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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殘酷的大檢閱

——讓人產生夢魘的標本

「馬魯太」的用途

如上所述,731部隊裡有「研究病理」(岡本、石川班)、「研究藥理」(草味班)、「研究凍傷」(吉村班)等課題的研究組。

問題在於這種課題研究組的內幕。

據原部隊人員作出的證詞,例如「研究藥理」的研究課題之一就是研究各種藥物(毒物)對人體的影響以及解毒的方法。

無論在過去,還是今天,醫學界研究劇毒藥物對生物的危害,最多只使用植物或小動物來做實驗材料。

可是731部隊卻使用了「馬魯太」。送入特設監獄的「馬魯太」,多數是因反日抗戰而被捕的俄國人和中國人,而且是經審訊、拷打以後,巳經被決定要被槍斃或處以絞刑的人。不執行死刑,而強使他們遭受成為「馬魯太」的命運,也就是在活體實驗的名義下執行死刑。

讀者也許還記得戰爭結束不久的1948年1月26日曾發生過一個「帝銀事件」:在東京豐島區長崎一丁目33番地的帝國銀行推名町支店裡,有16名銀行職員在一個自稱「來自東京都防疫部門的人員」逼迫下服毒,其中12人當即死亡,16.4萬日元現金和面額為1.7萬日元的支票被搶走。當時的一名倖存者說,製造這一事件的犯人是一名「年約四十五六歲,身高五尺二寸左右,瘦小的光頭。作為醫生來說,罪犯又顯得有些粗魯。」

這一事件具有幾個特點:

首先,犯罪使用的毒物是「氰酸化合物」(而不是氰酸鉀),罪犯使用的吸管(玻璃制的醫療用具,用以正確測定劇毒等液量)以及醫藥箱都是舊日軍部分研究所進行細菌實驗用的特殊用具。

其次,從犯罪前後的行為看,罪犯對「氰酸化合物」及它的「解毒藥」似乎有著豐富的知識。

第三,據判斷,罪犯在灌毒藥的方法方面有非同一般的經驗。

過去幾位學者都指出,這裡所謂舊日軍部分研究所,就是指滿洲731部隊。

這次我所接觸的原部隊人員一致做出證詞說:「帝銀事件發生後,馬上有刑事警察來查問過。」「我被叫到警察署去,讓我看模擬照片」,他們問我「你知道名叫XX的人嗎?」有不少原部隊人員被拘留了很長的時間。帝銀事件的真正罪犯究竟是不是戰後33年的漫長歲月中一直在獄中呻吟的平澤貞通呢?關於這一點,我沒有具體的材料,也沒有說明的義務。

我想說明的是許多搜查人員從帝銀事件中使用過的毒物、吸管、罪犯的行動以及年齡和容貌等各方面,對原部隊人員一個個地進行調查的這一事實。當時有一個受到刑事警察盤問的原部隊人員(中尉)說,他們一見面,刑事警察們就說:「噢,真像,和帝銀事件的罪犯長得一模一樣。」

原部隊隊員聚在一起時,至今還在說:「製造帝銀事件的真正罪犯並非平澤。無論從手法或使用的毒物來看,肯定是731部隊的傢伙。」(戰後原部隊人員讓部隊長石井四郎任顧問,有時悄悄地召集秘密聚會,這一事實將在後面加以介紹)

搜查當局以原731部隊的「研究藥理」班人員為中心,一個個地對原部隊人員進行調查,自有一定的道理。

731部隊為了研究殺人用的氰酸化合物及其解毒藥,使用了許多「馬魯太」。

並非單純研究毒藥和製造解毒藥品,而是為了確認製造出來的毒藥的效果。他們以「馬魯太」為對象,詳細地研究了它的最低致死量以及旨在謀殺的「灌毒方法」。

讓「繪圖兵」來報到

讓我寫一下731部隊對關押中的「馬魯太」進行殘酷實驗的一個小故事吧!

