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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簡介
     ★古語云:川西開棺、晉西風水、湘西趕屍★
     ★相傳,民間大戶士族因為詭秘的理由不得不開啟家中先人亦或者親屬已經落葬的棺材時,必會通過特殊渠道私下聘請一種「天賦異稟」的人,而這種人被稱為「開棺人」
     ★棺材鎮可咒人數代的奇葬[白狐蓋面];腐屍村可使人永生的[鎮魂棺];郪江崖墓所藏可致陰兵之[牧鬼箱];成都零號防空洞內的陰鐵[閻王刃];邛崍天台山陰冥地街中的[烙陰酒];若爾蓋草原扎曼雪山中的[炙陽簡]……
     ★開棺人的詭異經歷,環環相扣、步步驚心,為您揭開中華異文化詭事,陰陽五行、八卦周易、奇門遁甲、風水異事、特種軍事盡在異文化三部曲之《午夜開棺人》
    第一卷[白狐蓋面]
    正文 第一章[往生穴活人葬]
    一九二三年,北洋政府時期,西南某地深山中。
    深夜,烏雲遮天,不見皓月不見星辰。
    一行四人,排成一列行走在山林之中。為首的唐五手拿枴杖、燈籠,頭戴斗笠,身披蓑衣,背著竹簍走在最前。身後跟著三個和他同樣打扮的人,緊跟其後的是他的獨子唐紹木,另外兩人分別是他的弟子公孫賦、關童。
    四人入夜之後,已經按照主顧吩咐的路線在山中繞了三個多小時,依然沒有看見那座「破頭山」。主顧胡家長者的說法是,沿著進山的路,一直走,走到沒有路之後,再穿過北面半山腰的叢林,叢林過後,能看到一池深潭,而破頭山就在深潭之後,走到「破頭山」花不到四個小時。而此時,四人剛剛走過了叢林,已經足足花掉了三個多小時,照這樣走下去,在天亮之前都找不到胡家的那座祖墳。
    「爹,我累了。」唐紹木抱怨道,將手中的枴杖一扔,坐在地上就不想再起來。
    「起來,繼續走,好不容易遇到這種天氣,過了今天又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唐五皺起眉頭盯著已經三十歲卻依然帶著孩子氣的唐紹木。
    公孫賦摘下自己頭上的斗笠,抬頭去看天空,天空中烏雲滿佈,但隱約能透過烏雲看到月亮的輪廓。看了一陣後,公孫賦看著師父唐五道:「師父,烏雲會不會散了?」
    公孫賦剛說完,關童和唐五都將頭抬起看著天空,關童此時也說:「師父,看樣子真的要散了。」
    唐五搖搖頭:「我在家中看了三天,今天應該是遮月夜,烏雲散不了,趕路吧,必須要在天亮之前幫胡家開棺,否則等到日出,這一趟我們就算是白來了。「唐紹木雖然渾身酸痛,不願意起身,但也知道遮月夜的重要,開棺人九忌中第三忌便是玄日皓月星辰,也就是說白天、看得見月亮和星星的夜晚都沒有辦法開棺,否則會出亂子。可到底會出什麼樣的亂子?唐紹木不知道,他父親也不會告訴他,因為九忌中第七忌是不能師傳家中子嗣。
    當然,唐紹木自己也不願意當個開棺人,因為他天生膽小,夜路都不敢走,更何況是替人開棺?
    四人又穿越了一片叢林,終於看見了胡家長者所說的那池深潭,走近時卻聽到嘩嘩的水流聲。四人將手中的燈籠高高舉起,這才看清楚,在深潭之上是一處泉眼,泉眼中有水不斷地往下,流進深潭之中,但深潭周圍卻沒見有水道、溪流,可見這深潭下方肯定是通往山下的河流。
    「好山,好水,好穴呀。」關童忍不住讚道,一旁的公孫賦也點頭稱是。
    唐五微微一笑,問:「你倒是說說怎麼個好法?」
    關童先指著身後道:「師父,你看這山,表面上看似一座,但卻是山中生山,兩側延出橫脈,兩側橫脈乃是龍虎位,如果這處深潭換作是一座小山,那這裡便是形忌穴之一的玄武吐舌。」
    「對呀,師父。」公孫賦接著說,「你說過牛畏直繩,虎防暗箭,玄武忌舌。如中間是座小山,兩側龍虎必護不住中間過長的玄武之舌,對後世影響極大,但這裡卻是深潭,意為龍虎護金穴,水可生財……」
    公孫賦越說越覺得不對勁,環視周圍一圈後道:「這裡是個假穴!是真的玄武吐舌!」
    唐五淡淡一笑,放下燈籠,重新戴上斗笠道:「看出來就不算傻,這裡地勢奇高,這玄武的舌頭不是沖外,而是沖天,是大忌,誰要是把先人葬在這裡,後果不堪設想,走吧,胡家先人肯定不會葬在這裡,否則的話就不會成為太平鎮的首富啦。」
    又走了一個時辰後,四人終於看到了那座「破頭山」。所謂的「破頭山」也就是一座小獨山,山峰頭不知何原因塌陷下去,故此這種小山都被稱之為破頭山。
    四人繞過破頭山在山後的一處窪地內終於發現了胡家的祖墳。看到胡家祖墳的那一剎那,唐五手中的枴杖脫手了,他將斗笠取下,目瞪口呆地看著周圍的地形,隨即吞了口唾沫,雙手有些微微發抖,差點摔倒在地。
    公孫賦和關童見狀忙奔了上去,扶住唐五,而唐紹木卻沒有發現自己爹爹的怪異,自顧自地找了塊草地坐下打著哈欠。
    「師父,您是怎麼了?有什麼不妥嗎?」公孫賦邊說邊看著周圍的地勢地形,雖說這裡不是什麼好穴位,普普通通,也沒有犯什麼大忌,為何師父會這樣?在一旁的關童也有著相同的疑惑。
    「想不到我活了快六十年,竟然會親眼看到這種穴位,原來真的有……有……」唐五呼吸變得急促,好半天都沒有說出來。
    「有什麼?」公孫賦問,問完後和關童對視一眼。
    「往生穴!」唐五幾乎是咬著牙將那三個字說出來。
