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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直升機艙門口一個人探出頭來,環視著周圍,驚訝地看著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所有人都用一種冷漠的眼光看著他,似乎見怪不怪。
    那人身後的宋松輕輕地推了他一把道:「鹽爺,走吧,到家了,下半輩子你就要住在這裡了。」
    鹽爺抬眼向四周望去,戈壁之上一片荒涼,看不到宋松所說的那個「家」在什麼地方,同時鹽爺還發現從另外一架直升機上下來一個他的「熟人」——湯婆。
    湯婆戴著眼罩,由兩個穿黑西服的人引領著帶上了一輛沒有牌照的軍車,隨後門緊緊關上。
    宋松押著戴著手銬腳銬的鹽爺下了飛機,緩緩走到軍車前,看了詹天涯一眼,隨後俯身進了那輛車,坐定後,聽到車外的詹天涯對那名軍官說:「我要親自押送他到蜂巢。」
    軍官點頭,立刻閃身到一側:「是!」
    詹天涯上了那輛軍車,和鹽爺坐在一起,示意坐在前方的宋松可以開車,接著車隊開始向著遠方疾馳而去,剛才落地的直升機也重新飛起,向著相反的方向飛走。
    車內,戴著手銬的鹽爺舉起雙手,摸著車窗玻璃,向外面看去。
    詹天涯扭頭看著他說:「不用看了,這個地方你永遠都逃不出去,一旦進了蜂巢,你要想出去,比登天還難,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這是什麼地方?」鹽爺盯著窗外問。
    詹天涯看向自己右側的車窗,說了三個字:「羅布泊。」
    鹽爺身子一振:「羅布泊?」他聽過著這個名字,知道這是中國最神秘的地帶之一。
    詹天涯看著車頭前方:「你以後的家就在這個地方,就算你逃出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在法律上,你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我不是中槍了嗎?」鹽爺問,隨後又提出一個他和胡順唐都想搞明白的問題,「你到底是什麼人?」
    「大口徑92式特製手槍,可以發射特製冰彈,在100米的距離內擊中目標可以使目標身體移動30到40厘米,導致目標假死的。」詹天涯說。他說話的同時鹽爺扯開自己的胸口的衣服,看著胸膛上中槍的部位,一點傷痕都沒有,在從直升機上醒來之前,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他不斷中槍又復活,復活之後又中槍,他還想也許那就是自己落入冥界後遭致的懲罰。
    「關於你的第二個問題,我想可以簡單一點回答你。」詹天涯用手輕彈去衣角邊的灰塵,「吳天祿是我的師兄。」
    「……什麼!?你……也是公孫賦的徒孫!?」鹽爺無比驚訝。
    「不。」詹天涯笑笑,「我是關童的徒孫,你運氣很差,在這件案子上遇上我了,我本來在陝西處理一件溶屍案,聽到消息說吳天祿死了,知道事情不對勁,立刻抽身趕來。」
    鹽爺聽罷竟然笑了:「我運氣差,但順唐的運氣真好,遇上你了。」
    「如果唐五泉下有知,知道有你這樣一個身負異稟非常聰明的子孫,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悲傷?不過也好,因為你,解開了白狐蓋面的秘密,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我身負異稟?」鹽爺笑了笑。
    「在這個世間,真正懂風水命理秘術的人沒有幾個了,大多數都是在街頭買幾本所謂的易經八卦的白話文書籍,出來招搖撞騙的,傳你那些秘術的人是曾經晉西最出名的風水師,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你算是一筆寶貴的財富。」詹天涯依然盯著車頭前方,一副無視鹽爺存在的模樣。
    鹽爺此時明白,為何詹天涯要故意讓他假死了,也明白為什麼詹天涯也會將湯婆給弄到這個地方來,僅僅是因為他們知道一些這個世間少有的秘密,而這些秘密不能公佈於眾,只能隱藏起來。
    「我們現在去什麼地方?」鹽爺又問,「你果然是軍方的人,我沒有猜錯。」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即將去什麼地方,會做些什麼事情。」
    「我會不會變成實驗對像?這麼說,遲早有一天胡順唐也會被你帶到這個地方來?」
    此時,車隊駛進一片風化的山丘群中,透過車窗可以看到那些奇形怪狀的沙塵堆砌出來的小山,還能聽見狂風吹過那些小山的縫隙時,發出的「嗚嗚」聲,抬頭看天空,雖然烈日高懸,但陽光刻意避開了這片區域。
    頭車在一座岩石前停下,同時車內的詹天涯拿出一塊黑布來蒙住了鹽爺的雙眼。
    ……
    等鹽爺睜開雙眼的時候,車輛已經在一個巨大的洞穴之中,周圍全是全副武裝的士兵,列隊整齊地走過。
    車隊繼續向前行駛,一直走到一個雞蛋型的洞穴中後,這才停下來。詹天涯帶著鹽爺下車,來到洞壁前的一扇小門前,伸出手去在指紋鎖上掃瞄,隨後門緩緩打開。
    鹽爺站在門口,張大嘴巴,看著門裡的情景……
    「走吧,到家了。」詹天涯率先走進去,鹽爺拖動著鐵鏈緩緩跟在他的身後。
    走進那扇小門後,兩人站在一個巨大的平台上,看著裡面那個足足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的白色洞穴中,洞穴的四面都有無數個菱形的房間,不,應該說是牢房。每個牢房中都關著人,男女老少都有,和鹽爺不同的是,他們臉上的神色都很輕鬆,就如同來這裡度假一樣,不少人在讀書看報,竟然還有人在使用電腦。
