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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日本陸軍的私生子

——第一期少年兵的苦鬥

少年見習技術員

「(前略)最近《赤旗》報發表了滿洲731部隊的紀實,立即托朋友找來,很有興趣地拜讀了……」,1981年7月下旬,我們收到原部隊人員的一封信,信的一開頭這樣寫道。

信的末尾只寫了「KK生」,寫信人的地址和姓名都隱蔽起來。投遞郵局的郵戳,好不容易才判讀出來,上面是「京都西陣7·25·81·12~18」。也許我判斷得不對,從來信的字面看,估計是一位上年紀的男子寫的。

信中繼續寫道:

「……特別是第一回發表了731部隊的要圖。關於這一點,我作為原部隊的有關人員,想說幾句話。

「戰後,通過各種報刊等已發表原部隊人員秋山浩著的《特殊部隊七三一》等20多種關於731部隊的記錄和報道。令人覺得,關於731部隊的秘密全部都已發表,主要情況已揭露無遺,其中有部分消息是從興趣出發的或者是帶有煽動性的,但是,我覺得不少人一直在認真地追蹤,使內容更加準確,這種努力是顯而易見的。」

「……從這種意義上來說,這次在連載第一次發表的『要圖』,雖說我們部分同事知道它的存在,但是,迄今卻未在社會上發表過,正是由於這張圖是在部分有關人員手中流傳,並不斷修改、複製,一直珍存的貴重文件,所以這次森村先生搞到手並公佈於世,不禁使我大吃一驚。」

「對我們原731部隊有關人員來說,再沒有任何東西能比這份『要圖』更加珍貴了。但是,從秋山的著作到最近發表的其他著作看都刊登了一個不準確的略圖,對此,731部隊的人員一直保持沉默,而未做要求訂正的發言,主要考慮這種發言對社會會產生重大影響。可以認為,至今731部隊人員仍保持著相互之間的友情。『要圖』發表以後,由原731部隊人員補充了原來寫的20種記錄和報道的不足,修正了誇張之處,並在森村先生的連載文章中再現出來。我認為,不論事情本身好壞如何,作為731部隊準確的集大成,應該留下它的真正紀實。」

「在這裡,我想向提供『要圖』的人進一言,時至今日,公佈這張圖,並非背叛了731部隊人員之間的信任和友情。戰後已過了30餘年,原731部隊人員中,有的已經去世,有的已削髮為僧,有的逐漸退出社會第一線,進入了回顧往事的時期。正如森村先生在執筆意圖中所說的,必須填補這段歷史的空白。」

「……731部隊還存在著世人尚不知道的秘密歷史,諸如石井中將和戰後佔領軍之間的關係;731部隊的真實沿革;當時十四五歲入伍的少年見習技術員,幾百名年輕人可愛的青春以及他們戰後隱瞞自己經歷的苦難的人生航程,等等。」

「希望筆者森村先生寫出731部隊這些真實的記錄,向731部隊的正史挑戰。匆匆就此擱筆,匿名寫這封信,有些失禮,請原諒。

敬具KK生」

我把投遞郵局的郵戳上的「京都西陣」作為惟一線索,設法找出寫匿名信的人,但是直到今天,這些嘗試還是以徒勞而告終。

(一)石井中將和美國佔領軍之間的關係;

(二)731部隊的真實沿革;

(三)稱為少年見習技術員的特殊隊員的軌跡。

這恐怕就是暗示要我寫的內容。

雖然我說自己正在寫「關東軍防疫給水部總部——滿洲731部隊的紀實」,但是,KK先生指出的(一)至(三)部分,確實是我寫得最不充分的地方。

我的意圖並不是寫日本陸軍的一支派遣軍或者一支部隊的戰記,而是把731部隊作為戰爭罪惡的象徵來解剖軍國主義和戰爭罪惡的機制。

可是,KK先生信中提到的「……當時十四五歲入伍的少年見習技術員,幾百名年輕人可愛的青春」,是指何而言呢?

若干文獻中都提到731部隊中有一批稱為「少年見習技術員」的青少年的事實。讀秋山著的《特殊部隊七三一》一書,大致能推斷出KK信中提到的「原部隊人員秋山浩」,可能就是第四期少年見習技術員(戰爭結束時約十六七歲)。

機關刊物《房友》

這裡有一本只有極少數有關人員才能看到的機關刊物《房友》。

每一期都是打字印刷的,約20至25頁,是一個封皮只由紅、綠兩種顏色繪製的小冊子。

翻遍了每一期的任何一頁,也找不到發行單位的標誌,也未寫明發行負責人和事務局的所在地的底頁。這是為了防止新聞媒體進行採訪。

打開最新一期(65號),下述報道立即映入眼簾:

房友會——這是原731部隊少年見習技術員建立的戰友會,《房友》是它的機關刊物。

「房友」的「房」字可能是取自當年731部隊駐守的平房,也許「房友」兩字也是表示同學的中國語。「BO」(漢字「房」)表示「房間」,(日語中)「FUSA(漢字也寫作『房』)」意思是同根生出的一串花或果實。也可說表示同窗、同期畢業生。如果是後者的意思,那就是指原731部隊少年見習技術員的同窗會。

《房友》創刊於1957年11月15日。在創刊之前,曾向會員們徵集過這個會的名稱。他們提出了「731」、「平房」、「煉成」、「雜菌苦樂部」、「房友會」、「明魂」、「平房友之會」、「光」、「向上」、「友」等各種方案,最後定為「房友會」(據《房友》創刊號)。