    「往生穴!?」公孫賦和關童齊呼道,對他們來說,這個名字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師從唐五以來,時常聽他提起過這種極陰穴位,陌生的是他們師徒三人從來沒有一人親眼見過往生穴。
    往生穴,在風水偏門之中又稱為活人葬。這種穴位往往是地處高地,高地下掩埋有至少百具死屍,雖終日暴曬,但死屍亡魂得不到釋放,怨氣極重。要下葬在這種穴位之中,必不能葬死人,一旦下葬死人,其後人便會在幾月之內家財敗盡,家破人亡。即便如此,往生穴這種穴位卻比真龍穴等福穴更容易在短時間內讓後人發家,要使其產生作用,必須達到兩個條件:其一下葬時,所葬之人必須活著,年齡在16歲以上65歲以下;其二必須有特製的棺材,棺材中放置足夠人吃七日的飲水乾糧,目的是棺材中的人必須在地下撐過七天。如果沒有撐過七天,或者超過十四天,那麼「活人葬」便會失敗,而所在的「往生穴」也會成為一處死穴。最可怕的還是,此處的「往生穴」陰氣過重,而白天又會被烈日全部覆蓋,加之「往生穴」中的人又活過十四天,那麼此人極有可能變成「活死人」,壽命大增不說,還會失去原本的意識,成為行屍走肉,危害人間。
    公孫賦和關童在四下詳細查看了一陣,因為是第一次見這種穴位,還有些拿捏不準。作為大師兄的公孫賦小心翼翼地問唐五:「師父,你沒有看錯吧?我看這裡沒有什麼問題。」
    唐五臉色嚴峻,先是將雙手放在竹簍中的「五禽骨粉」中搓了搓,隨後放在耳邊道:「你們學我的模樣,聽聽。」
    公孫賦和關童立刻放下背簍,拿出背簍中的「五禽骨粉」,學著師父的模樣搓了搓,放在耳邊。那五禽骨粉是開棺人必備的物件之一,用虎、鹿、熊、猿、鷹五種動物的骨頭磨製而成,抹於雙手既可避邪物又可通陰陽。
    公孫賦和關童剛將雙手放在耳邊,臉色就變得慘白,愣了片刻之後才互相看了看,又一起將目光投向了他們的師父唐五。
    唐五冷冷地看著他們問:「聽到什麼了?」
    關童吞了一口唾沫道:「鬼哭!」
    他們耳邊聽到的是一陣陣夾雜著風聲的鬼哭,就好像是那些亡魂趴在你的耳邊吹著氣,對你竊竊私語一般,再加上突如其來的一陣陰風,公孫賦和關童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知道這次真的遇上麻煩了。
    「師父,現在怎麼辦?」膽子最大的公孫賦此時都已經被嚇得不輕,他隨師父出道最早,但運氣甚好,從沒有遇到過任何邪門的事情,沒想到今天竟遇上了「往生穴」!
    關童雖然被嚇得一臉慘白,但依然死撐住,不敢將自己膽小的模樣表露出來,生怕師父責怪。
    「幸好你們沒有入胡家的族譜。」唐五歎了一口氣,「看到玄武吐舌時我就知道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
    公孫賦忙問:「師父,那你入了胡家的族譜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想害我們?」
    關童忙盯著唐五,希望能從師父那得到答案。
    唐五搖搖頭:「胡家祖輩當年一定被人給算計了,欺瞞了他們在往生穴處用了活人葬,此穴一旦反噬,不僅僅是家破人亡,這穴中所葬的人也會變成怪物,搞不好釋放出這鎮在墳下的冤魂……」
    唐五說到這沒敢再說下去,他就算想想都覺得可怕。
    「師父!畢竟胡家的人騙了咱們!說是有人多年前在他們的祖墳中放了破壞風水的物件,需要我們替他們取出來!若不是這樣,我們怎麼肯來?我們回去找胡家的人算賬去!」公孫賦說著就要往回走,卻被唐五一把拉住。
    唐五沖公孫賦無奈地搖搖頭道:「記住開棺人九忌中,五忌傷害死者生屬,六忌開棺不收重金。我如今按照規矩入了他們胡家的族譜,目的就是擔心胡家祖先怪責外人開棺,還收了一筆重金,那可都是金條,俗話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想這大概是天意吧,天意不可違,動手!」
    唐五說完,從竹簍中拿出工具,走到祖墳前,進行開棺前的儀式。先是焚香九柱分別拜了三界,又用烈酒圍著祖墳撒了一圈,敬了六道,接著便是取出代表五行的物件,擺於四方和胡家祖墳頂端。
    開棺人這項職業十分特殊,其中九個忌諱中第八項便是忌信神不敬神,其中意思便是當開棺人不可信神的存在,但又不能不尊敬神,聽起很是矛盾。當初唐五從師時,向師父提出過這種疑問,師父的解答很簡單:開棺人隨眾生,眾生信,我們不信,反則不靈,但不信不代表不敬,敬也不能代表信。
    在此前提下,在開棺之前開棺人必要先敬天、人、地三界,再敬天、阿修羅、人、畜生、惡鬼、地獄六道,最後便是用五行器皿立於所開的墳地四方,如果棺材中人五行屬水,那麼代表水的器皿物件便要先擺於墳墓頂端。
    一切妥當之後,唐五取出紙錢遍灑墳地四周,接著將墳墓頂端的器皿綁於身上,這才將雙手抹上五禽骨粉準備動土。公孫賦和關童見儀式結束,此時已無法收手,又知道師父的脾氣,無奈也只得上前幫忙動土,雖說兩人沒有按照規矩入那胡家的族譜,但只要身體不挨到棺材便不會犯了禁忌。
    此時,在遠處的唐紹木已經熟睡,進入了夢鄉之中……
    過了一個多小時,三人終於將胡家祖墳土堆給挖開,將棺材上面的泥土全數抹去後,唐五又一次愣住了,同時上前查看的公孫賦和關童也渾身一震!因為他們看到的並不是木棺,而是一口巨大的石棺!難怪祖墳修建得比平常大戶士族還要大上一倍!
