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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嬅(中)

  青黃色的湖水,就像破裂的水管,洶湧的流進來。因為水壓的原因,我們的傷口也被越衝越大。這勢必形成一個惡性循環。
  擊不破「蛋殼」,可我們卻不是鋼筋水泥,所以拿我們的身體作為突破口,它們還能夠這麼幹?這是我事先沒有想到的。
  湖底的那張白色大鬼臉,笑得更詭異了,彷彿穩操勝券。
  湖水沖刷在豆豆的身上,她卻紋絲不動,安靜的睡在那,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豆豆,豆豆!」這個時候我開始緊張了。湖水灌進來的速度,遠超我的想像。這蛋殼現在好比被鑿破的木船,晃悠了兩下,停止了上浮。在原地徘徊了一會兒之後。徑直朝著湖底緩緩沉去。
  「蛋殼」下沉的方向,正對著大鬼臉。
  「豆豆!」我又叫了一聲,可她似乎吃了安眠藥,壓根就不在乎周圍發生的一切。湖水已經把她半個身體浸泡到水裡。
  我不能每次都奢望奇跡發生。
  「四眼,蹬水!」我叫著。
  四眼愣了一愣,經過前面這點時間的調整。他已經有點清醒了,儘管看上去還因為缺氧而顯得恍惚。
  我晃動著手勢,彎腰調整方向。一個勁兒的踩水,想用我們的人力,來控制這個「蛋殼」的方向。在反作用力下,「蛋殼」調轉了一個個頭。我們繼續使勁。想讓「蛋殼」衝出水面。
  翻轉過來之後,「蛋殼」到了我們的頭部,我們等於是「站」在水裡的。湖水灌進來的速度也小了一點。
  我一看這招有效,趕忙讓四眼跟著一塊繼續努力。
  「蛋殼」慢慢的又停止下沉,緊接著,以很緩慢的速度,向上浮去。
  這種做法其實是很消耗體力的。我的胸脯起伏劇烈,但我又不敢太大口的呼吸,生怕這個「蛋殼」裡空氣有限,一旦被用光了,那就麻煩了。
  我們往上艱難的「爬」了幾米的樣子,眼看著就要衝出水面了。這時候水鬼又出動了,它們顯然已經明白了我們的意圖。迅速的聚集過來,它們照樣不去接觸「蛋殼」,而是從我們的腿部入手。
  水鬼蜂擁而上,死死的纏住我的小腿還有腳踝。瞬間,我感覺就像繞上了密密麻麻的水草似的,怎麼蹬拉踹踢都擺脫不掉。
  四眼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我的下半身又彷彿灌了鉛,沉重不已。
  來回抗衡了數秒,再次往下沉去。
  這樣來來回回的已經有N個回合了。
  我覺得自己難以維繫這樣的「高強度」對抗,不僅是體力上,而且我們最引以為傲的意志力,現在也幾近崩潰。
  冰冷的湖底幽深可怕,現在下面還有一個巨大的鬼臉,會發生什麼事兒,我壓根就不敢去想。
  --和鬼鬥,僅僅依靠人力,是肯定不夠的。豆豆現在「沉睡」不醒,四眼帶來的法器又毫無作用,唯一能夠指望的就只剩下老禿驢了。
  上一次,就是他在緊要關頭,把我們帶出了「火坑」。
  這次呢?
  「四眼,你舅怎麼還不來。」我有點著急了。
  四眼晃晃腦袋,他還是沒完全清醒過來,所有的對話要遲鈍了三秒,才能進入大腦思維,「對啊,那死老鬼怎麼還不出現?」他傻乎乎的回答。
  「媽的,你問我!」
  我多希望這時候,耳邊再次傳來那動人的佛頌,一下子就破了眼前的局呢。
  我臆想著,但形勢並沒有好轉,意淫的幾十秒鐘,我們離那張鬼臉,又靠近了不少距離。
  「老禿驢快出現,」我嘴裡嚷著,給自己打氣兒,但是心思已經朝著負面的方向飄去,「不會,不會那個鬼尿的原因嗎,讓你舅找不找我們?!」
  我胡思亂揣測。
  當初,老禿驢怎麼知道我們在木屋的,怎麼知道我們有危險的?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總不可能是他一直趴在草垛子裡偷看,緊要關頭出手相救?
