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愛老酒,蘇公子組局,引薦了酒類收藏家十三郎兄,並約兩位美女相伴袁公一起過來。袁公是廣州有名的「饕餮」,最講究吃,精於品味食物的美惡,對老廣州的飲食名店如數家珍,舉凡一切烹調秘方無不慣悉,而於中國白酒更是深有探究,歷屆中國名酒掌故、酒廠秘辛、酒人酒事,說來皆有聲有色,其對酒食文化的拆解、針砭時弊的論斷足以動心駭聽,讓人有清識遠心。
特製貴陽大曲、貴州茅台特製玉液酒、湖北名酒黃鶴樓、黑龍江北大倉酒、安字牌安酒、習酒……一路喝來,皆2000年前老物也,甚至還夾以單一麥芽威士忌、比利時啤酒調節一下感官。袁公第一次喝比利時啤酒,大為欣賞,贊曰:這才是真啤酒,而非「鬼佬涼茶」也。
喝到興起,隨著談鋒,十三郎再取一瓶杜康來。杜康酒有數種,有河南,有陝西,孰真孰假孰正宗,一直爭個不休。「江湖流言,押韻就是真理。」這也是袁公名言。老饕心中自有決斷。
「伊川杜康才好啊。」
「當然。」
——河南省伊川縣杜康酒廠杜康牌杜康酒,1991年11月造。
「哇!」
「咋了?」
好香的酒:菠蘿、青蘋果、玫瑰,盈口的香。入口綿,落口甜,酒體爽快,酒質純正,清朗簡暢,回味悠長。
醇而不流於弱,清而不流於薄,真杜康也!
「用了豌豆的酒都爽口,都是好酒。」袁公言道,「這酒用了吧?」
「用了。」
「你記住,中國白酒:三年有害,六年無害,十年當藥,二十年有益。這酒超過二十年了?」
「超過了。」
「那就是無害,不但無害,還有益。」
「我敬您!」
「敬主人家。」
「來,一起。乾杯!」
杜康酒於我的最初記憶是,少時進城到長輩家拜年,接觸的第一杯烈酒就是杜康,是第一次書本上的古詩詞和現實的聯繫:「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因此,落下了記憶。
晉人江統《酒誥》:「酒之所興,肇自上皇,或雲儀狄,一曰杜康,有飯不盡,委余空桑,鬱積成味,久蓄氣芳,本出於此,不由奇方。」此中國酒之始也。日本米酒的釀酒師至今仍稱作「杜氏」。
三杯杜康酒下肚,前晚的宿醉至此才回魂。接下來開什麼?2000年郎酒也。
「完整。」酒入喉,蘇公子吐出兩個字來。
「得之!」我豎起大拇指,「諸味完整,這酒真是只能這樣形容。」
「再來一杯。」
「當然。」
酒無論好壞,最後都是身體的遭受,喝唄。非唯我愛酒,酒亦愛我也。
我在想,下一次酒局,我能拿出什麼酒來,才擔得起這樣一個下午,好酒好友的回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