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鄰近導彈靶場,新墨西哥州立大學設有當時很優秀的早期計算機科學系。
起初,計算機科學遠不及數學或化學這麼火。研究亙古不變的真理要比研究計算機程序這種人類發明高貴得多。
儘管如此,我仍然認為計算機才能化解我的焦慮。作為一個14歲的孩子,我對地球軌道十分擔心,認為它真的是岌岌可危。在我看來,我們只是在太空中旋轉,任何恰巧經過的重物都可能把我們撞向太陽。雖然過去的數十億年裡都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故,但令我擔心的是如果某一天發生了,是否有任何設備可以保護我們地球的軌道。我們還需要一個自動調節系統,這個系統必須由計算機控制。因此,我選擇學習計算機。
當時,如果學生要使用計算機,一般是拿一張打孔的卡片到服務窗口,交給技術員。技術員將你的卡片交給另一個更高級的技術員,這個高級技術員再將卡片插到一台大多數本科生根本沒有機會看到的高級機器中。這樣,你就預約了使用計算機的機會。
沙漠中的風十分狂躁,走路時必須傾著身子,風衣會被吹得像噴濺電動機一樣來回擺動。你經常可以在天空中看見捲著打孔卡的旋風,卡片像松鼠一樣跳動著。驚慌的學生尖叫著追趕自己的卡片,但我十分懷疑這些人能否把吹到半空中的卡片追回來。有一次,我的卡片也被吹走了,我也尖叫著追趕它,不願意接受丟失卡片的事實。
有一天,我在窗口前排隊,我的打孔卡被放在一個和牆一樣長的佈滿凹痕的架子上,壓在一本舊的《萬有引力之虹》(Gravity』s Rainbow)下面,上面還蓋有牛仔競技和美式足球的海報。
《萬有引力之虹》的作者托馬斯·品欽(Thomas Pynchon)從未公開露面,沒人知道他長什麼樣。
站在我後面的那個人喃喃自語:「這人就是個渾蛋。」
說誰呢?我嗎?
我轉過去,看到了一個軍人。他穿著制服,戴著呆呆的眼鏡,目光犀利,金髮修剪得整整齊齊,很帥氣。
我問道:「什麼情況?」
「品欽!他不讓我們看到他!信息不對稱!他看得到我們,但我們看不到他。這是一種權力炫耀。」他怎麼能這樣說一個偉大的作家?
「小說家沒啥權力吧?」我說道,「我的意思是,他可能只是不想被打擾。他又不是控制著導彈的軍政人物。」
「你沒懂我的意思,呵呵。」
我最後嘗試著說服他:「如果一個作家想低調一點,這沒什麼壞處吧?這只是保護隱私,就像舊雕塑上的一片無花果葉子一樣,對我們來說並不重要。」
「無花果葉子是終極信息武器。孩子,很顯然你沒聽懂我的意思。」
終於輪到我取卡片了。
「好吧,很高興認識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不會告訴你的,孩子。」
我現在都很好奇,他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