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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癌食品能不能抗癌?

癌症的發生是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AICR明確說明沒有任何一種單一的食物能夠保護人們不得癌症。

楊瀾的博文《我必須馬上告訴你——改吃素吧》寫到,一位醫院院長送她的健康書中說蛋白質攝入量高會引發肝癌,換而言之,此文是在提倡吃素能防癌,加上楊瀾的著名文化人身份,一時間廣為傳播。

話說回來,聲稱能夠「抗癌」的食物及保健品多得令人眼花繚亂,它們到底是真是假?

斷章取義的「十大抗癌食物」

「美國癌症研究協會發表最新研究結果,公佈十大抗癌食物……」這則流傳甚廣的資訊宣稱美國癌症研究協會(AICR)列出了若干種「抗癌食物」,並且很「科學」地指出了每種抗癌食物的有效成分。其實,它是對原資料的斷章取義,或者說是有意無意地誤讀原文,來迎合大眾心理。

AICR的確支持各種食物成分對癌症影響的研究,所謂的「十大抗癌食物」也確是他們資助研究的領域,但網站上列出的這些食物只是表示他們資助了對這些食物的研究以及取得的進展,完全不是推薦它們作為「抗癌食物」。

如果仔細看看AICR對這些研究的介紹,會發現基本上都是停留在動物研究的階段。一般而言,就是用食物中的某些成分處理動物,觀察到了對於減少癌症的發生有一定作用。但是這些成分對人體是否同樣有用,需要多大的使用量才有效果,則還沒有明確的結論。

美國FDA認可的「抗癌食物」

在美國,要公開宣稱一種食物具有「抗癌」作用,必須經過FDA的許可。申請者提交公開發表的科學論文或者AICR、NIH等權威機構的公開報告,FDA組織專家對這些材料進行審查評估。只有專家委員會認為有很確切的科學證據,才會認可這樣的宣稱。為了準確表達科學信息,他們對於具體的文字都有明確的要求。這樣的宣示叫做「Health Claim」。對於公眾來說,可以認為得到美國FDA認可的「健康宣示」才是可靠的。

迄今為止,美國FDA對於「抗癌食物」所認證的「健康宣示」只有下面幾項:

飲食中的脂肪與癌症:癌症發生與多種因素有關。低脂飲食可以降低某些癌症發生的風險。

含纖維的穀類、水果和蔬菜:穀類、水果和蔬菜等含纖維成分的低脂飲食可以降低某些癌症發生的風險,該病與多種因素有關。

富含全谷和其他植物成分,並且飽和脂肪和膽固醇含量低的飲食,可以降低心臟疾病以及某些癌症發生的風險。

水果蔬菜和癌症:富含水果蔬菜的低脂飲食(水果蔬菜脂肪含量低,可能含有膳食纖維且可能含有維生素A、維生素C)可以降低某些癌症的風險,該病與多種因素有關。西蘭花含有大量維生素A、維生素C,也是膳食纖維的良好來源。

這些是美國FDA認可的原文。也就是說,食品生產銷售者只能用上面的文字,或者意思與之完全相同的表述。這些宣示所傳達的意思的共通之處就是:癌症的發生與多種因素相關,食物只是其中的一個方面,而這些食物可以降低癌症發生的風險。所謂「降低風險」,並不是說吃了這些食物就不得癌症,而是說得癌症的可能性會低一些。比如說,如果某種癌症在某個人群中的發生率是1%,經常吃某種食物會降低10%的發生風險,那麼就變成0.9%。意思就是如果有一萬個人不吃該種食物,那麼大概有100個人得這種癌症;而另外一萬個人,在其他各方面情況都相同的前提下經常食用該種食物,結果得癌症的人會減少到90個左右。這種降低10%的發生風險,在食物對健康的研究中就算是相當好的效果了。

美國FDA如何評價其他傳說中的「抗癌食物」

還有一些食物,也有許多人研究過它們對健康的影響,有的研究結果顯示對於某些疾病有一定的作用,有的研究結果顯示沒有作用。在大眾媒體上,我們也經常能看到某些人挑選那些「好結果」來宣稱「有科學研究表明某某食物有什麼什麼作用」,這在「抗癌食物」的宣傳中尤其常見。對於這樣的研究,美國FDA會認可一種稱為「qualified health claim」的宣示,意思是有一定的科學依據,但是證據不夠強。對於這種情況,美國FDA對於宣傳文字的規定更加嚴格。如果有廠家改變了一點意思,就會受到追究。

對於許多社會上廣為流傳的「抗癌食物」,美國FDA允許的「qualified health claim」有以下幾條:

