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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大橋

流動的建橋工人

建橋工人開著寬敞的汽車進城,住豪華賓館,痛飲威士忌,然後再灌啤酒,他們追逐女人,隨後又將她們拋棄。他們在一個地方只逗留一段時間,一旦大橋建好,他們就開拔到另一座城市,去修建等待著他們的另一座大橋。他們把所有地方都連接了起來,但他們自己的生活卻永遠孤獨、飄零。

他們不像那些大橋一樣,能牢牢地扎根於一個地方。他們的生活一半像馬戲團裡的演員,一半像吉卜賽人:在空中時,姿勢優美,行動自如;在地上,卻變得浮躁不安,手足無措。他們已習慣於在距地面600英尺高、八英吋寬的鋼樑上行走,可是一旦站在地面寬闊的道路上,卻似乎失去了方向。

不建大橋時,他們就去蓋摩天大樓,修高速公路,建河堤大壩。無論哪裡,只要是有挑戰性又需要加班加點的工作,他們就會前往。有時,他們會日夜兼程地走幾千英里的路,趕往一座正在大興土木的城市,因為那裡有許多建築工地。他們難以抵禦那些新興的城市建設的誘惑;正因為如此,他們被稱為「流動工人」。

從外表上看,這些流動工人都很魁梧;即使談不上魁梧的話,至少也都是很健壯的。終日的風吹日曬已把他們的皮膚變成了深紅色,給鉚釘加熱的工人的臉變成了灰黑色,裝釘鉚釘的工人幾乎喪失了聽覺,用錐形小鐵桶接鉚釘的工人身上到處是不小心時留下的水皰和燒傷痕跡。有些電焊工夜裡睡覺時都會夢見火花飛濺,那些鋼件連接工因為一天到晚在柱子上爬上爬下,全身都是老繭和劃傷。許多流動建橋工身上都傷痕纍纍,手指被失手掉下的利鐵削掉。多數人都有過從高處摔下的經歷,有的摔斷了胳膊,有的摔斷了腿。很多人都目睹過工友從高處掉落致死的悲慘場面。

他們都是些驕傲自大、以自己的工作為榮的男人。夜晚,他們在酒吧吹牛閒侃,但話題還是離不開建橋。有時,當他們轉身要離開時,酒保會在他們身後喊道:「嘿!你們這幫傢伙,幫我把這裡的一些鋼管拆掉怎麼樣?」

因為他們有錢,妻子又不在身邊,就會吸引不少風塵女子。妓女特別喜歡他們,專門在聖路易斯附近的一座大橋邊停了一條船,等待他們的到來。在帕迪尤卡的紅燈區,修橋工的頭盔常被妓女們用來當花盆。

週末,也有一些修橋工開車行駛幾百英里去看望他們的家人。他們充滿柔情,又寬宏大度,而且不會向任何人透露他們幹的活兒有多危險。他們只在私下裡才敢承認工作的危險性,這一半是出於驕傲,一半是出於害怕,因為他們擔心,一旦妻子知道了真相,那麼這種看似穩固的婚姻就會不復存在了。

和大多數男人一樣,這兩種生活流動建橋工都想擁有。

因此,偶爾他的全家也會跟著他,住在小旅館裡或拖車營地。但對妻子和孩子來說,這卻是一種非人的生活。

流動建橋工的孩子可能在40個州住過,畢業前上過十幾所中學——假如他真能畢業的話。儘管父親們常常發誓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再當建橋工,可他們的兒子往往還是繼承了父業。兒子之所以也成了一名建橋工,其中的一個原因恐怕是他父親骨子裡就想讓他這樣,這也許就是為什麼建橋工週末在家裡大肆吹噓他們所從事的職業的緣故。他們酒後話語中描繪出來的是一個充滿奇跡的世界,一個當兒子的不可能不受誘惑的世界,因為這個世界似乎應有盡有:冒險,開大車,掙大錢——有時一周能掙350或450美元——雨天因橋滑無法幹活時聚眾賭博,還有,可以周遊全國各地。他們的工友中有像蜘蛛般靈巧爬行的印第安人,有像途中看到的海浪那樣敏捷的紐芬蘭人,還有那些逃離南方貧窮小鎮到處遊蕩的叛逆的鉚焊工。就是這些人,齊心協力地建造出那些巨大永久的建築。多年後,在重新踏上這塊土地時,他們可以自豪地指著它說:「兒子,看到那座大橋了吧,我年輕時一天要往那上面釘1200個鉚釘!」