731部隊裡有一個擅長於畫日本畫的人,他出生於石川縣金澤市,原來是一個描繪加賀友禪1底圖的畫師。

1「加賀友撣」是日本金澤地區的一種著名的染色的方法,是日本傳統工藝「友撣染」中的一個流濃。利用這種方法進行和服衣料染花時,首先要用毛筆在農料上畫底圖,而後才進入其他工序。——譯者

在戰時「奢侈就是敵人」的口號流行的時代,一些名流婦女特地將做禮服用的和服袖子剪掉,然後報紙大量予以報道。訂做友禪染和服的人顯著減少。畫師們逐漸失業或覺得前途無望而轉業。

畫師就請求軍隊給自己安排一個能夠發揮繪畫才能的職業。經過軍隊文職職員的考試,他被錄取後分配到滿洲731部隊。那是1942年1月的事兒。他到總部報到任職時,那裡的人在瞭解他的履歷以後問道:「能製圖嗎?」

當時部隊繪製的地圖、建築物略圖等許多圖紙都是用鋼筆畫成的。可是,他一直描繪加賀友禪圖,卻從未拿過鋼筆進行工作。畫師描繪加賀友禪底畫的本事,是利用幾支細毛筆描成圖案。

「我雖然沒有用過鋼筆和鴨嘴筆,但是只要有細毛筆,總能設法描出圖來!」他回答道。

人事部門的人聽後十分感興趣,說這倒很有趣,畫畫看吧!於是拿出一張地圖放在他的面前,看看他能否用細毛筆照樣畫出來。

他在一張很結實的日本紙上仔細地揮動著細毛筆開始繪製地圖。繪製道路、河流的細微變化,標出散佈在旱田和丘陵中間的村子等,確是一件十分複雜的作業,但是運用繪友禪底圖的纖細技術,並不難完成。他手中的細毛筆尖自由自在地描繪出了線條又畫制了一幅地圖。地圖和文字約花了三個多小時。部隊裡有專門編製地圖的人。當時在兵要地誌班的部門裡有一名叫做T的能幹的繪圖員。他畫的地圖,被送到兵要地誌班T繪圖員那裡。繪圖員看到這幅僅使用細毛筆,而沒有使用其他製圖輔助工具而巧妙地畫成的地圖以後,感到非常驚訝:「唔……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用毛筆畫成的地圖,真不錯!」

據說,T拿著那張地圖到處給別人看。一位有繪畫才能、技術高超的人參加了731部隊,這個消息不久傳到了部隊領導人的耳中。

他逐漸習慣了731部隊的工作。一天,他接到了領導的傳呼。命令的內容是「拿著畫筆、繪畫工具到吉村班報到」。

吉村班是一個主要研究凍傷的課題研究組。該班的凍傷實臉主要在冬季(11月-翌年3月)進行。哈爾濱的冬天是很冷的,夜間氣溫常常降至零下40度以下。晚上十一二點,吉村班把「馬魯太」帶到特別處置室,把他們的手腳泡在裝滿冷水的桶裡,人為地製造凍傷。

把手腳泡過水的「馬魯太」帶到戶外,讓他們暴露在零度以下的室外,經過一定的時間,造成凍傷。他們估計已經發生了凍傷,就把「馬魯太」帶回室內,進行「治療」。當時,在侵略中國東北地方的關東軍士兵中,不少人由於在極寒地帶作戰而患凍瘡。731部隊為了研究凍傷原理和改進治療方法,一直在加緊搜集有關極寒條件下細菌感染途徑等資料。這位畫師帶著繪畫工具去報到是白天,幾個小時以後,他面色鐵青,帶著一幅十分憔悴的面容回到了自己所屬的某班,他的腋下夾著十幾張已經畫好了的畫。他坐下來,在桌子上打開了畫。這是極為殘酷的彩色畫。任何人看後都會情不自禁把頭扭過去,不忍看下去。

邪道的色彩

這是些十分殘酷而又令人討厭的畫。不,與其說是畫,不如說是在用墨畫的素描之上,又用作日本畫所用的工具加上淡淡色彩的寫生。畫的是「馬魯太」嚴重凍傷的手腳。

在嚴寒中,只要把冷水泡過的手腳一放在室外,眼看著就會發生凍傷。室外氣溫-40°C,「馬魯太」外露的皮膚開始時由於貧血,變白,接著由於淤血由紅變成紫色,在腫脹的皮膚上產生水泡,然後破裂發生潰爛,變成紫黑色,肌肉組織壞死。冷水浸泡過的皮膚在極寒條件下外露,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會從輕度凍傷發展成完全凍傷。

