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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嬅(下)

  這就是我的感覺,「嬅」不是一個字,而是一個人。要理解這句話,得繞點圈子。我老婆孕育了豆豆。但豆豆的體內的還孕育了一個「人」。
  這個人既不是豆豆,又是豆豆,她藉著豆豆的身體,卻在進階自己。她雖然和豆豆長的「一模一樣」,但她有自己的人格、脾性、情緒,甚至還有--使命。
  這些東西,都不會因為我的主觀意願而改變,都不會因為我的教育,而把她塑造成我想要的那個女兒。
  所以說,老和尚講的是對的。而且此人的名字就叫作「嬅」。
  這就是為什麼豆豆總是讓我有「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覺。「嬅」和豆豆是共生關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嬅」是不可能讓豆豆受傷害的,愛屋及烏,她也不會讓我們受傷害。這也是為什麼每每緊要關頭。我們總能化險為夷,總能柳暗花明。有這個靈體護身,所有的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當然,所有的麻煩也會因之而起。
  我看著--「嬅」,她呈現出來豆豆的萌態,但卻具備不屬於我女兒的凶厲。此時她紅通通的眼睛露出騰騰殺氣。瞬間就把周圍的那些「髒東西」逼退了。
  前面就說了,「嬅」把整個湖底照的透亮,我們的視野毫無阻礙。隔著透明的「蛋殼」望出去。我這才發現,周圍的水鬼足有四五十隻,它們現在恐懼萬分,像被驚著魚群。瞬間四散。盡往湖底那些岩石、水草縫隙間鑽。
  「嬅」眼皮都沒抬,撅起嘴,猛的一吸。水下便出現了一道水柱,這水柱越來越激烈,就像龍捲風,所過之處,任何東西的都被吸了進去。水草、石頭,當然也包括那些倉皇逃跑的水鬼。女介低劃。
  「嬅」就像一頭碩大的鯨魚,把那些髒東西,化成一道道白色的影子,瞬間都嗦到了肚子了。
  整個過程只有五秒鐘不到的時間,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結束了。可想而是,敵我實力的對比,得有多懸殊。
  只剩下楊惜那張鬼臉了。
  它花容失色,拚命的往湖底閃,原先附著的那一大塊白色絮狀物,被拉成了傘型,它的「五官」,縮向一點。可哪裡還來得及。
  「嬅」拍拍肚子,一張嘴,嗖的又是一下,把那一大塊絮狀物,連著楊惜一塊兒吸到了嘴巴裡。
  可憐這對夫妻,聰明反被聰明誤,事情是它們搞出來的,可到了最後,把它們打掉了,又是豆豆--哦,不,是嬅。
  把那些鬼玩意兒全都吞到肚子之後,她打了個嗝,「咕」的一聲,吧嗒著嘴,這時,我感覺我的女兒又回來了。
  我看看「蛋殼」裡的豆豆,又看看湖裡面的「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有發生的一切,幾乎都是在無聲狀態裡完成的,速度又快的稍縱即逝,我就像看了一部電影,又像做了一個夢。
  「嬅」好像幹完了自己要幹的事兒,轉著圈在湖裡來回「爬著」,最後她看到了我們的「蛋殼」。「嘩--」的一下,我的眼前再次出現奇景。
  她的身體在分散,變成一團金光,這團金光迅速旋轉,旋出了一撇一捺,一橫一豎,組成了那個字,然後鑽回蛋殼,鑽回豆豆的身體,貼附到了她的腿骨上。
  彷彿把剛剛的場景又倒放了一遍。
  此時「蛋殼」裡的水早已乾涸。
  豆豆還在那裡安睡著,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我不動,靜待往下發展,果不然,沒到一分鐘,「蛋殼」便開始顫動起來,我和四眼的身子跟著抖動,豆豆也在「蛋殼」翻滾,就像瞬間遭遇了地震一樣。
  可我一點不擔心。