    「土埋石棺,乃是棺中棺!當年胡家祖先到底讓何人進到這墓穴之中?」唐五盯著那石棺自言自語道,剛才翻土流下的汗水已經全數褪去,換來一身冷汗。
    民間採用石棺,最早要要追溯到秦時,在西南夷民之中也大多採用,可西南漢民,採用石棺下葬無外乎是因為擔心棺中財物被盜,所以下葬時將石棺封死,還有一種情況便是擔心棺中屍變!而在往生穴中使用石棺,則是因為棺材中還必須使用一口木棺,將活人放在特製的木棺之中,若是下葬之人本身情願,那大可不必使用棺中棺,換言之如果下葬之人是被強迫要挾,必定要使用這種棺中棺,以免那人下葬死去後接觸到地氣產生異變。
    但是這世間,鮮有人願意甘願被活埋,大部分的活人葬都是被逼無奈。這與古代陪葬者又不相同,那時陪葬者在墓道封閉之前都會被殺死,但往生穴中下葬時,人必須要活得好好的。
    被自己至親之人活埋於地下的人,不用去想便知道其怨念必定很深。本著求生的慾望,一定會吃故意留下的食物飲水。為了讓下葬的活人活過七天,但不超過十四天,都會故意在棺材中留下氣口,同時在食物飲水中下慢性毒藥,讓那人在棺材之中存活的時間不長也不短。
    「我推斷這棺中所葬之人,必定是從小便對家族心存不滿,因為只有這樣,才會極大地讓往生穴發揮出其作用,這種人一旦被活葬後,怨念必定加重數倍,這樣一來,他死後屍身一定會發生異變!胡家為了後世發家竟用了這種手段!」唐五感歎道,同時又覺得可怕,心中在想此時應該怎麼辦?已經入了胡家族譜,收了重金,必須要開棺動屍,可一旦開棺,異變屍體逃出肯定會危害鄉鄰。就算是要幫胡家改了風水,也必須要將石棺中屍體取出來,可怨念極重的屍體,就算不會產生屍變,任你埋在什麼穴位,就算是真龍穴都不會給後人帶來半點好處。
    想了好一會兒,依然想不出兩全其美的法子,正在此時,卻聽到身後有人高喊道:「唐五爺!為何不動手開棺?還等什麼!」
    
    正文 第二章[碳棺]
    
    唐五一回頭,便看到胡家大公子胡天祐帶著一眾護院手持火把站在遠處,而在胡天祐的腳下則是被塞住了嘴巴,不斷掙扎的唐紹木。
    胡家果然有問題,竟讓大公子胡天祐一直帶人偷偷尾隨?唐五也算是個跑江湖出身的,大場面見了不少,見此場景定了定神之後,從墳地上走下抱拳道:「大公子,想不到你一直尾隨我們到此,現在又綁了犬子,不知到底為何?」
    「唐五爺!得罪了!我只是心急開棺之事而已,在旁邊看了半天,沒見你動手,只好現身出來催催你。」胡天祐手持一柄鋼刀,刀刃緊挨著唐紹木的咽喉,只要稍稍一動,唐紹木便會血濺當場。
    唐五的兩名徒弟公孫賦和關童正要上前,被唐五伸開雙臂擋在身後,隨即道:「大公子,我並不是不開棺,如今已經起土,臨開棺只剩下最後一步了,而我已經入了胡家的族譜,斗膽問上一句,大公子可知這是什麼穴位?這石棺作用是什麼?」
    胡天祐手中鋼刀一緊,鬆開了自己踩住唐紹木的那隻腳:「你說什麼我不明白,這本就是你的事情,你自己都說了,成了我們胡家的人,拿了我們胡家的錢,就應該幫我們胡家辦事,說好聽點,你現在算是自己幫自己。」
    心急唐紹木安全的公孫賦此時低聲道:「師父,不要和這種人廢話,我和關童繞到他們身後去,將小弟給救回來。」
    「不可。」唐五沉聲道,深吸一口氣,「他應該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想最近胡家有些沒落,大概是真心急了,平日內的胡家大公子不是這副模樣。」
    唐五說罷又大聲道:「胡大公子……」
    剛喊完名字,胡天祐便已經將地上的唐紹木抓了起來,用刀在他胸口劃了一道口子,頓時鮮血直流。唐五強忍著憤怒阻止著兩名要衝過去的徒弟,向他們搖頭示意不要衝動。
    「我數三下,如果五爺再不開棺!就休怪我不客氣了!」胡天祐把唐紹木的腦袋壓了下去,將刀刃放在上面,作勢要砍下去。
    唐五見狀忙舉高雙手道:「我馬上開棺!但我們三人開啟這口石棺有些困難,還需要胡公子幫忙!」
    「真的要開棺嗎!?」關童低聲問,他擔心開棺之後會出現麻煩。
    唐五低聲回答道:「開棺之後,你們兩人都退遠一些,拿好傢伙,明白了嗎?」
    「明白了。」
    此時,胡天祐已經用刀押著唐紹木,領著一眾護院走了過來。唐五看見唐紹木臉上的淚痕,暗罵了一句蠢貨。可不管怎樣,那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兒子,做開棺人這行本就有損陰德,雖說曾經跟隨師父開過數次棺,但都沒有接觸過棺材,因為開棺人一生只可開棺數次,不宜過多,否則折壽無後不說,還會遭致天譴。
    第一次真正的動手開棺!想不到竟會遇到這種事!唐五在心中感歎道,隨即在胡天祐的威逼下,將五禽骨粉撒在那石棺之上,雖然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用了總比沒用的好。
    在胡天祐和護院們的監視下,唐五準備開棺,本想從竹簍中拿出護身的武器,可擔心胡天祐疑心,只得作罷。在棺材周圍摸索了一陣後,唐五奇怪地發現這石棺竟然沒有用石漿封死?只需要三五個人一齊動手,便可將棺蓋打開。
    要不要打開?唐五還在遲疑著,可在一旁的胡天祐似乎已經發現了石棺可以推開,架在唐紹木手上的刀收了一下道:「五爺!請開棺!你先動手,隨後我的人會幫你!」
