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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初陶瓷加工[5]

由康熙、雍正到乾隆,前後一百三十多年時間中,就整個中國陶瓷發展史算來,不過占時間五十分之一左右。即從北宋景德鎮生產影青瓷起始,也只佔時間八分之一左右。但是,這百多年中景德鎮瓷生產卻隨同社會其他生產發展,史無前例,突飛猛進,創造了瓷器藝術空前紀錄,仿古和創新,無不作得盡美盡善,達到瓷器藝術高峰。瓷業工人和畫家,不僅對於中國工藝美術史做出光輝貢獻,對於世界美術史也是一種無可比擬的貢獻。我們常說「學習優秀傳統,便於古為今用」,看看這部門成就,有多少值得我們借鑒取法,試從各方面來做一回探索,應當是一種有意義的努力。

關於清初瓷器問題,前人已做過了不少工作,較早一時期,唐英的《陶冶圖說》《陶成紀事詩》,和稍後的朱琰《陶說》曾談起當時生產上許多事情,和藝術品種,燒造過程,以及興廢原因。目下讀來對我們還十分有益。晚清人從賞玩山發,江浦陳瀏作的《寂園叟說瓷》(即《陶雅》),南海許之衡作的《飲流齋說瓷》,也補充了不少材料。對於藝術評價,雖和當時個人愛好,及國際市場有關,現在說來有不盡正確處。但作者在五六十年前,究竟經眼過手不少珍品,因此很多意見,還是相當重要。特別是晚清作偽仿舊部分,再其次,即近人楊嘯谷對於《古月軒瓷考》的專著,糾正了近二世紀來世人對於畫琺琅瓷的許多傳說。郭葆昌在倫敦藝展《陶瓷圖錄》「清代瓷器」部分作的介紹,郭為洪憲瓷的監製人,在舊的瓷器鑒藏家稱大行家,對於清御窯、官窯特別熟習,談的也相當中肯,均值得注意。

一般說起清初瓷器藝術成就時,康、雍、乾三王朝是不應當分開也不可能完全分開的。因為燒瓷重經驗,老工人和老畫師,歷來在當地本行中都極受尊重,在生產上佔主導地位。帶徒弟也尊重家法,分門別類,各有師承。並不是北京換了一個皇帝,就即刻影響到下面生產。此外,主持江西官窯、御窯生產,對於景德鎮這百年來藝術成就有過一定貢獻的唐英,本人在鎮廠工作數十年,也即貫串了這三個朝代。特別是御窯或官窯的仿古,如仿官、哥、定、汝、均、龍泉,有不少直逼古人,有不少且遠勝古人,以及仿均、仿宣成而得到新的進展,由此更進而仿古銅、金銀錯,所得到的驚人成就,和唐英數十年在鎮廠工作就不可能分開的!

但是,從學習陶瓷藝術史而言,我們卻有必要把它作適當劃分,來看看它的發展,將更容易明白它在藝術上的不同特徵和個別成就。因為即或是共同從一個優良傳統參考取法,事實上在這一點,前後也是大不相同的。比如說青花,康熙青花近似從嘉萬自然繼承加以發展,雍正青花卻有意從宣成取法。配料、加工技術有了顯明區別,藝術成果因之也就截然不同。分析它的同異,明白它的原因,正是學習所必須。藝術成就有類似情形,受的影響不盡相同,反映於成就上也十分顯著。

