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午夜開棺人 > 第2章 >

第2章

一眼就能看見她沒那東西,沒那東西肯定就是個女人。」
    「哦?是吧。」胡順唐覺得奇怪,雖然男子的話有些道理,但未免過於武斷了,如果說是個男人,被殺死分成兩截後,犯人故意給他換上女人的褲子呢?還有,為啥男子見到鹽爺變化會那樣巨大?鹽爺問啥就說啥,還有劉振明,為何偏偏要將吳叔的死告訴給鹽爺?即便他是這個鎮上的長者,但又不是警察,至於這樣嗎?
    胡順唐盯著那男人看了半天,發現男人刻意躲避他的目光,不知為何他開始覺得這個鎮上的人都有些奇奇怪怪了。算了,不瞎想了,吳叔的死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先去給爸爸、爺爺和祖爺上香吧。想到這,胡順唐轉身進了鋪子,準備上香,卻聽到鹽爺在外面說:「安娃,走,咱們去看看……對了,警察去沒去?」
    「去了,發現……那半截身子之後就立刻有人報了案,派出所立馬就派人來封了林子,現在說要等縣裡的專家來。」男子一邊說,一邊向四周看著,神色很慌亂。
    此時,鹽爺轉身對正在鋪子裡面找香蠟紙錢的胡順唐說:「順唐,跟我一塊兒過去。」
    胡順唐有些詫異,問道:「鹽爺,我去幹什麼呀?我不是在這等劉振明嗎?」
    鹽爺擺擺手道:「現在又出了事,劉振明肯定去林子那邊了,走吧。」
    鹽爺說完,讓那個男子扶住自己,轉身就往街上走。胡順唐愣了一下,同時又聽到鹽爺在外面不停催促他的聲音。他想過去看看也行,也好瞭解一下吳叔是怎麼死的。於是,胡順唐關了鋪子,跟著鹽爺和那名男子一起去鎮口竹林。
    
    正文 第五章[半身女屍]
    
    在去陳屍現場的路上,胡順唐聽鹽爺介紹,才知道那個被嚇得不輕的男子叫唐天安,小名兒叫安娃,和胡順唐是同輩的。說到這的時候,鹽爺還特別強調了安娃是他哥哥的孫子,和他是血親,這樣算起來,也算和胡順唐是本家。
    又是本家?我姓胡,你們姓唐?為什麼會是本家?胡順唐心裡那個疑問又冒出來了,但這次他沒問,知道問了也等於白問。
    鹽爺一路上又問了唐天安很多關於發現那半截屍體的情況,唐天安都一一回答,但回答時吞吞吐吐,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樣,還不時向周圍觀望,說話的聲音也極低,好像是擔心有人聽到自己說話一般。胡順唐雖然發現了,可鹽爺好像壓根沒有察覺,只是一邊聽一邊說話。說到後面,鹽爺又開始嘮叨起陳年往事,關於胡順唐爸爸胡虎和自己開棺材鋪時如何艱苦,那時候的胡順唐又特別調皮之類的。到後來,胡順唐幾乎沒有聽進去,腦子裡面還在想吳叔的死。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來到鎮外,此時鎮外已經圍滿了人,但都被擋在已經拉起的警戒線外。
    胡順唐三人走近人群,那群人見鹽爺來了,很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道,讓胡順唐和唐天安攙扶著鹽爺走近那道警戒線。胡順唐剛站定,便聽到身後的人又開始議論起來。
    「聽說死的是個女人,長得蠻漂亮的!」
    「又他媽胡說八道!只剩下半截身子了,你還知道那女的漂亮?」
    「……我只是猜的。」
    「滾!」
    「不會呀,這次會不會也是個姓胡的?」
    「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前兩個月出事的都是兩個姓胡的。」
    「對對對,都是從太平鎮嫁過來的胡家女娃子。」
    「哎,對了,這件事會不會和昨晚死在旅館裡的男人有關呀?」
    「不知道,最近太奇怪了,接二連三的出事,是不是撞邪啦!」
    「阿彌陀佛!明天去廟裡拜拜吧,太邪了。」
    胡順唐聽了半天之後,轉身回頭去看,剛一轉身過去,後面的人就立刻停止了說話,裝作無事一樣,抽煙的抽煙,剪指甲的剪指甲,沒有一個人看他,甚至有些畏懼他一樣。
    大概是我太久沒回鎮上了,這裡的人對陌生人有戒心吧。胡順唐又轉過頭去看著林子裡面,此時有一個警察從林子中走出來,在鹽爺身邊的唐天安一看,立即將臉躲在了鹽爺的身後,雙腿還有些發抖。
    這個唐天安怎麼這麼奇怪?就好像人是他殺的一樣,再膽小也不至於這樣吧?胡順唐盯著躲在鹽爺背後的唐天安,同時那名警察已經走到鹽爺跟前來,發現胡順唐之後,上下打量了一番,很警覺地問:「你是誰?」
    胡順唐正要解釋說自己是吳天祿的家屬,便聽到鹽爺說:「是歡歡吧?」
    那名公安臉色一變,立刻湊近鹽爺小聲說:「鹽爺,說了多少次了,在大家面前不要叫我小名。」
    誰知鹽爺卻正色道:「若不是你小時候體弱多病,怕養不大,你爸也不會給你起這麼個女娃子的小名兒,要知道不管大名小名都是父母所起,不能嫌棄!」
    鹽爺還在那嘮叨著,劉振明都快要捂著耳朵了,但那也是掩耳盜鈴。鹽爺口中一會兒一個「歡歡」,幾乎沒停下來,出於對長輩的尊重,劉振明又不敢阻止,乾脆轉身就往林子裡面走。
    此時,胡順唐腦子一熱,張口就喊:「歡歡!是我!我是順唐呀!胡順唐!」
    劉振明身子一震,慢慢地轉過身來,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著胡順唐,隨後說:「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胡順唐苦笑道:「我也是這麼以為……對了,你們派出所打電話告訴我吳叔的死之後,我就立即趕回來了,鹽爺在鎮口接的我,剛回鋪子裡說收拾下等你來,結果這又……」
    劉振明拍了下胡順唐,低聲道:「關於吳天祿的死,回頭我們再詳細說,我先把這裡的事情給解決了,我還在守著現場等縣裡面的專家下來,本來說下午就到的,但因為吳天祿的死算是大案,報了省廳,省廳也要一同派人下來,所以等到現在。」
    劉振明剛說完,又一把將胡順唐拉到身邊來說:「記住呀,以後不允許叫我小名兒,否則對你不客氣。」
    胡順唐忙低聲道:「我剛才也是一時激動,以後再也不叫了。」
    劉振明笑笑,那種笑容卻讓胡順唐心裡發毛。劉振明雖然從小就體弱多病,但非常富有正義感,同時脾氣還非常倔,自己認定的事情就算死都要去做。還記得,有次劉振明警告一個比他大好幾歲的孩子不要叫他小名,那孩子不聽,結果被劉振明撲上去又咬又打的,足足壓在身上狂揍了十來分鐘,從此之後那孩子見著劉振明就繞路走。
    「對了,你說我吳叔的死算是大案是什麼意思?」胡順唐想到這個問題,難道說吳叔的死真的另有隱情?是他殺?謀財害命還是……?不,不會呀,吳叔那點小錢誰會看得上?
