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再次抬起頭，全不同之前的風華絕美，此時的她，長髮散亂，目光呆滯，面無血色，活像一巨死屍！
忽然，她的臉再次發生變化，瞬間成了一張紙，對，就是一張紙，這紙上線條精美，畫工卓絕，生生勾勒出一個絕代佳人。
只是這佳人不論如何活靈活現，終究紙上之物。
再往下看，她的身子也化成了紙，絢爛多彩的筆墨，畫成的一件精美的衣飾華服，再與那驚艷的容貌相匹配，整個紙人彷彿會隨時化風離去，飛入九重高天！
「她是、是紙人！」吳阿四吃驚地說道。
宋謙仍舊淡定如初，「她不是紙人。」
「那她……」
「沒錯。」忽然那紙人說話了，只是不再像之前讓人心動，「我只是將魂魄附在了這紙人的身上，現在他將我逼迫出來了。」
吳阿四瞧著這詭異的一幕，由衷產生一種膽寒，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那紙人的聲音如黎明前的夜幕一樣寒冷，「這具紙人是我父花重金請匠人所畫，當真是精美非常，只是再如何得美好，又能如何？」
「說吧。」宋謙雖然看不到這女子的眼睛，但他知道對方一定有千言萬語要說，說給吳阿四聽。
不過，吳阿四可沒有心思去聽，他也不知道那女子是說給他聽，他現在只恨不得逃回家去。
「我為橫死，因此連陰間也去不得，所以魂魄遊蕩四方，無所去處。一日，我發現這紙人惟妙惟肖，不經意去看，如同真人，便費盡心思將魂魄附在上面。這樣，我還發現了另一個好處，就是能以紙人之身遊走人世，雖然只限於黑夜，但也讓我喜悅非常。
死亡後的孤寂與寒冷，讓我無法忍受，所以我就以紙人之身到處飄蕩，終有一日讓碰到了阿四哥。那時我走路太急，險些摔倒在地，阿四哥問我怎麼了。我就說不小心傷了腳，走不得路，望他送我一程。他當真答應了。
他人見我如懼惡鬼，說我面無血色，不是常人，都嚇得逃之夭夭，唯他沒有害怕，還好心地把我送到我隨便編造的地方。他的善意讓我心喜，於是我再次出現在那個差點摔倒的地方，他又一次把我送到那個胡亂編造的地方。這次我們在路上說了許多的話，那時我真恨路短時間快，也是這次，我漸漸喜歡上這種感覺。
之後，我們又多次相見，我還是讓他把我送到那個隨便的地方。可我發現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額頭上竟有暗淡之色，我這才知道他福短命差，不能招惹陰邪，便忍痛要與之分別。不想，分別幾日，讓我如隔三秋，不能自已，於是又出來與他相見，只是……」
宋謙歎了一聲，笑道：「只是宋某壞了你們的好事。」
「不！」那紙人在風中輕輕搖曳，一陣風來，彷彿能將之吹跑，道：「這次我是向他道別的……」她的聲音帶著絲絲傷痛，低低哽咽，聞之悲切，「儘管不忍、不捨，但我知道自己長久地留在他的身邊，只會讓他不得好死。」
聽聞這女子的真情之言，宋謙一時默然不語。
可就這時，沉默的吳阿四忽然發難，只聽他大叫著，舉著斧頭一下砍到了那紙人的身上。
「啊！」
一個女子的淒慘叫聲突然響起，但見那紙人從上而下，被劈成了兩半飄落在地上，後來的微風一卷，便將兩半紙吹向遠方。
宋謙驚訝地看著吳阿四，他沒想到對方這麼狠，在吳阿四的斧頭上可是抹了他的血。他一身正氣，修心明性，他的血液也自然含有正氣，在兵器上塗抹，一樣能殺鬼斬邪！
這不是說明宋謙的血液多麼奇特，而是血液隨主人，也能具備主人一定的能力，就如黑狗血能破邪，潑在妖邪身上能讓無所遁形，宋謙的血也是一樣的道理。
之所以這麼做，是吳阿四防身用的，以防萬一。
沒想到吳阿四趁著這時發難了，現在女鬼的魂魄被宋謙所傷，正是最虛弱的時候，那一斧頭下去，含著宋謙正氣的血液，足將女鬼的魂魄傷得七零八落。
一道黑色的煙氣盤旋，形成一個女子的形狀，這是女鬼的魂魄，現在被傷，難以聚成完全的人形。她的聲音悲切，難以置信地看著吳阿四：「阿四哥，你……」
「別怪我，我不想被你害死，所以只能殺了你！」吳阿四神色痛苦地說道。
女鬼歎息一聲，那人形的煙氣從下方一點點的消減，這是灰飛煙滅的徵兆。
宋謙望著這一幕，心有慼慼焉，他已經來不及阻止。吳阿四有錯嗎？他也說不清，吳阿四隻為生存罷了。
「阿四哥，咱們相識許久，你連我的閨名都不知道吧？」女鬼淒然笑道：「記好了，我名芳華……」
話音甫落，一陣風襲來，芳華的香魂徹底隕滅於天地間。
吳阿四失落地坐在了地上，雙目呆滯，兩行眼淚滾落而下。
「芳華如夢兮！」宋謙輕輕歎息，而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山風寒涼，一輪紅日隱隱自東方天際透出一抹艷麗，天地間似有一股淡淡的憂傷飄離，飄向遙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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