影響較大的自然還是景德鎮的傳統成就,但又並不完全這樣。景德鎮生產青白瓷,雖有了近千年歷史,但至今為止,地方還僻處贛北一角,交通閉塞,年產數十萬擔瓷器,主要運輸工具,除了公路可以利用載重約三四噸的卡車,此外即只有過去千年來那條水面運輸道。小船載重也不過三幾噸。生產技術,由於過去千年私營習慣,同業間歷來各自保密,絕少技術交流。地方自然環境既和外邊近於隔離,生產習慣又妨礙彼此切磋,收共同提高效果,一切看來都不免有些孤立絕緣,容易故步自封。事實上卻也不盡然。首先是生產必然受市場供求影響。歷來長江上下游和北方要求是不一致的。比如折腰式足部較高的青花器,器形介於碗碟之間,江南人習慣使用的,北方人卻用不著。又如明代中葉以後,江蘇地主文化抬頭,愛美觀念隨之而變,要求於日用瓷,也必然是清雅脫俗,不要花裡胡哨。宜興陶和嘉定刻竹著名一時,正反映這一點。當嘉靖、萬曆間景德鎮正在大量為北京宮廷生產五彩瓷或釉色深靚的青花瓷時,供給江南中上層日用瓷,卻多仿成化,用淡青畫花,畫意亦多從沈周、文徵明、陳道復、徐文長取法,筆墨活潑而瀟灑。故事主題畫也都充滿生活氣息。這從近年太湖東山明墓中大量發掘出土實物可證。至於外銷東南亞華僑用瓷,卻尚彩色,由於多供辦喜事用,因之「鳳穿牡丹」主題畫,在清初瓷器壇罐中,佔有較大份量。後來粉彩的使用和發展,且和這個客觀要求分不開。

另外部分即仿古,鎮廠所謂「官古器」,不僅受北京宮廷收藏官、汝、均、定、哥諸宋瓷直接影響,極其顯著。即器形部分,也不免受明代《宣德爐圖譜》或宋之《博古圖》影響。到《西清古鑒》《古玉圖譜》刊載後,器形、花紋受古代銅玉影響且更多。彩色或青花和一道釉暗花,藝術加工的要求,事實上也脫離不了當時北京政府造辦處如意館宮廷畫師藝術風格的影響,以及造形藝術各方面的影響。特別重要還是明代文人山水、花鳥畫和明代通俗戲劇、小說人物故事版畫的影響。以及工藝圖案中絲綢、刻絲、刺繡和描金、填彩,漆雕竹、木、玉、石等等,藝術水平藝術趨向發生一定聯繫——總而言之,便是影響仍然來自上下四方。有些是有意的,如帝王愛好對特種瓷的燒造;有些是必然的,如當時社會藝術水平和藝術風格。因之影響也好壞不一。同樣在當時是新成就,有的值得學習取法,轉用到現代生產上,還可望起良好作用,比如康、雍兩朝瓷器的造形,和許多種花紋與顏色釉。有的又此路不通,近於絕路,比如乾隆中晚期仿漆木釉或像生花果動植物等戲玩器物,或某種加工格外複雜之轉心瓶,在瓷器工藝史上,雖不失為一個「前無古人,後少來者」的新品種,可是在繼承傳統方向上,外銷瓷勢不可能讓我們在這方面再來努力用心。即以雍正一朝成就而言,也有相同情形,必有所選擇,才不至於走回頭路。例如化木釉,爐均釉,以至於油紅作蓋、雪法加工藝術,當時雖有極高成就,都費力不易見好。如今看來,已成歷史產物,新生產即不必取法。

同是一種創新,在當時得到一定成功,或且認為近於奇跡,從發展和繼承考慮,還是得分別對待。康熙素三彩在藝術上成功是肯定的,善於學習必然還有廣大前途,取得新的成功。至於玲瓏透空器,出路就有限。玲瓏和透空是兩種不同加工作法。前者多指部分青花作邊沿裝飾,其餘白地滿佈米粒般透明點子盤碗,創始於康熙,當時為「難得珍品」,現代已成普及品,高級美術瓷不會再用。透空瓷多指白瓷鏤刻連續萬字,部分或開光作折枝花,間接影響來自晚明落花流水綾,直接影響卻是雕竹刻玉,作管狀花薰。蓋碗也並不宜喝茶,只是放放茉莉花而已。更多是作筆筒。時代一過,便失去意義了。礬瓷不上釉,利用率更差。