    劉振明正要回答胡順唐的話,鹽爺卻在此時扭過頭來問劉振明:「振明,死的是誰?」
    原本還有些笑容的劉振明臉色一沉,低聲道:「鹽爺,別擔心,這有我呢,您老先回去休息吧。」
    鹽爺卻不依不饒地繼續問:「是個女人嗎?」
    劉振明沒有回答,大概是擔心周圍的人聽到。這種刑事案件,調查起來本就麻煩,更何況很有可能這個案子會移交給上面經辦。
    鹽爺見劉振明沒有回答,再次開口問,這次的聲音比上次壓得還要低,但在鹽爺身邊的胡順唐卻聽的非常清楚:「是嫁過來的胡家媳婦兒嗎?」
    胡順唐當即便想起剛才在背後那些人討論過一句「前兩個月出事的也是兩個姓胡的」,同時回頭去看身後,身後已經沒有人議論,都閉上了嘴巴,可目光全放在劉振明身上。
    
    正文 第六章[無血裸屍]
    
    劉振明從警戒線中出來,將胡順唐、鹽爺以及唐天安叫到了一旁,先是離開了人群,走近了旁邊一棟小房子的後面。這才開口說:「鹽爺,你是不是想去現場看看?」
    劉振明雖然知道用「看看」這兩個字很不合適,但也清楚鹽爺知道他是無心的,不會怪他。
    鹽爺點頭道:「對,我覺得事有蹊蹺,很奇怪。」
    「行,那您老跟著我,我們繞一圈再過去。」劉振明道。
    胡順唐明白,劉振明這樣做,是不想讓圍觀的人看見他領著兩人前去林中查看屍體。免得引起他人的猜疑。
    沒走了兩步,劉振明又停下來說:「鹽爺,他們兩個……」
    胡順唐一聽立即說:「我先回鋪子裡面等你們,你們去好了。」
    剛說完,鹽爺便抓住胡順唐的手說:「順唐跟我一起去,安娃就先回家吧,安娃膽子小,見不得這些。」
    唐天安聽完連連點頭,啥也沒說,轉身便撒腿狂奔跑開了,那慌張的模樣就像是被人在追殺一樣。劉振明看著胡順唐面露難色,本來帶鹽爺去就已經違反規定了,要是胡順唐再一塊兒跟著去……
    劉振明說:「鹽爺,要不我讓順唐在這等一會兒?他今天坐車也坐了好幾個小時,累了,讓他歇歇吧。」
    鹽爺卻堅持道:「這路上總得有人攙扶著我,到了現場也得有人給我描述一下屍體是個什麼樣吧?」
    劉振明一聽,正要開口解釋,卻見鹽爺揮揮手道:「我已經決定了,走吧,我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要是犯了法,你可以把我這個老頭子給抓起來!」
    無奈,劉振明只得在前面帶路,天色已暗了下來,不時刮起的陣陣涼爽的河風卻讓胡順唐很不舒服。
    劉振明掏出了手電筒在前面照著路,胡順唐則攙扶鹽爺慢慢向前走,繞了一個大圈子之後終於看到前方的竹林。
    鹽爺要帶胡順唐去所說的理由,不管是胡順唐還是劉振明都知道很牽強,有劉振明跟著就已經夠了,為何還要帶一個人去?
    胡順唐隱隱約約覺得這件事很蹊蹺,況且就算鹽爺是鎮上有威望的長輩,也不至於隨便想看什麼就看什麼吧?身為派出所副所長的劉振明應該深知這種命案的重要性,難不成鹽爺是個小隱於野的民間偵探?