建橋工們只向兒子講述美好的回憶,從不講那些可怕的經歷。他們很少提到在高處曾經感到的恐懼,閉著眼睛緊緊地抱住鋼樑一動也不敢動;也很少承認有時從高處爬下來,只有一口氣喝下三杯酒才能驅散他們心中的餘悸。不!他們絕對不會對兒子講這些的。他們只會老生常談地講述他們如何風光,如何加班加點地工作,卻從不提起幾個星期找不到工作的經歷。他們回憶如何參加金門大橋和帝國大廈的建設,以及他們的父輩在1902年如何參加威廉斯堡大橋的建設,如何用馬拉的起重設備吊裝鋼樑。

他們會讓自己的世界聽上去像荒涼的西部的延伸,從某種意義上講,它確實如此。就是在今天,許多建橋工仍然把他們自己看作拓荒者。但是,這種願意到任何地方去建造任何東西的自由自在的流動工人現在越來越少了,恐怕也只有千數人了。每當他們到一座大興土木的新興城市時,他們就會聚在酒吧裡,慶祝他們的重逢,談論過去的時光和人物。他們談論西塞多·麥克,那個曾在禁酒令期間開車販運坎普內威士忌,最近從芝加哥附近的大橋上掉下去摔死的建橋工;他們談論艾爾·迪爾,那個曾在西部同時讓三個女人感到幸福,每天早晨都穿著花哨的絲綢襯衣到大橋上幹活的印第安人;他們談論瑞普·豪瑞德,那個曾用20美元的鈔票貼滿皮箱兩側,一天夜裡卻在一個墓地變成瘋子的人;還有納特萊·凱德,他喜歡抽意大利長雪茄,嚼燈心草,用抽水馬桶裡的水,午餐時喜歡喝牛奶和啤酒——也不把燈心草拿出來;還有「冰水查理」,他在寒冷的冬天會打發學徒工從高處的橋上下到地面上取熱水,等到這些學徒取到水再爬上來時,水已冰冷,他會把水吐出來,憤怒地嚷著:「這簡直是冰水!」然後再派他們爬下去取熱水;還有那個一條腿的好色鬼懷泰·豪伍德,一次,在一座鐵路大橋上幹活,他竟沒聽見火車駛來,最後關頭不得不跳過軌道,抓住橋欄躲避火車,結果他的木製假腿掉了下去,然後在後半生中一直吹噓自己如何兩次失去左腿。

有時他們會沒完沒了地喝酒,回憶那些建橋工圈子裡的人物以及有關他們的一些瑣事。這些人從未被世上的其他人認識過。之後,他們開始玩撲克。建橋期間他們幾乎天天打牌。許多建橋工永遠不會從他們親手建成的大橋上走過。大橋還沒有完工,或許是在通車前的六個月,有些建橋工就開始渾身癢癢,然後就到別的地方找活幹去了。當挑戰性的刺激正在消失,夜以繼日的工作也將結束時,他們便開始想「下一個工地在哪兒」。這就是1957年早春他們所關心的問題。但有些建橋工已知道了答案——紐約。

紐約當時正規劃建造許多座大橋。北部偏僻地區有幾個項目,單是紐約城區,在1958年到1969年間就計劃投資6億美元建造一系列的大橋,其中有喬治·華盛頓大橋的加層,長島海道上的窄頸大橋,還有建橋者一生中最具挑戰性的工作——韋拉扎諾海峽大橋,世界上跨度最大的懸索橋[1]。