硬五彩山水、人物、花鳥,用錢舜舉、唐棣、文徵明、陸包山、仇英等元、明人淺青綠畫法布色,作山石樹木,常有獨到處,見新意。所得藝術效果,經常即比清代文人、畫家在紙絹上作品還高一籌。在今後藝術瓷生產上,還是有較廣闊天地,可以發展。但是同屬硬五彩,用錦地開光或錦邊加金,過分繁複的裝飾,和現代人對於美的要求即大不相同,求繼續發展恐已不容易。雍正油紅變均,同樣達到高峰,藝術效果各有千秋。只是油紅或後來的珊瑚釉,再加金墨的化木釉,加工均極費力,今後也難以為繼。但是呈粉紫、肉紅復色之一道釉變均,釉澤明勻肥厚,作案頭陳設瓶器或雕刻,卻還大有前途,值得作進一步試驗,取得新的成果。在國際上也還可望得到極高的評價。

乾隆象生動植花果和其他仿造,雖作得異常逼真,終不出玩具範圍,今後決不會成為學習的方向。但是配色充滿青春生氣的豆彩圖案,和漿胎、粉定、甜白,用碾玉法作成的各種典雅秀美裝飾圖案,還是有許多值得好好學習傚法處,可以利用到各種日用美術瓷、陳設瓷及建築用花磚瓷上,得到新的不同成功。

康熙墨地開光刀馬人(戲劇故事)大瓶子,在世界上雖著美名,逕尺高的冰梅青花壇罐,在國外大博物館裡也有一定地位,受到鑒賞家尊重,事實上再生產已無什麼價值。不過如善於用五彩或素三彩布色技法,來處理現代新題材,反映新歌舞或兄弟民族生活新面貌,作為特殊禮品瓷,畫稿又精美不俗,器形又秀拔穩定,必然還可得到好評。

康、雍琺琅彩,粉彩,硬五彩,素三彩,豆彩……總的說來,多是宜成彩繪瓷的進一步發展,雖作得精美異常,再生產技術上不免會受一定限制。但是如果能有計劃、有選擇,試轉用於新的貼印花,或照相法印花,依舊是前途未可限量。如果貼印花技術上已無多問題,過去價值巨萬的特種瓷,事實上在未來未嘗不可以成為新社會較多數人可以得到的美術日用品。而且這也應分是我們努力的一個方向。即凡是可以用貼印花技術完成的加工,宜於充分使用到康、雍比較複雜圖案設計的長處,試轉用於明天日用瓷生產上,來豐富廣大人民的生活。

器物造形有相同情形。康、雍均重視造形,無論是陳設品或日用器具,都取得極多成就。凡是晚明器形的拙重失調處,知所避免,成宜長處,又知所取法。同一梅瓶、天球瓶、玉壺春瓶,大多數都做得秀美挺拔,不見俗氣。但是也有些筒子式瓶,或仿漢方壺,或仿銅觚,器形變格彆扭,並不美觀。雍正立器更多出新樣,花紋繁簡,結合器形安排,有不少做得十分秀雅穩定,富有雕刻中女性健康美。但是也有些過於求新,形態失調,如某種美人肩式瓶子,及玉壺春式瓶子,中下部比例過小,穩定感不足,必借助於較厚底部,就不足為訓。又橄欖尊或炮彈式瓶器,不論大小也難見好。

總之,學習傳統或利用傳統,是一個比較複雜的問題。一面必須作比較全面的理解,一面還有必要從目前外銷瓷問題多知道些情形,國際市場上什麼中國瓷特別受重視,得好評?某一種生產在技術上已得到解決,某一種還有待努力作些試探?……必須從各方面注意,我們說「學習優良傳統和古為今用」,才不至於落空。將來才可望更進一步,在舊有生產基礎上,作出新的貢獻。若對過去一無所知,或所知有限,當前問題何在也難把握,此後到工作崗位上去時,不論是教陶瓷藝術還是生產設計,部不免會感到困難,覺得學得不多,懂得不透,作用不大。