今年(1981年)1月發行的《房友》第64號刊登一名會員的如下來信:

「……聽說,對『房友會』的做法,似乎也有人提出了種種批判,但是我們並非樂意回顧過去,讚美過去,而是由於我們在少年時期曾經是在異國他鄉的同一屋簷下同甘共苦的夥伴,若干年見一次面,互祝健康,重溫舊誼,進一步加深友誼關係。難道不可以有這樣的機會嗎?」

在同一期上,還有如下內容的一封信:「……每當我讀到刊登的記事時,就立即回想起各位的活躍情況和少年時代,每當我見到精神飽滿的各位時,對滿腔熱情的諸君就產生很大的期待,覺得只有你們才能拯救今後危機中的日本。石井先生等各位對我們進行化學基礎教育的情景,猶如昨天的事情……。」

這裡所說的「石井先生」恐怕就是指731部隊長石井四郎軍醫中將而言,讀者來信的內容和傾向因人而異。

還看到了使「昭和一代」的我也感到驚異的語句:「無論在戰前、戰時或戰後,我們昭和一代人都是作為國家的核心活躍至今天,這也是由於平房精神的恩惠……。」

如果追查一下「房友會」及其機關刊物《房友》的根子,那麼,就會出現1942年4月上旬107名年齡僅十四五歲的少年從日本內地來到冰天雪地的哈爾濱火車站時的情景。

731部隊少年兵——集結之後立即被人們這樣稱呼著。

731的侍童隊

參加731部隊的少年兵有兩個共同之處:

第一,他們出身的家庭經濟情況都不富裕;第二,少年們都正在國民學校(相當於今天的小學)裡上學,在校時是成績優秀,頭腦聰明的人,都是有上進心、求知慾很強的人。

關東軍司令部和731部隊教育部派人到日本全國各地,動員那些希望求學但由於家境困難又不得不放棄的少年們說:「當軍隊的少年見習技術員吧!」

對於當時由於家庭貧困而無法升學的少年們來說,軍隊的少年見習技術員是一個獲取資格、求學上進的好途徑。

這和進幼年學校不同,少年見習技術員有獲得軍隊文職人員身份的保證,雖然為數不多,但是還可以領到月薪,而且根本不用擔心吃住等一切問題。部隊中,也有教育設施(學校),當時是「為國奉公」的教育氣氛籠罩著全國小學的時代。731部隊通過學校當局進行動員,許多少年應徵入伍。

北起青森縣南至鹿兒島縣,經過考試合格的十四五歲的少年們隻身從內地(日本)來到了哈爾濱。

少年們抵達哈爾濱火車站後,立即前往平房,配屬給731部隊教育部。按照今天的說法,他們還是些中學(小學裡有兩年高等科,相當於今天的初中二年級)剛畢業還很幼稚的孩子。當然,他們根本不可能知道731部隊是一支負有何種特殊任務的部隊等情況。

1942年4月,107名少年入伍了。當時部隊的設施雖然已大致建成,但是由於懷疑少年們是否會來北滿這個地方,所以尚未做好接受少年們的準備。

少年們暫且被安頓在一幢利用大倉庫臨時改建而成的少年兵宿舍裡。雖然巳經是4月上旬,但是初到哈爾濱的夜晚,無比寒冷,到了夜間,倉庫改造而成的宿舍裡,高高的天花板顯得空蕩蕩的,屋頂上寒風在呼嘯。

他們都是素不相識的少年,熄燈時間一到,都蒙上棉被,聽著穿過附近平房火車站的夜間火車的汽笛聲,就想起了自己的故鄉和父母兄弟,一會兒又想到即將開始的部隊生活,一直無法入睡。

聽著窗外異國寒風的呼嘯聲翻著身,寂寞與不安衝擊著他們的內心。

從日本內地抽調許多軍醫、醫學工作者和研究人員組成的這支部隊,從創設為「加茂部隊」之日起,就深為研究人員奇缺而苦惱。

尤其嚴重的是,專門研究細菌戰的骨幹技術人員的絕對數量不足。

製造細菌和進行實驗,需要理論指導和研究的學者,也需要許多協助學者整理實驗資料和製作各種標本的研究人員和助手。在戰前的日本,大量培養衛生臨床檢查技術人員的教育機構比較少。

雖然匆匆忙忙地從日本各地的醫院和公共衛生部門裡抽調了一批具有檢查技術的技術人員作為軍隊文職人員配屬到731部隊中來,但是由於不習慣從事和細菌打交道的危險作業而發生差錯,死了不少人。也有不少技術人員離開了部隊。

石井四郎十分重視這種情況,立意要培養出既掌握細菌戰的技術秘密,又在防諜方面具有鐵的紀律的熟練技術人員。從這一點出發,計劃大量培養少年見習技術員——731部隊從少年兵培養出來的骨幹幹部。

實際上,在1938年時,731部隊裡就有了第一批少年兵。但是,從1941年的關東軍特別大演習開始,到同年12月8日爆發太平洋戰爭,許多少年兵轉戰南方,他們根本尚未在731部隊裡扎根就奔赴前線,參加了防疫給水作戰。因此,培養技術人員的事,由於戰線的擴大而中斷了。