吉村班人員為了確認是否巳經完全凍傷,用四稜木棍毒打「馬魯太」的手腳。打下去,如果還有「痛」的感覺,那麼,就證明尚未完全凍傷。完全凍傷是壞疽性凍傷。病患部位變成壞疽,肌肉組織全部壞死,皮膚呈暗黑色,並脫落開來。吉村班確認已經完全凍傷之後,把「馬魯太」帶進屋內。

這時,再給巳凍傷的「馬魯太」進行治療。把他們的四肢放在低溫水中浸泡,逐步提高水溫。有時,突然把他們的四肢放進15°C的溫水中,看「馬魯太」的凍傷會有什麼反應;有時,在保持水溫不變情況下,觀察輕度凍傷與嚴重凍傷的患部又都會怎樣,研究治療時水溫與凍傷程度之間的關係。他們變換著外部條件,徹底地進行實驗。

「吉村班實驗的目的並非給『馬魯太』進行治療,而是為了搜集用什麼方法才能準確地測定皮膚表面的溫度、細胞變成壞死狀態所需的時間以及整個過程等有關資料。……把『馬魯太』的手腳泡在溫水中,也是為了尋找治療凍傷最適當的水溫以及泡入溫水中的時間幅度等。……但是,一旦『馬魯太』完全凍傷的四肢突然泡入熱水之中,那部分的整個肌肉組織就會一下子全部脫落掉……露出白骨來,爾後只能鋸掉四肢,否則,『馬魯太』是無法活命的」,一個原部隊人員這樣說道。

繪畫師描繪下來的正是這些「馬魯太」變了形、壞死了的四肢。

有一張畫上畫著「馬魯太」的雙手,從指關節到指尖的肉巳經完全爛掉。另一張畫上描繪的是「馬魯太」的兩隻腳,巳沒有踝骨以下部分。還有一張畫上,從腳膀子到大腿都露出了白骨。還有的畫上畫的四肢像海豹一樣短。發生水泡時凍傷的畫,描繪著肌肉組織逐步變成紫黑色過程。他根據命令描繪的彩色畫,就是凍傷實驗的記錄。當時,吉村班對利用「馬魯太」進行的凍傷實驗都細緻地拍了照片,收入了黑白膠卷中,還拍了記錄影片。但是,這些實驗記錄中惟一的缺點是「沒有顏色」。當時也沒有研究出彩色膠卷,拍攝的照片,除了事後著色之外,沒有辦法製作出「有顏色的照片來」。所以,吉村班才看中了他的繪畫才能。他運用描繪友禪染底圖鍛煉出來的技術和眼光,在短時間內就可以完成對「馬魯太」的某些部分的寫生,並再現在畫冊上,使之成為一張彩色畫。它是彩色膠卷的代用品。過去用來描繪美麗的友禪染底圖——設計裝飾姑娘們的和服長袖盛裝的設計技術,現在被用來記錄殘酷的實驗。他的內心是否痛苦,對吉村班來說是無所謂的,他們需要的是原封不動地再現那些腐爛了的「馬魯太」手腳的彩色畫,需要的是描繪那些東西的繪畫天才。

從那以後,他多次接到「帶著繪畫工具前來報到」的傳呼。同事們看到,每次他離開時面部表情總是變得慌慌張張。他變得沉默起來。不久,傳呼他的不僅是吉村班了。

他陷入了不得不描繪使用「馬魯太」進行的各種細菌實驗結果的處境。對他提出的要求是局部彩色寫生。他很想知道那個「局部」究竟進行了什麼樣的實驗?在近距離寫生是否會有什麼感染的危險?但是他沒有得到任何說明。他在戰爭結束復員之後,從未參加過原部隊人員的聚會。每當他得知舉行這種聚會時,他就嘟噥著:「真是多餘……在731部隊裡留下的都是令人討厭的記憶,沒有任何一件事值得原部隊人員聚集在一起進行回憶的。」舊戰友中知道他住處的人也極少。

吉村班當時的負責人吉村壽人於1982年11月4日在接受《每日新聞》採訪時做了如下的回答:

問:據揭露,你們利用冷凍裝置進行過凍傷的活體實驗。

答:當時還沒有那種裝置。為了推行對蘇戰略,曾研究防寒用具能否經受住零下70°C低溫的問題。為此,製造了冷凍裝置。由於器材來的太晚,快到戰爭結束時才開始試用。可是,由於蘇聯參戰而把它炸毀了。恐怕你們是從少年兵那裡聽到這些話的吧!