所以學習傳統,主要還是便於利用傳統,知其得失,能有所取法,本於「一切研究都是為了有助於新的創造」這樣一個目的,我們值得把這三個歷史王朝比較重要品種和藝術特徵,和其所以如此如彼的藝術背景及時代愛好影響,分門別類,試來做一回初步探索。

康熙一代成就得失

一色釉部分,計有茄皮紫、葡萄紫、寶石紅(郎紅)、豇豆紅、蘋果青、瓜皮綠、孔雀綠、松綠、蔥綠、西湖水、宮黃、蛋黃、霽藍、灑藍、天藍、烏金釉、芝麻醬釉……

釉下彩部分,計有素三彩、青花加紫、釉裡紅加綠、硬五彩、豆彩、洋彩……除豆彩不如雍正,多釉澤明瑩,獲得過去未有成功。

釉上彩部分,計有描金、五彩加金、堆花加彩、墨彩加金、墨地開光五彩、粉彩、油紅(或加金)、玳瑁斑三彩、琺琅彩、料彩……除粉彩、油紅不如雍正,靈活明潤,其他也都超越明代,特別是畫工精美,設計多見巧思。

仿古部分,計有粉定、影青、冬青、變均、冬青掛粉、米哥……

其他部分,計有礬瓷(不上釉)、玲瓏透空瓷……

一色釉加工特徵,總的說來,釉料特別細緻瑩澤,胎質薄而硬度高(從比例說,胎比雍、乾薄而硬度高),色澤或深靚,或柔美,均突過明代成就,可一望而知。較小盤碗多削底齊平,如成宏時製作。除青色釉下款外,尚有料款,金書、墨書和油紅款,及刻字款,印章款。除年款外,還有花式款(如蕉葉),及私家款(如拙存齋)。

茄皮紫,多八寸到一尺二盤子,釉色深紫,泛玻璃光,近似從明代紫色琉璃陶取法而成。也有大冰盤,作暗花雲龍。瓶器少見。色較淺如帶粉則成葡萄紫(或稱葡萄水),四五寸暗雲龍風碟子較多。少大件立器。

寶石紅,即郎窯紅,傳為當時督撫江西兼監景鎮瓷事郎廷極所燒造。紅色鮮明如宅石,燈草邊,米湯底(或灰綠底,起冰片),遠法宋紫均,近從宣德紅技術得到啟發,所以也可以說是仿古,也可說是創新。宜於作一尺以上立器,釉色易鮮明。作大海碗,胎較薄,或因窯位不合,一般下部多如竄煙泛黑,並在碗下開片(也有綠郎窯,翠綠釉色,破光透亮,海外估價高,國內不受重視。近於變格。非本來長處。且容易作偽)。這部門生產可能和康熙四十×年辦萬壽有關,因為由王原祁領銜繪製的《萬壽盛典圖》,五丈多長畫卷中,許多在街頭案桌上擺的古董陳設,到處可以發現郎窯紅瓶。器形多較拙重,胎亦較厚,惟釉色寶光鮮明。絕不會是偶然巧合。

祭紅,出於明宣紅,色較固定,略泛灰紫。小器物印合馬蹄尊,易出光彩,色亦較柔艷。再嫩紫則成豇豆紅。惟在技術上卻依然近似兩種燒法。不同特徵是祭紅釉和彩相融成一體,不見玻璃光。豇豆紅常泛薄薄玻璃光。是否彩上吹釉而成,值得研究。豇豆紅中現青點黑斑,則稱蘋果青,或出於火候輕重不勻,或有計劃作成,不得而知。宜於作小器物,立器不高過一尺,平器徑不過六寸。觀音瓶、萊菔尊、馬蹄尊成就有代表性。杯盤少見。