少年們在利用倉庫改建而成的宿舍裡度過了第一個不眠之夜。實際上,他們是731部隊新開始培養的第一期少年兵,也就是說,731侍童隊誕生了。

早春季節,在夜間氣溫低於-25°C的嚴寒地帶,開始了少年兵的嚴格訓練。

可柏的訓練課程

少年兵的一天,是從清晨六時起床號響開始的。起床後不洗臉就在宿舍一旁的練兵場集合開始上早操。

只要稍想睡懶覺或磨蹭一些,馬上就會挨班長的木槍或嘴巴子。總人數為107名的第一期少年見習技術員舉行入伍儀式以後編為四個班,每個班配置一名由下士官提拔的文職人員任班長。對這些單純的少年來說,班長的訓斥是最可怕的。剛一聽到來自教育本部的起床號聲,他們就爭先恐後地從床上跳起來。

做操、跑步約30分鐘以後,他們回到少年兵宿舍,洗臉,然後值班人員抬來了早餐(開始時到63號樓食堂去吃)。很大的鋁制容器裡盛滿了豬肉大醬湯和白米飯。這是731部隊「名產」——營養充分的早餐。豬肉上雖有時還帶著豬毛,但是在出身貧窮的農村少年兵看來,這是連做夢都沒有想到過的佳餚。

吃過早飯,稍事休息以後,從九時起在教育隊的教室開始進行緊張的學習。這就是少年兵每天的課程。

他們要培養出731部隊的骨幹技術人員,學習的內容是高深的,包括如下廣泛的領域:

數學(陸軍教授高木) 語言學 英語(陸軍翻譯羽野) 漢語(陸軍翻譯春日) 化學(藥劑中尉阿部) 物理(陸軍教授齋籐) 地理(陸軍副教授堀內) 歷史(陸軍副教授堀內) 博物學(陸軍技師八木澤) 國語與漢文(陸軍技術員有木) 軍事學(陸軍文職人員長屋) 生理學(軍醫中尉白井) 細菌學(軍醫大尉伊籐,其中包括細菌檢查法、染色法、培養基製造法、滅菌消毒法和動物解剖法等)

「進行著一種十分緊張的填鴨式教育……上課時,手持木槍的教育部人員站在教室後面對學生進行監視,誰想打盹,馬上就會挨上一槍……但是,少年們懷有一種『要成為一個對國家有用的人』的使命感和求知慾。他們以十分認真的態度來消化教官的一言一語,都取得了優秀的成績。在難懂的課程內容面前,他們毫不畏懼,取得了令人驚歎的進步」,一個曾經擔任過班長的原部隊人員談到對第一期少年兵的印象時這樣說道。

使少年兵感到發懵的是化學課的時間,儘管都是些大家首次看到的龜甲文字(化學符號),但是教官仍快速進行講課。因此無論在上廁所還是吃飯,少年兵們都不擇時間抓緊片刻閒暇學習化學。

少年兵最難對付的是下午的軍事訓練,雖然他們都是從日本全國各地選來的頭腦優秀的少年,但是,每一個人的體力和運動神經是有差異的,刺殺、格鬥等「特別訓練」和部隊紀律,有著軍隊特有的嚴格性。

「雖說如此,不僅可以領到每月的薪水而且部隊教育結束後,成績優秀者可以上哈爾濱醫科大學……將來也可以開拓出做醫生的道路,也能夠當臨床檢查技師。免收住宿費和伙食費,而在部隊教育中期就可以無條件地當僱員。在孩子們的心中,有『來到了這麼好的地方,怎麼能夠掉隊呢?』的深刻感受」,一個原少年兵這樣回憶道。

緊張的填鴨式教育和軍事訓練結束以後,傍晚則是少年們的自由活動時間。這些少年兵「作為731部隊地地道道的人員,將能成為建設王道樂土基礎的人才」,但是,在自由活動時間裡,他們卻又成了一個孩子。

春天的傍晚,吃過晚飯以後,走出教育隊,舉目遠眺無邊無際的黃色大平原,望鄉之情就湧上心頭。

在遭到班長訓斥的日子裡,獨自吹著鄉愁和懷舊的口哨,寂寞之感籠罩了全身,不禁熱淚流滿雙頰。有時「逃走」這兩個字也在少年兵的腦海中閃現,但一想起家中貧困的生活,又常常哭泣著鑽入了被窩。

在上級看來,將剛入伍的這107名小光頭的少年隊員同自已的孩子相比較,確實也怪可憐的。

教官們商定之後,對少年兵說:「喂,XXX和XXX,今天到我家來幫助種種菜地吧!」東鄉村宿舍區家家都有一塊小菜園,少年兵就是幫助種這個菜園。

但是,幫助種那麼一塊小菜地,約有一個小時就幹完了,其目的是幹完之後請少年們到家中吃老婆和女兒親手做的豆沙糯米飯團和飯菜。

許多用大量小豆和砂糖做成的飯團和令人感到溫馨的家庭氣氛,大大地安慰了少年們的心。

少年兵大聲喊叫著「僱員殿」1、「技術員殿」,並很有禮貌地敬禮。他們的出現,給731部隊吹進了一股清新的風,出現了有些青年也想努力成為受少年們尊敬的模範前輩的局面。

