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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信息

我們面對的最大危機不是俄國人,不是原子彈,不是政府的腐敗,不是侵害我們健康的飢餓,也不是青年人的道德淪喪。危機來自我們對人類知識的「管理」和「使用」。我們擁有巨大的「百科全書」——甚至不按字母順序排列,我們的「檔案卡片」堆放在地板上,毫無順序。我們要找的解決問題的方案可能就在這些文件堆裡,但是要把兩個已知的事實從文件堆裡找出來,放在一起,並由此推論出我們急需的第三個事實來,也許要花費一生的時間。我們就把它叫作圖書館管理員短缺的危機吧。

我們需要一個新型的「專家」,但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專家,而是一個綜合管理專家。我們還需要一門新型科學來擔任管理一切科學的最佳秘書。但是我們一時還不可能找到這樣的「專家」,也找不到這樣的「科學」,同時,還有大量的煩惱在等待著我們。

——羅伯特·海因萊恩《去哪兒》(1950)

在美國,有一家特別組織把代表派往全世界去搜集有關人類群體的歷史。他們與國家和教會組織達成協議來查閱公民的檔案記錄,生者和死者的都要查。他們一進圖書館、地下儲藏室和世界檔案館的秘密工作室,就架起攝影機,十分小心地拍攝所能找到的每一份出生證、結婚協議書和死亡證書等。拍攝完畢,他們把照片送回總部,儲存在猶他州落基山脈中的一座花崗岩石山下的秘密儲藏庫裡,這個儲藏庫是他們的祖先開鑿出來的,祖先的名字也儲存在那裡。按照他們的神學理論,家庭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而且學術研究和家譜學也都是十分神聖的活動。

2012年10月,我開車穿過峭壁之間的山口,看是否能找到那座花崗岩石山檔案儲藏庫。道路兩邊是棕黃色和褐色的灌木叢,吹進車窗的秋風仍然帶有一絲暖意。在山口的南面,岩石的地質層條紋與藍天形成80度角,又往裡開了幾英里,我看見一條響尾蛇盤在道路中間。靠著老照片和最新谷歌衛星地圖的指引,我找到了儲藏庫的地點。我下了車,望見了通往儲藏庫的水泥拱門。這座儲藏庫是由耶穌基督後期聖徒教會(簡稱為LDS,又稱為「摩門教」)在20世紀50年代建造的。

在20世紀70年代,新聞記者亞歷克斯·肖馬托夫描述了儲藏庫的六個200英尺長的儲藏室,三個350英尺長的走廊,空氣過濾系統、離子檢測系統和煙霧檢測系統,地殼運動跟蹤計,以及發生核爆炸時會自動封閉儲藏庫的帶有彈簧裝置的爆炸鎖,還有為保存膠片和紙制記錄而設立的保持自然溫度和濕度的裝置等。當肖馬托夫訪問儲藏庫時,庫裡最引人注目的奇觀是滿滿的文件櫃和裝滿文件櫃的大量文件。但是,從那以後,進入儲藏庫要受限制了,媒體和公眾不能隨便進入。儘管如此,儲藏庫仍是世界上信息存儲的一個奇跡,我決定要親眼看看,哪怕是從外面也行。據摩門教徒說,進山300英尺有一扇14噸重的鐵門,門內儲藏著千百萬份個人檔案記錄。

一個星期以前,在科羅拉多州,我開車來到幾百英里以東的同一山脈,親手觸摸到一個恐龍足印,那是1億年前長著三個腳趾的恐龍留下的足印。在人們發現了劍龍、躍龍和雷龍的那個恐龍嶺的岩石壁上,有一排排清晰的恐龍腳印。這裡曾經是古代的海岸線,恐龍邁著重步,急促而混亂地踏過這裡。整個人類歷史,同這些恐龍腳印相比,或許更為短暫,但是,儲藏庫的建築師們正在借助這座山,改變這種對比。他們的目的是不但要保存人類史料,還要保存個人史料,起碼是那些記錄在冊的、可以證明曾經存在過的人的史料。LDS並不是美國唯一的建在大山裡搜集數據的機構,據傳,美國政府的一個機構和多個私人機構,也沿著相同的路徑,在全力開展此類工作。然而,摩門教徒們,就像世界上其他人一樣努力地思考著,或者更為努力地思考著這樣一個問題:保存這些史料,或起碼讓活著的人使用這些史料意味著什麼?他們在花崗岩石山創建的宏偉設施、他們的微縮膠片、機械和軟件等,就像12世紀巴黎聖母院裡的扶壁和滴水獸一樣,是21世紀令人歎為觀止的奇跡。

