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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什麼樣的收入不均程度算合理?

收入不均:根據研究估計,收入不均的擴大,約有兩成是由全球化對工資造成的壓力導致的。

貧窮與收入不均(inequality)的主題經常糾纏在一起,但它們完全是兩回事。正如我們討論過的,貧窮是指收入低於某個水平。收入不均是指低收入者和高收入者之間的差距。貧窮率下降時,很有可能社會貧富不均的程度便會加劇。例如,經濟強勁增長,會幫助窮人變得稍微有點錢,但會讓富人變得更有錢。同樣,當股市大跌、經濟衰退時,很可能窮人會稍微變窮一點,但富人可能會輸個精光;在這種情況下,貧窮率提高了,但收入不均程度反而下降了。

基本上,人們出於不同理由而關心貧窮與收入不均問題。貧窮讓人們沒有能力負擔基本的生活必需消費,收入不均更多的是影響人們對公平性的感受。在一個公平的社會,報酬和不平等不應該受到出生、家庭背景甚或運氣的擺佈,而應該與人們的努力和技能有合理的因果關係。

家戶收入5等份評估法

為了衡量收入不均,我們需要用一些方式來描述整體收入分配(income distribution)的狀況,而不只是收入低的族群。標準方法是把收入分配分成5等份、10等份甚至100等份,然後算出每一等份的人的收入佔整體收入的比重。為了簡化,我們將採用5等份評估法(有一些情況會用到前5%的族群),如果收入分配的每一等份都恰好是那一年總收入的20%,那麼收入就是平均分配的。

來看看美國社會,最低收入組所得收入的比重遠低於總收入的20%,而最高收入組所得收入的比重遠大於20%。2009年,美國收入分配的最低收入組占總收入的3.9%,第二低收入組占9.4%,中間收入組占15.3%,第二高收入組占23.2%,最高收入組(收入高於10萬美元的家庭)占總收入的48.2%。如果你進一步觀察最高收入組,屬於收入分配前5%的族群(2009年,收入高於18萬美元的家庭),其收入就佔了社會總收入的20.7%。

20世紀70年代以來,高收入者的收入占總收入的比重有增加的趨勢。1975年,最高收入組佔到總收入的40.7%,1985年佔到43.1%,1995年佔到46.5%,2000年佔到47.7%,而在2009年更高了一些,佔到48.2%。最高收入組占總收入的比重多了7個百分點,這是相當大的變化,而且如果你更仔細地觀察最高收入組,會發現增加的7個百分點幾乎全跑到收入分配前5%的族群中去了。

這樣的收入不均,應該成為公共政策議題嗎?某種程度的收入不均其實是不可避免的。舉例來說,人們通常在20多歲時賺得比50多歲時少,退休後,收入將再次下降。因此,在整個人口中,會有一些隨著年齡而來的收入變化。從某一年到下一年,你會看到變化發生,人們可能會有特別好或特別壞的一年,不同的產業(建築、農藝、投資、電子)也會有好或壞的年頭。而且,人們會對自己的獲利能力有一些選擇,例如選擇何種職業生涯、工作多少小時、做幾份工作等等。在某種程度上,這些選擇都會導致收入不均。完美的平等不是一個可達成的目標,較好的問題可能是:目前收入不均的程度合理嗎?

問題在於「流動性」

處理這個問題的一種方式,是觀察收入分配的流動性。在任何時候,收入分配都是一個概況,它告訴你在某個時間點,人們位於哪裡,而非他們正在向上、向下或是穩定發展。人們隨著時間移動的跡象,表明他們不會一直陷入某個收入水平。為了研究人們在收入分配中的移動情況,你需要持續追蹤同一批人,大部分政府不會做這種調查,它們聚焦於整個人口,而非個人。然而,密歇根大學的收入動態追蹤調查(Panel Study of Income Dynamics, PSID),從1968年起就持續追蹤美國人口的代表性樣本。