瓜皮綠,多翠綠如瓜皮。釉細質精,大器胎松則開魚了片,小盤碟作晴雲龍鳳極精。也有不作花紋的。泛藍則成孔雀藍(或孔雀綠)。較淺則成松綠。釉色出明正德時,有暗花碗可證。孔雀藍除故宮成分器物,此外實少見。當時或只是具試驗性燒造,所以產品不多。市面流行一種用楷體字印於折枝花薄碗裡部,「顯德年款」偽柴窯,近半個世紀以來,到處可發現,較先作偽,或者也在康熙時。可算是孔雀藍一個分支,唯一的繼承者。松花綠則綠中間黃。松綠則近於仿綠松石。

蔥綠色為淡綠,只有小杯盞和杯托碟子,製作極精。色比松綠淡,益淡則稱西湖水矣。但更正確些說來,西湖水實指淡影青,永樂、雍正均有之。也即所謂湘湖釉。康熙素三彩中的綠色,實為淺冬青。在康熙一代,凡這類釉色,多小件器,極少見大型立器。

宮黃指正黃,比弘治嬌黃略深,大冰盤小碟均有,或作暗雲龍。又有一種象鼻罈子,高過一尺,不署款,或順治末康熙初年燒造。

蛋黃亦即粉黃,多若帶粉,康、雍均有。萊菔尊和小杯碟,比弘治釉肉厚,而細膩不及。結合造形要求,苯菔尊藝術成就特別高。

霽藍(或祭藍)宣德已作得色調深沉穩重,惟部分盤子成橘皮紋細點。康熙有進展,釉密貼胎骨,光潤細膩,色益深沉。且作大甕,即《紅樓夢》中說的鬼臉青罈子。徑尺盤子多暗雲龍,刻暗款。較小白底,則用青寫款。當時盛行石青緞子,為清初官服不可少。因之祭藍瓷亦受重視。亦稱霽青。色較淺則成寶石藍,通稱寶藍。兩者均有大型細長頸膽瓶和天球瓶,供大案陳設用。色再淺,並帶斑點(如漆中的蓓蕾漆,惟不突起)名叫灑藍。灑藍常加描金。器形一般多較小。也有八寸盤中心部分開光作青花,外沿灑藍勾金的。盤式多較淺,如平鋪一片,邊沿極薄,器形或受些外來影響。

烏金釉,近於山西黑釉。宋代山西、河南、河北均有黑釉器,吉州窯也有。似由仿漆而得到進一步發展。宋黑釉碗缽,經常多保留一道白邊,和漆器中的「扣器」相似。宋黑定、紫定、紅定也還用這個裝飾。清康熙景德鎮黑釉器,卻只燒造案頭陳設用瓶子,產量不多,近於聊備一格(至於黑地開光,實和油紅同上釉、上彩)。醬釉近於紫紅定,有七寸盤奶子碗,少立器。

釉下彩,指釉下多色瓷而言,青花是主流。成績特別突出是素三彩、硬五彩和豆彩。釉裡紅和青花,元代已能完全掌握,惟兩色釉同時處理,到清初才出現。通名「青花夾紫」。再在部分空處加入豆青,就成「素三彩」。豆青或平塗,或在斜剔山石部分塗上。紅、藍、綠三結合往往產生出一種嶄新和色藝術效果,加之畫意佈局,又極清雅脫俗,因此成就格外顯著。五寸大筆筒較多,若作花觚,高過二尺,必分段加工,各不相同。也有大天球,玉壺春,燈籠罐諸式。用沈石田筆法作山水畫,用惲南田法作花鳥畫,清新淡雅,別具一格。後來畫家新羅山人華秋岳,配色法學得二三分,世人即以為新奇,其實遠不及素三彩在瓷器中所得效果。作中型陳設瓷和日用茶具,在新的生產上,無疑還有廣大前途,可創新紀錄。

青花夾紫雖由康熙創始,事實上到雍正才得到充分發展,藝術成熟無遺憾。素三彩則後來難以為繼,雍正時即已近於失傳。但是另有一種豆青地加紫勾青露白的,也叫素三彩,康、雍均有生產。乾隆猶繼承。至於冬青青花,冬青掛粉,惟雍正作得格外出色,畫筆秀麗,造形也挺拔不群,作得十分精神。又有冬青地青花夾紫露白大天球瓶,雲龍山水畫均極成功。

