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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點觸摸屏上「看不見的手」

還有一個需要考慮的更深層次的問題。科技公司與爛帖的鬥爭包括算法新秩序和經濟激勵的舊秩序之間的有趣對抗。

新舊秩序有很多共同之處。最忠實的支持者不僅將其看作人類發明的技術,更將其看作有生命的超人。在經濟激勵中,18世紀的亞當·斯密讚美「看不見的手」,出現了類似的提升。就算法來說,類似的情況出現在20世紀50年代後期創造出人工智能一詞。

看不見的手助長了爛帖和其他墮落行徑的流行,解毒劑則是人工智能的神話。因此我們即將見證舊人造神和新人造神之前的「職業摔跤賽」。

我們先來看下「舊神」,這位擁有無形之手的神如何影響網絡世界的行為?

維持谷歌、Facebook和Twitter這類公司運作的商業模式被稱為廣告,但這種模式實際上與廣告完全不同。它更依賴於人們的關注,而不是說服力。

這些公司試圖成為個人與世界之間的過濾器。這聽起來和廣告類似,它也因此得名,但實際上與廣告不同。這種模式是一切都變得無重後唯一可用的商業模式。

與廣告不同,社交媒體和搜索的現有商業模式不是基於偏向最具說服力的信息最有用,而是依賴於偏向要獲得最有用的行動選項,比如要閱讀的帖子或要點擊的鏈接。

這種模式特別有用的原因在於「選擇成本」。科技公司通過操縱你對無限的感知來賺錢。例如,要閱讀和理解它們所提供服務的協議,你需要花上無數的時間,所以你沒讀就點擊同意了。

同樣,你無法看完數百萬的搜索結果,所以你同意AI算法是唯一選擇。選擇的成本,或者說我們認為的選擇成本,在選擇似乎無限多時,就變得無限大了。這就是所謂的廣告客戶向Facebook和谷歌等公司支付這麼多錢的原因。它們使你避免付出無限大的開支,但這意味著你讓它們為你做出部分決定。這種模式中更多的不是說服,而是以更直接的方式影響行為。

同樣的設計也被應用於新聞。

大部分人現在通過社交網絡服務接收新聞。你可以擁有多個社交媒體賬號,每個賬號都扮演不同的角色,這樣你就會獲得不同的推送。沒人有時間瀏覽全部新聞,而且這也將違反你所點擊的合同的規定,所以你必須相信智能算法能夠在無盡的新聞海洋中進行篩選,為每個人帶來最好的、與自己切身相關的新聞。

新經濟正在破壞調查性新聞。之前報紙的廣告和訂閱收入目前大部分都流向了科技公司。因此,與美國內戰前相比,真正可靠的一手新聞來源很少。現在幾乎沒有本地調查性報告了。偶爾會有博客作者進行真正的調查工作,但他們大多數時候只能發表評論。

史蒂夫·班農(Steve Bannon)聲稱:「如果《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不存在,CNN(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和MSNBC將會變成電視信號測試圖。《赫芬頓郵報》(The Huffington Post)和其他一切都是基於《紐約時報》……那是我們的開場。」[7]在新經濟崛起之前,他不會這樣說。與評論類新聞不同,過去曾有很多調查性新聞,而且分為不同類別。

但是,大多數人都陷入了類似奈飛的幻想,[8]認為主要問題在於有太多新聞來源,讓人無法整理歸類。

如果調查性報告幾乎不存在了,那這些看似無限多的新聞全部來自哪裡?這些新聞是由看不見的手,也就是老式的經濟激勵帶給我們的。

病毒式帖子、推文和文化基因構成的世界在本質上與現實脫節。它們像流行音樂一樣容易記憶。流行歌曲沒有事實核查,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提供信息的設備會記錄在某一時刻誰在閱讀或者觀看這些信息。這才是重要的事實,而不是屏幕上展現什麼內容。爛帖比以往任何形式的通信都更貼近現實,但這種現實的傳遞是從讀者到服務器,而不是從服務器到讀者。

雖然誘惑不是主要目的,但吸引眼球的內容通常是誘人的,這種情況也令人困惑。我們必須將用戶行為變化看作產品,內容則是這一產品的原材料。

網絡世界裡清晰可見的內容,比如可愛的貓、奶聲奶氣的童言童語、不可靠的消息,都不是產品。這些內容構成了原材料。我不是說這一切都不好。愛貓的人和有共同愛好的人可以彼此建立聯繫。在這些原材料中有許多好東西。

但產品不一樣,產品將最容易獲得的選項集合起來,影響用戶的購物、行為或看法。

那些抹黑希拉裡·克林頓的人賺了些錢,因為他們在銷售原材料,但那些原材料還沒有轉化成產品。[9]他們拉動了流量。你購買鞋子或咖啡的公司向科技公司付錢,而這些科技公司扮演了守門人的角色,鎖住了你的注意力。指導你購物的整個過程才是產品。

再次聲明,我不是說社交媒體沒有積極價值。也許社交媒體公司增加了足夠的價值,並據此收費,但不管它們有沒有增加價值,重點在於它們不像之前的報紙那樣,僅僅依靠吸引用戶某一時刻的注意力獲得收入,雖然在大部分時間是這樣。[10]

如果我讀的是《紐約時報》這種真正的新聞來源,我讀過之後就得到了新聞,一切就結束了。如果《紐約時報》的商業模式包括讓我順便看看廣告,也許我因此被說服進行購物,這也還行。但是,如果它的商業模式是要緊緊抓住我,管理我一天中好幾個小時的選擇,那麼真正的新聞就沒什麼用了。讀完就用完,這太快了。

與新聞不同,新聞推送讓我感到暴躁、不安、害怕或者生氣。這是要讓我生活在斯金納盒子中,由服務管理我最容易按到哪個按鈕。

社交媒體目前的商業模式要求社交媒體成為用戶生活的一部分,無論是在用戶白天醒著的時候,還是半夜睡不著的時候。真正的新聞和深思熟慮的觀點無法很好地實現這一目標。對現實的清醒反思用不了這麼長的時間。

社交媒體公司要做的是,通過讓用戶生氣、不安或者害怕,抓牢他們。公司也可以利用服務將用戶和他們的親朋好友隔開,也許讓他們感到內疚。最有效的情形是讓用戶陷入同意或者反對其他用戶的奇怪混亂的漩渦中。這樣就會沒完沒了,這才是關鍵。

社交媒體公司沒有計劃,也沒有實施任何這些模式。第三方受到激勵去完成這些勾當,就像人們為了掙點外快就去發佈惡意的假消息一樣。[11]

科技公司從來沒有要求用戶變得敏感、暴躁、偏執或心懷妄想。雪花般的表象恰好可以用來解決這一明確提出的純粹數學難題:如何拉動大部分流量,佔據最多的時間和注意力?

值得注意的是,如果社交媒體的用戶不將社交媒體視為是無重的,而是把它看成專業價值的來源,那麼爛帖就會少很多,就像領英(LinkedIn)一樣。無重很容易,也很有趣,但只要有一點重力似乎就至少能激發出用戶本性中好的一面。

要想完全描繪兩位「人造神」的互動,我必須指出,社交媒體的無重商業模式只是公司利用大型計算機運作交易,將風險與獎勵分離的趨勢的一個例子。另一個例子是,將最終導致大蕭條的不良抵押貸款證券捆綁在一起的人並不想知道自己在賣什麼,原因是知道就要承擔責任,而不知道就像是在經營賭場,風險由其他人來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