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鬼婆婆的家事

　　給死去的人找個配偶，張羅一門陰親，讓他在陰間不孤單，用老百姓的話，就是結個骨頭親。此又稱陰親。
    這結陰親不同陽間的婚事，有道是「活人好找，死親難結」，必須要求對方年齡在12歲以上，生前沒有成過親，這是最基本的條件。若上要找一個「般配」的陰親，更是難上加難，比如要求對方的相貌、家世什麼的，便更難了。
    不過，朱潮平何人？
    乃是堂堂濟南府的知府，整個濟南府的最高行政長官，而濟南府又是山東行省最重要的府，所以，他的權力可想而知。
    很快就有人把這事辦了，女方是個員外家的閨女，相貌、年齡、家世也算可以，於是，朱潮平夫婦便定了下來。
    婚禮是由當地懂得陰親婚禮的長者操辦的，那時宋謙和慕容湘兒已經走在了回去的路上。此外，同他們一起上路的還有一人，刀逍遙。
    宋謙替朱潮平解決了兒子的事，而朱潮平答應擺平刀逍遙的事。只是，刀逍遙經過此事，已無心官場，所以謝了朱潮平讓他官復原職的好意，同著宋謙一起上路了。
    宋謙三人各騎著一匹駿馬，比起坐在馬車裡，自有一番快哉。宋謙在馬上問道：「刀兄，不知有何打算？」
    刀逍遙笑了笑，「大人，我看你是個有情有意的人，以後就跟你了。」
    宋謙笑著搖了搖頭，「你不必為此而感謝我，能幫你我就幫一下，若實在幫不了，我便不會管你的事，你又何必謝我？」他坦然地道。
    「快哉！」刀逍遙大呼一聲，「就憑大人這句，我刀某就跟定了你，此生誓死不離！」
    見此，宋謙正待說些什麼，慕容湘兒搶道：「有逍遙哥哥跟著，我們豈不是更熱鬧嗎？就讓他跟著吧。」
    「是啊。」刀逍遙也道：「就讓我跟著大人，為天下的百姓盡一份力吧。我可是聽說了大人有大抱負啊！」
    宋謙見此，也不再推辭，便應允了。
    三人騎著馬，進入了一座村莊，這村莊不大，只有三條街道，來往的人也少，房子有高有低，建得不好。
    三人入得一個客店，吃了一頓飯，宋謙順帶著打聽了一件事。
    那店小二一聽，嚇得面如土色，「客官啊，你真是好膽量，竟然敢在那間鬼店裡休息，還見了鬼婆婆。」
    「哦，她叫鬼婆婆？」慕容湘兒道。
    店小二搖了搖頭，「這倒不是，是我們給她起的外號。她原來是我們村裡的人，帶著一個孫子窮苦地過日子，可恨那孫子也不爭氣，沒考上功名不說，時常坑蒙一些錢財，然後去濟南城裡的妓院風流一把。眼看日子一天不如一天，鬼婆婆乾脆狠心把家裡房子賣掉了，又借了四鄰一些錢，在十里外的荒野開了個店。
    要說這鬼婆婆的眼光確實不錯，那地方雖然荒涼，卻是商旅必經之地，外地的商旅不識路，晚上正好有了住宿的地方。一開始的時候，她的店挺好的，眼看著日子蒸蒸日上，可惜，她的孫子居然把黑手伸向了那些客人，從他們那裡偷錢，一次未果，被人當場逮個正著，告上了官府。官府責令鬼婆婆停止客店的營生，並賠償人家一些錢財。
    這下鬼婆婆更窮了，每日與孫子就在那荒郊野外度過，也不知他們吃些什麼。過了許久，人們一直沒見到鬼婆婆祖孫倆人，後來得到消息，那客店的一間房子塌了一塊，正好砸在鬼婆婆的頭上，當場死了。她的屍體因長時間無人發現，被官府的人抬出來的時候，已經腐爛了大半，而她的孫子則不曉得去了哪裡。
    更可怕是，晚上路過那客店的人，經常見到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婆婆，在店裡點著一盞鬼燈，逢人也不說話。有人大膽地問她在幹什麼，她說在等孫子回來。可憐啊，生前為孫子操碎了心，死後也不能安生離開。」
    店小二一口氣講了這麼多，呼吸都有點不順了，宋謙見此，連忙給了他一些碎銀。店小二忙謝過，而後又去忙他的了。
    刀逍遙聽完才問：「你們見鬼了？」
    宋謙和慕容湘兒二人點了點頭。
    「鬼長什麼樣？」刀逍遙好奇地問。
    宋謙聽言，神秘地笑了笑：「今晚你就知道了。」
    …………
    晚上，宋謙三人來到了鬼婆婆的那間店，遠遠看時，還可見那星點光亮。可走進去，那燈突然熄了，屋子裡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
    「婆婆，你在哪兒？為什麼不出來一見？」宋謙問道。
    一個老婆婆的聲音飄來，幽幽弱弱的，「不是我不想見你們，而是不能現身，因為你們其中一位血氣方剛，隔老遠我就感覺到了。要是我現身出來，恐怕直接被這股血氣活活燒死！」她的聲音帶著些許恐懼。
    宋謙扭頭一看，便明白了，她是在說刀逍遙。
    刀逍遙不讀聖賢書，身上沒有太多的正氣，但因行俠伏義，專愛打抱不平，所以有一股血氣，凡人與他在一起沒什麼，但鬼魅陰邪之物就受不了。
    「我出去等一下吧。」刀逍遙只好走出去了。
    過了一會，鬼婆婆才現身，屋裡又亮起了那盞鬼火，碧幽幽的，甚是詭異。
    宋謙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已經打聽到你孫子的消息了。」
    慕容湘兒不由擔心地看向鬼婆婆，她是個可憐的女人，丈夫和兒子、兒媳早逝，留下她與孫子孤苦伶仃地活在人世，而相依為命的孫子又不爭氣，真是難為她了！
    宋謙歎了一口氣，於心不忍。
    鬼婆婆勉強地笑了笑，她知道不會有什麼好消息，自己的孫子從未讓自己省過心，於是苦澀地道：「你說吧。」
    「半年前他進了濟南城的一家妓院，結果錢財被偷，沒錢付賬，被罰作下人打工抵錢。不想，因他長得俊美，讓一個龍陽之癖的客人看上，最後花高價買走，現今不知去向。」宋謙把朱潮平派人打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鬼婆婆聽了，一直沒有作聲。
    良久，她才痛哭出來，悲愴地道：「我就知道他不爭氣，李璇啊，李璇，你讓奶奶傷盡了心，失盡了望！最終竟被人當作孌童買走，唉，這就是報應啊，誰讓你為人不良，好逸惡勞……」
    宋謙聽了一陣唏噓，老婆婆家裡何等艱苦，孫子竟然逛妓院風流去，最後落得孌童的下場。
    鬼婆婆忽然說道：「公子啊，謝謝你，我能得到他的消息，已經知足，心願了結，可以投胎去了。我向陰差求了不少的情，回歸陰間的日期已然不能再托，謝謝你！」
    而後，她化為一陣煙霧，消失在了宋謙和慕容湘兒的眼前，屋裡的鬼火也瞬間熄滅。
    「投胎，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好事。這輩子吃夠了苦頭，但願來生可以一生富貴，無惱無憂。」宋謙說道。
    慕容湘兒認同的「嗯」了一聲，忽然，她若有所覺，目光似乎穿過牆壁，看到了屋外，「陰差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