1「殿」是一種尊稱,通常接在姓名或官銜的下面。——譯者

但是,一年以後,當對少年兵們進行部隊各部門的教育時,他們逐步地認清了731部隊黑暗的真面目。

魔鬼的繼承人

對第一期少年兵來說,「731部隊的日日夜夜是連續的驚恐,也是斯巴達式訓練和學習的日積月累」(原少年兵語)。

使少年們感到驚歎的事情之一是部隊實習內容水平之高。

進行細菌學和免疫學的實驗訓練時,自然要使用顯微鏡。使少年們瞠目而視的是借給他們使用的顯微鏡數量之多,種類之豐富。

實習實驗是在63號樓二層左側的實習室裡進行。在一間很大的實習室裡,靠窗邊放置了一張長拒台似的實驗台,上面排著150多台奧林巴斯公司制的光學顯微鏡且各帶有一台本生燈。當時,即使在日本的任何一所大學裡,也不可能做到每個人一台顯微鏡,不,到了農村地區,不少中學裡連一台也沒有。

在陽光反射下顯得黑亮的顯微鏡和專用實驗台面前,少年們發出了感歎聲。

「讓我們充分利用顯微鏡進行觀察,又在實地手把手地教給我們有關細菌的基礎知識……我們的目光閃閃發亮,突飛猛進地吸收細菌學的知識。就連吸管(取微量容積液體使用的玻璃制的測定工具),也不使用那種所謂簡陋的吸管,而是使用正式的吸管,等等。教育實習的內容安排得很充實」,一個原來的少年兵回憶道。

顯微鏡中,有的具備這樣的性能:放上細菌標本,加上光源,細菌的周圍變暗,只有細菌閃動著金色亮光,在浮游。這是一種仔細觀察細菌形狀和構造用的特殊顯微鏡,似乎是暗視野顯微鏡。

731部隊備有當時還很罕見的雙筒顯微鏡,還有一種非常精密的大型化學天平,據說即使一隻蒼蠅在室內飛動,它也能夠準確地查覺氣壓的波動。此外,還有許多按當時物價計算每套價值幾千日元的白金器皿和蒸發器皿。由於白金蒸發器皿不會氧化,在測定實驗用細菌時,細菌在器皿內不會死掉。

「731部隊備有不少日本國內沒有的、高價的珍貴藥品,這些藥品是利用潛水艇從德國運來的。」

有的少年兵聽說過這種情況。然而,這並非單純「傳聞」,而是事實。

各部的研究室裡備有白色的洋式澡塘和抽水馬桶的廁所。這使少年們產生一種異國情調的幻想。

但是,惟獨少年兵宿舍裡的廁所是例外的,不是抽水式的。因此,冬天,少年兵宿舍的廁所裡大小便都凍冰,堆得很高,得用一根長約二米多的尖鐵棍捅開它。由於凍了冰,在捅它時,不覺得臭,但是,作業結束後,進入室內在壁爐旁取暖時,衣服就逐漸散發出一種厲害的臭味。濺粘在身上的大小便的碎冰碴熔化以後,就散發出它本來的臭味。

從防疫出發,整個731部隊都採用抽水馬桶式的廁所,惟獨教育部不同。據他們的說明,這是「為了讓少年兵們親身體驗一下清潔的概念以及大小便和防疫的關係」。

「拜啟在大東亞戰爭取得輝煌戰果的決戰形勢下,謹悉您身體健康,正為國家做好本職工作。雖然經常收到各位的來信,但是,由於工作繁忙,未能及時覆信,十分抱歉,謹請原諒。

在這嚴冬未消的北滿一角,為爭取大東亞戰爭的徹底勝利,年輕人踏著春天的殘雪正在一心一意地鍛煉身心。今天,他們下課後在白雪映照的夕陽裡,發出清脆的喊聲,以堅強的意志高聲地吶喊著,拚命地練習拼刺。這些年輕人精神抖擻,咬緊牙關勇敢地向前衝刺,衝到哪裡都不會敗退似的。這就是我們少年兵一年學習之後的英姿。(中略)在3月中旬舉行的春季期末考試中,XX君獲得XX的成績,光榮地升入二年級。現在又迎來了來自故鄉的很多弟弟們,作為出色的老大哥,他和他們在一起友好地奮鬥著。自從被迎接入伍以來,X君已迅速地成長為一個體格十分健壯的人。情況如上述,請予放心。(中略)上面談得很簡單,向您報告了爾後的情況,我們在遙遠的北滿祝賀您身體健康,為國家做好本職工作。

1943年4月10日

敬具

少年兵隊教官長屋喜代二」

(以上引自原文)

731部隊定期向少年兵們的故鄉發出這樣的信件。(《房友》第46期)

「最優秀成績」——這是第一期少年兵們在考查時獲得的講評,「大致良好」、「優良」等考查評語則是一般的。在當時,考查官發給第一期少年兵們「最優秀」的證書,以表彰第一期少年兵們艱苦學習的情況。

身高一米三十左右……個子都不高的滿臉紅光的少年們邊挨著班長的嘴巴子邊作為731這支惡魔部隊的繼承人而成長起來。

目睹的恐怖事實

經過一年的基礎學習以後,第一期少年兵們全部被分配到731部隊的某一部、課、班裡,轉移到正規的教育隊。雖然依然繼續在教育隊樓內進行教育,但是在進行課堂基礎教育的同時,開始了部隊的實習。

有的少年兵被分配到兵要地誌班或航空班。在負責病理解剖的岡本、石川兩個班,研究霍亂的湊班以及研究凍傷的吉村班裡,都有少年兵參加工作。

有的原部隊人員說:「少年兵不應瞭解部隊的內容和實際情況。」但是,少年兵們是不受部門的限制被分配到整個731部隊裡的,所以,這裡成了相互交換見聞、收集整個部隊情報的「情報中心」。另外,有的部隊人員也讓少年兵列席秘密實驗,洩露了絕密事項。