    胡天祐對唐五說完後,又對一眾護院說:「你們大可放心,你們也算是胡家的人,五爺只要碰過棺材,你們再動便無事,回去之後我重重有賞!」
    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不要說是人!這群護院聽說有錢之後,個個都摩拳擦掌準備在大公子面前表現一番,回去好多拿點賞錢。可胡天祐根本就不懂開棺的規矩,除了動土之外整個過程都只能讓開棺人一人動手,就算棺蓋沉重,開棺人也自有辦法打開,外人是碰不得的。
    唐五知道此時就算解釋也沒有任何作用,只得在心中暗暗叫苦,被迫壞了規矩,就算死了,也沒有臉面下去見已經仙逝的師父。
    唐五雙手掌在棺蓋之上,用力一推,棺蓋紋絲不動,就在此時胡天祐一聲吆喝,眾家丁都跳了下去,幫助唐五推動著棺蓋。隨著棺蓋逐漸打開,從開口處湧出一陣陣白煙,唐五見狀立刻喊道:「大家快走!摀住口鼻!」
    唐五此言一出,又加上親眼看見了棺材中冒出的白煙,眾護院立刻呈鳥獸散。
    胡天祐拖著唐紹木退後了幾步,眼看棺蓋就要被打開,此時怎麼能罷休?乾脆撒謊道:「無礙,這是我家祖輩放置進棺材中的沉煙珠!防腐之用!自然有白煙冒出!大家再加把勁,推開棺蓋!」
    那群人聽胡天祐這麼一說,當然是相信這個胡家大公子的話,又重新回到棺材前,也不等唐五下令,幾下就將棺蓋給推開來。此時在一旁的唐五卻聽到那群護院都發出了驚訝的聲音,心中覺得奇怪,忙撥開人堆走近石棺,此時石棺中的白煙已經基本散盡,雖不知道那到底是何物所出的白煙,但從眾人現在的狀況來看,應該沒毒。
    唐五湊近定睛一看石棺內,再次愣住,石棺中的確有一副棺材,但卻不是木棺,是一副碳棺!
    碳棺,說是棺材,其實所指的是一種刑罰。碳棺本身是青岡木做制,而青岡木本身在西南方向百姓手中最大的作用就是燒炭。古時,對於重犯,在被斬首之後,身子和頭顱不能一起下葬不說,身子還會被裝入這種加了特殊藥水的青岡木棺材之中焚燒,如果家人要收屍,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收到的就是一副碳棺和碳棺內早被燒焦的屍體。傳說這樣一來,死者的亡魂落入陰間之後,會被冥火燒上四十九年才能轉世。
    眼下,為何在石棺之中會出現一副碳棺?唐五下意識地抬眼去看正漸漸走近的胡天祐,胡天祐也是一臉的迷茫,從他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甚至都不知道「碳棺」到底是什麼東西。
    公孫賦和關童兩人也撥開人群來到唐五的身邊,先也是一愣,隨後公孫賦低聲道:「師父,怎麼會是……碳棺?」
    唐五搖搖頭,讓眾人讓開,自己則伸手去摸那副碳棺,表面上來摸,很結實,也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妥。換言之,如果當初是用碳棺下葬,那麼棺內的人必定已經死了,可要是死了又如何解釋胡家的發跡?
    「你們都退開!」唐五對眾人說,「現在才算是真正的開棺!」
    眾人退開,公孫賦和關童卻留了下來,唐五轉身看著他們,低聲道:「將我的竹簍拿過來,隨後你們也退開,要是我有什麼事,記得將你們的小弟救下來,以後就托付給你們照顧了。」
    「師父!」關童正要上前阻止,卻被公孫賦拉住,公孫賦皺著眉頭衝他搖搖頭,意思是他應該清楚師父的脾氣,下定決心想做什麼,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公孫賦將竹簍交給唐五,唐五從竹簍內將兩枚細長的銀釘,兩枚略粗的竹釘,還有五禽骨粉拿出來,隨後又戴上了那副從師父處傳下來防腐防毒防火的蛟皮手套,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唐五仰天高聲道:「祖宗在上,師父在上,不孝徒子唐五今日為了不破了規矩,冒死開棺,還請祖宗和師父保佑!」
    說罷,唐五跪下來,分別拜了四方之後,又向那碳棺磕了三個響頭,低聲道:「不知你是何人,但我絕無惡意,只為救胡家後人,如你不情願,就將血仇報到我一人身上,千萬不要傷害他們。」
    就在唐五剛抬起頭來的時候,碳棺內突然發出沉悶的敲擊聲。
    咚……咚……咚……咚……咚……敲擊聲越來越快,也越來越重,唐五身子一震,起身略微向後退了一步,而周圍的人也都嚇得全部退到了遠處,還有幾名膽小的護院已經挪動步子,倒退著往來時的方向走。
    胡天祐雙腿發抖,被他壓著的唐紹木渾身抖動如同篩糠一般。同時在唐五身後不遠的公孫賦和關童兩人深吸一口氣,已經抓緊了手中的銀釘,只要那碳棺中一旦爬出什麼東西來,就立刻將銀釘擲出。
    此時唐五腦子中只有一個念頭:開棺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
    冒出這種念頭並不是因為唐五膽大,而是因為這件事實在太過於蹊蹺,蹊蹺到他就算此時逃脫,下半生也會活在遺憾之中。
    唐五雙手緊握銀釘和竹釘,慢慢向碳棺走去,就在此時,碳棺旁邊突然裂開了一道口子,那道口子中出現一隻蒼白的手,手上還滿是黑色的絨毛,如不仔細看,還以為碳棺中關著一隻黑熊!可離得如此近的唐五看得很清楚,那不是熊爪,是長著黑色絨毛的人手!
