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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所謂伊人

  日薄西山,殘霞似血,山林間寂靜悄悄,大地鋪了一層夕陽的紅。
    宋謙牽著一匹馬孤獨地漫步林間,樹木叢生,隱約可見遠處的一座屋舍。
    不一會兒,他來到了那屋舍,原來這是一間廟堂,只是破敗之極,兩邊的門都不知去了那裡,門上匾額的字模糊不可見,倒掛上方,看去隨時可能掉下來。
    「有這破房子在,晚上就不用風餐露宿了。」宋謙笑著把馬牽到一邊並繫上,而後將行禮背在肩上往廟堂走去。
    眼看他的腳快將邁入其中,身後的馬一聲長鳴,那聲音中彷彿帶著驚恐。
    宋謙回頭看了一眼,不由地皺起了眉,又抬眼望了望廟裡的景象,亂七八糟,滿地厚厚的灰塵,蛛網隨處可見。
    「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隨即,他毫不猶豫地邁進了那隻腳。
    …………
    一輪明月,繁星點點。
    這間荒廢破敗已久的廟堂,在不知空寂了多少個夜晚之後,又有人入內點燃了一盞燭燈。
    夜寂靜而深沉,只聽見輕輕的翻書聲,宋謙打掃出一片空地,找了一張破損的桌案,他正在埋頭讀書。
    他的身後是殘損的香爐、神像、桌椅等物,染著重重的灰塵,蛛網橫結,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霜。在這些舊物之中,可見一些支離破碎的神像的部分肢體,暗淡的光線下,他們看來是那樣的恐怖,像極了人體的斷肢殘臂。其中,有一個露出半張臉的頭顱,難以分辯是神還是鬼,看上去異常猙獰,宛如地獄窮凶極惡的煞鬼!
    兩邊牆上的壁畫也早已脫落,看不到昔日的輝煌,有的地方都有了小窟窿,廟外的風就從這裡鑽進來的。不僅牆上有窟窿,房頂也有,有大的也有小的,一束束月光也從這裡鑽進。
    起風了。
    宋謙的燭光沒有晃動,因為被罩子護住,但手裡的書頁刮的捲動起來。門關住了,風是從那些窟窿中擠進來的,所以連風的聲音也變了味道,像是女人低低的哽咽,淒涼而悚然。
    這廟堂的柱子也缺少了幾根,風一吹,房子似乎是在晃動,好像隨時可能倒塌。
    打了一個哈欠,宋謙感覺來了睏意,便收拾桌案書卷。
    …………
    一團烏雲緩緩移來,終於,遮住了那一輪明月,地上立即變得黑漆,但詭異的是,那烏雲只是遮掩了這荒敗廟堂的附近,除此之外的地方仍然月華如水,大地似霜。
    就在這時,宋謙的那匹白馬驚叫嘶鳴,四隻蹄子慌亂地到處亂踢,想要掙脫韁繩的束縛,可無論怎麼掙扎,那細細的韁繩仍然斷不了。
    白馬掙得越來越激烈,兩隻眼睛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高大的馬軀竟發抖起來,繼而向前一傾,做出了跪拜的姿勢!
    它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叫得越來越響,似乎想要驚動裡面的主人,可是過了半天,宋謙都沒有動靜,它的聲音中露出了絕望。
    …………
    睡夢中的宋謙依稀聽到了馬的嘶鳴,他一個機靈,睜開了眼睛,用耳朵聽一聽,那聲音沒有了。
    「幻聽?不可能!」
    宋謙站起身打開了門,往外看一眼,月華似水,鋪灑在地面上,彷彿鍍了一層白銀。
    那白馬安然地呆在那裡,馬尾不時輕輕地掃動一下。
    「嗯?」宋謙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他隨手關上了門,重新坐下來,正要伏案繼續休息,忽聞腳步聲遙遙傳來,在這寂靜夜晚如此的清晰。
    「月夜訪客?」
    宋謙佇立在門前,靜待來人,他相信對方一定是朝自己而來的。
    不一會兒。
    一個修身的身影忽然出現在月色下,那人步伐輕盈,宛若踏月而來,羅襪生煙,幾個飄忽間來到了宋謙的眼前。
    這時,宋謙瞪大了眼睛。
    「公子。」那人嬌滴滴的叫了一聲,如出谷黃鸝,清悅出塵,又帶著點點柔媚。
    這是一個女子,五官精緻,明眸皓齒,一襲淡粉衣衫,更顯美好曲線,那墨黑如瀑布的長髮在夜風中輕輕搖曳,站在那裡像要破空而去,飛上九重天!