硒:有一些科學研究表明服用硒可以降低某些癌症發生的風險。但是,FDA認為這些證據是有限的,不足以作出結論。

抗氧化的維生素:有一些科學研究表明服用抗氧化的維生素可以降低某些癌症發生的風險。但是,FDA認為這些證據是有限的,不足以作出結論。

綠茶:一項微弱並且有限的研究沒有顯示喝綠茶能降低前列腺癌的發生風險,但是另一項微弱並且有限的研究顯示能夠降低這一風險。基於這些研究,FDA認為綠茶不大可能降低前列腺癌的風險。

鈣:有一些證據表明服用鈣制劑可以降低某些癌症發生的風險。但是,FDA認為這些證據是有限的,不足以作出結論。

西紅柿:非常有限和初步的科學研究顯示每週吃半杯至一杯西紅柿或者西紅柿醬可能降低前列腺癌的風險。FDA的結論是很少有證據支持這一說法。(說到西紅柿與子宮癌、胃癌和胰腺癌的關係,FDA也有類似的結論。)

對於公眾來說,美國FDA的這些說法差不多相當於否定了這些食物的「抗癌」作用,所以這些食物的生產銷售者不願意使用這些「qualified health claim」。其實,對於各種傳說中的「抗癌食物」,獲得這樣的認可已經相當不容易了。美國FDA畢竟認可了「有一些」研究顯示了「抗癌」的作用,只是說證據還不夠支持結論,它本身並不表示否定。那些既不在前面的「health claim」名單裡,也不在這個「qualified health claim」的名單裡的「抗癌食品」,就更加不靠譜了。

如何看待楊瀾的那篇博文

楊瀾博文中說的書叫做《中國健康調查報告》。她從書中看到了一條重要發現:蛋白質攝入量高的人最容易得肝癌。然後就介紹了一個實驗:給兩組白鼠注射致癌的黃曲霉毒素,然後給其中的一組飼用含20%蛋白質的食物,另一組白鼠則被飼以含5%蛋白質的食物。結果前一組白鼠後來全部得了肝癌,而後一組白鼠卻沒有一隻得肝癌。因此得出結論:我們的膳食和營養結構比致癌物的影響更大!如果多吃素食,就可以在相當程度上保護我們的健康。

不能苛求楊瀾少見多怪——這本書的作者是美國康奈爾大學的一位著名的營養學教授,書中很多資料來源於他和牛津大學以及中國合作的號稱「歷史上最全面的健康調查」。作者羅列了許多資料,核心的結論就是動物性食物是當今「西方病」的根源,吃素食可以防治包括癌症在內的各種疾病。

這本書在社會上受到了熱烈歡迎。不過,應該說明的是,世界上還有許許多多跟這位教授一樣有名的科學家在做各種膳食結構對健康影響的研究,相當一致的意見是多吃植物性食物有利於減少許多慢性病的發生風險。但是這種減少並非「防治」,從效果上來說是比較微弱的。書中對於動物性食物尤其動物蛋白的抨擊,也沒有被多數的科學家接受。

至於蛋白質攝入量高的人容易得肝癌,更是驚人之語。目前科學家們比較一致的看法是:人體每天必須攝入一定量的蛋白質來滿足氨基酸需求,一般而言,動物蛋白比植物蛋白在滿足該需求上的效率要高。對於氨基酸組成合理的蛋白質,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優質蛋白」,成人每天的需要量是四五十克。

許多人會被楊瀾介紹的那個實驗嚇倒。從學術的角度來說,這個實驗只有學術的意義而沒有現實的指導價值。該實驗是用黃曲霉毒素引發癌症,用高動物蛋白(實際上是酪蛋白)和低蛋白食物餵食老鼠。一方面,黃曲黴素誘導肝癌的機理並不能代表其他癌症產生的原因,甚至多數癌症的產生與此不同,對這個產生機理有效的處理方式完全不能代表別的情況;另一方面,用酪蛋白來做實驗,結論只能是針對酪蛋白,甚至有可能只是酪蛋白中附帶的其他成分。蛋白質的組成和特性千差萬別,即使真的是酪蛋白導致了肝癌的產生,因此推演到「動物蛋白」甚至「蛋白質」導致肝癌也是很不符合科學邏輯的。

當然,《中國健康調查報告》的作者不僅僅是用這個實驗來支持他的結論,他還有大量其他的數據。這本書是在2005年出版的,但並沒有對學術界和健康主管部門產生影響,它的價值只在於提供了一些調查數據和作者對這些數據的理解。換句話說,本書只是「一家之言」。(對該書的更進一步介紹請參見本書中的《〈中國健康調查報告〉的另一面》。)

總結:「抗癌食品」的意義

癌症的發生是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AICR明確說明:沒有任何一種單一的食物能夠保護人們不得癌症。有許多科學研究表明植物性食物中的一些成分,比如維生素、礦物質以及多酚、黃酮類的物質,對於所謂的「抗癌」有一定的作用。他們並不推薦任何一種具體的抗癌食物,而是建議食譜中有2/3以上的食物來自蔬菜、水果、全谷以及豆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