    「鹽爺,現在現場就我和下面的兩個人在,還有幾個人出去搜查了,指導員去縣裡面匯報工作,順便和專家一起回來,這事你以後千萬不要告訴別人,特別是指導員,要是他知道了準得刮我鼻子(刮鼻子川西土語意為批評訓斥)。」劉振明邊走邊說。
    鹽爺左手拉著胡順唐,右手拉著劉振明,笑道:「你別擔心,要是那個蛋娃子敢刮你鼻子,我饒不了他。」
    劉振明笑道:「要是指導員知道你這樣叫他小名兒,非得氣死不可。」
    蛋娃子?胡順唐印象中好像有這麼個比他大許多的人,但忘記長什麼模樣了。此時,鹽爺又開始嘮叨起關於小名兒的事,說得劉振明皺著眉頭沖胡順唐直搖頭。
    鹽爺說著說著,三人就走進了竹林中。剛一走進去,胡順唐就聞到陣陣的垃圾惡臭,還能聽見有蟲子在周圍飛來飛去的聲音,劉振明的手電筒照到哪裡,哪裡就會出現成群結隊的蒼蠅和不知名的飛蟲。
    劉振明領著兩人向裡面走,守在竹林中的兩名警察見他回來,本來都是蹲著的,此時都起身來,同時也看到了跟在劉振明身後的鹽爺和胡順唐兩人。兩名警察有些吃驚,可在吃驚之餘也沒敢詢問,只是向鹽爺打著招呼,語氣十分尊敬,隨即還用自己隨身的手電筒給他們三人照路。
    走進竹林深處,劉振明將手電的光照在一堆垃圾上面,隨後胡順唐清楚地看見有半截女屍就擺在一堆垃圾的最上面,因為沒有血的緣故,不注意看還會以為那只是個人造模特的下半身。劉振明先讓鹽爺和胡順唐戴上了鞋套,隨後領他們走近屍體,同時劉振明也叫旁邊的一名警員將手中的電筒遞給了胡順唐。
    胡順唐拿著電筒在那半截女屍身上照著,仔細查看。同時也明白為啥唐天安和看見這半截屍體的人一口咬定那就是個女性,因為這女屍根本就沒有穿褲子。想到這,胡順唐又想起唐天安撒謊說穿著花褲子,不知為何總覺得唐天安那種表情似乎很奇怪,為何會莫名其妙的害怕?僅僅是因為膽小害羞嗎?
    「現場沒有明顯的腳印,找不到凶器,而且絕對不可能是第一現場,應該是被殺死後放血並分屍,隨後移屍到竹林裡,還沒有人報案說發現上半部分的屍體,我已派人在鎮子周圍搜查了。從屍體現在的情況來看,應該死了超過兩天,可是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證明其身份的東西,所以暫時不知道死的人到底是外來的,還是本地的,我已經讓他們在派出所門口貼了通知,看看誰家有沒有人失蹤了。」劉振明蹲在屍體旁邊說。
    鹽爺點點頭,沉默不語。一旁的胡順唐此時卻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從前自己看恐怖片,片中出現屍體都覺得異常噁心,還非常害怕。為何現在看到一具真正的死屍擺在眼前,相反一點感覺都沒有?
    雖說胡順唐家世代多是開棺材鋪造棺材的手藝人,但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屍體要入棺材都必須抬到鋪子外,絕對不能在鋪子裡面擺放。因為這個規矩,胡順唐小時候雖然見的棺材比誰都多,但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死人,就連他爺爺去世時,當天父親胡虎就按照老人的意願,立刻將屍體運回鄉下安葬。
    「振明,這個女屍死前有沒有遭受過……」胡順唐一時腦子發堵,不知道那三個字應該怎麼說。劉振明卻以為胡順唐覺得那三個字難以啟齒,便幫他說:「性侵犯?」
    「對。」胡順唐點頭道,「有嗎?」
    劉振明下意識用手電筒照了一下女屍的那個部位,搖頭道:「從表面上來看沒有,我們也不敢碰屍體,要等專家來了才能下結論。」
    「專家?」胡順唐看著女屍,越看越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
    「嗯,就是法醫,小地方都這麼叫。」劉振明說。
    胡順唐轉頭去看鹽爺,卻發現鹽爺雖然沒有說話,但頭卻在慢慢地轉動,鼻子上下抽動,似乎在聞什麼。胡順唐雖然覺得奇怪,但最想知道的是為什麼劉振明要領鹽爺來現場,這明顯是違反規定的。
    「歡歡。」鹽爺又一次叫出了劉振明的小名,劉振明這次也沒有辦法生氣,只得答應。
    鹽爺說:「現在是夏天,如果死了超過兩天,為什麼一點屍臭味都聞不到?」
    鹽爺這樣一說,胡順唐反應過來,這便是為何他覺得不對勁的地方,一沒有屍臭,二屍體也沒有腐爛的情況。特別是在這麼個垃圾堆裡,蚊蟲又多,按理說應該已經生出了蛆蟲,可在死屍腰身被截斷處,並沒有看見有蛆蟲,甚至連半隻蒼蠅都見不到。
    劉振明點頭:「這點我來時就發現了,當時覺得奇怪,本來也想找鹽爺商量一下,看看是怎麼回事……」
    說到這,劉振明停住了,轉頭看了一眼周圍的警察,將話題一轉:「這裡蚊蟲太多了,鹽爺你們先走吧,等上面的人來了,處理完一切之後,我再去找你們。」
    鹽爺點點頭,抓住我的手道:「你辦完事到順唐的棺材鋪來找我們便行,我們等你。」
    等劉振明?為啥非要等他?這個案子關鹽爺什麼事?胡順唐腦子裡面又閃出幾個疑問。
    等胡順唐和鹽爺重新回到了棺材鋪中後,胡順唐這才將自己的疑問給提出來,可鹽爺啥也沒有回答,只是讓胡順唐給先人上香,隨後再說。
    胡順唐翻箱倒櫃都沒有找到,最後還是靠著鹽爺的鼻子從鋪子中間的那口棺材中找出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剩下來的香蠟紙錢,可是打開那口棺材的時候,胡順唐總覺得哪不對勁,很奇怪的感覺。
    胡順唐點燃九炷香,拜祭後看著三幅照片道:「祖爺,爺爺,爸爸,順唐不孝,現在才回來,順唐聽爸爸的話,考上了大學,雖然現在不算有出息,不過一定不會給你們丟臉的,這次回來,是因為吳叔的死,希望你們在天之靈能夠保佑我平平安安,順順利利,也希望能夠嚴懲害死吳叔的兇手。」
