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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隻鼓的鼓點

我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並不會經常想起錢德拉·塞卡這個名字,因為他的研究領域不同於我的研究領域。然而從大學時代開始,錢德拉·塞卡這個名字就一直出現在我感興趣的專業書上,如《輻射轉移》,因為我大學時學的專業是天體物理。我在研究生時代開始學習弦論和與引力有關的領域,如宇宙學和黑洞物理,也一直沒有能夠脫離錢德拉·塞卡的影響。錢德拉最後的工作,關於黑洞研究的部分結果,如擬簡正模式在30年後的今天成為研究的一個熱點。還有,在錢德拉去世的一年後,我到了芝加哥大學。

1993年,我在布朗大學附近的一家書店買到卡邁什瓦爾·瓦利(K.C.Wali)所著的Chandra,很快我就讀完了這本書。讀完這本書,對錢德拉形成了更加具體的印象,這個印象可以用薛溫格評價費恩曼的一句話來總結:另一隻鼓的鼓點。當然,錢德拉是一個與費恩曼完全不同的人。前者生活井然有序,到了每次開車在哪個加油站加油,什麼時候在何處接搭車的學生(準確到分鐘)都一成不變的程度,而後者過的是一種浪漫生活;前者一生的研究不刻意追隨主流,而在他的研究完成後十年甚至二十年後卻成了主流,後者一生研究的都是當時最時髦最主流的問題,雖然切入問題的角度完全與眾不同;前者一生帶了50名博士生,後者基本不帶學生;前者是一個著裝嚴整對過程有一種宗教式虔誠的謙謙君子,後者是一個很有表演才能而且喜歡表演的藝術大師……所有這些不同的工作和生活特徵,使得他們當之無愧地成為與眾不同的一隻鼓,鼓點自然與眾不同。

以上是我第一次閱讀瓦利所著的傳記得到的印象,細節並不都很重要,所以這本書達到了一本好的傳記應該達到的目的。14年後重新閱讀這本書,這次讀的是中文版,才發現一個人的記憶是多麼不可靠。我自然記得那些對於錢德拉來說最重要的事,如20歲時從印度到英國的留學途中發現了錢德拉·塞卡極限(在此極限上的白矮星不可避免地會塌縮成中子星或者黑洞),後來愛丁頓對這項工作的非理性的攻擊使得錢德拉轉向其他領域,這也成就了他後來的研究風格:受審美理念支配研究一個接一個不同的領域,並將這個領域的所有凡人能夠解決的問題盡量都解決。我也記得錢德拉的精深的文學修養,到了晚年還通讀莎士比亞並播放莎士比亞所有悲劇的錄音。同樣,到了晚年研究牛頓的《原理》,試圖證明其中的命題並與牛頓原來的證明作比較。一個人擔任《天體物理學》雜誌責任編輯達20年之久。總之,這是一個無論在學問和人格上一般人絕對難以企及的人。當然作為傳記,作者沒有忘記告訴我們錢德拉的生活中的一些細節以及他的妻子的故事。我最關心的還是他與印度的根深蒂固而微妙的關係,這對於一個身在東方國家的讀者尤其容易理解。我向讀者特別推薦最後與錢德拉對話的那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