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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昔日未來

關鍵詞

●回到當下●尋找攝影哲學●散文式敘述●一鏡到底●服裝、道具、陳設●林強●舒淇●黃文英

《海上花》工作照。

每個人都有他的面相。你這個臉包括整體所呈現的,就是你整個人的成長到目前的狀態。這東西很有意思,我拍的是這種東西,是使用人的成長背景所累積出來的,他的質感。

《南國再見,南國》,1996。

《海上花》,1998。

《千禧曼波》,2001。

雖然侯孝賢從1996到2001年拍攝的三部作品不見得能夠像前三部作品那樣,組成一個完整的三部曲,但《南國再見,南國》、《海上花》、《千禧曼波》走在上世紀末的創作路上,還是共同探索著一些相關的主題,而且可以看作導演縱橫在「世紀末的華麗」和「世紀末的廢墟」之間的一個思考。

從「台灣三部曲」的濃厚歷史感出來,侯導直接跳到當下的台灣社會,來攝制1996年的《南國再見,南國》。在深入台灣南方的黑社會生活狀態之際,《南國》體現了吸毒和賭博,文身和手槍,女色和暴力,政客與流氓之間的黑色交易,和社會的各層黑暗面。整體來講,也許算是侯孝賢作品中最冷酷絕望的一部。

訪談中,侯孝賢經常提到文學作品給他創作帶來的影響(比如朱天文、黃春明、陳映真、沈從文、藍博洲等作者的作品),但到了拍攝《海上花》的時候,侯孝賢已經很多年沒有直接改編文學素材。除了第一次改編古典小說題材(晚清的經典小說《海上花列傳》)的特例之外,《海上花》也在侯導的電影生涯中,佔了許多其他的「第一」:第一次從頭到尾只拍內景,第一次拍大陸(雖然大的攝影棚都在台灣)故事,第一次拍晚清;也應該是侯導第一次組合了一個真正跨國界的演員組合(演員分別來自台灣、香港、大陸和日本)。另外《海上花》還把侯導和資深攝影師李屏賓長年以來運用的長鏡頭美學,發揮到最極致。

從當下的《南國》到昔日的《海上花》,又到未來的《千禧曼波》,這三部電影在時間上的跳躍性,呈現對歷史的一種天馬行空、縱橫古今的大膽嘗試。

對許多觀眾來說,《千禧曼波》又是一次較為大膽的嘗試,雖然內容上講述現代台北年輕人的夜店王國——性,吸毒,搖頭丸跟電子音樂——是許多商業電影的主題,侯孝賢表現的電影手法還是與往常一樣,採取較為複雜和多層面的形式。

一個有趣的比較,就是戴立忍導演差不多同一時間拍攝的《台北晚九朝五》(2002),也是處理當時台北的夜店文化。兩部電影有許多相似的主題,但表現手法完全不同。到了《千禧曼波》,侯孝賢一貫尋求的那種「距離感」——就是長鏡頭和空鏡傳達的「遠一點,冷一點」意念——現在是用時間(故事的敘述發生在未來時空)和空間(部分故事發生在日本)來探索。

說到「距離」,也使得我想到「逃避」在這三部電影的共同主題。《南國》裡的高捷想從他的處境逃到上海來重新開始;《海上花》的梁朝偉從港「逃到」滬,青樓的名妓想給自己找條出路;《千禧曼波》的高捷和舒淇都逃到日本,尋找新的開始。而侯導本人,也將從他多年以來精心塑造的台灣本土電影視界,逃到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