韋拉扎諾海峽大橋將把布魯克林和史泰登島連接起來,儘管大橋兩邊的兩個城區裡有成千上萬人反對。此橋將擁有比舊金山金門大橋還長60英尺的4260英尺的主橋跨,這個橋跨比緊靠加拿大、密歇根北部的麥基諾大橋還要長460英尺。

麥基諾大橋橫跨休倫湖與密歇根湖,把聖伊格納斯城與麥基諾城連接起來。正是這座大橋在1954至1957年的修建期間吸引了大量的建橋者。儘管無法抵制向東遷徙的誘惑,但現在就讓他們離開密歇根前往紐約,一些建橋者仍會為之感到悲傷。這是因為,在他們充滿危險的修橋生涯中,還沒有一個小城比曾經一度安靜的聖伊格納斯更能讓他們讚不絕口,留連忘返。

建橋者到來之前,聖伊格納斯是一個只有2500名居民的安靜小鎮。這裡的居民冬天狩獵,夏天釣魚,經營一些接待遊客的小商店,幫著照看行駛五英里才到麥基諾城的渡船,從不給當地警察找一點麻煩。這個地方最早的居民是愛好和平的印第安人,接著是法國護林人,然後是傳教士和皮貨商。直到1954年,它仍是個乾乾淨淨、不受污染的地方。城裡只有一家小旅館,叫尼古拉旅館,是以一個叫讓·尼古拉的白人命名的。據說是他於1634年乘一條獨木舟划過麥基諾海峽發現了密歇根湖。

這家尼古拉旅館,主要是它的酒吧,後來變成了建橋者的總部。不久,這個地方就天天有聚會,經常發生打鬥,一片烏煙瘴氣了。接著,從北部的加拿大和南部的底特律來了些姑娘。後來人們開始擲骰子賭博。如果聖伊格納斯不是一座這麼友好的城市的話,那麼所有的建橋者早就進了監獄,也就根本不可能把大橋修完了。

眼看著大橋騰空而起,聖伊格納斯的居民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看到工人們在橋上幹活那麼辛苦,居民們怎能忍心打擾他們夜晚的那點兒樂趣。當然,商人們對建橋工的態度更友好,因為,一夜之間,這個密歇根州海邊小鎮的人行道上就新增了六七百號男人,每人一周都有300至500美元的收入,而且一些人花錢如流水,這對他們來說真是再好不過了。

當地警察也不想給建橋者留下不好客的印象,所以他們也不去查抄撲克牌局或擲骰子賭博。人們記憶中的唯一一次查抄行動是由幾個密歇根州巡警領頭干的。他們衝進旅館酒吧時發現,在聚眾賭博的建橋者中間還有一位巡警。唯一被抓的是那個贏錢最多的建橋工,由於他贏的錢都被沒收了,無法支付100美元的罰金,所以不得不在監獄中過夜。可是,到了後半夜,他在牢房裡擺開了紙牌賭局,贏了100美元,隨後支付了罰金,出了獄,第二天幹活都沒遲到。

也許這樣講有些誇張,除了州巡警外,聖伊格納斯的所有其他人,不外乎這樣兩類人,要麼對建橋者嗤之以鼻,要麼能夠接納、容忍他們。也有些家長禁止他們的女兒與建橋者約會,儘管並不總是十分管用。鎮裡也有些年輕男人鄙視建橋者,這一則是由於建橋者中很少有不放縱聲色的,一則是由於他們羨慕這些人的好車及豐厚工資。當然,認為建橋者中沒有不愛熱鬧或不愛節儉的男人也是不對的,因為至少有六七個這樣的人——例如,一位大個子的名叫埃斯·考恩的靦腆的肯塔基人就帶著他的妻子一起來到了密歇根;另一位叫約翰·阿特金斯的曾在尼古拉旅館喝了12杯雙份馬提尼酒後面不改色,仍然保持君子風度,飄然若仙地從酒吧裡出來,消失在夜色中。