原少年兵們說:「上午由各部班進行獨特的專門教育,下午則工作……大致就是如此。在第三部診療部工作的人組成了南樓班。據我們的記憶,未分配少年兵的只有管理『馬魯太』的特別班和負責管理農場的八木澤班。」

被分配到各研究室的少年兵們在學習各種專門知識的同時,親眼目睹了許多令人難以想像的恐怖情景。分配到岡本班的少年兵,每天列席幾個屍體的解剖,也曾親眼看到過解剖女「馬魯太」活體的現場。石川、岡本班一直在培養漢森病菌1。岡本班還在特殊的培養液中培養一種莫名其妙的蟲子似的東西。

1漢森病(Hamsen),即麻風病。漢森是挪威醫師(1841-1912)。——譯者

利用顯微鏡觀察,原蟲的形狀長得像洋梨,還有幾根細長的鞭毛。老兵笑著告訴正充滿好奇心認真進行觀察的少年兵說:「那是陰道滴蟲!」

大概是供以「馬魯太」為對象的實驗用的,他們培養著引起婦女陰道炎的原蟲。

從老兵那種複雜的笑容中,少年兵們巳大致推斷出這種原蟲寄生在什麼地方了。

在吉村班工作的少年兵,還看到把戴手銬腳鐐、僅穿一條短褲的裸體「馬魯太」扔進超低溫冷凍室內的情景。「馬魯太」全身的皮膚上都是青黑色的凍傷,由於肌肉組織壞死而窒息死去。吉村班人員用16毫米攝影機把這種情景從頭到尾地拍攝下來。

在真空實驗室裡,少年兵遭遇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場面,他們把「馬魯太」關進一間可以利用抽氣泵抽掉室內空氣的真空室裡,然後,慢慢地把室內的空氣抽掉。

隨著外部氣壓逐步加大,內臟從「馬魯太」的眼眶、口腔、肛門等所有人體的「洞穴」裡被擠了出來。在真空實驗室裡,「馬魯太」的眼球突出起來,臉異常胖脹成排球那麼大。全身的血管像蚯蚓似地隆起,身體的各個部位像橡膠似地伸長,最後腸子本身像一個生物似地蜿蜒地向外爬了出來。「實驗開始五分鐘以後……七分鐘以後……九分鐘以後……」,部隊人員在實驗室外,用像透鏡般的眼睛觀察著,並把所見情況用8毫米攝影機拍攝下來……

有一天,一個分配到1號樓的少年兵休息時無意中沿樓梯向上走,來到了「口字樓」的屋頂上。這裡到處是鴿子糞,充滿著一種雞窩似的臭味。少年兵剛伸了一下懶腰,突然聽到「唏裡嘩拉」的金屬相碰的聲音。從「口字樓」牆壁反射回來的聲音引起了少年兵的興趣。他向下面的內院望去,他的心臟跳動得更厲害了。內院裡,有兩個男人的腳鐐用鐵鏈子連在一起,正在揮動著鐵鍬進行某種作業,旁邊有一個文職人員正在監督著他們的工作。兩個男人身著發黑的囚衣,剃著光頭。他們一活動,就發出拖動鐵鏈的聲音。少年兵像干了壞事似地,臉色變得蒼白,悄悄地從屋頂逃下了樓。他目睹的是正在進行室外作業的「馬魯太」。

「當我看到內院裡抱著嬰兒正在哂太陽的女『馬魯太』時,內心受到很大的衝擊……她像我老家的姐姐那麼大年紀,是一個皮膚白淨、身材矮小的女『馬魯太』……當時我在屋頂上偷看時,內心曾經被一種情感所驅使:真想把口袋中的糖塊扔給嬰兒吃。其他的『馬魯太』都帶著手銬,只有女『馬魯太』解下了手銬。她把嬰兒抱在懷裡,正在哄他。那種情景至今仍深深地留在我的腦海裡」,一個原少年兵談到他看到女「馬魯太」時的心情時這樣說道。

一天,另一個少年兵列席了從馬身上抽血的作業。他們把一個特製的注射器安在水泵的一端,從馬的動脈中慢慢地向外抽血。隨著時間消逝,馬的全身開始輕輕地發抖。再抽下去,馬的四隻腿癱倒了下來,最後變得簡直像個瘦木乃伊似的。軍馬的腹部起伏著默默地死去的情景,像惡夢般地殘忍,留在農村出身的少年腦海之中。如此「研製」出來的抽血泵,不久就用來從「馬魯太」身上抽血了。

部隊嚴格要求少年兵「實習時的所見所聞,絕對不准向外面洩露」。但是,這個緘口令卻無法管住充滿好奇心的少年兵。少年兵和一般部隊人員不同,在實習完畢後,又回到隊捨。夜間教育結束以後,一到了宿舍,他們就交談起當天在隊內的見聞。在旺盛的好奇心和恐怖心理的驅使下,活像利用抽血泵交換全身血液似地,他們迅速地交換著信息。熄燈的時間規定為晚上10時,然而,在少年兵房間裡,各班的少年兵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一直交談到深夜。為了防止燈光外露,他們把燈罩盡可能地拉低。

有的少年兵陷入「馬魯太」活體實驗的衝擊之中,而一直沒有恢復過來,躲在宿舍裡,整夜以一種黯淡的表情凝視著天花板。在比較內向的少年兵中,有的人喝著利用實驗用的純度很高的酒精偷偷製成的酒,想盡量麻痺這種可怕的記憶。