    真的異變了!?
    裂口越來越大,被胡天祐制住的唐紹木忍不住大叫了一聲,一把將胡天祐給推開,自己發瘋似的跑開了。這種情形下,唐五已經顧不得兒子,雙眼直盯盯地看著裂口處,當他看清楚裡面那具屍體之後,忍不住驚呼道:「白狐蓋面!」
    那的確是一具死屍,可死屍並未穿任何衣物,全身如白玉一樣透亮,長滿了黑色的絨毛,更可怕的是在那具死屍的面部竟然蓋著一具白狐乾屍!
    那一刻,唐五似乎明白了什麼,還未等他有所行動,碳棺中那具死屍已經破棺而出,直直地跳了出來,卻沒有向唐五撲去,相反是撲向了在一側的胡天祐……
    
    正文 第三章[倒掛血屍]
    
    八十八年後,清晨時分,原本平靜的廣福鎮被旅館服務員的一聲尖叫聲打破了平靜。當小鎮派出所所長劉振明領著民警趕到的時候,也被旅館房間內那具倒掛的血屍給嚇壞了。
    小鎮的民警多年來都沒有經辦過真正的刑事案件,更何況親眼見到這樣一具死狀詭異的血屍,都忍不住跑出房間在走廊上「哇哇」吐了起來。領頭的所長劉振明多少還算鎮定,戴上手套,又拿過鞋套套在鞋上,這才拿出數碼相機小心翼翼地避過地上的那灘從浴室裡流出來的鮮血。
    原本這間旅館是鎮上的食品站,被改成旅館之後,將原先每層的辦公室和庫房都隔起來,變成了房間和浴室,所以浴室頂上原先用來掛吊扇的鐵鉤並沒有拆除,而這具血屍的右腳就是被一根晾衣繩給綁在了鐵鉤上,腳脖處還被割開了一道很深的扣子,從傷口上來看,兇手應該只下過一刀。左腿並沒有捆綁,只是垂在一側,且整個腿部和腳部都沒有任何傷痕。
    劉振明找了一個沒有血跡的地方小心下腳,湊近去看。
    死者的雙手也用晾衣繩綁在了腹部,從兩隻手的縫隙中湧出大量的血液,雖然雙手遮擋住了腹部,但可以看出腹部也有一道刀口,而且很長,幾乎是沿著腹部劃了一圈,若不是雙手被捆綁在腹部那,恐怕內臟都已經全部倒出來了。
    劉振明雖然覺得噁心,但出於職責所在,還是蹲下來仔細查看,發現死者的後腦處被人釘進去了一枚奇怪的東西,好像是那種粗大的木釘,大概這才是致命傷吧?劉振明舉起相機拍下死者後腦的照片,又拍了一張死者的正臉。
    死者雙眼瞪開,眼中滲有鮮血,嘴巴也長得很大,隱約看見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劉振明拿出手電筒一照,發現裡面是那根插入後腦的木釘尖頭。
    大概是因為那根木釘,死者的嘴巴才會猛地張大?劉振明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得用多大的力氣才能從後腦給穿刺過來?太殘忍了。
    「問一下旅館服務員,死者登記的身份是什麼,再看看死者遺物中有沒有什麼可以證明他身份的東西。」劉振明對外面喊道,外面的幾個民警應了一聲,分頭忙活去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民警來到浴室門口,剛看了一眼那具血屍,胃部又感覺一陣湧動,忙將目光移開說:「劉所,死者叫吳天祿,是省城人,隨身除了幾件衣物之外,只有一個發黃的小冊子,不過冊子上寫的是什麼東西,看不明白。」
    「什麼冊子?」劉振明從廁所裡出來,看著整齊擺在床上的那些死者遺物,目光最終落在那個小冊子上面。他走到床前,拿起來翻閱了一下,上面全部是奇怪的圖案,說是文字又覺得像是畫,而且年代似乎有些久遠。
    「聯繫下省廳的同事,看看能不能通知死者的親屬。」劉振明邊翻著冊子邊說。
    「是。」民警答道,隨後離開。
    那名民警回來之前,劉振明就已經一頁一頁地翻閱完了整本小冊子,可什麼都看不懂,還有上面的一些手工所畫的簡易畫特別奇怪,似人非人,說不出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這時候,那名滿頭大汗的民警跑了回來:「劉所,查到了,死者有個養子,叫胡順唐,已經通知他了。」
    劉振明點點頭,隨後又抬起頭來,自言自語道:「胡順唐?胡順唐……怎麼這麼耳熟呢?」
    當天傍晚,廣福鎮東面鎮口。
    一輛中巴車停在鎮口,停穩之後車輪處揚起一陣灰塵,隨後翻滾的灰塵很快便將整輛汽車都給包圍了,坐在旁邊賣水果的小販趕緊用襯衣摀住口鼻,將頭側到一邊。
    車內,售票員懶洋洋地從座位上起身,沖車廂內喊道:「有沒有人下車?」
    車廂內沒有人說話,由於天太熱,車內空調又不好,大多數人還在打著瞌睡,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售票員打了一個哈欠,又喊道:「有沒有人下車?」
    依然沒有人回答,售票員回頭沖司機說:「走吧,沒人下車。」