    詹天涯雙手抓住平台的欄杆,低聲道:「歡迎來到蜂巢……」
    平台緩緩向下降落,落到最底部後,站在旁邊的兩名穿著黑色制服的警衛上前解開鹽爺的手銬,同時在旁邊的電腦上查詢了一下後,取出一塊鐵牌來,套在鹽爺的脖子上,盯著鐵牌上的文字說:「以後你再也沒有名字,只有編號,記住你的編號——00968,囚房號也是00968!」
    詹天涯看著鹽爺的那塊鐵牌,笑道:「很吉利的數字。」
    鹽爺面無表情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在離他最近的一個菱形囚房中,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正貼著囚房的鐵欄杆看著他,面帶笑容,隨後又搖搖頭回到了桌前,繼續擺弄他的模型玩具。
    可此時鹽爺卻發現那人在不動手的情況下,竟可以讓那些模型的零件自己組裝。
    兩名警衛一左一右地站在鹽爺的身邊,詹天涯走回平台,回頭對鹽爺說:「在這裡很安全,曾經認識你的人也不知道你在這裡,只知道你已經死了,對棺材鎮的人來說,你還是那裡德高望重的鹽爺,每年清明會有人給你焚香燒紙的。」
    詹天涯說完,按動平台上的開關,平台緩緩向上升去。
    來到那個編號為00968的囚房門口,警衛打開門,讓鹽爺進去,隨後說:「968,你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出來,只要不過分,我們一定會盡力滿足你。」
    說完,警衛將鐵門重新鎖死,剛要離開,卻聽到鹽爺在裡面低聲問:「為什麼?」
    兩名警衛停下腳步,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問:「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殺了我?」鹽爺的眼神有些迷茫,如果不是因為親眼所見,和自己的觸覺,他會以為自己在做夢。
    兩名警衛聽完鹽爺的話搖了搖頭,其中一人走近牢門說:「968,你認為現在你和死人有什麼區別?」
    「什麼?」鹽爺反應過來,盯著那名警衛。
    警衛用手敲了敲鐵欄杆說:「失去自由的人,和死人沒有任何區別,安心住在這吧。」
    警衛走後,鹽爺貼近鐵欄杆,看著對面菱形囚房中那個倒立在天花板上來回行走,有些焦躁不安的中年人。
    鹽爺盯著那人的同時,那人也忽然回頭看著他,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一絲笑容,問:「新來的?」
    鹽爺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半年後。
    川西廣福鎮,胡家棺材鋪。
    棺材鋪外掛著一張新做的牌匾,牌匾上書三個大字——關財鋪。
    熟悉這家「關財鋪」的街坊從這路過時,都會發現,鋪子中除了多了兩台電腦,兩排貨架之外,其他的陳設依然如從前一樣。正對街面的牆壁上依然掛著三張遺像,跟前是那口活壽材。
    「白狐蓋面」事件結束之後,胡順唐並沒有返回省城,而是選擇留在了廣福鎮,繼承祖業,做棺材,不過如今的年代已不像從前,購買棺材的人已經極少,但胡順唐還是想到了一個好辦法,那就是做棺材類手工藝品,而如今兩排貨架上所擺放的那些棺材狀手工藝品大多出自他之手。
    本以為生活就會這樣持續平靜下去的胡順唐,壓根就沒有想到詹天涯的一句戲言會成為現實,麻煩真的找上門來了。
    在胡順唐意識到這是個麻煩之前,他和胡淼都以為那只是一筆能賺大錢的買賣,一筆只要做成,便可以徹底改變兩人生活狀態的買賣。
    那個清晨,胡順唐開門營業,胡淼則端著一杯咖啡打開電腦後,用來網售的聊天軟件忽然跳出來一條陌生人發來的訊息,上面寫著:掌櫃,請問您這裡是否有「鎮魂棺」?
    胡淼愣了下,很快回復:對不起,我們不知道什麼叫「鎮魂棺」。
    胡淼的這條訊息發出之後,那邊再也沒有回答。
    胡淼以為只是別人的惡作劇,也沒有當一回事,就在胡順唐打開舖子門,坐到電腦前來後,那個陌生人又發送了一張圖片,附帶一句話:請問,你們可以仿製出這種棺材嗎?1比1大小,紅木材質,外鑲雪霽玉。
    「胡淼,這個人是幹嘛的?」胡順唐一邊說一邊點開那張圖片。
    在廚房沖洗杯子的胡淼反問:「誰呀?」
    「那個發照片,做什麼仿製棺材的人,是新客戶嗎?」胡順唐說,此時圖片已經打開,看一眼就知道是一張掃瞄照片,原片應該很老了,但掃瞄照片經過了數碼處理,看起來清晰了不少,還刻意加上了顏色。
    照片拍得中規中矩,在照片中間擺放著一口顏色有些奇怪的棺材,表面有些發白,但有些地方卻帶著血紅色,那種顏色看起來就像是滲透進了棺木中的鮮血。胡順唐還注意到,這口棺材擺放在一個墓坑之中,看起來應該是剛剛從墳地中挖出來的,墓坑周圍還能看見有無數雙腳,而棺材旁邊還站著一個穿著長褂的男人,那人面朝棺木,雙手放在棺蓋之上,因為只是背影,看不清楚是什麼模樣,也無法分辨那人的年齡,但從腦後那根長辮可以看出,這張照片應該是來自清末,估計年代最遲應該是在辛亥革命前後。
    「好老的照片呀。」胡淼站在胡順唐的身後,盯著顯示器上的那張掃瞄照片。
    「嗯。」胡順唐答道,剛想發出訊息去,那陌生人又發來一條新的訊息:老闆,是否能做?價錢好商量,棺材的材料我可以提供,三百萬怎麼樣?
    三百萬!?
