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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就是想

有時候就是想一個人靜靜地喝杯酒,找家酒吧,或咖啡館,待在角落,面向出路,叫瓶酒一個人靜靜地喝著,無須面對別人。

什麼酒好呢,法國、意大利、德國、西班牙,還是美國、智利、阿根廷,只是一瓶的話當然都可以,那麼澳大利亞怎麼樣,或者新西蘭,也都行吧,沒有關係,不過是想一個人靜靜地喝杯酒罷了,何須動腦。澳大利亞葡萄酒有的是對市場的理解力和釀酒的機智,但缺乏的是根基和虔敬,還是新西蘭酒吧,簡簡單單、清清爽爽、平平淡淡,沒有什麼偉大的抱負,而且也不應該有。

就一支Terrace Springs Sauvignon Blanc吧,梯麗絲酒莊入門級別的「春」系列長相思干白葡萄酒,很便宜的酒,無須用心品嚐,隨意大口乾杯。酒產自新西蘭南島北部的馬爾堡(Marburg),山谷之間河流沖積而成的窪地,已經成為新西蘭最大的葡萄酒產區,也是旅遊、休閒、品美食、賞美酒的勝地。

產區規劃整齊劃一,酒莊分佈簡明醒目,在新西蘭任何一家旅遊中心、旅館都可以索取一份品酒路線圖,很容易規划行程,不少酒莊還附有咖啡廳、餐廳,按圖索驥,一兩天就可以走遍所有知名、不知名的酒莊。馬爾堡是個非常幽美簡潔、安靜無爭的地方。記得那一年春節期間去的時候,只是因為在街上走,驚訝於那裡的自然美好而發出讚歎聲,然後房子裡便走出人來,一副怒氣,衝著我們做出「噓——」的表情。我們則攤開手:「看,我們是中國人啊!」然後大笑著走開。

馬爾堡最精彩的是那些隱藏的海灣、壯闊雄偉的山海景色,灌木叢、陷落的谷地裡棲息著的海鳥、海洋動物,可惜來去匆匆的大多數遊客是不會深入進去探幽尋秘的,反而是最沒有深度的葡萄園和葡萄酒成就了馬爾堡的盛名。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馬爾堡才真正開始現代化、商業化的種植和釀造,這裡的氣候、日照、晝夜溫差都適合葡萄的生長,或許唯一的缺陷是土壤的成分,不過沒關係,年輕就是美麗,新西蘭已經自信滿滿地成為最為世人矚目的葡萄酒產地。

一個人的時候什麼都可以想,什麼都可以不想,一個人喝瓶新西蘭酒,可以讓你醉,也可以不。無人可以對你有任何要求,你也不必理睬別人,不願意開口說話就不開口說話,一個人安閒自在地坐著,讓一切在眼前掠過,讓一切都不駐留,放空所有,誰也不在乎,只是打開感官,喝一杯酒,一口一口地喝著,可以品味,或者就是這麼喝著。

涼爽、適口,一些青草的氣息,一些蔬菜水果香,酸度強卻不扎舌,酒體滑溜、緊實、圓潤,然後甜味出來,軟軟的要陷落,忽然又有一點酸突兀而起,擊中了我,猛地打個戰慄,嚥下去,吞吞口水,便了無痕跡矣。

這一支梯麗絲酒莊的長相思,即使是酒莊最簡單的入門級別的餐酒,各部分也做得很妥帖融貫,一個人喝著,一杯復一杯,或者就是一杯,但是在杯中久了也絲毫不露衰弱的痕跡,它往往在你不經意的時候表現出從來沒有留意到的動人處,忽然地就在某一刻勾起了你的興致。據說這一酒莊更有高級別的野心勃勃的出品,但今天倒是最不起眼的這款酒引發了我的思緒,但依然是那種什麼也不想想,誰也不想想起的狀態。

常常就是這樣一些簡單的事物,一些簡單事物呈現出來的個別片段、零碎細節、多樣性、瑕疵撩人心扉,撩人心扉的不是真的感受到了什麼,只是引起了你的感受或者只是引起了你想去感受的情思,若有若無,可有可無,這種想去感受的情思每一頃刻都有無限的價值,因為它打開了你的心靈,開啟了容納之門,與外物無違。

有時候就是想一個人靜靜地喝杯酒,找家酒吧,或咖啡館,待在角落,面向出路,叫瓶酒一個人靜靜地喝著,無須賣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