    汽車又一次緩緩發動,剛前行了不到幾十米,車廂內突然有人大叫了一聲,叫聲吵醒了周圍還在睡覺的人,司機也立刻將車剎住,回頭去看怎麼回事。在車廂後排,剛從夢中驚醒的胡順唐驚恐地看著周圍,整個身子都縮在椅子上。
    司機吼道:「幹嘛呀?發什麼神經!」
    胡順唐滿頭大汗地抬起頭看著窗外,發現路邊新立的指示牌上寫著「廣福鎮」三個大字,立刻起身說:「我要下車!」
    售票員沒好氣地說:「剛才叫了半天你不答話。」
    售票員伸手將門打開後,胡順唐已經走到他身邊,看著車門外滾滾的灰塵,一閉眼便衝了出去,隨後汽車又緩緩發動離開。
    胡順唐緊了緊自己的背包肩帶,看著鎮口處那顆熟悉的黃果樹,歎了一口氣。他中午剛睡下,便被電話吵醒,沒有想到電話竟是自己家鄉小鎮派出所打來的,更沒有想到的是派出所警員告訴自己,養父吳天祿竟然離奇死在了自己家鄉。
    胡順唐立刻收拾了東西,轉了幾趟車之後,終於在傍晚時分趕回了廣福鎮。在車上的時候,胡順唐昏昏沉沉地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噩夢。噩夢中胡順唐夢見自己不知道為何躺在一具棺材之中,無論他怎麼喊,怎麼拍打棺材蓋都沒有人回應他。
    大概因為吳叔的死對自己有些打擊吧,胡順唐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些,大步走向鎮口的那顆黃果樹下,伸手去摸那巨大的樹幹。小時候沒離開這裡之前,最喜歡在這顆黃果樹下玩,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顆黃果樹還是在這,沒有什麼變化。
    正陷入回憶中的胡順唐,忽然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順唐?是胡順唐嗎?」
    胡順唐先是一愣,隨後發現在黃果樹的右側坐著一個穿著七八十年代舊軍裝的老人。
    胡順唐看了半響,才認出來那老人是誰,忙道:「鹽爺?」
    那個被稱為鹽爺的老人露出了微笑,招手讓胡順唐上前。胡順唐剛上前,老人便放下手中的旱煙桿,伸出雙手來摸著胡順唐的臉,摸了半天,笑著說:「長大了,要是老頭子沒有記錯的話,你今年應該二十九了吧?」
    此時,胡順唐才發現鹽爺雙眼無神,直盯盯地看著胡順唐的胸口。
    「鹽爺,你的眼睛……」胡順唐伸手在鹽爺眼前晃了晃。
    鹽爺苦笑道:「被棺材油給熏的,不過眼睛瞎了之後,鼻子倒變得比以前還靈了,要不怎麼會聞出你的味來?」
    胡順唐很奇怪:「你把我聞出來的?」
    胡順唐心想:這鼻子也太靈了吧?我這麼多年沒有回過老家,鹽爺竟然還能把我給聞出來?
    鹽爺本名叫唐建設,算是胡順唐的本家遠親。可小時候還住在這的胡順唐一直沒有明白,為何自己姓胡,而鹽爺姓唐,能算是本家呢?這個問題胡順唐的父親胡虎一直沒有回答過他,只是告訴他以後有一天會知道的。可直到胡順唐父親過世的那一天,也沒有告訴過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之所以被人稱為鹽爺,是因為多年前曾經離開廣福鎮去鹽井幹過一段時間,再回來時聲稱自己要在廣福鎮開鹽井,改變廣福鎮貧困狀態,當然最終鹽爺失敗了,這廣福鎮根本就沒有鹽礦,所以只能幹起賣棺材的老本行,也因此得了「鹽爺」這麼個稱呼。
    年輕的胡順唐對這一切並不是很瞭解,畢竟在他懂事時,廣福鎮上剩下的棺材鋪就只有父親和鹽爺那兩家,其他的早已經改行,要不做點小買賣,要不去一本正經地當起了木匠。
    鹽爺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是胡虎的兒子,身上肯定會帶著那股子味兒,如今在這廣福鎮上有那股兒味的恐怕只剩下你我兩個叻,唉……」
    胡順唐想起了過去的一些往事,有些心酸,隨之又問:「鹽爺,你是在這等我嗎?」
    鹽爺點點頭道:「我聽歡歡說,你養父吳天祿出事了,已經通知了你,說你今天就會趕回來,我乾脆在這等你,還有啊,你爸的棺材鋪雖然已經關了好多年,但臨走前將門鑰匙交給了我,說是如果有一天你回來了,再交給你。」
    這是實情,胡虎死的時候,胡順唐正在考大學,為了不影響兒子考試,胡虎讓周圍鄰居都不要把消息告訴給胡順唐,一直等到胡順唐順利拿到通知書打電話給父親報喜時,才得知父親的死訊,同時知道父親死後沒留下什麼存款,只有一間棺材鋪,暫時托付給鹽爺照顧,但同時還留下了很奇怪的遺言:如果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胡順唐不能回廣福鎮來!