    胡順唐和胡淼那一刻都驚了,盯著陌生人的那條訊息,倒吸了一口冷氣。
    [白狐蓋面](完)
    
    第二卷[鎮魂棺]
    正文 第一章[村道亡屍]
    
    1911年,保路運動前夕,川西石坎鎮,水牛壩村。
    一隊石坎鎮駐守的清軍慢慢行走在村外的小道上,這五十人的隊伍,除了領隊的兩名軍官之外,其他人都身背清一色的漢陽造,在隊伍最後面的那輛馬車上還架著一挺用油布遮蓋的馬克辛機槍。
    傍晚的夕陽灑在他們身上,拉長了地上的身影,眾人都顯得疲憊不已。
    騎馬走在最前的協參領張浩天拉馬來到路邊,看著從眼前經過的隊伍,苦笑著搖搖頭,又輕歎一口氣。在其身邊另外一匹馬上的下屬協軍校廖然見狀忙問:「大人,何事苦惱?」
    張浩天摘下自己那頂軍帽,捲起馬鞭拍了拍自己的肩章,道:「協參領這個職位在朝廷也是堂堂的正四品大員,今天卻要親自領一隊人馬去救幾個洋人……洋人洋人,還真是洋大人,得罪不起!」
    張浩天話音剛落,空中就猛地打起了一個炸雷,驚了在馬上的兩人一跳。
    五日前,剛從武昌趕來,在蓉城待命的張浩天突然接到兵部的一紙文書,讓其立刻趕往石坎鎮,親自帶一隊兵馬,到石坎鎮下屬的水牛壩村去救幾個在那裡勘查鐵路地形的洋人。至於為什麼要去救他們,文書上沒有說,張浩天也不方便問,只是推斷大概是與洋人的鐵路有關係。
    軍令如山,張浩天只得帶了親信廖然立刻星夜兼程趕到石坎鎮,點了五十名精兵。臨走時,張浩天知道最近蜀地不太平,特地要了一挺馬克辛機槍,讓馬車載著,畢竟這救人事大,不可怠慢,萬一遭遇了民變,五十支漢陽造恐怕起不了什麼作用。
    雷聲過後,廖然抬頭看天,原本晴朗可見夕陽的天空,霎時間烏雲密佈,黑色的雲彩翻滾著從西面襲來,看樣子就要下暴雨了。
    廖然又看著前方已經依稀可見的水牛壩村,手指著村口的那個牌坊,道:「大人,我們還是趕緊進村吧,找到那幾個洋人,等暴雨過後,立刻趕回石坎鎮,最近不太平,還是小心為上。」
    張浩天抬頭看著滿是烏雲的天空,憤憤道:「說一句洋人,連老天爺都不滿,這世道變了,天也變了,朝廷……也變了。」
    「噓!」廖然忙低聲制止張浩天繼續說下去,就差沒有伸手摀住他的嘴巴了,「大人呀,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是傳出去,肯定有人給你戴一頂革命黨的帽子!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革命黨?就算老子真的是革命黨又如何?這天下遲早要變,新軍中不是早已盛傳有革命黨嗎?你殺了這一批,又會出現另外一批……」張浩天剛說到這,天空中劃過的一道閃電堵住了他的嘴巴,胯下的馬匹受驚揚起前蹄嘶鳴,他趕緊死死地拽住韁繩,隨後掏出腰間匣子裡的手槍。
    因為在剛才閃電劃過的剎那,他清楚地看見前方村道中間竟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停!」廖然也發現了村道中間的那個人,趕緊叫停隊伍,就在剛才前方村道上還空無一人,怎麼會在頃刻間就憑空出現一個人?
    廖然掏出槍來,拍馬向前行了幾步,探頭向前仔細看著。發現站在村道中間的那人,穿著長褂,低著頭,雙手垂拉在前方,一陣風吹去,那人的手就如鐘擺一樣左右晃動,看起來很是駭人。
    「什麼人?」張浩天翻身下馬,將手槍上膛,張浩天上膛的聲音傳到身後士兵的耳朵裡,士兵們也紛紛將手中的步槍上膛,對準了前方村道中間的那個怪人。
    廖然回頭舉起槍,向下壓了壓,示意士兵們不要輕舉妄動,又雙手一分,讓他們分成兩隊分別隱蔽在路邊,等待命令,以防有突發情況出現。
    張浩天沖廖然擺擺手,讓他不要說話,自己向前走了幾步,高聲喊道:「何人擋路?我們是官府的……」
    張浩天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到水牛壩村內傳來奇怪的聲音,那聲音非常刺耳,同時他還發現村子上面天空的顏色竟變得血紅。
    張浩天向前一步,側耳去聽,仔細聽來,那是「吱吱吱吱」的聲音,就像是有人摩擦著什麼東西一樣。
    此時廖然慢慢地蹲了下去,用手按住地面,又抬頭看著村子上空血紅色的天空,低聲道:「大人,有古怪。」
    「是有古怪,是不是村子裡出了什麼事?」
    「以前我經歷過地震,這和地震前的徵兆有些相似,紅色的天空,莫名其妙的聲音,不過大人你看……」廖然伸手指著水牛壩村,「這個時間,村子裡連半點燈光都看不到,也沒有聽到人聲,連狗叫聲都沒有,太安靜了。」
    廖然說完,發現前方村道中間那個低著頭的人,向前邁著步子,看那姿勢就好像雙腳上戴有枷鎖,每走一步都顯得特別沉重,沒有走幾步,那怪人又停了下來,雙手舉起來,又慢慢放下來,伸向張浩天和廖然這個方向,不知道要做什麼。
    廖然和張浩天對視一眼,隨後廖然喝道:「再不說話,我就開槍了!」
    這句話似乎有點作用,那人身子一抖,隨後緩緩地抬起頭來,但因為已是傍晚,天空中有烏雲遮日的緣故,兩人只能看見那怪人的身形,根本無法看清楚怪人的面容。
    就在廖然準備上前的時候,突然間從水牛壩村傳來的那奇怪的「吱吱」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猛,那陣勢就毫不誇張地說,本來無形的聲音,兩人用肉眼都可以看見。怪聲一浪接著一浪,翻滾而來,無比刺耳,兩人立即捂上耳朵,可依然無法阻止那聲音從手指縫中鑽進去。
    咬著牙側頭,無比難受的張浩天眼角的餘光卻發現從村口方向,湧出了黑色的潮水……
    「那……那是什麼東西?」張浩天驚呆了,也顧不得聲音刺耳,雙手放下,盯著向他們快速襲來的黑色潮水。
    黑潮伴隨著「吱吱」聲,沿著村道和周圍的糧田鋪天蓋地地流了過來。
    「洪水!?」廖然向後退了一步。
    本以為那黑潮是洪水的張浩天和廖然兩人,本想立即上馬逃離,卻發現那黑潮在經過村道中間那怪人身邊時,卻離奇分開,繞開那怪人,逕直向張浩天和廖然這個方向奔來,速度之快,他們想逃走已經來不及了。
    聽天由命!兩人腦子裡同時出現這樣的念頭,與此同時黑潮也已經疾奔到了兩人的跟前,此時他們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洪水,更不是什麼黑色潮水,而是成片成片的老鼠!