可怕的豆包

少年兵們也變成了實施細菌戰的實驗體。有一天,第一期少年兵被召集到吉村班實驗室內。吉村班是專門進行冷凍實驗的。少年們的面前有幾個水槽,都灌滿了水。這個放有溫度計的水槽和幾根電線聯在一起。實驗室的一角,有一台空氣壓縮機正在進行運轉。

「把兩手放進水槽!」

有人向列隊的少年兵們下達了命令。少年兵們戰戰兢就地把手放進了冷水之中,隨著水溫的下降,越來越感到皮膚疼痛。

「現在感覺如何?」

「是,皮膚有些刺痛。」

「現在怎麼樣?」

「冷得厲害,皮膚很痛……」

吉村班人員把少年兵們的「報告」一一記錄在整理資料用的紙上。

如果是「馬魯太」還要繼續進行實驗;對少年兵則進行到這一階段就停止了。實驗結束以後,「特別發給」少年兵們羊羹等甜食。

有一次,第一期少年兵們接到命令在航空班機場的一角排隊集合。

「走整齊,……齊步走!」

少年兵在寬闊的機場上行進時,前方上空突然出現了轟炸機,這是航空班的飛機。

眼看著轟炸機轉入低空飛行,接近少年兵時,從機尾噴出了紅霧,盤旋一圍,使正在行進中的少年兵滿頭都噴上了紅霧之後飛走了。少年們穿的上衣染上了許多紅斑。

回到教育部以後,少年兵把上衣都放進了設在大帳蓬內的高壓滅菌車中,經過滅菌後領回的上衣和衣領也都變了形,無法再穿了。這次實驗是使用一種一洗就掉的色素。據說「這是為了使鼠疫菌霧化後進行空中撒布所做的準備」。

有的少年兵也經歷過奇妙的發病體驗。有一天,在研究室有人勸C少年兵吃研究室自己做的豆包。這種豆包到63號樓的小賣部裡很容易買到,但是由於這個少年正處在無法戰勝甜味誘惑的年齡。別人一勸說,自己就在研究室吃了一兩個。

731部隊作為實驗用的材料有大量的麵粉、小豆和砂糖,加之隨時都有高壓蒸氣供應,部隊人員在各研究室裡都自製供夜餐用的豆包。

C少年兵吃了豆包兩天以後,開始發高燒,食慾不振,全身倦怠。他覺得很奇怪,趕緊來到了診療室。

軍醫給C少年兵進行診斷以後臉色變了,他說,馬上化驗白血球。根據化驗結果,診療室做出了白血球顯著減少的診斷,他們立即用731部隊的小轎車把C少年兵送往設於濱江的診療部。

C少年兵根本弄不清是怎麼一回事就住了院。據宣告,他患了腸傷寒。

據當時的醫療知識,腸傷寒一發病就等於死亡。C少年兵入院的當天夜裡,高燒達四十三四度,陷入腦症(由於高燒而產生的意識障礙)狀態。

躺在床上,床從腳底下慢慢抬起來……抬起來的床接近垂直狀態,枕頭從床上掉了下去,天花板慢慢地掉了下來,身體翻了觔斗,一種跌入無底深淵的恐怖感充滿C少年全身,這是由於高燒而產生的一種幻覺。恐怖之餘,想大聲呼喊但是卻發不出聲音來……C少年從此陷入神志昏迷。

實際上,在發高燒之前,C少年被注射了一種黃色液體,這是一種裝在100cc注射器裡的黃色透明液體。據說,這是731部隊研製的一種治傷寒的疫苗,詳情至今不明。

「黃色注射液的效用在於使人體產生有限度的高燒……使生命能夠勉強維持下去。由於高熱和人體內白血球的作用,傷寒菌被完全消滅。這就是注射液的效能。我一直由於高燒處於昏睡狀態,經過一番苦鬥之後,終於闖過了這一關」,原少年兵C這樣回憶道。

住院四個月痊癒以後,在C少年兵身上出現了一種令人想不到的「副作用」。那就是頭腦比生病以前更加清晰了。軍醫對C少年說,這是由於全身發高燒,使大腦內部的毒素以及身體內部的雜菌全部都被燒死了的緣故。

C苦笑地說道:「我可以很順利地看懂很難懂的理論書籍,背誦很長的化學方程式,根本不感到困難……。」

在C少年兵即將出院的那一天,擔任教育部長的西中佐來看望他。

「你偷吃豆包的結果,給大家都增添了麻煩,你這小子……」,西中佐高聲笑著打了一下少年兵的頭。

(不對……那豆包是他們騙我吃的。)

關於這次奇妙的生病體驗,原少年兵C至今仍有些想不通。

少年兵宿舍裡的「造反」

第一期少年兵入伍後第三年下半年——1944年10月,發生了「少年兵宿舍裡的造反」活動。這件事至今仍成為原少年兵們的話題。

「造反」的原因是由於在少年兵宿舍裡橫行霸道的T班長的暴力統治。T班長瘋狂的暴力在他的同事中也引起了反感。

第一期少年兵們是作為731部隊未來的骨幹而入伍的,他們一直接受著嚴格的訓練和緊張的填鴨式教育。

少年兵的一切舉止,都經常處於班長的監視之下,一有點什麼毛病,就以軍紀為名打耳光或以木槍進行制裁,這巳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配屬給教育部的僱員都是從那些擅長剌殺技術的剛強的下士官中提拔出來的,他們擔任了少年隊各班的班長。管教少年兵,就是班長的使命。在班長中有的人在發現少年兵有毛病(行動不合規矩、穿著不符合要求或成績低劣等)時,首先打一耳光,然後耐心說理教育,像T班長那樣進行教育的人也有。而T班長卻只是進行徹頭徹尾的嚴格管教。