在20世紀初,美國家譜學曾出現一個大的分支,瘋狂地施行一項試圖改造人類的人種改良計劃,即便如此,當時的摩門教徒們依舊以搜集和分享檔案記錄為己任。摩門教徒的祖先來自歐洲,在那個時代,摩門教徒只有回到原籍國並轉錄抄寫他們所能找到的一切信息,方能探尋到他們祖先的歷史。為了幫助教會成員,教會開始派出代表去查找檔案記錄並全部複製,然後帶回猶他州。在20世紀20年代,他們開始把搜尋到的家譜信息記錄在索引卡片上;到了1938年,教會又把記錄拷貝在微縮膠片上,最終微縮膠片得以在全世界幾千個摩門教圖書館裡傳閱。到了20世紀50年代,鑒於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德國的檔案記錄遭到嚴重破壞,教會的年長者面對著越來越多的膠片,決定在大山中開鑿洞穴,以期為子孫後代安全儲存這些信息膠片。

現在,這座山裡保存著教區記錄和可以追溯到16世紀初的古英語手稿,其中包括來自倫敦的記錄,而公民登記則始於1937年,還有可以追溯到公元元年的中國人的家譜。摩門教會搜集到的總體數據資料是美國國會圖書館館藏資料的32倍,而且每年教會都要新增一批相當於美國國會圖書館全部館藏的資料。

這種大量的信息收集是遵從摩門教創始人約瑟夫·史密斯在19世紀末的教誨而進行的,他教導教會成員應該為已經去世的親戚施行洗禮。因為摩門教徒只能給他們自己的祖先施行洗禮,所以全體教會成員花費大量時間去追尋祖先的歷史遺跡。迄今為止,在不著眼於來世的情況下,有誰曾創建過如此巨大的工程?

在離儲存庫15英里處的鹽湖城整潔的街道上,有一座約瑟夫·史密斯紀念館,紀念館的前身是1909年建成的大賓館,現在這所建築的旁邊是白色的如同迪士尼城堡般的摩門教教堂。我在那裡會見了家族追尋機構的主管傑伊·維克勒。當時維克勒是Family Search的CEO,這個機構是摩門教為管理儲藏庫的檔案記錄和在全世界促進家譜學發展而設立的組織機構。維克勒天賦極強,12歲時在父親任職的銀行裡編寫軟件,後來成了美國硅谷集團的企業家,再後來摩門教會的年長者把他召回到鹽湖城。維克勒身材高大,留著一頭濃密的金髮(這頭髮在最近由LDS主辦的基因家譜學大會上成為他推特上的重大新聞,@JayVerklerHair)。他看上去與普通的摩門教傳教士沒有什麼兩樣,謙虛低調,生活嚴謹。在一切都在衰變的世界裡,他對信息存儲的錯綜複雜情況的駕馭能力,加之他對教會永恆的理想懷有無可替代的責任與忠誠,均賦予了他魅力十足的風度。比起其他組織來,他所屬的教會對於在當今世界如何從事家譜學工作具有更強的影響力。

維克勒對我解釋道:「這個教會非常重視家譜學,一個核心理念是相信家庭是人死後永恆的歸宿。這個教會的成員查詢自己的祖先,是因為我們有責任幫助祖先理解我們的信條,我們認為,我們是和祖先共存的。」

這個觀念就像有魔力一樣使人著迷。當時,我的兩個兒子年齡還很小,我很難想像我能有一時一刻不在他們身邊。維克勒繼續講著神學,我卻陷入沉思:對一個宗教來說,與家人永遠在一起是多麼堅實而有力的根基啊!對於天下的父母來說,如果有什麼信仰能讓他們永遠與自己的孩子在一起,那他們怎麼會不願意相信呢?

當然了,如果全家人命中注定來世還在一起,這個群體就會包括父母、兄弟姐妹、配偶、孩子、叔伯舅舅、姨媽姑姑以及所有姻親等。這個來世群體是否就像生活在天國的社區?是否有按照血系規劃的街道?還有按照家庭設計的公寓小區?或者更像是由M.C.埃捨爾從噩夢中醒來後設計的永恆的感恩節宴會?