    而那些先前聽到的刺耳的「吱吱」聲都是來自老鼠的尖叫聲,不,是慘叫的悲鳴之聲。
    這兩個也算是身經百戰的軍官面對這一片片一群群體積小於自己數倍的老鼠,卻無能為力,這種場面他們從未經歷過,渾身如同被石化了一般,僵硬不動。在他們身後那些個士兵也和他們一樣,雖然槍口衝前,但身體都僵硬住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本以為自己會被老鼠群給吞噬掉的張浩天,卻沒有想到那群老鼠最終只是繞過了他們,逕直向他們身後的遠處奔去。
    等鼠群經過後,張浩天鬆了一口氣,扭頭看著廖然,廖然臉色慘白,滿臉都是汗滴,見張浩天看著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好半天才說:「大人,沒事了,沒事了……」
    沒事了?
    廖然雖然這樣說,但渾身還在止不住地發抖,握住手槍的右手還在不停地晃動。人對付人尚且有力可施,但對付老鼠這種東西,特別是成片成堆成群的老鼠,幾乎是無能為力。可此時,兩人都沒有察覺到,在前方村道中間的那怪人,在鼠群經過的時候,挪動著步子,已經快走到他們跟前來了……
    兩人抬眼看向前方時,才意識到那怪人已經距自己只有幾步之遙了,隨後兩人同時舉起手中的手槍,對準那怪人,齊聲喝道:「站住!」
    怪人站定不動,但呼吸聲聽起來特別清晰,每呼出一口氣就如牛喘,如同身負什麼重物一般。
    張浩天看著滿臉是汗的廖然,遞了一個眼色,舉起自己的左手,示意身後的士兵跟上,緊接著自己繞向那怪人的右側,廖然則繞向那怪人的左側。
    身後的士兵也端起槍慢慢挪動步子,走近那怪人。
    眾人將怪人團團圍住後,怪人不再搖晃,也不再發出喘氣的聲音。張浩天覺得奇怪,向前邁了一步,用槍口去捅了捅那怪人的身體,這一捅不要緊,卻從那怪人的身上捅掉了什麼東西,「啪嗒」一下落在了張浩天的軍靴上。
    張浩天低頭,拿過身後士兵提著的馬燈一看,被驚了一跳,從怪人身上掉下來的竟是一塊血肉模糊的爛肉!爛肉中還有白色的驅蟲在蠕動,從爛肉的一端鑽向另外一端……
    張浩天看清楚的同時,在他身邊的幾名士兵也都看清楚了,紛紛向後退了好幾步,但畢竟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他們的槍口依然對準了那個怪人。
    作為協參領的張浩天,定了定神,並沒有慌張,拿過馬燈去照那怪人的面部,藉著馬燈的光線,張浩天發現那怪人的臉很是奇怪,面色灰青,皮膚下好像還蔓延著如樹根一樣的東西。
    「洋人!?」張浩天終於看清楚那人的面容,不是中國人,而是一個洋人!