    胡順唐一直覺得父親這個遺言很奇怪,加上自己被父親送離家鄉到省城吳叔家之後,父親除了每個月匯錢來時會打個電話,其他時候也不和自己聯繫,還不允許胡順唐回去,說是不能影響他的學習。
    「走吧,我們先回鋪子裡去,等會兒歡歡會過來找咱們。」鹽爺拉著胡順唐往鎮子裡走。
    「歡歡?」胡順唐覺得這個名字自己沒有任何印象。
    「歡歡就是劉振明那孩子的小名兒?你難道忘啦?」鹽爺說。
    胡順唐想起來了,小時候常在一起玩兒的那群孩子中,有一個身體最弱的男孩子叫劉振明,小名叫歡歡,因為小名的原因經常被小朋友嘲笑。不過胡順唐沒有想到,那個體弱多病的劉振明,竟然當上警察了?而且好像是他在經辦吳叔的案子。
    
    正文 第四章[被死亡籠罩的小鎮]
    
    胡順唐一邊走著,一邊心裡還在想著關於吳叔的死。自己剛過了十歲生日之後,吳叔就出現在了家門口,隨後爸爸將煮好的兩個雞蛋放進胡順唐的書包裡,告訴他從今天開始就要跟著吳叔一起去省城讀書,一定要好好學習,考不上大學不要回去見他!那是胡順唐最後一次見到他爸爸胡虎,雖然自小就很調皮的胡順唐卻非常聽胡虎的話,說一不二,也因此胡虎說讓他不能回廣福鎮,這麼多年他也真的沒有回來過一次。只是在省城的生活,並不是如他想像中那麼美好,吳叔因為早年離婚,一個人獨自生活,開了間小超市,勉強生活,平日裡雖然也算是對胡順唐噓寒問暖,但從不管他的學習,有一種放由胡順唐自生自滅的意思。
    可以說胡順唐實際上和吳叔之間有一種潛在的感情,從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來,但胡順唐內心中還是相當感激吳叔撫養了他十幾年的時間,甚至在他大學畢業之後,吳天祿還四處幫他聯繫工作,可是沒關係沒錢,加之胡順唐所選的又是一門非常冷的專業,所以一直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勉強混了這麼多年。
    不過胡順唐記得在吳叔離家的前一天,曾經接到過一個電話,當時胡順唐和吳叔在客廳裡面看電視,吳叔接完電話之後臉色就變了,隨後回到房間內關上門,許久後聽見吳叔在房間內怒吼了一句「我再也不幹了」,胡順唐當時有些擔心,想去問問怎麼回事。誰知道吳叔開門出來,告訴胡順唐自己要出去進點貨,半個月才能回來。
    當時胡順唐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奇怪,現在再一想,開小超市就算要進貨,通常都是去城郊的一家綜合批發市場,怎麼會出去半個月之久?而且吳叔明明是回廣福鎮來了,卻不告訴他,這又是為什麼?
    「鹽爺,吳叔是怎麼死的?」胡順唐想起來在電話中警察只是告訴他吳叔死了,卻沒有告訴他具體的死因。
    鹽爺聽他這樣一說,反而有些奇怪:「歡歡在電話裡沒告訴你?」
    「電話不是劉振明打的。」胡順唐說。
    「這樣啊。」鹽爺輕歎了一口氣,「那還是讓歡歡自己告訴你好了,我們等會兒會路過派出所。」
    胡順唐見鹽爺不願意說,心中已經猜到七八分,估計吳叔應該不是屬於什麼事故死亡,肯定另有隱情,於是也不把話題繼續下去,而是說:「這些年謝謝鹽爺幫我照顧家裡的鋪子,費心了。」
    鹽爺笑笑道:「都是本家人,談不上謝謝,我之所以天天都把鑰匙栓在腰上,是我知道你呀有一天肯定會回來的。」
    此時胡順唐又想起來那件一直讓自己思考了多年的問題:「鹽爺,為啥我姓胡,你姓唐,但爸爸和你都說咱們是本家呢?」
    胡順唐問完之後,感覺到自己攙扶住鹽爺的那只胳膊抖了抖,沉默了一陣後,鹽爺才說:「我也是聽老一輩的人說的,具體為啥,我也不清楚,總之咱們是本家,走吧。」
    聽老一輩的人說的?胡順唐盯著鹽爺的臉,不願相信,鹽爺年齡都這麼大了,還是聽他的老一輩說的?