  沒準他和四眼之間有感應,有默契,又或者有什麼「千里眼」之類的法術,我不知道。是這些東西,讓他們能相互「聯繫」。可是我們現在被潑了鬼尿啊,會不會就像屏蔽手機信號一樣,阻隔了他們之間的「交流」呢?
  「喂,四眼,你快想想辦法,把你那和尚舅舅招出來。」我說道。
  四眼卻還是一臉茫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被憋的腦子不好使了,還是被我「不幸」猜中,頓時沒了辦法。
  湖水已經沒過了豆豆的五分之四,她只剩下鼻子和最露在水面。雖然現在還能呼吸,但過不了五秒鐘,她就要徹底浸到水裡了。
  水還在源源不斷的灌進來,我的雙腿亦被死死纏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悲劇一步步來臨。
  還有什麼辦法,什麼辦法?
  用科學,用道術,用人力,不管用什麼,哪怕能夠稍微讓我看到點希望呢。
  湖水晃動,已經開始往豆豆的鼻孔裡灌了!
  操,倒是給我點辦法啊!
  我四肢掙扎,身體扭動,卻紋絲不動,周圍的一切都不是我個人能力能夠突破的。
  豆豆瞬間已被湖水淹沒。她的鼻子和小嘴立即鼓起來一串串氣泡。
  媽的,楊惜真的是有備而來。
  「豆豆,豆豆,你倒是再整點本事兒出來啊!」我歇斯底里的叫喊著……
  --「蛋殼」出現了光芒!
  等等,我的意思是說,比原先更亮了。只不過這個光芒是來自於豆豆?
  我眨著眼,這是什麼?
  浸到水裡的豆豆,現在渾身閃亮著金光。這光是從身體裡發散出來的,穿過她的血管、肌肉、皮膚,照耀著四周。女介盡劃。
  儘管豆豆不是凡人,但我還是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那些光芒,似乎能夠把一切「穿透」,我的視線竟然進入了豆豆的皮膚,我看到她的骨骼、肝肺腎、還有一顆「噗噗」跳著的紅心。
  我就像在看一張彩色的X光線圖,豆豆身體的一切,赫然眼前。
  --這就是豆豆臨死前的奇特景象?!
  豆豆的腿骨上果然有個字!這個字並不出乎意料,是那個「嬅」。
  --「嬅」不是一個字!
  我又想起了老和尚的那句話。
  這到底是什麼偈語?!
  這個「嬅」就是一切的根本,一切的起源,把我們拉進來的最起點的原因。
  到底是什麼?!
  我有點癲狂了。
  在臨死前,起碼要讓我瞭解這一切,讓我死個明白吧!
  那個「嬅」在躍動?我瞇著眼睛不敢確定。是不是湖水在波動才造成的錯覺?
  但似乎不是。
  我突然發現,其實所有的光源,均是來自這個「嬅」。
  它在繼續閃爍,一明一暗,每次都在加大亮度。我看見了它的變化。這個字在我的眼前滿慢慢的變大,一筆一劃都被拉長拉粗,嗖的一下,有了生命力似的從豆豆的骨頭上,跳了出來。
  這個字在分散扭動,化作絲絲的金光,最後幻化成一條條直線,由慢到快,快速的穿出豆豆的身體,穿出「蛋殼」,在不遠處的湖水裡,凝聚成了一個點。這個點閃耀無比,就像夜空裡一顆明亮的星。瞬間,湖裡猶如白晝。它在膨脹,「砰」的一聲,我似乎都聽到了爆炸的動靜。一時間火樹銀花,場面極其壯觀,而就在這些猶如煙花一般的光點背後,我竟然看到了幻化出來的人形。
  人形巨大無比,四肢趴著,卻是一臉萌態。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豆豆?!巨大的豆豆,砸吧著嘴,突然嘴唇一撅,兩眼通紅,臉上又露出了凶厲之氣。我震驚無比,感覺即熟悉,又陌生。
  她是豆豆,又不是豆豆!
  就在瞬間,我似乎參透了老和尚的話,
  --「嬅」不是一個字。
  它確實不是一個字,而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