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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瓜分美洲

就美洲而言,地理大發現的歷史在很大程度上是一部征服史。人們或者出於貿易的需要,或者想要尋找合適的定居地點、礦藏、作物種植區和運輸通道,從而逐漸熟悉了美洲的海岸和內陸地區。

到目前為止,我們一直在討論西班牙和葡萄牙沿新大陸海岸的發現,但早在16世紀,他們就開始踏足美洲大陸,深入內陸進行探索。1513年,瓦斯科·努涅斯登上與巴拿馬地峽相連山脈的最高峰,這是歐洲人第一次在麥哲倫命名太平洋之後看到這片大洋。在那裡,他聽說南方有一個土地無限廣闊的國家,有無數偉大的民族在這個國家居住,他們擁有大量的黃金。在聽說過“黃金國”(埃爾多拉多)故事的努涅斯同伴中,有一個叫作弗朗西斯科·皮薩羅的人,他注定將來要驗證這個傳說。古巴的總督迭戈·委拉斯開茲也聽到過類似的報告——在達裡恩北部有個擁有許多黃金的大國。於是,1519年,他派遣他的副手埃爾南多·科爾特斯率領10艘船、650人和18匹馬前去調查。科爾特斯等人在他命名為維拉克魯斯的港口登岸,他的手下——特別是他們的馬——的樣子嚇壞了當地的墨西哥土著。那時候,墨西哥是個半開化的國家,由蒙特祖瑪統治,他是阿茲特克人的最後一個國王。12世紀,阿茲特克人取代托爾特克人統治了墨西哥。早在公元7世紀,他們就來到了墨西哥高原定居,並且把金屬的使用和道路的修建方法等文明元素介紹到了當地。據說,蒙特祖瑪手下至少有20萬軍隊,但他對西班牙人還是以禮相待,送給他們昂貴的禮物、黃金和白銀。但這樣做更引起了科爾特斯的貪慾,使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征服墨西哥。他燒燬了他的船隻,深入內陸,征服了沿途的特拉斯卡蘭部落,但特拉斯卡蘭人一直和墨西哥人作戰,因此被征服之後,他們願意協助西班牙人對付墨西哥。經過一番征戰,科爾特斯佔領了墨西哥的首都,控制了整個墨西哥帝國的資源(1521年)。他立刻把這些戰利品奉獻到皇帝查理五世的面前,皇帝任命他為墨西哥艦隊司令和總督。這是新大陸歷史上戲劇性的一幕,因為沒有任何探險家能夠想到,可以如此輕而易舉地將一個帝國收入囊中。這也證明了,即使大部分的無法無天之徒也有國家觀念。這一歷史事件讓歐洲和歐洲人的理念傳播到了美洲,更確切地說,是新大陸成為了歐洲的附庸。

北美殖民地的土著 約翰·懷特 約1585—1593年

一旦在美洲站穩腳跟,科爾特斯就開始探索新大陸。他親自率隊跋涉1000多英里,來到洪都拉斯,途中只使用了一張畫在棉布上的地圖,塔巴斯科的酋長在地圖上繪出了一直到尼加拉瓜為止的所有城鎮、河流和山巒。科爾特斯還派出一支小探險隊,由阿爾瓦羅·德·薩維德拉帶領,前去支持塞巴斯蒂安·德爾·卡諾領導的西班牙人在摩鹿加群島的探險。1527年,這些探險者來到蒂多,聽說他們來自新卡斯蒂利亞之後,當地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人都震驚不已。1536年,大部分權力已經被削減的科爾特斯組織了一次沿墨西哥西北海岸的探險,來到了他認為是一座大島嶼的地方。他認為這是傳說中遠東的一座島嶼,靠近地上樂園,根據當時的一個愛情故事,他將此地命名為加利福尼亞。因為科爾特斯的發現,在他1540年去世之前,中美洲幾乎全部的地區都被世人所知。同樣地,在更早時,即1512年,龐塞·德萊昂以為他在佛羅里達發現了另一個傳說中的大島——巴玉卡,該島來自印度傳說,據說島上有一座令人永葆青春的噴泉。科爾特斯第一次來到墨西哥的時候,皮內達就沿佛羅里達航行過,一直去到過維拉克魯斯。