    同時,藉著馬燈燈光的廖然也看清楚了怪人的臉,伸手抹去自己臉上的汗水,也不管那洋人身上傳來的陣陣如腐屍一樣的惡臭,吞了口唾沫,說:「大人,這該不會……就是上面讓我們來救的洋人吧?怎麼會變成這幅模樣?」
    「文書上說的不是一個,是幾個,但這個肯定就是他們其中之一。」張浩天盯著灰青色臉的洋人,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變成這副模樣,剛才沒有注意到他是洋人,完全是因為這傢伙把自己剃成了禿子,戴了一頂有辮子的假髮,在看不見面容的情況下,沒有人會察覺到他不是中國人。
    張浩天扭頭去看水牛壩村的空中,那裡還是一片血紅色,而且顏色比剛才還要濃,血紅色的烏雲在空中翻滾,還能看見閃電在雲層中拉扯著。閃電劃過時,帶著血紅色的光芒覆蓋住整個水牛壩村,詭異的血紅色在村民瓦房之間游動。村子裡依然看不見燈光,也沒有其他的聲音,看不見半個人影。
    「肯定出什麼怪事了,把這個洋人放在馬車上,我們趕緊進村去看看怎麼回事,所有人檢查槍支!」張浩天對著眾人說。
    廖然點點頭,剛要吩咐手下的士兵去搬這洋人,沒想到那洋人竟猛地抬起頭來,張大嘴巴對著空中……
    在那洋人張大嘴巴的同時,張浩天、廖然等人也都張大了嘴巴,慢慢放下了槍口,因為那洋人嘴巴張大的程度已經超出了正常人,嘴唇周圍被撕裂,一片片青色的皮膚變成如枯葉一樣的東西,從洋人的臉上落下,隨後洋人口中的牙齒也一顆顆開始向下掉落。
    「他娘的,這洋人已經死了!」廖然吼了一聲,實際上也是在為自己壯膽,這洋人的樣子和曾經自己在戰場上看見的那些腐屍一樣,雖然如此,可為什麼他還能動彈?為什麼現在那洋人咽喉處的喉結還在上下蠕動?就好像他咽喉中有什麼東西在鑽來鑽去一樣,口中還發出奇怪的「嗡嗡」聲。
    本來團團圍住洋人的士兵們見此情形,忙向後急退了好幾步,有兩三名步士兵因為退得太急,直接跌進了身後的莊稼地中,摔倒之後,依然張大嘴巴,仰視著那個已經死去還在活動的洋人。
    張浩天是眾人中唯一沒有退後的人,他站在那看著洋人的耳朵開始從腦袋上掉落下來,緊接著是眼眶中的那雙眼珠子向外凸出,眼珠子周圍還帶著黑色的血液,好像有人從腦袋裡面用手指頭將眼珠子頂出來一樣。
    眼珠掉落出眼眶後,後方還帶著一絲筋肉,一顆血珠順著筋肉滾落下來,砸在眼珠上……
    周圍靜得可怕,沒有害怕的叫聲,張浩天只能聽見洋人口中發出的「嗡嗡」聲,還有自己的心跳聲。
    「嗡嗡嗡嗡嗡……」
    「噗通……噗通……噗通……」
    洋人口中發出的聲音和心跳聲融合在一起,使得張浩天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他下意識地抬起了槍口,對準了那洋人的腦袋。
    (致讀者:很多讀者說《午夜開棺人》和《謀臣與王子》每日更新得太少,實在是因為我開了兩本書,兩本書都要寫不說,晚上還要寫劇本,整天都不挪窩的。所以《午夜開棺人》第二捲開始,我每一章盡量達到4000到5000字,絕不是敷衍字數,讀者眼睛是雪亮的,你們能看出來的,謝謝支持。)
    
    正文 第二章[腐屍村中嬉笑啼哭]
    
    「呯!」
    一聲槍響後,張浩天回過神來,看著在自己對面的廖然,廖然的槍口冒著青煙。
    廖然開槍了!
    廖然見張浩天看著自己:「大人,這個洋人已經死了!不是我殺的!」
    張浩天知道廖然不想給自己背上殺洋人的黑鍋,但這個洋人的確已經死了,哪有活著的人眼珠子,耳朵都往下掉的?不過話說回來,哪有已死的人還可以自由活動的?
    那顆子彈近距離的衝擊力,把那洋人的腦袋頭蓋骨掀開了一大塊,但洋人依然站立不動,保持剛才的姿勢,但頭蓋骨掀開的那部分卻流出了夾雜著黑色血液的腦漿,沿著他的後腦流了一背。
    腐臭的刺鼻氣味,讓張浩天後退了幾步,捏住了鼻子,讓大家散開,不要靠近這個怪物,因為他擔心這已死的洋人是中了什麼詭異的毒,他早年就聽說四川有些使毒的好手,有些厲害的毒藥能直接讓人屍體化成血水,不過那是傳說,也沒有親眼證實過。
    「嗡嗡」聲還在持續,張浩天緊盯著那洋人的嘴巴,竟看到有什麼東西從他嘴裡爬出來,他趕緊舉起馬燈湊近去看,這一看不要緊,卻發現洋人口中竟然包著一堆堆的綠頭蒼蠅!
    那些蒼蠅一見燈光,捲成一團向馬燈襲來,立刻就貼滿了整個馬燈。
    還提著馬燈的張浩天渾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打了個寒顫,馬燈從手中滑落,砸到了那洋人的腳上,馬燈中的燈油流出,開始在那洋人的腿部燃燒。
    同時,洋人頭蓋骨掀開處也開始飛出如煙霧一樣的蒼蠅,紛紛向那堆火中撲去,那樣子就像是要試圖撲滅火焰一樣。火焰燒盡蒼蠅後那股焦臭味,混雜著洋人腳上被燒的腐肉味,張浩天終於忍不住,扭頭「哇哇」大吐起來。
    張浩天的嘔吐就像是可以傳染一樣,周圍好些士兵都開始俯身嘔吐。
    吐了一陣後,張浩天一抹嘴巴再抬頭,發現那洋人已經被火焰吞噬,他渾身上下就好像被澆了火油一樣,燒得很快,但整個人依然保持站立的姿勢,此時離奇的事情發生了,那洋人竟扭過頭來對著張浩天吐出一個字來:「狗……」
    狗?什麼狗!?這個字剛從洋人口中說出,腦袋一偏,從頸脖處斷裂,落到地面,滾了幾圈後,滑進了旁邊的莊稼地中。
    張浩天看廖然還在發呆,舉槍對天開了一槍,喊道:「隨我進村!快!」
    雖然張浩天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但發生在這個洋人身上的事情太過於詭異,他不得不去查個明白到底在水牛壩村發生了什麼事情,其他洋人又去了什麼地方!
    此時,廖然奔到張浩天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說:「大人,我們走吧!」
    「為何要走!?」張浩天看著廖然那張依然慘白的臉,不明所以,難道說廖然發現了什麼?
