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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性捕捉

威廉·西姆斯·本布裡奇(William Sims Bainbridge)現年76歲,是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網絡人類系統的聯合主任,他一生中大多數時間都沉迷於死後人生的主題。他在自己的辦公室保留了一幅姑婆克裡奧拉(Cleora)的照片,他說這麼做是為了提醒自己面對自己的死亡。這幅照片年代久遠,攝於1870年,照片的感光乳劑已經開始從古老的金屬支架上剝落。這是克裡奧拉·埃米莉·本布裡奇一歲時的樣子,在她夭折前不久拍攝的。儘管我們多數人曾經發生過祖先夭折的事,但在克裡奧拉去世之後,她的身上發生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事。她去世時,她的教父決定虛構一些她不曾經歷的生活來紀念她。他通過小說的形式來紀念克裡奧拉。這部小說寫於1883年,叫作《無私》(Self-Giving)。在小說裡,克裡奧拉長大成人,並且成為一位教士,最終殉道。

不管是什麼導致克裡奧拉的教父採取這種非同尋常的方式來想像她死後的生活,這種行為似乎都被承襲了下來。差不多一個世紀之後,1965年,本布裡奇的父母和姐姐因家裡起火而慘死。他那年25歲,是哈佛的一名社會學專業的學生。失去了親人的本布裡奇為了保留親人的記憶,花費數月時間在灰燼中仔細查找,去搶救一切他能找到的值得紀念的物品。

對於保存記憶的興趣最終將他引向神經網絡。由於約翰·霍普菲爾德和其他人的工作,20世紀80年代初,神經網絡已經被證明能夠保存聯想記憶。受到見聞的啟發,本布裡奇猜測足夠大的神經網絡有一天或許能夠存儲人類的全部記憶。隨後,他根據著名的「運動捕捉」技術,將這一理念稱為「個性捕捉」。在「運動捕捉」中,人的運動被掃瞄進計算機中,用於電子遊戲和電影。本布裡奇關於個性捕捉的大思路是,通過詢問人們大量關於他們自己的問題,然後使用這些信息模擬我們所謂的人工智能「頭腦文件」(mindfile),就有可能精確模擬人在任何既定情境中的行為方式。他指出,為了創建個人的真正精準視圖,需要人們回答接近100 000個問題。然後,每個問題將從兩個維度來衡量,一個是每個個體性格的相對重要性,另一個是對該個體適用性的相對程度。這個結果將成為能夠以和其真人原型相同的方式響應現實生活環境的軟件替身。

儘管這還沒有實現,但是並無原因明確顯示其不可能成功。20世紀80年代,貝爾通訊研究所的一位名叫托馬斯·蘭道爾(Thomas Landauer)的研究員進行了一系列實驗,旨在找出人類一生中能記住多少事。這些實驗包括要求人們看圖片以及聽單詞、句子和音樂片段。過了數分鐘或數天後,蘭道爾去測試參與者能夠記起多少內容。通常採用多選問題來進行測試。儘管他的估計無法面面俱到,但他推斷,一般人每秒大致可以存儲2比特的信息。人的一生可以記憶總共109比特(約數百兆字節)的信息。鑒於我撰寫本書所用的計算機已經存儲了3兆兆字節的信息,根據蘭道爾的計算,即使再低端的個人電腦也可以存貯數千個人類頭腦文件。

就像藝術家畫自畫像一樣,把頭腦文件和後來的虛擬替身訓練得和你一模一樣,可能是人們一生追求的一種自我表達方式。由於我們中大多數人不一定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本布裡奇說,可能有必要把一個人的家庭成員、朋友和同事召集起來,來提供人們在可信度、職業道德等領域的細節。

與馬裡烏斯·烏爾薩凱類似,本布裡奇的個性捕捉可以使用人工智能模擬摯愛或其他重要的人物,以便在他們去世後讀取他們的記憶和觀點。這些替身在未來將成為能夠與後代互動的歷史文物,這種互動與我們今天注視老照片或者聆聽人們生前錄音頗為相似。你可以將其當作一個存儲著人而非書籍的存儲庫。關於這個概念的一個更加基礎的變體已在幾年前由卡內基–梅隆大學付諸實施,它被稱為「人造會談」(Synthetic Interview)。通過創造能夠回答問題的互動式視頻體驗,「人造會談」的想法為亞伯拉罕·林肯等歷史人物帶來活力。為了這個項目,演員裝扮成歷史人物,並回答用戶可能提問的數百個問題。一個非常基礎的軟件隨後會選擇恰當的視頻以回應每一個提問。卡內基–梅隆大學娛樂技術中心執行製片人唐·馬裡內利(Don Marinelli)說:「人造會談使人們深入地與一個人或就某一段時期進行互動,這是被動地看電影時不可能實現的。而且當我們將這項技術與一個像亞伯拉罕·林肯這樣受人尊敬的人物相匹配時,其效果極具說服力。」

最終,個性捕捉有可能成為某個序列上的下一步,而當史前社會首次在洞穴的牆上畫下一些圖像,以之作為戰勝死亡的符號時,這一序列就開始了。當我們注視著羅浮宮裡掛著的《蒙娜麗莎》,或者閱讀《麥克白》的時候,我們窺見了這些作品的作者內心,儘管列奧納多·達·芬奇和威廉·莎士比亞已經在幾百年前就離世了。一種所謂的「思維克隆」可能有一天也會做同樣的事。除了記錄記憶,人工智能行為建模甚至可能用於預測人們如何響應在其死後發生的事件,就像現在我們可以訪問一位已故親屬生前使用的亞馬遜賬戶,獲得符合他們口味的圖書、電影和音樂專輯推薦一樣,而有些推薦可能是在他們死後創建的。

當然,馬裡烏斯·烏爾薩凱談論的這種「虛擬永生」對人們來說是一種非常特別的永生,它意味著作為有意識的生命體而繼續存在。就像伍迪·艾倫(Woody Allen)曾經諷刺道:「我不想通過我的作品而實現永生,我想通過長生不老而實現永生。」

人工智能能否也有助於解決這個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