科爾特斯的成就十分重要,他證明了一小群人竟然能夠征服一個龐大的帝國,並且獲得空前的財富。受到科爾特斯成功的鼓勵,弗朗西斯科·皮薩羅試圖尋找他聽說的巴爾博亞探險隊發現的埃爾多拉多。在同伴迭戈·德·阿爾米格羅的幫助下,他沿著南美西北海岸進行過多次航行。在路上,他們得知了印加王國位於秘魯高原的消息。一路上,他們也獲得了足夠的金銀,所以對找到印加帝國的財富充滿信心。於是,他們回到西班牙向皇帝報告。查理五世准許皮薩羅遠征秘魯,任命他為總督和艦隊司令,並且要他把所發現財寶的五分之一獻給皇帝。1531年2月,他率領180人的小探險隊出發了,其中有36人是騎兵。採用科爾特斯的策略,他揮軍直取首都庫斯科,抓住了當時的印加國王阿塔瓦爾帕。國王向皮薩羅提出,他希望交付贖金以換取自由:用金條填滿他所在的房間,房間長22英尺,寬16英尺,金條的高度達到他手掌的位置。國王實現了他的諾言,皮薩羅及其同伴獲得了相當於300萬英鎊的財富。

非洲奴隸貿易圖

然而,他們並沒有釋放阿塔瓦爾帕,而是隨便找了一個理由處決了他。皮薩羅解散了探險隊,志得意滿地認為以他們所擁有的財富,足以招募到能夠協助他順利前往埃爾多拉多的人手。1534年,他在海岸附近的利馬定居。與此同時,阿爾米格羅被派到南方,自封為智利總督。1539年皮薩羅的兄弟岡薩雷斯開始了穿越安第斯山脈的探險。他來到了亞馬孫河的源頭。8月,他的一位同伴弗朗西斯科·德·奧雷利亞納一直航行至亞馬孫河河口,行程達1000里格。最初,人們以奧雷利亞納的名字命名這條河,但是他的報告中提到,當地有一個女勇士組成的部落,於是便稱其為亞馬孫河。奧雷利亞納還報告說,北方另外有一個埃爾多拉多,那裡的廟宇屋頂覆蓋著黃金。這份報告後來導致了沃爾特·羅利爵士對圭亞那災難性的遠征。通過他的遠航,奧雷利亞納將西葡兩國在新大陸中的“勢力範圍”連接到一起。到1540年,在哥倫布第一次遠航之後的一個半世紀的時間裡,西班牙探險家已經熟悉了中南美洲的大致輪廓及其內陸部分地區的情況。雖然教皇已經將巴西分給了葡萄牙,但其餘的大部分地區都屬西班牙所有。葡萄牙明智地將巴西作為他們輸出本國過剩人口的目的地,大批葡萄牙人到巴西定居,建立種植園。另一方面,西班牙人則將這些領地視為僅供他們訪問的巨大市場,他們在墨西哥和秘魯發現了大量的金銀礦和水銀礦。其中,波托西的礦藏尤為著名,而這些礦藏的利潤都歸西班牙所有,西班牙人像篩子一樣“過濾”了輸出到歐洲的貴金屬,提高了舊大陸的貴金屬價格。回程的西班牙大型帆船會把歐洲的商品運到新西班牙地區出售,那裡只能買到佛蘭德的布料,而西班牙的中間商竟然將其價格提高到原來的三倍。西班牙這一短視的策略自然鼓勵了走私,吸引各國的船舶參與到走私活動之中。

在16世紀時,葡萄牙人自西非地區大量引進了黑人奴隸到南美洲

我們已經看到,法國和英國曾經探索過北美的東北海岸。而在16世紀,它們便很少涉足那片當地人並不友好的地區,而且那裡也沒有中美洲的耀眼財富。無論是1534年卡地亞的探索,還是更早的卡波特,其後都沒有追隨者繼續他們的探險。布列塔尼的漁民曾經到過紐芬蘭的漁場,無數探險者也試圖找到西北航道的入口,但直到17世紀初,歐洲人才開始開發美洲北部。1565年,歐洲人在佛羅里達建立了第一個城鎮——聖奧古斯丁。然而,三年後,法國探險隊破壞了這裡。1584年,沃爾特·羅利爵士想要在如今的弗吉尼亞州附近建立一個殖民地,但努力了三年都失敗了,直到詹姆斯一世統治時,英國人才有組織地在北美海岸地區建立了種植園。

