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與楚姝分別從上海和廣州來,而老蠹兄又在座,都是專家,實在不知道開什麼酒才能夠「左右逢迎」他們。
打開酒櫃尋找著,終於酒標上有著一隻可愛小鴨子的酒跳了出來,OK,就是你了:Goldeneye Anderson Valley Pinot Noir 2005(金目酒莊黑皮諾干紅葡萄酒2005)。
「這是什麼酒?看瓶子是黑皮諾?」
「是的,加州黑皮諾,奧巴馬就職典禮的宴會上就是選用了這款酒,用來搭配American Birds。」
安德森峽谷位於加利福尼亞州北部,離舊金山不到100英里,這裡的地勢海拔落差大,土壤類型多,加州的陽光配上涼爽多霧的海岸氣候,使得這裡成為別具個性的葡萄酒產區,雷司令、霞多麗、瓊瑤漿、黑皮諾等在別處只能「割據一方」的難種品種,在這裡卻可以和平相處、爭芳競艷。
「有些苦哇。」打開來,倒入杯中,相比勃艮第的黑皮諾,顏色有些深,也有著黑的中心,老蠹兄先試一口,抬頭看我。
剛從酒櫃取出來,溫度有些低,香氣沒有開放,口感確實有些苦。「稍等一下。」我說。
談著話,等待著,果然,慢慢地香氣出現,紅莓、櫻桃、肉桂、蜂蜜,甚至有些可樂的味道,苦味消失了,口感變得綿密豐富,隨著時間的過去,酒越來越好喝,初開瓶時那苦的印象完全不見了,香氣不停地變化,口感也越來越開放、大氣,新鮮的酸度與時尚的甜建構出頗佳的平衡,飽滿潤澤,愉悅怡人。
這段日子有幸喝到了不少美國酒,時有驚喜,今晚的這一款黑皮諾更是讓人愛不釋手,鼻子簡直不想離開杯口,就像走進了繁花盛開的森林,香氣密集而豐富。
老蠹兄喝完他那杯,起身道別,但是不到五分鐘卻又堆著笑臉回來。哦?原來是在停車場遇到了Jenny,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她手中的酒:Chateau Leoville-Barton 1986(巴頓莊園1986)。
「我老婆是1986年的。」
「啊?」
「1986年入的大學。」
「噢。」
「所以,這麼有紀念意義年份的酒,我不能不回來。」
「那把您老婆也叫來。」
「你以為她不會來啊?雖然這麼晚了,知道有這麼好的酒,她肯定出來!」
「我打給她。」Jenny撥通電話,竟真的答應了。
「好酒果然有吸引力啊!」
「是有紀念意義的年份有吸引力呢,我們初識,那一年。」
1986年的巴頓顏色毫無老態,有著典型的香氣,剛開始很克制,有些沉默寡言,但是搖著杯、等待著,慢慢地,雪松、紫羅蘭、礦物質、凋謝的牡丹的香氣散發開來;入口,丹寧在上下顎表現出極強的黏性,在舌上卻給人以輕盈感,舌面的重量既柔軟,也顯示出溫和的深度,是一款非常好的老酒啊。慢慢地喝著,香氣也開始不停地變換,從醃製類的香料,到煙絲、皮革,偶爾還有如同新鮮的蘿蔔的味道,酒的複雜度隱隱地越來越強烈,精細的結構、清晰的紋理也越來越分明,年輕時候那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近,力度與強度隨著在口中的積累也越來越強烈,丹寧的抓口力讓人感覺親密,給人你擁有我、我擁有你的擁抱感。
「我還是更喜歡這款美國酒,香氣多層次,也多變化。」老蠹兄說,他剛才的空杯還在,兩個小時了香氣也不散,還是異常迷人。
「確實非常好!難怪奧巴馬就職宴會要選用它了。」女士們也贊同。
「是呀,不過我買這支酒是在他當總統之前,與他的當選無關。」但是誰知道呢?東坡不是早就說過,春江水暖鴨先知嘛。無論如何,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吧,結束布什在白宮八年不飲酒的這一段美國歷史。
不過,今晚的這兩款酒可不能作比較啊,一款新酒,一款老酒;一款黑皮諾,一款波爾多。美國酒或許昭示著它美好的未來,法國酒則讓人想到它那輝煌的過去,但我們無須多心,無須多想,兩款酒都是好酒,只是喝它、感受它就好,可以對比,但無須裁決。「事情剛開始的時候,多麼好啊。」陳丹青說。但是如果我們沒有經歷過去,又如何得知呢。
葡萄酒就是這樣,它是當年的產物,天時地利人和,帶著那一年的烙印,開一瓶新酒可以試出它陳年的潛力,令我們展望未來;開一瓶老酒打開的則是記憶之門,帶我們回到相識之初,遭遇了,或者錯過了,無論是2005或者更遙遠的1986,也能讓我們在將來回首今天,這就是一瓶好酒的魔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