問:聽說你們按民族分別進行過預防凍傷研究。

答:把中指放在冰水裡研究其反應的方法稱作擺動反應(Hunting)。這是今天也使用的一種方法。當時根據關東軍的調查,不到-4°C,不會發生凍傷。因此,我們在0°C的條件下進行實驗。而且並非利用「馬魯太」來進行的,而是在當地人的合作下進行研究的,並非活體實驗。我盡量不接近看管「馬魯太」的特別班。後來我也進行過凍傷治療研究,是讓我的部下軍醫中尉進行的。雖說他提出過報告,但是我沒怎麼過問。他幹了些什麼,我不太知道。

問:利用嬰兒進行過預防凍傷研究是事實嗎?

答:1972年,這件事在學術會議上成為問題,曾對一起進行研究的技師(1973年去世)進行過質詢。他寫信回答說:「使用了自己的嬰兒。」至今我還保留著這封信。當時認為生命輕如鴻毛,能夠幫助軍隊是一種榮譽。利用自己的孩子做實驗,並不成為問題。詹納(Jenner)1首次種痘不也是在自己兒子身上進行的嗎?

1詹納系英國醫生,種痘的創始人。

問:你為什麼進入石井部隊?

答:大學的恩師說:「你去滿洲吧!」我曾表示拒絕。但他說,如果不去就開除你。

問:雖說你本身沒有進行活體實驗,但你不是仍負有對部下的監督責任嗎?

答:也許負有監督責任。但是,既然已參加軍隊,那是沒辦法的事情。

但是,就是這位吉村曾就自己進行凍傷實驗問題發表過學術論文。關於這件事,追查731部隊幹部戰後足跡的高杉晉吾先生寫的《追查石井細菌部隊殘存幹部》論文中有詳細的記載。讓我們從中引用部分的內容。

這篇論文是吉村壽人戰後發表在日本生理學會的英文刊物《日本生理學季刊》上的,是一篇關於寒冷生理學的論文。

正像前面提到過的渡邊在M報紙發表的那樣,吉村對別的民族(包括中國人、滿洲的蒙古人和鄂倫春人)進行過冷凍實驗,同樣也對100多名旅滿日本學生(18歲至28歲)和中國苦力(對勞工的蔑稱)進行過活體實驗。為對不同年齡層的差別進行調查,對7歲至14歲的中國小學生也進行過活體實驗。

更令人感到震驚的是,他還進行過把出生第三天、一個月、和六個月的嬰兒的中指放進冷凍水中浸泡30分鐘的活體實驗。

讀者一看就明白,這些實驗並非志願者樂意進行的。出生第三天的嬰兒絕不可能樂意把自己的手指提供給他們做冷凍實驗。更何況一般家庭的父母是不會樂意把出生才三天的嬰兒供做冷凍實驗的。把手指浸泡在冷水中30分鐘,嬰兒一定會聲嘶力竭地哭叫。

由於這種情況,只有在密室中專門修造一個能夠強制嬰兒進行實驗的設施,才有可能。當然這種實驗只有在731部隊的設施裡才能進行。

對我來說,這種情況雖是十分淒慘的,但是那些接受這種論文的日本學者的感覺才是令人難以想像的。

在哈巴羅夫斯克軍事審判記錄中,有許多證人證實了吉村進行的凍傷研究。現將其中部分證詞引用如下。

首先引用原731部隊教習生古都證人的供述:

問:731部隊內是否進行過凍傷實驗?

答:是的。我見過這種實驗。

問:這種實驗是在哪位研究員指導下進行的?