    廖然扭頭看著已經燒成黑炭的洋人無頭屍體,說:「大人,這洋人剛才所的『狗』就是洋文裡『走』的意思!我上過洋學堂,知道他在說什麼!他是在讓我們逃呀!我們走吧!」
    張浩天感覺廖然抓住自己手臂的雙手在發抖。
    張浩天盯著水牛壩村,木然地搖了搖頭:「不,我得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
    「大人!」廖然抓住張浩天的手依然沒有鬆開,緊緊拽住,「我們不如回石坎鎮再調些人馬來!等大隊到了之後……」
    「不行!我得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是不是這群妖人在這裡做了什麼歹事!」張浩天一直認為洋人就是「妖人」,他推開廖然,翻身上馬,但隨即一想覺得廖然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畢竟發生了如此怪異離奇的事情,不立即上報,捅出簍子來了,自己頂戴花翎不保,這條命恐怕也會丟了。
    張浩天緊握馬匹的韁繩,對廖然說:「你帶兩個人立即回鎮上調兵!剩下的人立即跟我進村!」
    說完,張浩天拍馬向水牛壩村疾馳而去,身後的士兵也立即跑步跟上。
    廖然看著張浩天離去的背影,推了一把留下來的那兩名士兵:「我一個人回鎮上調兵,你們立即追上張大人,無論發生何事,一定要保大人平安!否則拿你們是問!」
    那兩名士兵互相對視一眼,剛才經歷的一切已經被嚇得不輕,更何況還要去水牛壩村裡面?本以為可以跟隨廖然回鎮上暫時避開,卻沒想到廖然卻讓他們跟隨張浩天去那個「恐懼的源頭」……
    再說疾奔進水牛壩村的張浩天,拍馬進了村子後,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整個村落猶如荒廢了數年之久一般,所有房屋都破爛不堪,表層上還覆蓋了一層白灰。
    張浩天翻身下馬,拔出手槍,小心翼翼地靠近離自己最近的一間瓦房,剛準備進瓦房中,就看見瓦房旁邊的牛棚裡,立著一頭沒有動彈的黃牛,因為黃牛皮膚的顏色,又因為天色過暗,他一時沒有看見那頭黃牛已經成為了腐屍。
    雖然已成腐屍的黃牛,卻依然保持著站立的姿勢,頭顱高昂,朝向空中,看樣子是想拉扯斷綁在鼻環上的繩索逃離牛棚。在栓牛柱的旁邊,張浩天發現還有一根被扯斷的繩索,繩索上帶著一個鐵環,看來這牛棚中應該不止一頭牛,另外一頭為了逃跑,不顧疼痛,連鼻環都拉破了。
    這個村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張浩天扔下那截斷繩,順著地上的血跡一路看去,想搞明白這些牲畜要逃去哪裡?
    張浩天剛走過那座瓦房,就嚇了一跳,下意識猛地舉起了手中的槍。
    此時,一路追趕張浩天而來的士兵們也全數趕到,掠過張浩天的肩頭看見平壩中的情景,也齊刷刷地舉起了手中的槍……
    平壩中,站著無數人和畜生,保持著奔跑的姿勢,但無一例外都變成了腐屍。
    人、牛、馬、驢、狗……成為了一條線,延伸向村子的另外一個方向。
    張浩天持槍對準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腐屍的腦袋,慢慢靠近,從其後背繞到前方,仔細看著腐屍的臉,那副模樣和先前看到的那個洋人完全一樣,再看周圍的腐屍,表面也都相同,只是這些人都已經徹底死了,沒有如先前那個洋人一般自由活動。
    張浩天提槍在腐屍群中慢慢走著,向腐屍群延伸的方向走去,想看看他們到底要逃向什麼地方。在其後方腐屍群外的士兵,沒有一個人敢跟隨他進去,雖然都舉起手中的步槍,卻不知道到底應該對準哪一具腐屍。
    張浩天慢慢地挪動著自己的步子,藉著後方士兵手中微弱的馬燈燈光,向前走著,走了幾步,腳下踩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他立刻挪開步子,下意識將槍口下移,對準剛才踩到的地方,俯身下去,仔細看著,竟發現剛才踩到的是一個洋娃娃。
    在當時的中國,洋娃娃算是稀罕物,能夠擁有的除了來中國的洋人之外,就只有京城那些常與洋人交際的達官貴人們,其他很多大戶人家就算有錢都買不到。張浩天還在京城的時候,曾經在一次英國人舉行的什麼宴會上,看見一個英國小女孩兒懷中就抱著一個,那洋娃娃的樣子和現在自己看到的幾乎完全一樣。
    此時,張浩天腦子中閃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說來水牛壩村的洋人中還包括一個孩子?
    張浩天拿著那個洋娃娃,發現洋娃娃的身上還有泥土,伸手一摸,是濕泥?隨後拿著洋娃娃退到士兵方向,拿過馬燈在四週一看,泥土很乾,沒有下過雨的痕跡,這麼說這些濕泥肯定不是來自土地表面。
    「你們分成四隊,在村子裡面搜索下那些洋人的蹤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張浩天抓著那個洋娃娃對手下的士兵發令道。
    下令後,除了部分士兵動了動,大部分都保持原樣,沒有立即開始行動。
    張浩天的目光在這些士兵身上掃過,厲聲道:「你們想抗命嗎?趕緊去搜!」
    「大人……」一名離張浩天較近的士兵壯著膽子說,「這個村子太邪門了,我們還是等大隊來了再說吧,萬一出現了什麼事情……」
    士兵說到這,目光放在張浩天身後的那一具具保持站立姿勢的腐屍身上。
    張浩天當然知道這些士兵在擔心什麼,但目前來看,這些腐屍雖然邪門,但從剛才那具洋人腐屍來看,這些死人還不至於傷害人。此行的首要目標是找到那些來村子裡的洋人,這樣一來也能查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當然,張浩天最擔心的還是這些洋人是否和村子中發生的這些怪事有干係!從剛才發現的第一具洋人腐屍的穿著來看,這些洋人故意將自己打扮成為當地人的模樣,為什麼要這樣做?張浩天記得自己接觸的那些洋人,雖然對中國人的穿著打扮很好奇,但骨子裡卻帶著一種鄙視,是絕對不可能穿上中國人的衣服,更何況還要戴上假辮子。
    或許,他們在掩飾行蹤?但又是為了什麼呢?