PSID數據顯示了人們在收入分配5等份之間的合理移動量,但這種移動大多是在一個或兩個等份之間發生。處於收入分配最底層的人會上移一點,但他們很少能持續移動到最上層。同樣,處於收入分配最上層的人可能會後退,但他們很少會一直退到最底層。流動性的比率,並未隨著時間改變太多。比較過去30多年,美國人並沒有比其他國家呈現出更多的隔代流動性(也就是說,子輩容易和父輩保持同樣的或相近的經濟地位)。因此,雖然收入不均的程度逐漸加劇,且有一些流動性,但更大的流動性不會抵消惡化的收入分配。

是什麼因素驅使美國的收入不均在過去30多年加劇?全世界大部分的高收入經濟體,在同一時間,收入不均也有一些增加。最大的理由似乎是信息與通信技術的改變,以及它們對勞動力市場的影響。

如同本書討論過的,勞動力市場不是一個龐大僵化的市場,而是由很多不同市場組成的,例如建築工人市場、醫生市場等等。技術工人的供給量隨著時間逐漸增加,今天的學生比起他們的父母、祖父母,更可能完成高中學業,而且至少可以繼續上大學。但是,科技的非凡發展也明顯增加了對技術工人的需求。舉例來說,信息科技明顯提升了技術人員的生產力,使用試算表軟件編製財務報表的人可以告訴你其中的差異。相反,薪資水平較低的那一端,很多低技術含量的工作都消失了,因為科技進步減少了對低技術勞工的需求。

科技並不是收入不均惡化的唯一原因。進出口貿易(或全球化)的增加,意味著美國的工人必須更直接地和低工資國家的工人競爭,這會壓低企業對美國低技術勞工的需求與工資。根據研究估計,收入不均的擴大,約有兩成是由全球化對工資造成的壓力導致的。

工會的減少已經改變了美國的收入分配,而且導致收入不均擴大。在歷史上,工會可促使收入平均分配。20世紀50年代初期,大約1/3的美國勞動力加入了工會。到了21世紀最初10年中期,工會成員的比例掉到了13%左右;如果把公家機關的工會(例如教師工會)排除在外,只有8%的民間部門的工人加入了工會。

什麼公共政策可以減少收入不均?一個顯而易見的辦法,是對高收入的人課徵重稅。有趣的是,隨著收入不均的擴大,那些高收入的人繳納的聯邦政府稅金的比重也顯著增加。根據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的數據,1980年,收入排行前20%的人的納稅額,占聯邦政府總稅收的56.3%,其中不僅包括所得稅,也包括社保、醫療保險、消費稅,以及他們最後通過公司所得稅間接支付的錢。到了1990年,這個比重上升至57.9%,1995年佔到61.9%,2000年佔到66.7%,2007年佔到68.9%。如果只看收入排行前5%的家庭,他們在2007年所繳的稅,占聯邦政府總稅收的44.3%。總之,那些收入較高的人得到了更多的收入,但他們繳納稅金的比重也增加了。

無論用什麼形式,把更多的金錢分配給窮人都會減少收入不均,但如同我們在前面的章節討論的,這類政策必須小心設計,才能維持就業動機。重新分配可能也無法解決收入不均擴大的社會根本問題,例如接受良好教育的機會不一樣。

有些人大力提倡擴大薪資收入租稅抵減制度,這個概念是,如果某人全職工作,那麼我們應該確保他賺到像樣的工資。積極採用這個政策工具來減少收入不均,可能要付出高昂代價,但它可能也會給社會帶來很大的好處,例如家庭穩定以及相關社會問題的減少。

用於減少收入不均的政府預算,不一定要直接付現金給貧窮家庭。可採取擴大公立學校或學校午餐計劃預算的形式。在某些地區,可以擴大公共交通,低收入家庭往往會比其他人更常使用。政府可以花更多的錢保護小區的公共安全,例如在低收入地區配置更多警力。政府可以在公共領域投入更多資源,例如圖書館、公園、學校(尤其是課後輔導計劃)和小區活動中心等。這類措施不是直接把錢分配給中低收入的家庭,但它們會增加公共領域和公共資源的安全程度,這才是低收入家庭急需的。雖然收入不均逐年惡化使我煩惱,但我比較擔憂的是窮人每天面對的生活條件,而不是富人的高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