    昏黃的燈光下,胡順唐盯著三幅照片說話的時候,總覺得照片上三個人盯著自己看,看得自己心裡直發毛。他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心裡更發毛了,但隨即一想,那是自己最親的親人,怎麼著都不會害我。
    胡順唐邊想邊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自己父親的遺像,這一看不要緊,有一種四目相接的感覺,瞬間胡順唐就覺得渾身如同觸電一般軟了下去,下意識地伸手去按住旁邊的棺材。就在這時,胡順唐聽到在一旁的鹽爺自言自語道:「祖業不能丟,有些東西生下來就注定的,偏偏要去改變,違了本道,祖宗不會輕饒的,你回來了,就別再走了,乾脆把這棺材鋪繼續開下去吧。」
    胡順唐一聽,轉過身去,見鹽爺摸著那口棺材正在歎氣。
    
    正文 第七章[慘死的胡姓少婦]
    
    到了晚飯時候,胡順唐和鹽爺在隔壁的小飯店裡點了幾個小菜,胡順唐本說要喝瓶啤酒卻被鹽爺給阻止,說飲酒不好,容易亂了魂。胡順唐不知道亂了魂是什麼意思,但一想本來晚上住在棺材鋪裡就感覺到有些害怕,再不喝點酒給自己壯壯膽,晚上肯定會失眠。胡順唐本打算讓老闆偷偷開一瓶酒,放在旁邊,反正鹽爺也看不見,可當老闆偷偷將酒取來,還沒有打開,就聽到鹽爺說:「我眼睛看不見,但耳朵和鼻子靈得很吶,順唐你那點小聰明不要用在我這裡。」
    胡順唐聽罷,知道這酒肯定喝不成了,轉身沖老闆揮揮手。老闆笑著搖頭將啤酒給拿走了,然後趴在小檯子處翻看著一本小說。胡順唐盯著小飯店裡面唯一一盞如棺材鋪裡面的那種小燈,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明明自己心裡怕得不行,為何在見到死屍的時候卻相反覺得舒服很多,不害怕不說,相反還變得冷靜了?胡順唐邊想邊往嘴裡塞著菜,連到底菜是什麼滋味都沒有嘗出來,就塞進肚子裡兩碗米飯,隨後一抹嘴巴道:「我吃飽了。」
    鹽爺也放下筷子和碗,點燃旱煙,側頭對老闆說:「這頓飯算在我頭上,改天上我家來收錢。」
    老闆「嗯」了一聲,也沒多大反應,繼續埋頭看書。胡順唐本想客氣一下,但看這兩人的態度,估計鹽爺在這吃飯的時候多是讓他們上門去收錢,乾脆把客氣話嚥回肚子裡,盯著外面空無一人的街道發呆。
    這才晚上八點多,按理說在夏季這個時候天才剛剛黑下來,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可此時已經完全黑乎乎的一片,不知道是因為省電還是其他原因,這小鎮隔好幾十米才有一盞路燈,而且燈光十分昏暗,頂多能照亮路燈下面那一小片地方。再說,天氣這樣悶熱,大家都不應該呆在屋子裡,應該出來乘涼才對,卻不知為何街道上竟然一個人都看不到?
    廣福鎮最獨特的地方在於整個鎮只有一條街,街頭街尾連著公路,走過那條街,也算是把整個鎮子都給逛遍了。胡順唐記得小時候,在夏季十點過後,小鎮依然很熱鬧,因為過往的車輛必須要從小鎮上經過,來吃飯的,住宿的,還有鄉下人連夜趕來等著坐早車的。胡順唐父親胡虎死的那一年,政府新修公路,說是鎮上那條路本來就狹窄,那些年還因為車輛老是經過出了不少交通事故,為了鎮上人的安全,也為了行車的速度更快,便新修了一條公路在鎮子外面,剛好繞過鎮子,這樣一來,鎮上的居民雖然是安全了,可廣福鎮也因此變得冷清許多了。
    即便如此,也不至於這街面上一個人都沒有吧?真是邪了門了。胡順唐嗓子眼發癢,雙眼一直沒有離開放在老闆面前檯子上的那一瓶瓶啤酒,心想晚上要是鹽爺回家之後,自己一定要喝個痛快。
    正這麼想著,胡順唐就看見劉振明小跑著從飯店而過,向旁邊的棺材鋪跑去,隨後便聽到劉振明在旁邊大聲說:「鹽爺?順唐?人呢?還鎖了門!」
    胡順唐趕緊應了一聲,攙扶著鹽爺起身往飯店外走,劉振明也聞聲趕來,看了一眼飯店老闆,隨後低聲道:「回去再說。」
    三人進了棺材鋪之後,劉振明又仔細檢查了一遍門是否關好,回身看見棺材的時候臉色變了變,覺得那玩意兒擺在這實在讓人不舒服,但畢竟這是棺材鋪,也不好多說,將外面的制服一脫,抹了一把汗道:「死者的身份查出來了。」
    鹽爺眉頭一動,將含在嘴裡的旱煙桿取下來問:「是姓胡的嗎?」
    「嗯。」劉正明點頭,「是姓胡的,也是從太平鎮嫁過來的胡家媳婦兒,叫胡杏。」
    聽到這,胡順唐終於忍不住問:「什麼叫也是?難道之前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我吳叔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振明反倒是有些吃驚,他看了一眼鹽爺,又看著胡順唐:「鹽爺沒有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胡順唐看著鹽爺。
    「那當我剛才的話沒說,鹽爺,我先送您老回家。」劉振明說著就要去攙扶鹽爺,卻被鹽爺用煙桿擋開。
    鹽爺用兩根手指指著自己的眼睛說:「雖然我沒有了這雙眼睛,但看人還是不會錯的,再說了順唐根本就不是外人,我要給你們說多少次才明白,他是我的本家,是我的血親,不是外人。」
    什麼?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呀?胡順唐被繞糊塗了,怎麼又繞到血親這麼個問題上來了?是不是血親有這麼重要嗎?鹽爺雖然是廣福鎮還活著的長輩中唯一一個能說得起話的,但也不至於凡事都要看他的臉色吧?比鎮長書記還大了?再說了,我本來是為吳叔的死來的,現在怎麼搞得連我這個親屬都不能知道死因了?
