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簡單寫了如何來美國看病的問題，收到不少人詢問如何來美國加入臨床實驗。這也可以理解，因為不少新的腫瘤治療方法，包括靶向藥物和免疫療法，都還在西方國家進行臨床實驗，對於有些患者來說，直接來美國或者歐洲加入臨床實驗可能是比較好的機會和方法。
以前的文章為了照顧更廣的主題，有點泛泛而談，這次就來點乾貨，手把手，一步一步地告訴大家，如何查詢美國或者歐洲是否有合適的臨床實驗和如何實現來美國加入臨床實驗，解決下面幾個主要問題：
1．如何查詢美國最新的癌症新藥臨床實驗？
2．臨床實驗在哪個醫院進行？怎麼知道患者是否符合要求？
3．發現合適臨床實驗後應該聯繫誰？怎麼聯繫？
4．我需要準備些什麼？
5．來美國參加臨床實驗需要多少錢？
先要說一句，據我瞭解，90％以上的美國的癌症臨床實驗都不限制患者國籍，所以如果符合其他條件，中國國籍理論上是可以參加絕大多數美國進行的臨床實驗的，具體收不收國際患者，要看具體的醫院和醫生。
另外，臨床實驗有一個風險是被分到對照組，使用目前臨床有的最好的藥，但不是新藥，這個是臨床實驗特性決定的。除了極少數情況，是沒有辦法能保證患者進入新藥組的，大家需要理解。
為了講得更加清楚，假設中國有一位患者是胃癌晚期，手術和化療後效果不好，已經有多處擴散，但家屬不想放棄，想看看美國有什麼新的治療方案，尤其是免疫療法，應該怎麼辦？
第一步，找到合適的臨床實驗
進入網址https://clinicaltrials.gov/ct2/search/advanced，這是最權威、最全面的臨床實驗庫的高級搜索欄，在「Search Terms」（搜索關鍵詞）裡面輸入「Gastric Cancer」（胃癌），然後在「Recruitment」（招募狀態）裡面選擇「recruiting」（正在招募），然後單擊「search」（搜索）。
在臨床實驗數據庫高級搜索選項查詢最新的美國臨床數據（這個網站截圖應該是可以的吧？）
現在搜索你會發現有440個結果，這就是目前所有在進行的和胃癌相關的臨床實驗，這是全世界的數據，不只是美國。如果有必要和興趣，大家可以一個一個地看。假設我們有一些背景知識，想看一下最新的免疫治療藥物，例如Nivolumab有沒有在胃癌患者中進行臨床實驗，那麼在搜索的時候就可以用「Gastric Cancer Nivolumab」作為搜索關鍵詞。我們會發現確實有一個臨床實驗在用Nivolumab＋Ipilimumab這兩種免疫藥物治療多種癌症，包括胃癌，該臨床實驗由百時美施貴寶公司進行，為臨床1期和2期混合實驗（為了加速臨床實驗速度，現在藥廠經常1期和2期臨床實驗一起進行，癌症免疫治療因為效果顯著，通過2期實驗就可能被FDA批准，不需要傳統的3期臨床實驗），編號為NCT01928394。
百時美施貴寶公司的癌症免疫治療臨床實驗NCT01928394
第二步，查詢目標臨床實驗的要求
在鎖定了一個感興趣的臨床實驗以後，就需要仔細看一些信息。把剛才的網頁往下拉，會有臨床實驗的具體信息，前面是實驗目的、實驗設計等，這些對我們來說不太重要，首先重點看中間的一個部分：「Eligibility」（合格的條件），這裡詳細記錄了加入這個臨床實驗需要的條件。
針對NCT01928394這個例子，需要的條件：
患者超過18週歲；患者是晚期或者已經擴散轉移的三陰型乳腺癌、胃癌、胰腺癌、小細胞肺癌或者膀胱癌；患者的腫瘤可以測量。
同時它也指出了不能加入這個臨床實驗的情況：