維克勒承認:「我們不確定來世會怎樣,它可能不會像一個大的群體家庭,但是我們認為那些親情關係在來世仍然存在。」

LDS的哲學並不僅僅是相信有來世之說,還關注今世和前世的生活。維克勒說:「我們認為當你知道了你是誰的後代,你的根在哪裡,而且你很尊重這個理念時,你的為人之本才得以固化。」他的話的確有道理,因為我在鹽湖城遇到的一些摩門教徒是我所遇見過的最友好的人,他們對人尊敬,有禮貌,同他們談話使人徹底放心,不必懷有一絲一毫的戒心。

在過去的十年中,馬歇爾·杜克,一位來自埃默裡大學的心理學家,探討研究了家族歷史在兒童生活中的價值,他設計了20個問題,例如:「你知道你的父母是在哪裡相識的嗎?」「你知道你長得最像家裡哪個人嗎?」「你知道你的父母在年輕時都做過哪些工作嗎?」杜克發現,在有關家族歷史的測驗中得分高的孩子,自尊心和自律能力也高,而他們的焦慮也較少。杜克還調查了經歷過2001年9·11恐怖襲擊事件的孩子,即便是在這樣極端的案例中,對於家庭歷史的瞭解也能顯示在事件發生數月之後孩子恢復能力的強弱。杜克解釋說,這不一定說明是家庭給了孩子這些素質,但是如果孩子能夠回答這些問題,就說明他們與母親和祖母之間有著很強的聯繫,還說明他們在用餐和度假時,有大量的時間與家人交流。所有這些家庭中的故事累積起來,就形成了杜克所說的「代際之間的自我」,他認為這種自我意識與個人能力相關。

摩門教徒從事的收集家族家譜檔案記錄的全部工作也並不只是為了教會的成員,杜克說:「我們為每個人提供記錄信息,我們是在為整個世界做善事。」在世界範圍內這樣的家族歷史中心就有3400多個。這些機構是與宗教相關的市級圖書館系統,任何想研究自己家族史的人都可以使用這些機構,並且有精明強幹、和藹可親的管理人員幫助他們查詢。歷史文件資料包括出生證明、死亡證明、土地記錄卷宗,以及其他任何可以建立家譜鏈接的文件。這些機構與鹽湖城的主要家族圖書館之間還設有借閱系統,如果當地的機構沒有你要找的檔案資料,其他地方的機構可以把它們保有的資料拷在盤裡寄給你。

在這方面,LDS不同於其他宗教,因為這個教會在為人們提供信息方面具有21世紀所特有的慷慨大方,這就需要管理人員全面掌握信息科學和數字化管理技術。確定並永遠儲存每個人的姓名和生平是一件耗資巨大的工作,如今教會在45個國家有220個數據收集團隊,這些團隊正在進行新的檔案記錄數字化拷貝工作,他們還要把240萬張微縮膠片轉換成數字化格式。在20世紀,LDS推動了微縮膠片技術的發展,如今教會處於數字化信息儲存技術的領先地位。使用數碼相機的攝影師把檔案記錄拍攝下來,並在兩天之內把照片傳至網上,然後通過一支由幾十萬志願者組成的大軍把文件編入索引目錄供大家查閱。摩門教徒在「眾包」(crowdsource)一詞出現之前就已經以「眾包」的形式獲取資料了。

我上一次訪問教會時,他們正在全力以赴進行當時規模最大的工程——一個與意大利國家檔案館合作的項目。一百多個意大利檔案館為LDS提供便利,來收集從1800年到1940年的出生、死亡和婚姻記錄材料,LDS的攝影師拍攝了300萬張文件照片,這些照片記錄了從19世紀到20世紀初的5000萬到7000萬意大利人的生平,資料中包括生活在攝影技術發明之前的人,有在1918年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死於流感的人,還有後來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時死亡的人。這些資料是世界上有關意大利公民記錄的最權威、最完備的檔案。

