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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自己和解

「還在嗎?」「在。」「我過來?」「好。」「我已經喝多了。」「嗯。」「開瓶好酒等我。」

在,當然在了。酒嘛,也已經在喝著了,來就添個杯唄。

正平淡淡、懶洋洋地坐在偶然湧起的軟弱情緒裡,見一個老朋友就像和過去的自己照面,總帶來好心情。

來了,門口找桌子坐下,倒了兩杯酒迎上去。「這是香檳嗎?」「當然。」「酩悅?」

「是啊。」有些酒就是熟悉到一下子就可以直呼其名。是酩悅香檳呢,你當然喝得出來,我們一起喝過啊。

一雙動人的眸子從酒杯上方望過來,黑黑的,夢幻一般。我假裝專注於酒,收斂微笑把鼻子埋進杯裡。生活中總要有一些東西是懸而未決的。

喝著酒,隨意聊著些話題,第一次覺得酩悅香檳也可以這麼好喝,微醺裡有更多的溫柔。而它也毫不躲閃,反以一種炫耀姿態在杯中,舞動著氣泡,躍動著口感。「讓問我名字的人知道,我是莉婭,我揮動我那美麗的雙手,在周圍採摘鮮花,做成一個花環。」(《神曲·煉獄篇》)

酒給人的意義都與感受相關,總是帶給我們許多有所感之感、非感受之感受,總是帶著神秘而充滿活力的激情,啟人思竇,甚至可以去感受沒有感受性的事物,在無感那裡獲得新的感受。在酒中我們得到了什麼?我們又在尋求什麼?一切都有待於發生。

「達不到你的境界。」

「是啊,我有我的邊界。」

天下起雨來,從店外搬進店內,之所以說搬,是因為有杯,是因為杯中仍有酒,結果,進到裡面,她倒進沙發便睡著了。我刷著手機,看新聞,看大家在微博、微信上的各種吐槽,一個人喝著香檳,傾聽著它的輕聲細語。酒精的作用做不到不關心的審美,我如何能使自己不動感情?

酒在杯中衰敗,流失著香氣、散失著口感,無論好、壞、驚喜、失落,時間久了都是在走向消亡。人也一樣吧,生命的過程不過是愛的不斷喪失,和過去斷絕,每過一段時間都會失去一些東西,走出邊界,不再回來。某些記憶隱隱作痛,落進已經沒有酒的杯底,實在在、硬邦邦的。

歌德說:「與自己和解。」是的,我必須得和自己和解,我無法成為自己想做的那個人,抱歉。我也努力過,卻一直過著氣喘吁吁的生活,我得承認自己能力有限,接受並開始甘於平庸。

我起身,取一瓶過去從未想過會打開的酒,酒打開,進入杯中,香氣充滿,給予人快感,杯中滿是不可言說的東西。我終於沉浸在孤獨的幸福之中,完全的一個人。

「還在下雨嗎?」她翻個身問道。「是啊,繼續睡吧。」「不。」

雨下大了,彷彿有一團雲在我的頭頂,它將跟隨著我,永不離去。它發生了,然後我知道,第二天的自己已經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