早點名時,有的少年兵不知不覺打了一個小哈欠,就遭到T班長的訓斥和毒打,甚至打得面部變了形。他發現在少年兵宿舍裡第一期生和下級生(第二期以下到第四期)吵架,就用高統皮靴把他們踢得鼻青臉腫,甚至昏迷。以某少年兵對上級不禮貌為由,就讓他脫掉褲子,用木槍槍托猛打屁股。這個少年兵流著眼淚,忍受著屈辱,像狗爬似地爬回床上。

T班長施加的暴力是很凶狠的。當用木槍把站著的少年兵打倒並在地上打滾,如果其他班長的話,則等待少年兵站起來,說體罰終究還是為了進行教育。

但是,T卻走到摔倒在地的少年兵前面,再向他的側腹打第二下,當他看到少年喘不過氣來而彎起身體很痛苦時,再向他的脊樑骨捅第三下。

凡是挨過T毒打的原少年兵都一致認為:「當時再這樣打下去,就被打死了……」

T班長為什麼對自己班內的少年兵態度好,而對別班的少年兵卻異常憎恨呢?有的少年兵被打掉了牙齒或用燒火棍被打傷,有的少年的眼珠子被打出來,一直流淚不止,T班長見面卻說:「你要哭到什麼時候!」接著用木槍毒打少年兵,直到嘴裡流出鮮血為止。這些人都是別班的少年兵。

「你小子,這副眼神,幹什麼!」少年兵們稍稍流露出一點反抗的態度,T班長的眼睛就像暴虐者似地閃動著光芒。

T班長以刺殺術高超而聞名於731部隊。一個正顯年華、精通劍法的人卻在制栽年僅十五六歲的少年兵們,而且T班長把自己置於「絕對服從上級」的安全圈內,為所欲為地虐待少年兵們,然而又何止如此呢!他越打人越覺得虐待行為是正當的,產生了一種「使命感」,因而促使他的行動變得更加凶狠。T班長的表情也變得心曠神怡。天真爛漫的少年兵邊哭泣邊咬著牙站了起來,可是,T班長又用燒火棍打他的臉和下顎,無情地進行毒打,直到兩隻胳膊感到疲勞才放下燒火棍。別班的少年兵們逐漸憎恨起T班長來了。

在伙房值班時,少年兵用力撓頭,把頭皮落在T班長的鋁制餐具上,為他特製「頭皮飯」,然後若無其事地把它送到T面前暗中叫好。有一個少年兵費盡心機從動物房拿出一試管的跳蚤,並把這些跳蚤撒在T班長床上的枕頭下面。

「等了這傢伙睡覺時,咱們把鼠疫菌放入他的口中,怎麼樣?」

「放了鼠疫菌,馬上就會死掉,沒勁,能否搞到點傷寒菌呢……」

從少年們日常的這些認真的交談中,可以看出T班長平日的暴力統治是如何凶狠了。

「如果T整我,我就殺死這小子……」

有的少年兵悄悄的搞到一根鐵棍私藏起來。T班長結婚了。過去,T班長每天都呆在少年兵宿舍裡,直到深夜,管教少年們。結婚後他每天總是匆忙往宿舍跑,剛剛新婚,這雖說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T班長的這種變化使少年們產生了一種反感。

「T這傢伙……討了老婆,就沒了骨頭……給他一頓懲罰吧!」

「現在精神有點鬆弛,該給他提提神了……」於是,以第一期少年兵為中心進行了周密的「策劃」。其他班的班長也感到少年兵們的動向有點不正常,但是卻一直視而不見。

有一天夜晚,T剛接班,少年兵宿舍裡突然發生了騷動,傢俱倒翻的聲音,大聲吵罵和亂踩地板的聲音,亂成一團,T班長聞訊後臉色都變了。

T班長離開辦公室,拿著木槍,大聲訓斥著走進了少年兵宿舍。他剛進門的當兒,室內明亮的電燈突然熄滅。兩名等待已久的第一期少年兵猛撲到T班長的頭上。以這一行動為信號,藏在暗處的十幾名少年兵默不作聲地襲擊了T班長。原來,少年兵宿舍內發生的這場騷亂,是把T班長引來的一個謀略。

對他平時暴力統治的憤恨,像洪水沖開水閘般地爆發出來。少年們在黑暗中壓住T班長的兩隻手和腳,抱住他的脖子,竭盡全力踢他的側腹,用木槍打他的下胯部,沒頭沒臉地掄了約30分鐘的鐵拳。

T班長在黑暗中摸到槍架,抓了一支三八式步槍進行「應戰」,但是少年兵們仍然聚眾進行襲擊,用木槍刺T班長的胸部和腹部。T班長滿身是血,半死不活地逃出了少年兵宿舍。

一個原少年兵回憶說:「當天值班的司令高橋少佐聽說發生騷動後騎著馬趕來……第二天,憲兵傳訊少年兵……雖然大鬧了一場,但是,少年兵們異口同聲回答只有一句話:『不知道是誰搞的』……當天晚上,有的第一期少年兵們不在少年兵宿舍,還後悔說:『怎麼不讓我也參加呢,真想讓這傢伙吃一兩拳……』T班長的臉變成了紫顏色,腫得像個大西瓜,在部隊內總是低著頭走路。不久,T被撤銷了少年隊班長職務,調任石井四郎部隊長的隨身警衛。」