    往鋪子上這麼一路走去,胡順唐發現廣福鎮在記憶中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只是有些老房子架不住那年的地震給毀了。部分房子依然保持著原樣,只是物是人非,房子門口坐著的那些人變了樣,不知道是房子換了主人,亦或者主人已經逝去,將房子留下給了子女。
    「鹽爺,食品站怎麼還在?」胡順唐攙扶著鹽爺走到鎮上最高的那棟房子前。「我記得自己離開之前,這裡就關門了。」
    鹽爺點點頭:「在是在,只不過現在變成小旅館了……」
    說到這,鹽爺頓了頓,胡順唐意識到鹽爺還有話沒有說完,同時又看見小旅館外面拉起了一道警戒線,還不時能看見有警察在裡面來回走動。當即,胡順唐便意識到,吳叔身亡的地點可能就在這小旅館內。
    想到這,胡順唐停下了腳步,看著旅館裡面,卻被鹽爺拉了一把說:「歡歡會來找你的,現在還不是時候,走吧,放寬心,放寬心。」
    胡順唐默默地點點頭,清楚自己即便是死者親屬也不能隨意出入某些地方,只得和鹽爺繼續往棺材鋪方向走,胡順唐還記得前方一百米處便是一個小坡,下坡之後就能看見在左側的棺材鋪。小時候,他經常把父親的自行車偷出來,吃力地推到坡上,然後從上面衝下來,好幾次都摔得鼻青臉腫。儘管如此,那還是他童年時候最喜愛的一項遊戲之一。
    下坡之後,胡順唐一眼便看到了父親那間棺材鋪。那是祖上留下來的老宅子,看現在這模樣,應該算是鎮上唯一沒有重新整修過的房子。這宅子從街道上看只有兩層,但沿著街道邊的小巷子走下來到河邊便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宅子是一座吊腳樓。最下面那層是好多年前爺爺還在時,專門騰出來給食品站加工麵粉的。胡順唐聽爸爸說過,那時候下面那層還養了一匹專門用來推磨的黑馬,但改革開放之後,食品站漸漸沒落,名存實亡,家中也不再給食品站加工麵粉。在確定不會再加工麵粉後,爺爺便封死了最下面那一層,將宅子內那扇門和吊腳樓下面的門用火磚給堵上,說是以後都不允許打開。至於為什麼,爺爺沒有說,家中人知道老爺子的脾氣,也不敢問。
    胡順唐站在老宅子前,先看了看左右的房子,再看看老宅子,覺得十分扎眼。不注意看,還以為那老宅子本身就是一口巨大的棺材。小時候住在這裡的時候根本沒有這種感覺,過了這些年,周圍的房子都重新整修之後再看,有種特別陰森的感覺。想到這,胡順唐打了個寒顫,深吸了一口氣,接過鹽爺遞來的那把鑰匙,準備開門。
    開門的時候,胡順唐才發現那把鐵鎖雖然外表生銹得很嚴重,但裡面的鎖芯卻是好的,還打了油,輕輕一擰就開了,看來這些年鹽爺果然是細心照顧過這鋪子。
    胡順唐打開門之後,下意識地去摸牆壁,摸了半天沒有摸到開關,這才想起來宅子內的燈是用拉繩的。胡順唐在黑暗當中轉了個方向,伸手在角落中摸到燈繩,拉開後,那盞幾十瓦的燈泡亮起,昏黃的燈光只獨獨地照亮了鋪子中間那一小塊兒。在那一剎那,胡順唐發現在鋪子中間還擺放著一口漆黑的棺材。
    胡順唐看到棺材的同時,外面原本還晴朗的天空突然佈滿烏雲,吹起了狂風。一陣大風從鋪子打開的小門中捲進來,使得牆壁上那些快要脫落的畫片還有貼了一半的紙錢「嘩嘩」作響,那盞懸在房樑上的燈也左右晃動起來。
    胡順唐見刮起大風,轉身準備去關門,剛一轉身就撞上了不知道何時站在自己身後的鹽爺身上。胡順唐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舉起了自己的拳頭,在看清楚是鹽爺之後,這才鬆了一口氣,摸著胸口道:「鹽爺,你嚇死我了……我去關門。」
    「從小在棺材鋪裡長大的孩子,膽子竟然這麼小?你在省城這麼多年都學了啥呀?」鹽爺呵呵笑著,摸了半天,摸到那口棺材旁邊,靠著棺材坐下,又抽起了旱煙來。
    胡順唐關上門之後,再一轉身,看見鹽爺竟然靠著棺材,忙說:「鹽爺,我給你搬個凳子去,你等著呀。」
    「不用啦,這樣蠻舒服的,這玩意兒咱們遲早要用上,早用晚用不是一樣嗎?」鹽爺用手拍了拍棺材,棺材發出一聲悶響。這種響聲讓胡順唐聽起來很不舒服,懸掛著的燈泡左右搖擺著,燈光也隨之在屋內晃動,晃到正對著胡順唐的牆面時,他才發現牆壁上掛著的三幅遺像,分別是他祖爺、爺爺和爸爸的。
    胡順唐踮起腳來,將還在輕微晃動的燈泡扶正,隨後來到那堵掛著遺像的牆壁下,正想給三人上香,此時就聽到鋪子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人高聲喊道:「殺人啦!殺人啦!鎮子口殺人啦!」
    胡順唐忙走到鋪子門口去,覺得今天怎麼這麼奇怪?昨天吳叔才離奇死在這,今天怎麼又有人在那說什麼殺人了?剛打開舖子那扇小門,又是一陣狂風捲來,胡順唐下意識用手擋了下,隨後拉住一個從鋪子門口疾步跑過的三十多歲的男人問:「大哥,怎麼回事?」
    胡順唐見這名男人一頭的汗,卻不是往那些人所指的方向跑去,相反是從那個地方跑回來的。臉色發青,雙眼雖然瞪大卻無神,看樣子被嚇得不輕。
    「不……不知道……」男人那表情很是慌張。
    「怎麼回事呀?」鹽爺慢慢起身,走到門口來,男人見是鹽爺,就如同見到了救星一樣,撥開胡順唐就上前說,「鹽爺!這次死人了!是個女的!」
    這次死人了?胡順唐聽見他這句話覺得更奇怪了,難道說先前這鎮上還發生過什麼事情嗎?那吳叔的死呢?
    鹽爺眉頭一皺:「怎麼回事?不要急,你慢慢說。」
    男人比劃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都急得忘記了鹽爺根本看不見,自己比劃沒有任何作用。好半天之後,才吐出一句話:「半截身子!」
    一旁的胡順唐此時忙問:「什麼半截身子?」
    男人用手在自己腰間比劃了一道:「有個女人死了,就剩下半截身子了。」
    「半截身子?」鹽爺吸了一口氣,又問,「是上半截還是下半截?」
    「下半截!」男人又說,抹去了額頭上的汗水,「可嚇人了!就剩下半截身子扔在林子裡,我親眼看到的,而且……還沒有血!」
    「半截身子,沒有血……」鹽爺將旱煙含在嘴上,吧嗒吧嗒地抽著,好像在想著什麼。
    胡順唐此時想起來一件事,覺得很是奇怪,於是便問那男人:「就剩下下半截身子,你怎麼會知道那是個女的?」
    男人聽罷語塞,好半天才回答:「她……她穿著一條薄薄的……薄薄的花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