    很小便離開廣福鎮的胡順唐不記得,鹽爺在這廣福鎮的地位的確無人可及,至於為什麼?全因為鹽爺從前那個棺材鋪老闆的身份,解放前後的時候鹽爺就和其父親幫著政府做了不少工作,還幫著訓練過民兵進山剿匪,後來開鹽井失敗的鹽爺重新干回了老本行依然受大家的尊敬,更重要的是鹽爺有一手「辯屍」的絕技。在他雙眼還未瞎時,但凡死人到他眼下,他只需要稍加查看一番,便可以準確地說出這個人的大致死因,是病死還自然死亡,是他殺還是自殺,換言之,鹽爺很長一段時間充當了一個「仵作」的角色,按照當地派出所的說法,鹽爺算是民間的「高級法醫」。
    胡順唐還沒有離開廣福鎮時,常喜歡去鹽爺家聽他講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還不時見有人拿著生辰八字偷偷上門找他算卦,有些時候還會見鹽爺拿著「大指南針」(羅盤)模樣的東西跟人出去好幾天。胡順唐曾經問過父親鹽爺到底在做什麼,但父親總是說小孩兒不該問的別問,大概是因為父親一直在鎮上都是出了名的悶頭老實人,不喜歡說話,不喜歡和任何人交流的原因,胡順唐對這個鎮上發生的很多事情都知道得少之又少。
    劉振明見鹽爺那般固執,便不再強求,但也沒再說什麼,只是蹲在一邊抽煙。胡順唐見鋪子裡氣氛很是奇怪,乾脆轉身走進裡屋,找了一個小木凳出來遞給劉振明。劉振明接過,點頭道了謝,還是不說話。
    不管怎樣,今天劉振明總得把我吳叔的事情告訴給我吧?胡順唐心想,有些不耐煩。
    此時,鹽爺卻開口了:「歡歡,你們是咋知道那個女屍就是胡杏的?」
    劉振明沉默了好一陣子,終於開口答話:「安娃剛才上派出所來報信,說他知道女屍是誰,當時他是哭著進來的,說是要自首,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他做的,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這個窩囊廢從鎮口路過時,聽見有人說發現了死屍,一時好奇跑去看,誰知道這看一眼不要緊,一眼就認出來那是胡杏的半截身子了。」
    「啊?他是怎麼認出來的?」胡順唐不合時宜地又開口問。
    劉振明歎了口氣,知道已經說了這麼多,此時住口已經來不及了,只得說:「知道安娃為啥說是來自首的嗎?」
    「你說說。」鹽爺往旱煙的煙鍋裡面塞著煙葉。
    「這小子平時看起來膽小怕事,窩窩囊囊,結果早就和胡杏勾搭上了。安娃和胡杏是鄰居,胡杏的男人又常年在外面打工,沒什麼時間回家,有一次安娃偶然去胡杏家借醬油,當時胡杏一個人在家,正寂寞難耐,又知道安娃平時為人老實,和她勾搭必定不會大嘴巴說出去,就主動勾引了安娃。」說到這劉振明頓了頓,「鹽爺,你也知道安娃,三十多歲了,沒談過戀愛,連女娃的手都沒牽過,不是因為不想,是沒有人看得上他,哪經得住胡杏的勾引?於是就那麼勾搭上了,這一勾搭,就是一年多。」
    唐天安(安娃)之所以去派出所自首,原因是因為五天前,胡杏要回娘家,說是半個月才回來,便想和唐天安溫存溫存,可是當時胡杏的婆婆在家不方便,於是胡杏便叫唐天安晚上去河邊竹林等著。晚上兩人在竹林相會,野戰了兩次,因為嫌地方太髒,不敢躺著,只得站著,弄得兩人渾身酸痛。完事後,因為兩人又不能同時出現,胡杏便說自己有點不舒服,得休息一會兒再走,讓唐天安先走,唐天安也沒有多想便走了。誰知道,剛走出竹林,便看到一團白影從眼前飄過,唐天安天生膽小,連在竹林裡面的胡杏也不顧,連滾帶爬地跑回了家。五天後,也就是今天,看到了那死屍,以為是自己當時太賣力了,加之事後胡杏說自己身子不舒服,便認為自己把胡杏給弄死了,死後的胡杏半截身子被野獸給吃了,思來想去覺得遲早要查到自己頭上。在派出所門口徘徊了好幾個小時,默默地念叨什麼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幾百回之後,終於決定找劉振明自首。
    胡順唐聽完,覺得有些可笑,那事兒也能弄死人?這沒文化真可怕,除非是胡杏有什麼先天性心臟病之類的,受不得刺激,但要是那樣的話,胡杏不是早死好幾百回了?不過話說回來,胡順唐依然不知道唐天安到底是從哪個地方判斷出那具死屍就是胡杏的。
    
    正文 第八章[恐怖狐靈]
    
    「是痔……安娃認出來是因為那顆痔。」劉振明說到這,下意識看了一眼胡順唐,好像意思是:你這下明白了吧?