    想到這,張浩天一咬牙,抬手向天鳴槍,隨後吼道:「抗命是要殺頭的!但剛才的事情我可以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你們不是我張浩天帶出來的兵,但想必也聽說過我張浩天的名字!朝廷封我的協參領的軍銜,是我一手打出來的!如果你們不相信我,大可退出村子,在外等候大隊!」
    張浩天說完,推開面前的士兵,就向村子裡走去,沒走幾步,就聽到有人啼哭的聲音……
    張浩天停下腳步,豎起耳朵,揮手示意周圍的人不要發出聲音,仔細一聽,聲音是從一座瓦房後傳來的,而且是一個小女孩兒的哭聲。
    是不是那個洋人的孩子?張浩天心想,拔腿就向哭聲傳來的方向跑去。身後的士兵互相對視,過了一會兒,終於有兩個士兵提槍就去追張浩天,緊接著其他人也跟了過去……
    張浩天繞過幾座房子,雖然接近哭聲,但依然找不到啼哭的人在什麼地方,繞了幾圈後,發現又回到原地,身後的士兵也覺得無比奇怪,那哭聲聽起來就像是在身邊,為什麼總是找不到?
    「哇……哇……哇……哇……」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哭聲之中突然又伴隨著小女孩兒的笑聲。
    「嘻嘻嘻嘻……」
    張浩天打了個寒顫,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看見自己旁邊端著步槍的士兵臉色突然變得慘白,明白肯定沒有聽錯,的確有笑聲夾雜在其中,那笑聲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又有些刺耳,好像有人拿頭髮絲捅進耳膜中一樣……
    笑聲越來越大,漸漸地就要蓋過哭聲,就在這個時候,那個臉色慘白的士兵慢慢轉身面對張浩天,同時槍口也轉了過來,驚恐地看著張浩天。
    張浩天愣住了,盯著那士兵的槍口,問:「你要幹什麼?」
    那士兵吞了口唾沫,手中的步槍向前捅了捅,槍口碰到了張浩天手中的洋娃娃,半響才說:「大……大……大人,那聲音是……是……是這東西的……」
    聽那士兵一說,張浩天才猛然意識到哭聲和笑聲那麼大,是因為來自手中的洋娃娃,隨後手一軟,那洋娃娃立刻掉在了地上,同時聽到「啊」的一聲。
    這一聲驚得張浩天和周圍的士兵全都急退了四五步,所有槍口都對準了那個摔在地上的洋娃娃。
    「別怕!」張浩天自己心中也很是害怕,所以才脫口而出這兩個字,但這兩個字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周圍士兵手中端著的槍都在左右微微搖晃,看得出很多人都被嚇得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不對!剛才明明聽見哭聲是從這個方向傳來的,要是這個洋娃娃發出的,自己不可能聽不到,就算自己聽錯了,剛才這些士兵也不可能聽錯。
    不過,這個洋娃娃還是有古怪……張浩天盯著那個洋娃娃,剛才的哭聲,笑聲,還有洋娃娃落地時那一聲「啊」,這一切都不是自己因為緊張而導致的錯覺,是親耳聽到的。
    「哇……
    哭聲又一次傳來,在場所有人身子都抖了一下,齊刷刷地轉頭看向哭聲傳來的方向——是一座宅院內!
    張浩天管不了那麼多,俯身抓起那個洋娃娃就往宅院內跑,身後的士兵這次沒有遲疑,緊跟張浩天身後,畢竟有個大膽的領頭,總比跟一群膽小鬼在一起要好得多,出了事,還有人領頭想法子解決,不至於徹底慌亂。
    來到宅院門口,張浩天抬頭看見宅院大門上掛著一塊牌匾,牌匾上寫著兩個字「古宅」。
    古姓人家?張浩天看向宅院內,大門敞開,右側的門已經斷裂落在一旁,四下都能看見有人慌亂撤離的痕跡,還有些牲畜的糞便,往深處看去,院子正對著的正堂中擺放著一口棺材,棺材邦首前段還坐著一個人——一個孩子,洋人孩子!
    
    正文 第三章[詭異的洋人女孩兒]
    
    幾個小時後。
    一隊十五人的騎兵出現在村口的大道上,為首的正是調兵趕回來的廖然,他們只是這批隊伍的先鋒,其後還有跑步前來的一百五十人的步兵,攜帶著重武器。
    騎馬奔在最前方的廖然,此刻心中還在想,為何自己回去報給上峰關於要調兵的事情,上峰根本沒有問任何緣由,就直接調撥人馬給他?難道說上面非常清楚那些洋人到水牛壩村來做什麼嗎?
    剛行到村口,廖然便發現有兩個一高一矮,穿著蓑衣,戴著斗笠,都背著竹簍的人正在往村子裡疾步走去。兩人走得很急,其中一人手中還提著一把朴刀,另外一人則手持竹竿。
    廖然覺得奇怪,本想叫停兩人問個究竟,突然就聽到村中傳來一聲清脆的槍聲,緊接著是接連不斷的慘叫聲,但聲音都是來自同一個人。
    出事了!
    廖然拍著受驚的馬匹,一抖馬鞭,沒再管那兩個神秘人,立即向槍聲傳來的方向疾馳而去,身後的騎兵也緊跟其後趕去。
    騎兵隊一直趕到「古宅」的宅邸門口不遠處停下,黑暗中隱約能見到宅邸門口站著兩個持槍的士兵,遠遠看去就像是在站崗,也沒有什麼異樣。
    廖然拍馬上前,問道:「張大人在何處?」
    兩名士兵沒有回答,也沒有任何反應。著急張浩天安危的廖然卻忽略了村子的變化,倒是其他在身後的騎兵發現了,都驚訝不已。
    廖然見那兩名士兵沒有回答,有些生氣,揚起鞭子抽向其中一人,鞭子打在那人的身上,再收回來的時候,廖然握緊鞭子的手覺得濕乎乎的,低頭張開手心一看,滿手都是鮮血!趕緊再看鞭子,鞭子上除了鮮血之外,還帶著一些碎肉……
    真的出事了!