他們當中還有傑克·凱利,那個費城帆船製造商的兒子。他高高的個子,體重足有235磅。儘管在嘈雜的大橋上幹了多年,頭上因被砸傷縫了53針,但他仍然保持著溫和的脾氣。最後還有麥基諾大橋上的另一位受人愛戴的建橋工,那個被人稱為「捲鋪蓋」的監工阿特·德林。他是位來自阿肯色州的建橋老手,30年代曾去西部參加過金門大橋和奧克蘭海灣大橋的修建。他之所以被叫作「捲鋪蓋」,是因為他總是講,他寧可捲鋪蓋回家,也不願在一個對建橋知識知道得比他少的監工手下幹活。他說這話並不是想威脅誰。

他從一個城市走到另一個城市,從一座大橋走到另一座大橋,從未真正滿足過,直到他當上職位最高的大橋監工,就像他在麥基諾大橋所幹的工作一樣。1962年,他也想在韋拉扎諾海峽大橋一展身手。

在他漂泊不定的建橋生涯裡,「捲鋪蓋」德林留下了一個名叫約翰的兒子。約翰·德林繼承了他父親身上那種南方人所特有的魅力和大度,這種魅力和大度實際掩蓋了他內心深處隱藏的桀驁不馴。約翰·德林投身麥基諾大橋建設時只有19歲,那時他就和其他工人一樣,為了給聖伊格納斯城留下建橋者的足跡而發奮地工作。

約翰·德林1937年出生於奧克蘭市,當時他的父親正在那裡的海灣大橋做收尾工作。後來的19年裡他一直跟隨著父親四處漂泊。他在41個州待過,上過24所學校,迷倒過許多女孩子——他娶了其中的一位,並與她一起生活了四個月。他舉止溫文爾雅,衣著乾淨,沒有絲毫的粗俗無禮。但像許多建橋者的後代一樣,他也染上了被老一代建橋者稱為「流浪症」的病。

正因為如此,有些女人難以接受他,有些女人害怕他,而多數女人則喜歡他。他到聖伊格納斯的第一周,在一個加油站附近,注意到一輛汽車中的女孩子們。他努力拋棄新來乍到的男孩子的那種羞澀和毛躁,非常有禮貌地與車中最漂亮的那個女孩搭訕——她是個非常健康的瑞典美女,男朋友應徵入伍了——這樣,他們就開始了一段難以忘懷的浪漫戀情,這種戀情可以一直持續到下次戀情到來。

約翰在麥基諾大橋幹活時存下幾千美元,後來靠這筆錢上了阿肯色州立大學(儘管時間不長),還買了一輛價值2700美元的英帕拉轎車。一天夜裡,在阿肯色州的奧拉城,他撞壞了汽車。那天晚上與他約會的女孩是法官的女兒,要不是這個女孩,他早就吃官司了。

約翰·德林似乎有著某種魔力。在修建麥基諾大橋以及後來又到東部建造韋拉扎諾海峽大橋的所有建橋者中,約翰·德林似乎是最幸運的一個——只有一個人除外,那就是他的好友羅伯特·安德森。

安德森更幸運,主要是因為他活得長,幹得好,經歷的磨難更多。他向來保持著開朗的性格和樂觀的態度。他來建麥基諾大橋時只有34歲。他與一個女人結婚12年,與另一個女人只相處了兩周。他出過車禍,被落下的工具砸傷過,從高處摔下來過。有一次他從42英尺的高處掉下來,但他身上唯一能看到的傷是左手內側失去了兩個手指,其他手指仍然能正常使用。

一天,在麥基諾大橋北塔上,安德森腳下一段窄梁的一端突然折斷,他像過山車一樣滑落下來。安德森緊緊地抓住這段鋼樑,沿鋼纜急速滑下,從1800英尺處一直滑到鋼纜底端的錨錠,在那裡鋼纜斜度慢慢減緩,直到水平延伸到固定錨錠。安德森悄無聲息地從那根滑落的鋼樑上下來,再慢慢往上爬。幸運的是,麥基諾大橋的設計師是戴維·B.斯坦,他喜歡使用距離很長的兩頭收縮後跨;假如這座大橋讓O.H.阿曼設計的話,那麼安德森早就撞上纜索拉樁,葬身海底了,因為這個傢伙喜歡使用距離很短的粗大後跨,就像他為韋拉扎諾海峽大橋設計的那樣。安德森就那麼幸運。