豆彩多作成化款。日用盤子類特別多,大部分屬民窯。或因嘉萬以來重成窯,代有倣傚,因之歷來談成窯總是時代難分,《陶雅》且說凡見紫成窯器,多康、雍時物。作雞缸類杯子,容易得到成功。豆彩在晚明雖少大器,技術始終未失傳。清初民窯盤子類,用鴛鴦戲荷作主題畫較常見,料不及明代精緻,且多見窯灰。官窯繼作,仍多仿成。有大魚缸,繪雙錦雉和牡丹玉蘭花石,通稱「玉堂富貴」,是康熙時代雖常見工藝主題,在雕漆、織錦、刻絲、刺繡……均常用到。在瓷器青花、豆彩、五彩、粉彩使用更多樣化。瓷器上牡丹常作雙重台,有時代特徵。大魚缸藝術成就有代表性。技術加工較煩瑣,先燒青花部分,再加彩勾金,入爐烘成。豆彩加紅多礬紅,加綠多豆青,再添配粉嫩黃紫,各色均淺淡,因之多顯得色調清新明朗。惟部分直接仿成,用青用彩均較重,也能給人以沉重感。但比硬五彩還是柔和得多。

硬五彩多重彩,加工過程有種種不同。有在已成白器或青花器上施彩,再全部噴釉,完成後全身透亮的。如徑尺二三果盤,繡球花盤,有代表性。有部分開光用粉彩或豆彩法復燒,錦邊、錦地部分卻用墨和礬紅、泥金等為主調,燒成後錦地部分並不光亮的。又有錦地開光,開光部分只作墨彩折枝花鳥或人物畫的。一般說來,重彩調子較強烈,即在小小瓶子上,一用重綠、重墨、深紅,效果亦必相當強烈。和這一時代秀美造形及潔白光澤瓷胎相結合,往往形成對比,矛盾統一,相當美觀。要求效果恰恰和豆彩或素三彩相反。不過,有的錦地開光錦地占比例過多,份量過重,開光部分失去主題吸引力,整體看來華美中不免見得繁縟雜亂。小花滿佈更易鄰於庸俗,形成硬五彩無可諱言弱點。後來廣彩器即由此脫胎,形成一種相似而不同藝術風格,影響直到近代生產,還有繼續,也有一定出路。惟景德鎮再生產恐不是方向。也有可能能這種雜花草煩瑣無章的錦地,本來即屬於廣東工藝裝飾傳統,淵遠而流長,景鎮錦地、錦邊,實由之影響而來!

洋彩,琺琅彩也應屬於洋彩。但是這裡說的只指一種仿洋磁而言,如康、乾時白地金邊飯器,和黃地釉下墨釉上勾金之花籃,部屬於這一類。花籃器形也外仿。飯器中碗碟,胎多較薄。常用墨畫加金。產量不多,影響小大,只近於宮廷玩好,配合當時暢春園洋式建築內部陳設而作。或部分為贈送外賓而作。少發展性。銅胎畫琺琅器仿作的品種較多。

釉上彩——描金。宋代定窯中,除白色或牙白色釉外,還有黑釉的墨定,醬紅釉的紅定,及色較深些的紫定,近年發掘才又知道還有綠定。紫定、墨定有加金彩的,作折枝牡丹、水禽蘆荷。或仿漆器描金而成。明代嘉靖萬曆間有金紅綠地描金串枝寶相碗。清初繼承這個傳統,作各式不同發展,有描金,一般多在藍釉或黑釉瓷上使用。在彩瓷上勾金,則近似絲繡中的間金。又有在彩繪瓷上用大面積塗金作金蓮花的,有在油紅器上加金的。總的說來不外這麼數種。凡釉上彩多通過復燒加工。也有豆彩或青花,到北京後再吹黃、加綠、加紫的,器真而彩偽,多由市估走洋裝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