現在,教會正在建設的規模最為宏大的工程是網上家譜系統。任何人登陸Family Search網站都可以記錄並查詢自己的家族歷史,但是這個家譜系統與其他所有網上服務的不同之處是教會想方設法連接所有的分支,借助其龐大的檔案記錄庫和用戶的活動來為全人類建造一個巨大的家族樹。從某種程度上講,這個嘗試肯定是可行的。如果說有誰可以擁有足夠的檔案記錄來創建這樣一個數據系統,即包括人類全部有文件記載的個人家族歷史的數據系統,那麼一定就是這個教會群體。然而,LDS家譜系統與眾不同之處在於它是合作完成的:人們可以登錄該網址,添加姓名並且把姓名與文件鏈接,還可以撰寫個人簡歷,一旦完成了這個程序,與他們相隔五代之遠的某個表親就可以馬上上線,修正那些信息。他們可以改變親戚的姓名,將新的姓名與其他文件鏈接,或刪除整個簡歷。在Family Search網站上同我交談的人中,沒有一個認為這樣做會有什麼問題,但是,當然了,每個人的家族記錄的版本與其表親的版本也不會是完全一樣的吧?

當然,儘管這個網上家譜系統處在不斷變化的狀態中,但幾百萬人的姓名和生平記錄在儲藏庫中仍然是很安全的,即便是在世界各地鐫刻在墓碑之上的名字被侵蝕風化殆盡了,這些信息也不會遺失。摩門教會的檔案記錄將長期存在,除非有自然災害發生,或者可能出於某個人的失誤。

2004年,一場破紀錄的五級熱帶氣旋「赫塔」襲擊了南太平洋島國紐埃,「赫塔」的風速高達每小時177英里,有一篇技術報告把大風掀過島嶼的大浪描繪成「極度的驚濤駭浪」。暴風雨把70間房屋和商店從90英尺高的懸崖掀入大海,大風從大海裡刮起來的鹽分毀掉了莊稼和蔬菜,造成的總體經濟損失達8000萬美元,且損失不僅僅限於住宅和商業區,島上所有的出生、死亡和法庭檔案也全部被毀。然而,早在1994年,紐埃政府就把許多家族家譜檔案儲存在了LDS的花崗岩石山檔案儲藏庫裡了,因此可以找回副本。

資料收集後最大的問題是如何保存。作為普通人,我們對於時間的流逝和我們在流逝中的微小位置沒有穩定的領悟能力,因此我們往往認識不到一個最基本的事實,那就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事物會遺失:人們會忘記把東西放在何處,國家會忘記把物品儲存在何處,重要文件會被扔掉,還有的重要文件會被查禁,建築物會被炸毀或毀於洪水或大火。1906年舊金山的地震毀掉了這個城市的大部分出生、死亡和婚姻檔案文件,1922年愛爾蘭的公民檔案記錄館被焚燬,只有幾份文件倖存。有時我們不僅僅丟失了信息本身,還把有助於我們理解信息的背景信息也給弄丟了。

另一個問題是技術的迅速改版翻新,這使得文件保存更加困難。經常出現的情況是,我們剛剛發明了一種新的記錄方式,一個更好的方式就出現了,你在原有的媒介中精心保存的數據就必須轉換到新的媒介中。譬如,一個45歲的中年人在小時候用八軌音帶或者黑膠唱片聽音樂,後來他把音樂專輯錄製在磁帶上;再後來光盤又出現了,他扔掉磁帶和唱片,換成光盤;現在光盤也迅速過時了,他又開始以數字文件的方式下載音樂。如果有人還想聽錄製在老式磁帶上的音樂,如甲殼蟲樂隊的《白色相簿》,恐怕他找不到合適的播放器了。如果他想聽《黑鳥》這首歌,就必須找一台八聲道錄音機,不然的話就只好自己製作一台了。

在20世紀80年代的英國,迅速發展變化的技術或「數字遷移」帶來的問題引發了人們的擔憂。其實,這種情況早在1086年隨著《末日審判書》的問世就已經開始了。這本書是英國有史以來第一次公民登記的成果,當時在威廉一世的督促下,英國要對國王的臣民,更確切地說是對臣民的財產進行普查。他派人到他統治的各個角落去調查並記錄1300多個臣民手中的土地和牲畜數目。這次普查的目的當然是收稅。在所有的貴族、教會官員和普通地主受到調查以後,調查結果就要用拉丁文記錄在羊皮製成的手寫清冊上,這就是後來人們所熟知的兩卷本《末日審判書》,或稱之為《末日判決書》。調查員被賦予了很大權力,他們一旦記錄下某人的財產,並做出評估,這就是最終結論,永遠不得更改。許多記錄在《末日審判書》中的地區今天還存在,即便名字有所更改。很多家庭可以在這本清冊中找到他們家族的祖先。20世紀60年代,這本書甚至在法庭上被用來判定古代的土地所有權案件。