據說,在「應戰」時,步槍上的菊花「紋章」被弄上傷痕,在保管武器上是重大的過失——這是731部隊領導人給予T班長「降格處分」的理由。

「要以731為自豪!」

「今天……在這裡看到少年兵朝氣蓬勃的情景,感到很高興。我想利用這個機會向大家講講部隊真正的任務是什麼,並說明一下建立少年兵的意義……」

戰爭結束13年以後的1958年8月17日,在東京多磨靈園附近石材店「巖木屋」內客廳裡,一個高個子的老人被指名站起來致詞。

這個高個子的老人就是石井四郎,作為原731部隊的部隊長,是曾經指揮過這支惡魔部隊的人物。

這一天,為建立「房友會」,保持聯繫的22名原第一期少年兵們,從全國各地來到這裡聚集一堂,出席「房友會」第一次全體會議。

「你還活著啊……」

「嗯,……你也變了樣啦!簡直認不出是誰啦,是XX君吧!」

原少年兵們互相握著手,一種感慨無限的情感湧上心頭,有些說不出話來,相互凝視著對方的面孔虛脫似地流下了眼淚。石材店的內客廳又重新擠滿了「戰友」們。

又哭又笑的原少年兵們的那股激動的風暴平靜下來以後,選議長、報告「房友會」成立經過、研究財政開支、審議會章草案……成立大會的議事程序即將結束的時候,議長介紹說:「現在請石井四郎先生講話……」關於戰後的石井四郎,原少年兵們聽到過許多傳聞。「聽說正協助美軍再次進行細菌戰的研究」,「不,在美軍的娛樂設施的地下室裡原封不動地集中保存著731部隊的資料,石井正在進行整理」,「朝鮮戰爭時,石井乘坐美軍飛機親臨前線指揮了細菌戰」,等等。這個傳聞中的人物出席了「房友會」成立大會。

頃刻之間響起了一陣歡呼聲,當原部隊長石井站起來致詞時,整個會場變得鴉雀無聲,出席人員感到一種異乎尋常的緊張氣氛。石井四郎談到「建立731部隊的動機」時說:

「……731部隊的任務,簡而言之,它是一個拯救日本國家的研究機關。我於1927年起用了5年的時間,作為密探潛入了意大利、德國、法國、俄國等,在當地調查了這些國家對日本的感情。各國的反響是要『殺光日本民族』,『日本民族是最壞的』,到處都充滿了這種思想……」。

「……『控制世界的是白種人』,處於這種世界思潮之中,當時的日本被人們說是所謂『精神豐富,科學貧乏』。為了從這種危機中拯救日本而誕生的研究機關,就是石井部隊。」

「……由於諸君曾經是731部隊的人員,戰後撤回國內以後遇到了許多麻煩,關於這一點,我感到實在抱歉。但是,目前毋寧反過來說,希望大家以曾在拯救國家的研究機關731部隊裡工作過而感到自豪。不久,時機一旦來臨,我打算堂堂正正地向全世界發表這一觀點。正像基南1檢察官所說的,石井部隊並不是戰犯。在這裡,我只想說一句話,希望大家多加注意,防止被共產黨所利用。」

1基南(JosephBerryKeenan),美國律師,曾任第二次世界大戰後遠東國際軍事法庭的首席檢察官。——譯者

雖然進行了3000人的殘酷的活體實驗,但是卻又「希望大家以曾在石井部隊工作過而感到自豪」。石井四郎絲毫沒有反省之意,依然不把「馬魯太」當作人來看待,卻認為731惡魔的所作所為是「為了救國」而使之正當化。

「……當初建立少年兵的意義,就是由於大家家庭經濟困難,想唸書而念不成書,所以把你們召到滿洲來讓你們讀書,希望各位成為731部隊的重要人才。」

「由於這種緣故,打算授予各位中等學校以上的資格,成績優秀者,還讓上大學。可是,誰知道文部省當局有意見,國家面臨的形勢也不允許,終於未能達到這一目的,實在令人遺憾……」(引自《房友》第二卷第六號)

但是,石井四郎的這一發言簡直近乎托辭,關於這一點,將在後面加以敘述。

寫731部隊紀實,必然要碰到石井四郎這個人物。在原部隊人員中,直到今天,還有許多人把過去的部隊長叫做「石井閣下」。

731部隊本身是在侵略戰爭這塊土壤上瘋狂般地開出的一朵謊花1。同時它又是以石井四郎這個具有特殊個性的領導人為媒介而合成的一個暴虐的醫學研究機關。

1謊花,不結果的花,瓜的雄花之異稱。——譯者

「石井部隊長有一種徹底的優越意識……這種意識是同惟我獨尊的優秀人種意識以及當時日本人所擁有的『在亞洲各民族中日本人最優秀、最了不起』的排外的民族意識結合在一起的……731部隊暴行的根子裡存在著一種突出的優秀人種意識」,一個原部隊人員這樣說道。

石井四郎以惡魔的想法把科學和戰爭結合在一起,進行以「馬魯太」為對象的活體實驗,並立意創建少年兵。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