖,並不像是周蓉在唱歌,況且周蓉一向很討厭唱歌,只喜歡聽輕音樂。
    那歌聲讓陳志聽了心裡發毛,渾身不自在,趕緊順著那歌聲找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張口喊著周蓉的名字,沒有人回答,但歌聲卻同時停止了,變成了笑聲。笑聲拉扯著陳志頭部的神經,讓他整個腦袋有一種發脹的感覺,同時胃部翻騰,想反胃嘔吐。
    陳志立刻跑進廁所中,趴在馬桶處一陣狂吐,嘔吐的滋味確實不好受,讓陳志眼前都變得有些模糊了,吐了一陣後,陳志發現馬桶的嘔吐物中,似乎還有其他什麼東西,於是用水清洗了一下眼睛後一看,馬桶中竟然全是一卷一卷的頭髮。
    頭髮盤在馬桶之中,打著旋,好像馬桶正在沖水一樣。
    陳志覺得奇怪,雖然覺得頭髮混在嘔吐物中很噁心,可卻有一種衝動想要把頭髮給全部撈出來。
    陳志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伸進馬桶之中,手剛剛要接觸到那頭髮,歌聲又一次傳進耳朵中,這次他意識到唱歌的人離自己很近,就在附近。他抬起頭來,四下找著,發現歌聲從廁所裡面的浴室中傳來,下意識抄起旁邊還可以當武器的吹風筒,走了進去。
    走進浴室門口時,陳志愣住了,舉起吹風筒的手慢慢放了下來。
    說到這的時候,陳志第二支煙已經燃盡,燒到他的手指還渾然不覺,雙眼目視前方的黑暗之處,乾裂的嘴唇本就顯得很駭人,他的舌頭吐出來舔嘴唇的時候,嚇了正在留心看他嘴唇的胡淼一跳——陳志的舌頭都變了顏色,不知道多久沒有喝水了。
    「我媽媽在浴室裡?你看到什麼了?」胡淼定了定神後,問。
    陳志扔掉煙頭,雙手捂臉用力擦了兩下,抽了下鼻子:「你媽媽……赤身裸體地坐在浴缸裡面,左手拿著沐浴露,右手拿著蓮蓬頭……」
    「她在洗澡?」
    陳志側臉看著胡淼:「對,在洗澡,但不是給她洗……」
    周蓉坐在浴缸中,依然是那副憔悴的臉,深黑的眼眶深陷下去,卻帶著笑容,還在哼著歌,不時還會張嘴唱上幾句,唱的是一首童謠,但陳志沒有聽過那種童謠,不像是中國人做的歌曲。
    陳志看見周蓉那副模樣,正在給眼前並不存在的什麼東西洗澡,看起來就很像是若干年前周蓉給胡淼洗澡時一樣,幸福的笑容,只是那氣氛無比詭異,因為浴室中根本沒有開燈!只在旁邊點著一隻大紅色的蠟燭!
    蠟燭插在一塊肥皂上面,在沒有風的情況下,左右擺動……
    陳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擔心周蓉是夢遊,聽說夢遊中的人要是被突然驚醒,最嚴重的會導致人心肌梗塞突然死亡,於是他慢慢靠近,輕聲叫著周蓉的名字,試圖讓她清醒過來,可周蓉毫無反應,依然在憑空地用蓮蓬對著空氣淋水。
    快靠近浴缸時,陳志發現周蓉的腹部有血跡,心中一驚,以為周蓉無意間傷到自己了,趕緊跑過去,誰知道一步踏過去,踩到水跡上滑倒了,整個人摔了下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陳志的體重砸到浴室的地板上,這種震動就連是沉睡中的人都能驚醒,但周蓉依然毫無反應。
    好半天陳志才爬起來,此時才看清楚剛才自己踩到的根本不是什麼水,而是一塊帶著血肉的皮毛,好像是什麼動物的皮毛。
    陳志擔心周蓉,沒有管那皮毛,雖然頭部脹痛,但還是爬到浴缸旁邊,伸手去抓周蓉,抓到周蓉的時候,他眼角掃到了浴缸之中,全是黑乎乎的一團,於是眼光往下仔細一看,嚇得他往後一仰!
    浴缸裡堆滿了黑皮老鼠!死的活的都有!