  因為我們正在往上浮,向著湖面衝去。速度驚人,好似水下發射的一枚炮彈,很快我們便衝出了水面,飛到了半空。
  這速度讓我感到失重般的暈眩,隨之兩眼發黑,眼前什麼都看不見。但是我的意識還在,我知道我們到了某個高度,就停了下來,緊接著,便開始掉頭急急墜下。我都來不及思索,很快便跌落到了地面。
  照理說,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肯定有危險。
  可還是那句話,我一點不擔心。
  我的感覺告訴我,自己落在了一塊柔軟的物體上。等我徹底著地,這塊柔軟的東西,才慢慢消失,我摸著身邊的土地,有草,有石子,就知道,已經安全落地了。
  我睜開眼,果不然,已經回到了岸上,四眼在左邊,他的身後便是剛剛用鈴鐺和紅線紮起來的陣法。
  我趕忙去找豆豆,豆豆仰臥在地上,嘟著嘴,然後睜開爽呀。
  「咯咯咯!」笑聲傳來,她的臉上還露出了酒窩。
  我頓覺一塊大石頭落地,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連滾帶爬,到了她的身邊,伸手欲抱,又瞬間縮了回來,「豆,豆豆?」我叫著她。
  她現在究竟是豆豆,還是「嬅」呢?
  難怪她老是叫我「老方」,不管我叫爸爸,是不是和這個也有一定原因。
  「咯咯咯,老方老方。」她轉了一身,衝著我爬來,接著坐起了身,伸開雙手要我抱。
  操,我也不管自己到底是「老方」,還是「爸爸」了,張開兩臂就把她抱了起來,摟到胸前狠命的親了一口。
  「完了?」四眼手打著腦袋,看看平靜的湖面,再看看自己,他貌似還沒反應過來。
  是啊,沒想到過程千回百折,打最後的大Boss的時候,總是輕而易舉。
  「我壓根都還沒使上勁呢,就完了!楊惜就這麼被完了?」四眼撓撓頭,貌似還在回味。
  我不知道他能否還能想起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起身,走到四眼的邊上,把他拉起來,「不是幻覺,真的完了,楊惜被--消滅了。」
  四眼還是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連他都沒意料到打楊惜,會是以這樣的結果收手。
  他站在原地不響。
  「想什麼呢?」我拍拍他,「趕緊的,收拾下回家吧。」
  「哦!」他愣了個神,「不對啊,那棵樹呢?」
  「什麼樹?」
  「那棵屍果樹呢?怎麼一開始出現了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我撓撓頭,「我哪知道。」
  對啊,被他這樣一提醒,倒是還不能完全放鬆警惕。我環顧四周,雖然楊惜沒了,可那棵樹也不是什麼好對付的東西,「會不會是它自知不是對手,溜得更快?」我嘗試著問。
  四週一切安靜,月亮瑩瑩,似乎嗅不到危險的味道。
  四眼拍著自己的腦袋,剛剛在水下憋氣憋得時間太長,腦子缺氧的後遺症,還沒徹底恢復過來。
  「有可能。」他說,「先別去管它了,我腦袋疼的厲害。」說完這話,他便低頭開始撿拾起地上的東西。
  我側過臉和他一起收拾殘局,餘光卻瞥到一個影子,愣了一下,趕忙抬頭望去,湖對面山頂上有一個人,正默默的站在那,俯瞰著我們。
  我眨了下眼,那個人馬上轉身,瞬間就消失了。
  「誰啊!」我叫道。
  「什麼誰啊?」四眼被我一嚇,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情,又緊張起來。
  我指了指對面的山頂,可現在那裡光禿禿,哪裡還有什麼人影。
  「啥東西?」
  「我好像剛剛看見有個人站在那!」我說,而且--,而且,我沒有說出口,因為他轉身的姿勢,像極了七天前被意外招出來的那個--人。
  「我怎麼看不到。」四眼望了半天,也沒瞧出名堂來。
  「算了!」我低下頭若有所思,「還是趕緊收拾收拾,先離開這個鬼地方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