當時的兩個特許公司——位於北方的普利茅斯公司和南方的倫敦公司(都成立於1606年)——名義上瓜分了從新斯科捨到佛羅里達的海岸。17世紀,這一大片土地逐漸被分割成較小的州,北部的州主要居住著清教徒(新英格蘭),高派教會和天主教信徒則住在南方(弗吉尼亞和馬裡蘭)。但在南北之間、哈得孫河沿岸和特拉華,另外兩個歐洲國家也建立了種植園——1609年,荷蘭在哈得孫河沿岸開闢了新尼德蘭殖民地;1636年,瑞典在特拉華建立了新瑞典。但新瑞典只維持了數年便被荷蘭於1655年吞併。新尼德蘭的首府——新阿姆斯特丹——位於曼哈頓島,當時在新阿姆斯特丹南側修建的柵欄就是現在的華爾街所在地。哈得孫河是大西洋和大湖區之間重要的商業運輸幹道,像楔子一樣橫在英國的兩塊殖民地之間,阻隔了它們的發展。查理二世意識到了這個問題。1664年,他派遣一支探險隊,要求新尼德蘭居民向其投降,而當時英國和荷蘭尚未開戰。英國人攻下了新阿姆斯特丹,更名為紐約(新約克),因為詹姆斯二世的弟弟是約克公爵。同時,新瑞典也落入英國之手,被當作特許種植園賣給了澤西人喬治·卡特雷特爵士和貴格會信徒威廉·佩恩。通過這個有些霸道的過程,一直到佛羅里達為止的整個沿岸地區都被英國佔領。

美國種植園主殘酷地剝削非洲奴隸

倫敦公司和普利茅斯公司都是從1607年開始發展種植園的。那一年,法國也在美洲建立了第一個定居點,位於羅亞爾港和新斯科捨,那時被稱為阿卡迪。第二年,塞繆爾·德·尚普蘭在魁北克開拓定居點,成立法屬加拿大。他探索了湖畔地區,在聖勞倫斯河沿岸建立居住地,以至於法國人長期以來都被限制在這個範圍內從事殖民活動。英法兩國的殖民地之間,居住著五個部族的易洛魁印第安人,他們驍勇好戰。而尚普蘭的定居點位於阿爾岡昆人的領地,所以他有義務幫助阿爾岡昆人,將易洛魁人視為法國的敵人,這對18世紀英法兩國的最終較量有著重要影響。法國人繼續在美洲大陸腹地探索。1673年,馬凱特發現了密西西比河(“密西西比”是“大河”的意思),並沿河來到阿肯色地區。但後來探索密西西比河的工作交給了羅伯特·德·拉·薩利,他已經發現了俄亥俄州及伊利諾伊州的河流,而且在1680年至1682年的三次探險中,他沿密西西比河口航行至路易斯安那——此地是他以路易十四的名字命名的。

三角貿易圖

從那時起,法國便宣稱現在北美洲的腹地歸它所有,而英國人的活動範圍只得被限制在相對比較狹窄的阿里根尼山脈以東的沿岸地區。1716年,法國在密西西比河的出海口建立了新奧爾良殖民地,並以法國攝政王的名字為其命名,因此法國人的活動範圍位於魁北克和新奧爾良之間。直到今天,這些地方仍能找到當年殖民活動的許多痕跡。例如,帶有法國色彩的地名莫比爾和底特律等。18世紀初,美洲的情況與19世紀末非洲的黃金海岸十分相似。法國不斷侵擾英國的勢力範圍,正是在確定雙方勢力範圍的過程中,喬治·華盛頓學到了外交和戰略方面的第一課。法國和英國的北美殖民地之間幾乎總是處於戰爭狀態,他們爭奪的目標就位於現在的匹茲堡地區,那裡被視為通往西部的大門,俯瞰俄亥俄河谷。在這裡,杜奎斯建立了以他本人命名的要塞。1758年,要塞被法國人控制。然而第二年,沃爾夫就佔領了魁北克,推翻了法國在北美的勢力。在與法國的長期較量中,英國在很大程度上受益於反對法國人鬥爭的易洛魁游擊武裝。

