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裡的蓋茨比

大概沒幾個人還沒看《了不起的蓋茨比》了吧？還沒看的同學，可以考慮不要讀今天這篇，因為其中涉及大量劇透。當然，是和吃喝有關的劇透。

電影上映剛兩天，有朋友跟我說，這電影拍得跟他想像中的20年代一模一樣。我自己對電影的評價是：大失所望。好在飲食作為最能被具像化的東西，是沒跑的，相比這部不鹹不淡的電影，酒精和食物能告訴我們的故事好像還更多。

《了不起的蓋茨比》是一部描述1920年代的小說，但大家都知道，那個年代美國實際上正在禁酒。那麼他們的酒是從哪裡來的呢？如果你之前看過《大西洋帝國》，估計能猜個大概了：地下工廠、家庭作坊製造劣質酒，假酒，和走私進口的外國酒。說句題外話，美國人的飲食文化裡自殖民時期開始就是充滿酒精的了，他們差不多早、中、晚都喝酒。但是美國人開始酗酒卻是農業大躍進的結果，勤勞的美國農民們種出了很多很多的穀物（尤其是玉米），吃不完的喂牲口、牲口也吃不完就拿去釀酒了。

1830年的時候，美國15歲以上男性每人每年要喝掉88瓶威士忌，你能想像嗎？後來黨和政府實在沒辦法了就只好讓大家都甭喝了。這個結果就是造就了大量假冒偽劣酒品的誕生。《了不起的蓋茨比》裡的酒水結構，很精準地反映了當時的這個現實，我們來看看吧：

Moët & Chandon香檳

你肯定忘不了電影裡這個碩大的廣告植入。在泳池上跳舞的舞女、醉倒在紙醉金迷中的賓客，捧著一瓶瓶巨型的Moët & Chandon，穿梭在蓋茨比的豪宅裡。

圖 /《了不起的蓋茨比》劇照

這香檳中文名叫「酩悅香檳」，始創於1743年，就是「范爺」、范冰冰老師代言的那款，它的一句廣告語是：「The essence of celebration」（不翻譯了，自己意會），用來勾勒蓋茨比的派對再適合不過。在美國禁酒時期，這些bling-bling的法國香檳紛紛流入美國，當然，主要是流入支付得起它們的美國富人家庭。除了Moët & Chandon以外，Veuve Clicquot 、Mumm等法蘭西香檳紛紛湧入美國，都是那個時代派對裡的經典酒水。

Chateau d』Yquem 貴腐甜酒

可能沒什麼人留意到這一幕。欲哭無淚的Daisy，決定在嫁給Tom之前那個晚上「不醉無歸」一把。

圖：loran / CC BY-ND 2.0，圖片來源[1]

她用來灌醉自己的正是產自法國波爾多蘇玳區（ Sauternes）的Chateau d』Yquem貴腐甜酒。出於保護產區的原因，法國只有5個酒莊生產的酒可以冠以「蘇玳」之名。Chateau d』Yquem被台灣同胞翻譯成「滴金酒莊」，足見此酒的貴氣。現在大家（我指城市中產）如果喝這酒，一般用來配鵝肝。Daisy小姐居然用此酒來消愁，足見其家底殷實，充分展現其作為美國Old Money後代的風骨（當然，處在她那個階層，這酒可能也只僅僅算是入流而已）。

金酒

除了香檳和威士忌，蓋茨比的派對上還有好多形形色色五光十色的雞尾酒，它們很多都是用金酒（gins）作基酒的，其次還有些利口酒（liqueurs）和甘露酒（cordials）。雖說蓋茨比不差錢，但是在20年代搞到如此多酒精來招待客人也不是容易的，所以很多派對上供應的金酒，很可能只是Bathtub Gin，也就是上面說到的家庭式作坊製造的劣質金酒。金酒據說是菲茨傑拉德在禁酒時期的首選，他一直認為金酒的味道不會殘留在呼吸中，即使偷喝了酒別人也不容易發現。

Highballs，Mint Juleps，Gin Rickey

正是由於禁酒時期的酒實在太劣質了，雞尾酒反而在這個時期迎來了春天。因為一旦加了薄荷葉、果汁、風糖漿、苦味劑甜味劑之後，這些劣質金酒就不顯得那麼難喝了。在那個年代，誰能提供不太劣質的酒和不難喝的酒精飲品，誰的派對就多人去。在《了不起的蓋茨比》裡面，Highballs、Mint Juleps和Gin Rickey是明確3種被指認出來的雞尾酒。看看你還是否記得它們出場的場合？

Highballs

那個陽光甚好的早上，Gatsby開著黃色跑車、帶著Nick去紐約見他的生意夥伴Mr. Wolfsheim，三人坐下吃午飯時Mr. Wolfsheim提議點了這種酒；Highballs是一種用裸麥威士忌調製的雞尾酒，帶冰，口感不太強烈。

圖 /《了不起的蓋茨比》劇照

Gin Rickey

此酒被稱為Highballs的表弟（最早也是用威士忌作基酒的），它出現在那頓蓋茨比反客為主的、「鴻門宴」似的午宴，Daisy為了緩解緊張氣氛，讓丈夫Tom去 「make us a cold drink」，巧手的Tom就給調了4杯滿上冰塊的Gin Rickey。這是一種用金酒兌青檸檬汁再加蘇打水的飲料，在那個空調還沒有發明又酷熱的年代，被人們用來解暑。這酒之所以被點名，據說因為它是菲茨傑拉德最愛喝的雞尾酒。

圖 /《了不起的蓋茨比》劇照

Mint Julep

又是一款用來解暑的酒。在酷熱的紐約Plaza Hotel樓頂套間，五個主人翁已經熱成一鍋粥，攤牌在即，慘淒淒的Daisy再度將注意力引去酒精，無力地向Tom提議打開一瓶威士忌，「我來給你做杯mint julep吧」。雖然原著中並沒有說明他們使用何種威士忌，但有酒評家刻薄地指出，來自肯塔基州路易斯維爾市的黛西女士肯定是使用了某種波旁威士忌（在威士忌裡屬於比較low的，為《格調》作者保羅·福塞爾老師所不恥）。

Hors d\'oeuvres/Finger Food

除了雞尾酒以外，各式精緻的餐前冷盤和小點在也四處發光發熱，這些小點統稱為「Hors d\'oeuvres」或「finger food」，它們的存在就是為了不讓派對賓客空腹喝酒，並且延長他們喝酒的時長——蓋茨比別墅夜夜笙歌、動輒到半夜，真不是蓋的。

小說把這些食物的奢華范兒描繪得可謂淋漓盡致：spiced baked hams（五香烤火腿），pastry pigs（外面裹了麵包的烤豬肉腸，汗一個，不查點資料還真不知道是什麼，電影裡估計看到過我估計也只以為是熱狗），turkeys bewitched to a dark gold（皮被烤成黑金一般亮的火雞）。

當然，還有全因《了不起的蓋茨比》才有了特殊意義的、Gatsby 為 Daisy購買的（12只）檸檬蛋糕。

圖 /《了不起的蓋茨比》劇照

從酒寫到吃的，都覺得餓了呢。總之，我作為中國人，即使看不出來電影好在哪，也看不出來小說經典在哪，至少看出了菲茨傑拉德老師牛逼在哪——要不做足功課，要不活在其中，吃喝之中見功力啊！

[1]圖片來源於Flickr用戶loran，點擊圖片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