《末日審判書》成書幾乎一千年以後,英國BBC廣播公司和幾個電腦公司聚在一起商定編纂該書的續集,目的是掌握在千年之交的英國人生活的各個層面。從1984年到1986年,大約有一百多萬人填寫了調查表,為這個工程貢獻了一己之力。照片和錄像被收集上來,模擬現實的街景被製作出來,全國的在校學生寫了有關他們居住地的材料。譬如,奧克尼是蘇格蘭沿岸的小群島,當地的一個孩子寫下了1952年該地區遭到颶風襲擊的情況:「大風把雞捨連同裡面嚇得慌作一團的母雞和死雞刮進大海,有些雞的雞毛都被大風撕扯掉了,還有一隻雞被大風摔打到一家農舍的窗戶上,速度快得簡直嚇死人,最後落在屋子裡面的床上,把這家的住戶驚得魂飛魄散。」

在當時來說,這個普查工程真是規模宏大,發起該工程的研究人員必須發明新技術來存儲收集到的所有材料。最終,《末日審判書》第二個集子被儲存在激光視盤上,這種光學存儲媒介就是CD和DVD的前身。現在要想讀這些光盤,你需要有一台艾康電腦(Acorn BBC Master Computer),外加一些機械設備。如果你想查詢這些材料,你還需要一個主鍵盤和一個特製的跟蹤球。

就像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其他技術一樣,激光視盤多次被取代。在發明激光視盤時,人們還以為這本閃閃發光的激光版《末日審判書》要比那本古代的羊皮版本多延續數千年,可這種光盤勉強延續了15年,到了2001年誰也不知道到哪裡才能找到艾康電腦了。製造電腦配件LVROM驅動器的那家公司一開始只生產了一千件驅動器,後來那些激光視盤自身變得不穩定了。其實,查閱《末日審判書》第二集所需的大部分技術,包括老式跟蹤球,過時相當快,不到20年,就沒有人知道這些技術了。

很長時間以來人們對此很是焦慮。2004年,《末日審判書》第二集的部分內容終於被找回並且傳到網上。後來,團隊的一個主要成員去世了,這個工程也就終止了。2011年,另一個團隊在網上發佈了20世紀80年代版的部分內容,在之後的六個月中,BBC廣播公司請人們把自己21世紀的最新信息添加在80年代版的信息中。但是由於版權的關係,使用本書最原始的內容仍然受到限制。

大約在同時,冰島也出現了類似問題。為了把國家歷次普查結果數字化,冰島政府必須檢索20世紀60年代記錄於穿孔卡上的數據,但是人們已不能讀取這些卡片了,原因不是卡片本身不好用,而是因為當時在冰島誰也沒有穿孔卡讀取機。

即便人們在一項工程的設計階段就認真思考過信息保存問題,這個問題也是很難繞開的。在21世紀初,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召集了一個團隊來調查目前人們如何以最佳方式把重要信息傳遞給後人。為了防止我們的子孫後代在無意中踩踏到核廢料上,我們應該如何標注這些核廢料?在一開始,這個團隊想創造一個預計有可能延續幾萬年的實體記錄,起碼同放射性物質延續時間一樣長。其實,來自瑞典、加拿大和日本的團隊早已著手解決這個問題了,但日本團隊的經驗顯示這種方法不會有結果。日本團隊研製出了一種12平方厘米的碳化硅瓷磚,這種瓷磚就像衛生間牆上的瓷磚一樣,異常堅硬,而且不會被腐蝕風化,可以埋入地下。這個團隊用激光把必要的警示語蝕刻在瓷磚上,使其永遠不會磨損褪色。但是,如果你把瓷磚掉在地上,它就摔碎了。

實際上這裡面有兩個問題。檔案管理員加萬·麥卡錫是這個項目(IAEA)的顧問,他解釋說:「如果存放得當,這種瓷磚會延續一萬年,這很不錯,但是,問題是一萬年以後如果有人發現了瓷磚,他還能看得懂上面刻的警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