    「九娘……」宋謙不敢相信地抓住了她的手,神色激動。
    蘇九娘任由宋謙握著她的手,身子往前一傾,靠在了宋謙懷裡,吐氣若蘭:「公子,你不在的日子,九娘也想你想得緊,日夜難寐。今日終於重逢,我再也不想與你分別!」說著,她把身子深深地埋進宋謙的身體,像要與宋謙融合為一。
    宋謙的身子為之一滯,他再如何正直,畢竟是位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而今深夜裡,一位美貌女子主動投懷送抱,那如玉般溫軟香柔的嬌軀輕輕扭動,各種美好的、旖旎的想法不斷激湧上腦,讓他的身體起了自然的反應。
    更要命的是,這女子還是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他差點把持不住了,手就放在蘇九娘盈盈一握的纖腰上,能隨時展開進一步的行動,那柔軟而舒適的美感,讓他不願放棄。蘇九娘從小習武,身材自是好得沒話說,而在他入師門後蘇九娘又極照料他。在他心裡蘇九娘既是心上人,又是一位關懷倍至的姐姐。
    這種誘惑是非常難拒絕的,現在可是佳人自己送上門來,而且又在這荒郊野外,若是他們生米煮成熟飯,那麼他們結合的阻力勢必會減少許多。
    蘇九娘面色酡紅,目光如一灣柔水,似能融化了他堅強的心,「公子,夜寒露重,咱們不如進屋……」她的聲音越來的輕,幾乎不可聞。
    「進屋做什麼?」宋謙的聲音忽然響起。
    「當然、當然……」蘇九娘美目閃動,似在嗔怪宋謙的不解風情,又像在傳遞著什麼。
    「哼!」宋謙一把推開懷中的佳人,後退了一步,冷冷地笑道:「別演了,再演下去,宋某自己也受不了!」
    「公子,你說什麼?」蘇九娘皺著眉,似乎很不理解,為何在這溫存的關鍵時刻,這男人突然推拒了她。
    「莫要再裝下去!」宋謙不屑地看著她,一字一頓道:「你根本不是九娘!」
    「什麼?公子,你胡說什麼?我不是九娘是誰?」蘇九娘有些惱怒了。
    在這種時刻,哪個女子也不會有好脾氣。
    見對方還不承受,宋謙一拂衣袖,指著她道:「今日宋某就讓你長長見識!為何說你不是,宋某有三條理由,你給我聽好了!」
    宋謙說著走了下來,目光冷冷地在蘇九娘的身上掃了一眼,「其一,九娘他不會如此巧合的出現在我的面前,她一直跟在師傅的身邊,若她出現了,師傅也一定會出現;其二,九娘以傘為武器,這武器嘛,怎會輕易離身?其三,她一向稱我為師弟,而你卻是公子。」
    「嘿嘿!你說你怎麼解釋這三條?」宋謙直直地看著她。
    蘇九娘笑靨如花,在黑夜裡剎那綻放,她為宋謙送上了響亮的掌聲,道:「小子,不錯啊,竟被你識破了。」
    「被你識破了……」回聲不斷地在天地間迴盪。
    在宋謙的眼中,那女子一下化為灰飛,轉眼消失在月色裡。
    自月色中而來,也月色中消盡。
    看著在自己眼前消失的佳人,宋謙暗自唉歎,從她出現,宋謙就知道對方是假冒的,可他不想揭破。只因想思入骨,太想念、太想念蘇九娘了,即便是冒充的宋謙也願意在這虛假之中沉溺一會。
    可對方千不該萬不該,把蘇九娘演成一個放蕩的女子,在宋謙的心中蘇九娘溫婉善良遵女德,是那樣的高尚,他絕不容許對方玷污了心中那美好的身影。所以,他無法再裝下去了。
    忽然,眼前的景像一陣顫動,愈來激烈,像要崩蹋一般,宋謙泰然不驚地看著這一切,忽而無聲無息的,這景像一下子支離破碎開來。
    就在宋謙再次眨眼的功夫,他發現自己身處人流之中,人來人往,喧鬧如街市。
    他猛然回頭,一個大匾映入眼簾,上面提著三個血紅的字:鬼王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