    胡順唐腦袋有點短路,一時沒明白過來,還問:「痔?什麼痔?」
    在胡順唐說出這句話來的時侯,腦子裡面閃過當時看見那半截女屍時的畫面,隱約覺得自己好像是在那半截女屍大腿內側看見有一顆痔來著。
    劉振明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在胡杏的大腿內側有一顆痔,還有胡杏左腳三個趾頭有灰指甲,安娃就是憑著這兩點認定那個就是胡杏的死屍,後來我們一查一問,果然胡杏根本就沒有回到太平鎮,她婆婆還以為她早就回娘家去了,並沒有意識到她出事了。」
    鹽爺在一旁抽著煙,不發一語,不知道在想什麼。胡順唐又問:「但人平白無故不見了,婆家就算沒察覺,胡杏她娘家也肯定覺得不對勁吧?現在又不是過去,一個電話打過去就知道人有沒有回去。」
    「問題就在這,胡杏的娘家和婆家的關係一直不好,甚至可以說結婚這麼些年也沒怎麼走動過,所以胡杏的失蹤恰恰就卡在這個關節上了,誰也沒有察覺,若不是安娃認出屍體來,憑我們現在手上的證據要查出身份來,恐怕也要十天半個月。」劉振明說完,又點起一支煙來,這已經是他的第十支煙了,看得出來他心中很鬱悶。
    劉振明年紀輕輕能當上這個派出所副所長,全憑自己的實力和良好的群眾基礎,私下還有人送他一個綽號叫:劉正義。
    鹽爺將煙鍋在地上敲了敲,開口道:「兩個月前的農曆十四,胡鈺晚上在鎮子口被說是像大狗一樣的東西給咬傷了脖子。一個月前還是農曆十四,胡袁也是在鎮子口被什麼東西給咬斷了一根手指,這個月,胡杏又被人給弄死,還只剩下了半截身子……」
    「鹽爺,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劉振明道,「關鍵是你那一套說法完全站不住腳,怎麼會有那種東西存在呢?是,的確,胡鈺和胡袁都說咬她們的東西像是一隻白色的大狗,可也不能和這次的事情聯繫在一起吧?」
    胡順唐此時終於明白為何唐天安下午時分會說那句「這次死人了」,還有村民在圍觀竹林時所說的那一番話,原來在這之前就有案子發生,不同的是前兩次只是不同程度的受傷,到這次卻死了人。同時,胡順唐明白之所以這件事會造成鎮子上人的恐慌,是因為三個女子都是姓胡的不說,而且前兩個活著的人都聲稱自己被白色大狗模樣的東西給咬傷。咦?白色的東西,唐天安在那夜離開時,也說看到過一個白影,會不會……
    想到這,胡順唐問劉振明:「唐天安當夜離開的時候,看見的那個白影是什麼樣的?」
    劉振明搖頭道:「他說自己沒有看清楚,只是很清楚地看見一道白影從眼前一晃而過,隨後自己便逃回家了,一夜沒合眼,被嚇得不輕,以為自己是見鬼了。」
    「不合理呀。」胡順唐撓著腦袋說,「有那麼快的速度嗎?就算速度再快,他也應該判斷出來那東西是人還是動物吧?」
    「那是狐靈……」鹽爺突然開口道,「我早說了那是狐靈,你們就是不相信,第一次出事時我就告訴你們,這事沒完,如果我算得沒錯,還會發生一次。」
    「啊?」胡順唐愣住了,什麼是狐靈?此時此刻他好像又產生了小時候在鹽爺家聽故事的感覺。
    劉振明此時猛地站起來,很是生氣,但最終還是將怒氣給壓了下去,沉聲道:「鹽爺,我說了,你那一套東西可信度不高,哪有什麼狐靈?要是有那玩意兒還要我們來幹嘛?這就是變態連環殺手犯下的事情,早知道你還這麼固執,我就不帶你去現場了。」
    鹽爺並不生氣,只是用煙桿重重地敲打了一下劉振明的腳踝,也不知道他憑什麼敲那麼準。這一下疼得劉振明嘶牙咧嘴,但又不敢叫出聲來,只得摀住腳踝在那低聲地「哎喲」。
    胡順唐坐在一側也不知道到底是應該勸也好,還是怎樣。按照一般百姓的看法,認為胡順唐這種上過大學,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是根本不會相信鬼神之說的,可偏偏胡順唐從小就對這些感興趣,深信不疑不說,沒事還在家裡玩什麼碟仙、筆仙之類的,雖然從來沒有成功過,同時胡順唐也對刑偵推理相當感興趣,所以此時他特別矛盾,更不滿的是到現在他們還在討論關於那胡姓女人的死,完全沒有提到半點關於吳叔的事情!