    陳志慌忙爬起來,伸手去把浴室的燈打開,燈光亮起的同時,浴缸中的耗子「吱吱吱吱」地尖叫了起來,隨後從浴缸之中四散跑開,不注意看還以為是浴缸中黑色的水溢了出來……
    那群老鼠經過陳志身邊的時候,小爪子從他腳背上踏過,每觸碰到陳志的腳背一次,陳志就渾身打一個寒顫,雞皮疙瘩早已爬滿了全身。
    若不是陳志強忍著,恐怕他早已如小女孩兒一樣驚聲尖叫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鼠終於跑光了,陳志喘著粗氣,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來到浴缸旁邊,趴在浴缸邊抓著周蓉的手說:「老婆!老婆!你沒事吧?」
    周蓉沒有說話,不過收起了剛才的笑容,自言自語說:「洗完澡了,我們應該上床睡覺了,好嗎?聽話,來!」
    周蓉做出一個抱著什麼東西的姿勢,起身,抬腳邁出浴缸,慢慢向外面走去。陳志沒有敢再大聲說話,只得慢慢跟在周蓉身後,擔心她再出其他什麼事情,可當周蓉慢慢走過廁所,經過洗漱盆上端的鏡子,陳志發現鏡中的周蓉手中抱著的是一團黑色的毛絨絨的老鼠!
    陳志一下就愣住了,隨即衝了過去,再一看,發現周蓉手中什麼都沒有,再回頭去看鏡子,發現鏡子中的周蓉慢慢轉動身子,站在陳志的背後,將手中的那一團黑色的老鼠,一隻一隻地提起塞進自己的嘴巴裡。
    陳志愣在鏡子前,無法動彈,看著周蓉活生生地吞完老鼠,隨著她吞下老鼠越來越多,肚子也越來越鼓,剩下最後一隻時,抓著老鼠的尾巴慢慢走到陳志的身後,提起來放在陳志右肩上方,左右晃動著,似乎在示意陳志學她那樣吃下去。
    「周蓉!不要這樣!」陳志猛地轉身,要去制止周蓉,卻發現身後哪有周蓉?
    陳志站在那盯著空蕩蕩的廁所好半天,冷靜下來後,抹去額頭上的汗滴,準備離開廁所去找周蓉,卻聽到老鼠的「吱吱」聲,陳志一偏頭,發現一隻老鼠趴在他的右肩上,當即陳志意識到剛才看到的不是幻覺。
    「然後……我沒知覺了,再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我睡在床上,你媽媽也早就起床了。」陳志已經抽了七八支煙,不住地咳嗽。
    胡淼聽到這,腦子中一直想著家中廁所和浴室的畫面,將自己設身處地放入那個環境中去,所以沉寂在那個畫面中,一直到陳志又點起的煙味,順著風飄到她鼻子中,使得她打了一個噴嚏,這才回過神來,問:「陳叔,你是不是做夢?」
    的確有可能是做夢,亦或者是幻覺。因為類似的恐怖經歷,胡淼也有過,但即便是夢或者幻覺,都必須要有一個前提,如果說陳志這是夢與現實的結合,那導致這一切發生的前提條件又是什麼呢?
    
    正文 第七章[夜驚魂]
    
    過於疲憊的陳志決定去休息室打個盹,臨走時叮囑胡淼不要到處跑,省得他擔心。看著陳志離去的樣子,胡淼知道他肯定還有事情沒有說清楚,但先前陳志所說的那夜發生的事情,最讓胡淼覺得想不明白的是關於老鼠的問題。
    在胡淼的記憶中,她媽媽害怕老鼠的程度遠勝於她,毫不誇張地說,就算周蓉睡得很死,有老鼠從周圍跑過,都會被驚醒,然後放聲尖叫。胡淼對老鼠有陰影,絕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小時候她睡在媽媽旁邊,被媽媽的尖叫聲驚醒過無數次。
    所以,如果周蓉當時是在夢遊,在浴缸中有那麼多老鼠,也是絕對不可能的,周蓉對老鼠可以說有非同常人的感覺,就好像是老鼠探測器。
    胡淼想到,陳志剛才說在媽媽吞下老鼠後,肚子慢慢鼓了起來,這是在暗示從那天開始就有了「懷孕」的徵兆了?這也未免太噁心了,這種事情近乎於荒謬。荒謬兩個字從胡淼頭腦中崩出來後,她不由自主想起來曾經胡順唐的「關亡走陰」,當初不是也一樣認為荒謬嗎?都怪胡順唐,臨走時竟然跳下了中巴車,如果他在這裡,說不定能查出點什麼,畢竟現在他和從前不一樣了……
    胡淼拿出電話來,撥通了胡順唐的號碼,電話響了兩聲後就接了起來。
    「喂!今天怎麼回事?臨走時幹嘛要跳下車?」胡淼質問胡順唐,平日內比較親切的稱呼也直接變成了「喂」。
    胡順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