患者有腦轉移或者柔腦膜轉移；患者有「自身免疫疾病」（比如紅斑狼瘡）；患者別的疾病需要使用免疫抑制類藥物；患者已經使用過別的癌症免疫類藥物，包括免疫檢驗點抑制劑、癌症疫苗等。
加入NCT01928394臨床實驗的要求
注意這個臨床實驗並沒有說只有美國人能參加，而且經過我的瞭解，極少有癌症臨床實驗限定患者的國籍，因此中國人是可以加入絕大多數美國的臨床實驗的。那麼根據這些條件，中國的這個晚期胃癌患者應該是符合條件來加入這個臨床實驗的。
第三步，查詢臨床實驗進行的地點和聯繫方式
好了，現在我們確定符合加入臨床實驗的條件了，下一步呢？尋找醫院和做這個臨床實驗的醫生。在剛才實驗要求的部分繼續往下就是「Contacts and Locations」（聯繫和實驗地點），你可以看到這個臨床實驗一共在21個醫院同時進行，不僅有美國，還有芬蘭、德國、意大利、西班牙和英國，具體的醫院名稱和聯繫人名字、聯繫電話都詳細地列在那裡。雖然美國參與的醫院比較多，如果患者去歐洲方便一些，那麼就應該優先聯繫歐洲合適的醫院。有不少的癌症臨床實驗會在日本和新加坡等發達亞洲國家進行，大家可以留心一下，畢竟去亞洲國家方便多了。
NCT01928394臨床實驗的地點和聯繫方式
杜克大學醫院負責這個臨床實驗的Michael Morse醫生正巧是我的朋友，我還在讀博士的時候就認識了。Michael Morse醫生人非常好，而且有20多年的臨床經驗，負責了超過100個不同的臨床實驗，是杜克癌症免疫治療方面當仁不讓的權威。我為了寫這篇文章，專門在感恩節假期打電話打擾了他一個多小時，聽說是為了給中國患者介紹美國的臨床實驗，他非常熱情和耐心，而且給我講了一些他以前接待國際患者的經歷。對於這種日理萬機的主任級醫生來說，這點難能可貴。在此向他致以誠摯的謝意。
假設患者想多瞭解一下杜克大學醫院這個臨床實驗的情況，那麼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個是聯繫杜克大學醫院國際部（http://www.dukemedicine.org/locations/duke-university-hospital/international-patient-center）。所有的大醫院都有國際部，它們是專門負責接待外國患者的，經驗豐富，而且會有翻譯。網站上有詳細的電話和電子郵件聯繫方式。第二個選擇是直接聯繫負責這個臨床實驗的醫生，在杜克大學醫院就是Michael Morse醫生，這些醫生的電話和電子郵件都可以在網上搜索到。
你可能會問：醫生這麼忙，直接找他會理我嗎？會的！事實上第二種方式是Morse醫生告訴我的，他經常收到患者來信，對合理的問題都會盡量回答，但美國醫生不會通過郵件做遠程診斷。他告訴我美國多數負責臨床實驗的醫生都會收到各種患者詢問，他們也都習慣了，即使太忙處理不了，也會轉交給國際部處理。所以，大家一邊聯繫醫院國際部，一邊聯繫負責醫生，總是沒錯的。
第四步，與醫院國際部合作，準備英文病歷和知情同意書（informed consent form）
要想加入臨床實驗，對醫生來說，第一步就是看患者是否符合參加該臨床實驗的條件。剛才提到，根據我們的判斷，這位胃癌患者應該是符合NCT01928394臨床實驗條件的，但是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醫生，他們的判斷依據就是患者以往的詳細病歷。患者的病歷翻譯非常關鍵，要求非常準確，所以這一定需要專業人士來做，中美都有很多翻譯機構，最好先和醫院聯繫，確保使用的翻譯機構符合醫院要求，不要被無良中介坑了。