下了大橋,在找女人方面安德森也有建橋者的運氣。作為建橋者的兒子,他從小就四處漂泊。長大成為真正的建橋者後,因頻繁搬遷,他不得不採取相應的靈活性,養成了一種對什麼都不太在意的心態和四海為家的能力。有一次在墨西哥,他曾把家安在了一家妓院裡。那裡的妓女們非常喜歡他,仰慕他的紳士風度,喜歡他像對待淑女一般對待她們,甚至還為他爭風吃醋,大打出手。最後,妓院老鴇乾脆邀請他做了這家妓院的常駐客人。每天晚上安德森都與她們共進晚餐,早上與她們一起排隊等候洗澡。

儘管有六英尺高,肩寬寬的,腰板兒挺直,鮑伯·安德森卻不是一個十分英俊的人,但他有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和一張友好的、面帶笑容的圓臉,與他相處會讓人沒有一點兒戒備之心。他是建橋業中的湯姆·瓊斯式的人物——溫柔、敏捷、勇敢,喜歡和熱血女人尋歡作樂,但從不圓滑,也不陰險。

他在賭桌上也相當幸運,曾在俄克拉何馬州跟他叔叔曼紐爾學過點兒賭博技巧。他叔叔是一個會彈吉他的惡棍,曾靠紙牌賭博贏得過整座遊藝場。安德森一般不玩擲骰子遊戲,不過,一天晚上他還是被邀請參加了在尼古拉旅館的男衛生間地板上進行的擲骰子賭局。

「噢,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幾天後他用他特有的西南部人的腔調,對他的朋友說,「我當時醉得一塌糊塗,什麼都看不清楚,但我一直在擲骰子。我眼裡看到的只有7點和11點,7點!11點!老天爺啊!整個晚上都是這樣!我不斷地贏錢,喝酒,再贏更多的錢。後來許多其他人也聽到了男衛生間裡傳出來的聲音,都擠了進來,有些女人和遊客也擠了進來——他們只想親眼目睹我擲出7點和11點。

「第二天早晨,我醒來後頭疼得要命,發現桌面上有一大堆錢。我摸了摸口袋,裡面全是鈔票,它們就像干樹葉似的皺巴巴地塞在兜裡。我數了一下,有1000多美元。到大橋上幹活時,還有很多人走到跟前對我說:『過來!鮑伯,這是我昨夜借你的50美元。』『還你100美元。』我甚至不記得他們向我借錢的事。老天爺呀,這是多麼走運的一夜啊!」

鮑伯離開麥基諾大橋和聖伊格納斯鎮時,攢下了一筆5000美元的存款。他不知如何使用這筆錢,就買了一張往返機票,到丹吉爾、巴黎和瑞士玩了一圈。像他所講的那樣,他到處飲酒尋歡,直到除那張返程機票外花得身無分文,才回到聖伊格納斯鎮,娶了一位令他一直無法忘記的有著棕黑色皮膚的苗條女子。

不久,他收拾起全部家當,帶著新婚妻子,和其他幾十名建橋者一起,包括紐翰·德林和「捲鋪蓋」德林、埃斯·考恩、傑克·凱利以及其他修建麥基諾大橋的修橋老手和尼古拉旅館的常客,踏上了東去的迢迢旅程,到紐約去尋夢。


[1] 韋拉扎諾海峽大橋(Verrazano-Narrows Bridge),連接紐約史泰登島與布魯克林的懸索橋,橫跨韋拉扎諾海峽,也是這部分的主角。該橋最長跨距為1290米,在1964年完工之初成為全世界最長的懸索橋。現今其跨距排名全球第十,但仍為美國境內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