    廖然翻身下馬,同時吼了一聲:「上膛!」
    小心翼翼靠近其中一名士兵的廖然,終於看清那人如先前村道上那個洋人一樣,渾身上下都徹底腐爛……
    再往宅院中看去,遍地躺著的都是持槍士兵的屍體,火把扔得滿地都是,藉著火把的光線能夠看出倒地的士兵身上都中了槍,好像在院落之中發生了混戰,中了別人的埋伏。
    廖然立刻領著手下的士兵衝進了宅院中,揮手示意士兵從兩側包抄過去,自己則蹲下來看著一個士兵身上的中槍部位。廖然發現,從中槍部位來看,應該是近距離射擊,再抬頭看周圍,從那些人倒地的姿勢,還有手中的步槍來看……難道他們是自相殘殺?
    這怎麼可能?兵變嗎?廖然抬眼看向宅邸的正堂,藉著火把的光線隱約可見正堂內有一個人坐在那,身材並不高大,像是個孩子,在孩子身後似乎還有什麼東西?
    廖然持槍慢慢向正堂靠近,走近之時,發現坐在那的竟是一個洋人小女孩兒。
    洋人小女孩兒端坐在一把大於自己身體兩倍的太師椅上,雙手放在大腿上,很是規矩的模樣,一頭長髮批在肩頭,雙眼直視前方,眼神卻十分空洞……
    洋人孩子?廖然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有其他人,只發現那孩子的身後還有一副棺材,廖然又向前邁了一步時,聽到了哭聲,孩子的哭聲!
    「哇哇哇哇……」
    是洋人小女孩兒所發出的哭聲!
    廖然和周圍的士兵一樣,被驚了一跳,抬起的腳放在半空好半天才放下去,雖然聽見洋人小女孩兒在哭,但在其臉上卻沒有發現任何變化,依然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只是雙唇微微張開……
    「大人!還有個兄弟活著!」一個士兵在院落中的假山後發現一個身受重傷的士兵。
    廖然沒有管那個洋人小女孩兒,立刻折返到院落中,來到那個重傷士兵的身前,發現那人胸膛中了一槍,鮮血不斷地往外湧。
    蹲在旁邊的士兵用手摀住他的傷口,廖然忙問:「出什麼事了?張大人呢?」
    那士兵瞪大雙目,腦袋止不住地上下左右地擺動,就像是發了癲癇一樣,嘴唇抖動,吐出幾個字:「鬼……有……有鬼……」
    鬼?
    廖然下意識抬起頭,看向在正堂中坐在太師椅上到現在都依然一動不動,面無表情的洋人小女孩兒,可那身負重傷的士兵卻伸手指著遠處的某個地方,繼續說:「鬼……有鬼……」
    廖然順著那士兵的雙手看去,發現他指向宅院的門口,隨後廖然立刻起身掏槍慢慢上前,想要看個究竟,卻發現門口突然間多了兩個人影——是剛才在村口向這裡疾走而來的兩個神秘人。
    「你們是做什麼的?」廖然厲聲道。
    兩人沒有立即回話,其中個子較高的那人摘下自己的斗笠,露出一張飽經滄桑的老臉,抬眼看向正堂中後,老人眉頭皺起,滿臉的皺紋擠在一塊兒,顯得一張臉更加駭人。
    「來晚了一步,他們還是把鎮魂棺也挖出來了。」老人歎道。
    個子較矮那人沒有取下斗笠,只是「嗯」了一聲,將手中的朴刀倒轉,插在門檻上,取下身後的背簍,蹲下來好像在找什麼東西,同時說:「沒關係,看來沒有人發現那個秘密,還有救……」
    此時,那個洋人小女孩兒口中又發出「哇哇」的哭聲,哭聲中還是伴隨著「嘻嘻」的笑聲,廖然一驚,回身望向正堂的方向,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再回頭來的時候,看見個子較矮那人也取下斗笠,眉頭緊鎖,盯著正堂的方向,低聲道:「糟了!」
    廖然聽那人說出那兩個字的同時,發現在自己跟前幾步遠的地方,擺放著一個滿是泥土的洋娃娃……
    一百年後。
    川西廣福鎮,胡家棺材鋪。
    棺材鋪外掛著一張新做的牌匾,牌匾上書三個大字——關財鋪。
    熟悉這家「關財鋪」的街坊從這路過時,都會發現,鋪子中除了多了兩台電腦,兩排貨架之外,其他的陳設依然如從前一樣。正對街面的牆壁上依然掛著三張遺像,跟前是那口活壽材。
    「白狐蓋面」事件結束之後,胡順唐並沒有返回省城,而是選擇留在了廣福鎮,繼承祖業,做棺材,不過如今的年代已不像從前,購買棺材的人已經極少,但胡順唐還是想到了一個好辦法,那就是做棺材類手工藝品,而如今兩排貨架上所擺放的那些棺材狀手工藝品大多出自他之手。
    本以為生活就會這樣持續平靜下去的胡順唐,壓根就沒有想到當初詹天涯的一句戲言會成為現實,麻煩真的找上門來了。
    在胡順唐意識到這是個麻煩之前,他和胡淼都以為那只是一筆能賺大錢的買賣,一筆只要做成,便可以徹底改變兩人生活狀態的買賣。
    那個清晨,胡順唐開門營業,胡淼則端著一杯咖啡打開電腦後,用來網售的聊天軟件忽然跳出來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