假設一切順利，醫生覺得患者符合條件，可以考慮加入臨床實驗，是不是就可以了呢？還不行，還需要進行實驗的醫院和開展實驗的藥廠同意。為了讓這兩方滿意，下一個重要的東西叫授權書或知情同意書。參加任何的臨床實驗都有一個特別制訂的知情同意書，這個有時候會比較長，詳細闡述了實驗相關的各種細節，尤其是風險。患者需要仔細閱讀這個文件，然後簽字，表示自己完全理解了所有相關的信息。只有簽署了這個文件，醫院和藥廠才會同意患者加入該臨床實驗。
聽起來很簡單，是吧？對國際患者不是，因為美國法律規定患者必須能完全理解知情同意書的內容，而美國臨床實驗的知情同意書全是英文。所以，對中國患者來說，除非能流利閱讀英文，要不然都需要先把知情同意書翻譯成中文，患者閱讀並簽字，然後再把簽字的中文知情同意書翻譯回英文，並由醫院和藥廠找獨立第三方公司，確認原版英文知情同意書、患者看的中文知情同意書和中文簽字後翻譯回的英文知情同意書3份文件完全一致，才算結束。知情同意書的雙向翻譯也需要專業機構來做。
第五步，準備押金、簽證材料
從這裡開始，來美國加入臨床實驗和直接來美國看病就幾乎是一樣的了。美國是資本主義社會，一切向錢看齊，尤其對於國際患者，因為沒有美國醫療保險，所以必須先交押金，才能來美國醫院治療。在美國看病，如果沒有保險是極貴的，比如做一次全面血液檢查就要5千到1萬美金。對於參與癌症臨床實驗來說，一個巨大的好處是藥物都是免費的，可以省不多錢，因為癌症免疫治療的藥要6萬~10萬美金一個療程，但是對國際患者來說別的費用還是很高。杜克大學醫院要求患者繳納20萬到25萬美金（130萬到160萬人民幣），並不是說一定要用完這麼多錢，而是做完治療以後多退少補。據我瞭解，美國排名靠前的幾個大型腫瘤醫院大致都要求這個範圍的押金。
收到押金和其他材料以後，醫院的國際部會開具申請美國簽證需要的證明，患者拿著材料就可以去大使館簽證了，最近的美國簽證延長到了10年，以後這一步對很多人應該不再這麼麻煩了。
第六步，進行赴美的各項準備工作
簽證搞定以後，當然就是要具體準備來美國的各種事項了。癌症患者赴美簽證一般都可以攜帶一到兩名家屬，大家的機票、住宿等都需要搞定。在美國癌症患者的治療一般都不長期住院，很多患者就是在醫院治療完了以後就回家，所以需要租一個醫院附近的臨時住所。大家可以找中介，也可以找當地的中國留學生網站。大醫院邊上一定有大學或研究機構，中國人不會少，通常都會有人短期出租房屋。美國醫院國際部一般會提供隨行口譯，也就是到了醫院以後都會有人一路陪同，幫忙翻譯，這點不用擔心。但是平時的生活如果需要翻譯，就需要自己想辦法，不過這個解決起來都不難，花錢都能解決。
總結
總之，來美國加入臨床實驗是合理合法的一條渠道，大家有條件的話應該考慮。在我收到幾十封有類似問題的郵件以後，我決定專門寫這篇文章，我盡自己的努力，查詢了一些資料，聯繫了幾個大型癌症中心的國際部，聯繫了幾位負責臨床實驗的醫生，不敢說沒有漏洞，但是至少信息都是真實、有據可查的，希望對中國患者和家屬有幫助。
大家應該可以看出來，最難的一步是跟蹤臨床進展並找到最適合患者的臨床實驗，這個需要深厚的醫學和癌症生物學背景，絕非中國的一般中介可以完成。而據說很多醫療中介以前都是做留學中介的，他們幫忙買機票、找住宿、找翻譯都沒問題，但是如果不找到最合適的臨床實驗又有什麼意義呢？大家要盡量多咨詢一些醫生和研究人員，看看中介推薦的治療方案是否靠譜。再說一次，美國沒有神醫，只祝福患者都能接受條件允許下最好的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