    鹽爺皺著眉頭道:「你們都年輕,而且現在這個世道那些東西本來就少之又少了,但不能說沒有,唉,總之我怎麼說你都不會信的,你看著吧,下個月十四還會有一個胡姓的媳婦兒出事,狐靈認準的事情,不做到是不會罷休的。」
    鹽爺說完長歎了一口氣,又重新開始往煙鍋裡面裝填煙葉。劉振明此時坐下來,很認真地說:「那好,鹽爺,我就當信你,那你告訴我狐靈是怎麼回事?為啥又要盯上姓胡的媳婦兒?為何又總是在農曆十四的晚上出事?」
    劉振明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然後看著鹽爺等待著他的解答,但鹽爺只是慢吞吞地用手劃燃火柴,點燃旱煙,慢慢地吸著,吐著煙圈,並不說話。
    胡順唐見鋪子裡面的氣氛又變得有些尷尬,忙轉移話題問劉振明:「振明,我吳叔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誰知道劉振明根本不搭理胡順唐,還是看著鹽爺,期待著鹽爺的回答,誰知道鹽爺許久之後終於開口說了一句:「這件事,你沒資格知道,這裡唯一有資格的是順唐。」
    劉振明一聽這話急了:「我是辦案的民警!我沒資格知道,難道他這麼一個外人有資格知道?」
    劉振明才說話,鹽爺猛地站起來,用手中的煙桿重重一敲劉振明的腦袋道:「我說了千百次了!順唐是我的本家,血親,不是什麼外人!你辦個什麼案?這麼大的案子你那派出所能管得了?鹽爺我活了這麼大歲數,和政府打交道不在少數,更不要說和你們派出所,案子肯定你都移交給了縣公安局了!這件事,你以後不要管了,用得上你的時候,我自然會找你,你回去吧。」
    鹽爺說完轉身就進了裡屋,劉振明看著鹽爺的背影,覺得胸口發悶,也無處發洩,只得揮手向自己的胸口猛捶了幾下後,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鋪子,根本不管在旁邊一個勁勸說的胡順唐。
    劉振明一走,鋪子裡就剩下胡順唐和那口黑漆漆的棺材。還沒有關上的門,此時又捲進來陣陣陰冷的風,胡順唐抱著胳膊摸了摸,渾身都在發涼,再把手往門外一探,奇了怪了,溫度這麼高?至少30度以上,怎麼會吹來這種陰風。胡順唐關上門,一回身便看到不知道啥時候又走出來的鹽爺正靠著棺材抽著旱煙。
    這個老爺子,走路怎麼無聲無息的,也沒點動靜,嚇死人了。胡順唐搖搖頭,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快九點,雖然這個時間在從前來說只是宅男生活的開始。如今不比從前,早些休息,明天直接上派出所去問問吳叔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胡順唐走到鹽爺跟前道:「鹽爺,不早啦,我送您老人家回家吧?」
    鹽爺點點頭,被胡順唐攙扶著來到門口,此時卻忽然沒頭腦地問了一句:「順唐呀,你爸以前有沒有留下過什麼東西給你?」
    胡順唐想了想道:「啥也沒留下,連存款都沒有,就這麼一間鋪子。」
    「沒有寄給你啥東西?」
    「沒有,怎麼這麼問呀?」
    鹽爺笑笑道:「沒怎麼,我就是那麼問問,想看看你今後需要什麼幫忙的。」
    胡順唐忙說:「肯定有需要鹽爺幫忙的時候,先謝謝了。」
    兩人走出鋪子,頓時感覺到陣陣熱浪襲來。胡順唐剛才發涼的身體此時頓時覺得舒服了不少,正要攙扶鹽爺繼續走,卻聽到鹽爺說:「我自己知道怎麼回家,你就先自個收拾收拾,不用管我啦。」
    「那怎麼行?這大晚上的,不能讓您一個人摸黑走夜路呀。」胡順唐道。
    鹽爺伸出兩根手指,指著自己的雙眼道:「嘿,我鹽爺白天黑夜走路都是摸黑喲,不要管我啦,放心,在這個鎮子上別人不敢說,但我鹽爺肯定是安全得很。」
    鹽爺說完,揮了揮手,拿著旱煙,背著手慢悠悠地走了。
    這個老爺子,這麼多年還是一點沒變,真固執。胡順唐一直目送鹽爺走上那道坡,這才轉身回鋪子。回到鋪子之後,胡順唐剛把門給關上,一隻強有力的手便撐住了門,隨後門外一個低沉的聲音說:「我要問你一些事。」
    胡順唐心裡一驚,但隨即發覺那聲音有些熟悉,小心翼翼將門打開一看,原來是又折回的劉振明。
    劉振明一直躲在棺材鋪對面上山的小巷中,等到鹽爺離開,這才偷偷折回。
    
    正文 第九章[咬人的白影]
    
    棺材鋪內,昏暗的燈光照在胡順唐和劉振明的身上。劉振明進鋪子之後,竟學著先前鹽爺的模樣靠在那口黑漆漆的棺材上,一支又一支地抽著煙,胡順唐坐在旁邊,見劉振明不說話,自己也不知道說什麼,只得百無聊賴地在屋子裡四下看著。坐在掛有三幅遺像的牆壁下,總覺得牆壁上那遺像上的人雙眼好像一直盯著自己一樣。
    這香也上了,紙錢也燒了,算是祭拜過了,難道他們還在責怪我?改天抽空去墳上拜祭去。胡順唐這樣想,可是他根本就找不到自己家祖墳到底在什麼地方?很小的時候父親曾帶自己去過,只記得先坐了客車到了另外一個鎮子,然後又走了很久的山路,感覺雙腿都要斷掉了一樣,這才來到祖墳前,所以胡順唐壓根兒就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去?不過鹽爺應該知道,父親的葬禮當時是他一手操辦的,明天去問問。
    胡順唐起身來,湊到劉振明身邊:「振明,現在你應該告訴我吳叔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吧?」
    劉振明叼著一支煙,雙眼無神,半響才道:「順唐,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聽完劉振明的話,本站在棺材旁邊的胡順唐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牆壁上的三幅遺像,道:「這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你為什麼要這麼問?這和我吳叔的死有什麼關係?」
    「唉,信則有,不信則無……你我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其實心裡都拿不準這玩意兒到底存不存在,真可悲。」劉振明看起來特別失落,並沒有直接回答胡順唐的話,大概是因為案子的事情給他打擊很大。
