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餐廳出來，站在街上，向左還是向右呢，不相熟的緣故，兩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相視，一起大笑。「好迂啊，還是專家呢！」她說。
在意大利比薩店，點了夏威夷海鮮比薩、奶油培根意大利面、蔬菜水果沙拉，然後因為兩個人嘛，就點了一瓶375毫升的、俗稱半瓶裝的法國勃艮第北面產區的莎比白葡萄酒。侍應生將酒取來，給我看看酒標，然後當面打開，倒一點在我面前的杯子裡，搖搖杯，一口喝掉，點一下頭，他給女士面前的杯子倒上三分之一份量，再給我的杯子倒進相同的份量，將瓶子放在檯面。嫻熟而標準的流程。等他走開，我端起杯子和她相碰，各喝一口。酒有些冰，口感清淡。不過沒關係，這晚，酒不是重點。談談彼此的愛好，生活圈，不知不覺第一杯酒喝完了，取過酒瓶，也就剩下兩杯的份量，問了一句「可以嗎」，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於是將瓶中酒兩個人分攤，空瓶放到台下。
因為工作的關係幫了點忙，說是請我吃飯，結果選擇了意大利連鎖餐廳，倒也沒關係，反正平時也少吃。知道我對葡萄酒蠻在行，當然也有可能知道我不善言辭，問了一大堆與葡萄酒相關的話題。
當注意力轉到酒上，忽然才發覺杯子裡的酒顏色比第一杯深了些許，搖著杯，繼續著話語，聞一下，天！很明顯，過度氧化的味道，輕抿一口，果然，酒是壞掉的。額頭的汗一下子冒了出來，剛點酒的時候太大意了啊！當然後悔來不及了。這時候比薩上來了。
吃完，當然不能讓女孩子買單了，走出餐廳，才有了大街上的那一幕。
原來她也發現酒是壞掉的了，也發現我是發現了的，竟然整晚懷著我的尷尬而沒讓我察覺！這或許是另一種狀況的心照不宣吧，倒令兩個人的關係變得親密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遇到一瓶酒上下半瓶竟然有差異。當然，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說葡萄酒是有生命的，正是因為葡萄酒是釀造酒，和蒸餾酒不同，葡萄酒裡有著很多活性成分，在瓶子裡也會發生變化，物理的、物理化學的，水分子、酒精分子、香氣成分、丹寧和色素分子也都會發生締合作用，由小分子締合成大分子，甚至形成沉澱物。如果一瓶酒一直長時間豎立存放，上半瓶肯定水的成分多些、酒的成分少些，下半瓶肯定比重更高。這種狀況紅葡萄酒更容易察覺到，特別是陳年老酒。
好酒陳年需要躺著放，讓酒液浸到木塞，喝的時候提前一個星期將酒瓶豎立，讓酒裡可能出現的沉澱物沉到瓶底，這就是為什麼喝葡萄酒需要一個換瓶或者說醒酒的步驟，既是為了將酒中的沉澱物，也稱作酒渣隔離開來，也為了讓上下半瓶密度不同的酒液混合均勻，倒進杯子不會出現差異。至於剩下的酒渣能不能喝？那是另外的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