根據1763年的《巴黎和約》,法屬美洲殖民地全部歸英國所有,英國還從西班牙那裡獲得了佛羅里達,西班牙用它來交換戰爭中被英國佔領的菲律賓群島。作為補償,密西西比以西的所有土地由西班牙佔領,與其原來在墨西哥的屬地相連。當然,拿破侖的兄弟約瑟夫成為西班牙國王之後,這些土地名義上歸法國所有,但是拿破侖在1803年將它們賣給了美國,所以再也沒有任何障礙阻止美國向西擴張了。早在1670年,在哈得孫灣曾經成立過一家以魯伯特王子為首的特許公司,與印第安人從事毛皮生意,所以哈得孫灣一度被稱為魯伯特蘭德。哈得孫灣公司逐漸掌握了美洲北部落基山脈地區的情況,但是直到1740年,瓦雷納·德·拉·瓦拉德萊才確定了落基山脈的全長。1769年至1771年,毛皮商人赫恩沿著科珀曼河來到出海口,但是直到1793年,麥肯錫先生才發現了現在這條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河流,這條河橫穿大西洋和太平洋之間的北美大陸。早在1592年,西班牙旅行家胡安·德·富卡就曾探索過北美洲西北部,然而富卡及其後來者探索此地的理由成為地理學史上的一個謎。他一直航行到溫哥華島,進入南面的一個水灣,卻沒有看到北邊的陸地,於是便回去報告說,南方由一片汪洋覆蓋。然而,大部分地理學家認為,從這裡可以進入哈得孫灣或鄰近的陸地,正是他的報告讓很多人覺得有希望在緯度足夠低的地區找到不會結冰的西北航道。

美國得到並且開始考察密西西比河以西的土地之後,在1804年至1807年間,劉易斯和克拉克探索了整個密西西比河流域,而派克考察了密西西比河源頭與紅河之間的地區。眾所周知,白令曾經考察阿拉斯加地區,並把俄國的版圖擴張到了那裡。1823年,為了防止俄國借此入侵加利福尼亞海岸,門羅總統提出,歐洲列強不應再殖民美洲。這一年,俄國同意將其領土限制在北緯54.40°以北。美國隨後在1848年與墨西哥的戰爭中獲得了加利福尼亞及其相鄰各州。不久,人們便在薩克拉門托河谷發現了黃金。加利福尼亞和阿拉斯加之間的土地由美國和英國共同佔有,被稱為俄勒岡領地。劉易斯和克拉克探索過哥倫比亞河,而溫哥華早就考察過現在以他名字命名的溫哥華島,所以英美兩國似乎都參與到了這個地區的發現過程之中。美國各州的居民曾經一度宣稱美國的領土北至俄國領土以南,北緯54.40°線的邊界處,甚至以此提出戰爭口號“要麼尊重54.40°線,要麼開戰”。然而,1846年,俄勒岡領地被沿著北緯49°線一分為二。至此,我們可以說,美洲已經被瓜分完畢。當然,後來有許多英勇的探索者紛紛前往冰封的北部海岸冒險。

就美洲而言,地理大發現的歷史在很大程度上是一部征服史。人們或者出於貿易的需要,或者想要尋找合適的定居地點、礦藏、作物種植區和運輸通道,從而逐漸熟悉了美洲的海岸和內陸地區。然而,美洲大陸南北跨度很大,使得乘船無法從海岸地區深入內陸進行貿易,甚至到了19世紀,還存在一些沒有探索過的盲點。即便是現在,亞馬孫南部河谷的某些地區也許仍然不為人知。如我們所見,直到19世紀初,歐洲人才開始瞭解密西西比河流域與落基山脈之間的廣大地區。這就是美國版圖自然擴張的過程,而1803年拿破侖與美國的交易加快了這一進程,同時也豐富了人類的地理知識。美國擴張的主要原因是通信手段的進步,比如19世紀蒸汽技術的出現。若是沒有足夠的技術,在我們眼中,落基山脈以東地區或許會像蘇丹或索馬裡地區一樣神秘。美國的自然擴張和加拿大的小幅度擴張過程,使得一些偉大的地理探險家的名字與我們頭腦中關於北美洲的知識聯繫在一起。但是,與別處相反,默默無聞的定居者們是美洲地理大發現的先驅,而從另外兩塊大陸(澳大利亞和非洲)的地理發現史中可以看出,探索者們總是比定居者或征服者先行一步到達,我們也可以在不探討其政治目的的前提下研究這些地方的地理發現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