    胡順唐蹲下來說:「振明,你是警察,用證據來說話的,我理解你,我現在想知道的是我吳叔到底是怎麼死的?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劉振明搖頭又點頭:「我不明白為啥鹽爺說他知道的事情非得告訴你,不告訴我,我並不是說看不起你,而是我想搞明白為什麼。」
    胡順唐實在憋不住了,剛要發火,卻聽到了劉振明說:「你吳叔的死,我不知道是不是和那幾件案子有關聯,但也一樣很邪門。」
    胡順唐又坐下,看著劉振明說:「你先說說,怎麼個邪門?」
    「好,我先從兩個月前那次傷人案講起。」劉振明又點起一支煙來,「兩個月前,那次傷人案發生時,我接到報案,第一時間去了醫院,找到受傷的胡鈺,當時胡鈺連話都說不出來,被嚇得臉色蒼白,最可怕的是在她脖子處還有兩個牙印,雖然不是很深,但已經出血了……」
    「繼續說。」胡順唐見劉振明開始說兩個月前發生的案子,想聽聽這其中是否會與吳叔的死有關聯,雖然心急想知道吳叔之死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眼下也只能聽劉振明慢慢的說。
    趕到醫院的劉振明在醫生的協助下,先是查看了胡鈺的傷口,拍了照片之後,隨後開始詢問胡鈺當時的情況。胡鈺說,晚上九點多,她剛從縣城回來在鎮口下車,隨後徑直就往家裡走。因為胡鈺家靠著河邊,走河邊會近很多,乾脆萌生了走近路的想法,誰知道剛走到河邊沒多久,便出事了。
    胡鈺說到這的時候,渾身都在發抖。劉振明忙安慰了一陣,讓胡鈺寬心,告訴他準確的地點之後他立刻去查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可胡鈺一直到打鎮靜劑睡著前,都在喃喃自語兩個字--白影。
    胡鈺睡著後,劉振明覺得事有蹊蹺,從傷口上來看,好像是狗之類的東西咬傷的,也許是胡鈺看花眼了,將一隻大白狗看成了白影,可他對這廣福鎮再熟悉不過了,曾經滿街都是野狗,但後來逐漸地養狗的人變少了,那種大白狗幾乎沒有,說大黃狗倒是有不少,但是那些狗雖然說一般都在鎮外徘徊,但從來沒聽說過有狗傷人的事件發生。劉振明本想連夜調查的,但是胡鈺根本沒有說明白自己被那白影所咬的地點,被咬之後,自己都是跑回鎮子被人發現,才送到醫院來的。
    無奈,劉振明只好看著數碼相機上面拍下的那幾張胡鈺頸脖處的傷口,看了整整一個通宵,可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聽到這,胡順唐來了精神,問道:「那傷口是什麼樣子的?」
    劉振明給胡順唐描述了一陣後,一拍腦袋說:「我隨身都帶著,一急把這事給忘記了,給你看看。」
    劉振明從自己口袋中掏出一個小塑封袋子來,掏出袋子中的一疊照片,選出幾張胡鈺案拍攝的傷口照片遞給胡順唐。胡順唐在劉振明選照片時,注意到還有其他照片,要不就是現場拍攝的,要不就是傷者本人的。
    胡順唐先看著一張中距離拍攝的照片,照片上的傷口是已經做過止血處理的,只有兩個小洞,看起來並不深,也沒有咬到動脈處,因為傷者掙扎所以導致有拉痕出現,紅色的拉痕印記一直拉伸後頸脖後,從這一點就可以判斷出,當時那條「白影」是從胡鈺的後方撲上去咬住的。
    胡順唐又抽出第二張照片,是微距拍攝的其中一個傷口,傷口呈圓形,應該是尖牙所導致的。看到這的時候,胡順唐第一反應就是:吸血鬼。可他並沒有說出來,知道作為警察的劉振明是肯定不會相信這些玩意兒的,誰知劉振明此時卻說:「當夜我看照片的時候,腦子裡面竟然想過會不會是吸血鬼。」
    「你相信有吸血鬼?」胡順唐問,這讓他很是奇怪。
    劉振明搖搖頭:「剛才你說過有些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我說不上信或者不信,只是覺得哪有那種事情?我讀大學的時候也對這些東西感興趣過,在咱們中國沒有吸血鬼這麼一說,都是說殭屍,可是殭屍一旦咬人就會發生屍毒侵入,人會產生異變這麼一說,你看在西方的吸血鬼傳說中也有類似的說法。可是胡鈺沒有事,醫生說沒有狂犬病菌,但卻拿不準到底是不是被動物給咬傷了,最終還是建議給胡鈺打了破傷風針,因此我才覺得這件事根本就不是什麼吸血鬼所為。」
    「等等。」胡順唐指著照片說,「你要知道如果是動物咬傷,就如狗,一般來說不是受過訓練的狼犬或者藏獒之類,普通狗都是照著人的下半身去咬,而不是脖子。可是,如果是狼犬或者藏獒,要致命,肯定是正面撲上去咬咽喉,我從前在網上見過一些被狼咬死的人的照片,氣管都被活生生地咬住拖出來。」
    劉振明聽胡順唐這麼一說,想了想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胡順唐指著那照片上的咬痕說:「你看,這是咬痕對吧?你剛才又提到說吸血鬼,你仔細想想,咬住再吸和只是咬住致死是兩碼事。」
    劉振明用手點了點照片,一拍腦門道:「我知道了,你是說這既不是狗所咬,也不是吸血鬼所為對吧?」
    胡順唐「嗯」了一聲:「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但我不是專業人士,不敢肯定。只是猜測,按照剛才所說,如果是普通的狗咬人,必定是咬腿而不是脖子側面,如果是野獸狼之類的,肯定是正面對咽喉下口,吸血鬼就更不可能了,如果真的是那玩意兒,我們早就看不到胡鈺了。」
    劉振明道:「嗯,有些道理。」
    「鹽爺對這事是咋說的?」胡順唐又不很不合時宜地問了一句。
    劉振明苦笑道:「還能咋說?你知道的,算了,不說鹽爺了,我再給你說下一個月前的那個案子,也是姓胡的媳婦兒,叫胡袁,不過這次她傷得比胡鈺要嚴重一些。」
    一個月前,同樣是農曆十四。當天晚上說也巧合,正好碰上劉振明值夜班,剛準備合體躺在值班室床上瞇一會兒,電話就響了。劉振明趕緊接起來,是鎮醫院來的電話,說是有人被咬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