答:吉村研究員。

問:你談一下活體冷凍實驗的有關情況。

答:每年在全年最寒冷的月份——11月、12月、1月和2月,在部隊內進行。這種實驗的方法如下:在夜晚11時左右把被實驗者帶到極寒的戶外,讓他們把雙手放入裝有冷水的桶內,然後把手拿出來,讓他們雙手濕淋淋地長時間站在寒風中。有時也這樣做:雖然穿著衣服,但卻赤著腳,然後帶到戶外,在夜間最冷的時候,讓他站在寒風中。

這些人凍傷以後,再帶進室內,讓他們把腳放進5°C左右的溫水中,然後逐步升高水溫。就是利用這種方法研究凍傷的治療方法。我沒有直接看到被實驗者被帶進室內以後的實驗情況。我值夜班時,只看到把他們帶到戶外進行凍傷時的情景。讓他們把雙手放到水中進行室內的實驗,是聽目睹者講的。(以下從略)

下面是原731部隊教育部長西中佐的供述:

問:關於部隊內進行過凍傷實驗,你知道些什麼?

答:聽吉村研究員說,在嚴寒的條件下,把他們從監獄中帶出來,空手站立,然後用人造風(電扇)吹,使手凍傷。然後用一支小棍不斷敲打凍傷的手,直到能夠聽到像敲打小板時的聲音為止。

下面是原731部隊內憲兵的供述:

「(前略)我經過監獄實驗室時,看到有5名中國人坐在長椅子上。他們中有兩人沒有手指,雙手都變黑了,有三個人的手已露出了白骨。雖說還有手指,但只剩下骨頭了。聽吉村說,這些都是對他們進行凍傷實驗的結果。(以下從略)

絕望的解剖室

731部隊「口」字樓內設有一條秘密的地下道。這條地下道同關押「馬魯太」的特設監獄7號樓和8號樓相連,由「口」字樓一層西北角開始,向前直走,向左拐,沿著一個沒有扶手的混凝土樓梯走下去,就是它的「入口」。

沒有扶手的樓梯往下走,右拐彎約走半分鐘,有地下通道,再順混凝土樓梯往上走,這上行的樓梯也沒有扶手。在樓梯口有一個向外開的鐵門。這裡就是地下道的「出口」。

「出口」是一間混凝土的大房間。高高的天花板上吊著一個特大的聚集型照明燈(相當於今天的無影燈)。下面設有一個鐵製的手術台,乍一看,似乎像大學附屬醫院裡的一間手術室,但是不同的是,除鐵床(手術台)之外,找不到一件類似醫療器械的東西,而僅僅放著幾個水桶和裝有福爾馬林液的供裝標本用的大型玻璃容器。

這裡就是731部隊的解剖室。這座解剖室僅僅在靠近天花板的牆壁上開有一個采光用的小窗,它設於距「口」字樓的各個研究室——課題研究組最近的地方。

打開通往解剖室的大門,長廊的一側就是負責研究鼠疫的高橋班的各個研究室。沿這條長廊走,一會兒就可以走到同縱貫「口」字樓內的中央走廊交叉的地方。交叉部分很陡,整個盡頭部分呈逆坡狀態,好像刨掉了一塊似的(像山上的陡壁似地向前突出起來)。

這種設有逆坡的走廊結構,是731部隊獨特的設計,部隊裡的人員稱此為「鼠回頭」。

所謂「鼠回頭」是怎麼一回事呢?前面已經談到,「口」字樓一層沿著長方形走廊的整個層就是第四部屬下柄澤班的細菌工廠。這個工廠在高橋班——繁殖利用鼠疫菌污染的鼠疫跳蚤的地方附近。

繁殖鼠疫跳蚤,需要使用大量的老鼠。首先給老鼠注射鼠疫菌,將一二隻老鼠固定在石油罐中,使之處於無法活動的狀態,然後放入跳蚤,讓它吸老鼠身上的血。直到剩下骨頭為止,同時進行繁殖。

跳蚤吸了已經染有鼠疫菌的老鼠血,保持老鼠的體溫,在黑暗中,跳蚤就會拚命地繁殖。

731部隊中約有4500個這種飼育鼠疫跳蚤的器具,在兩個多月中,可以「製造」幾十公斤的鼠疫跳蚤,不是一千或一萬隻,而是幾十公斤的鼠疫跳蚤。

假定是50公斤跳蚤的話,據專家的計算,其數量就會有幾千萬隻之多。這是一套在兩個多月內就能生產大量鼠疫跳蚤的設備。

寫到這裡,修建高橋班各研究室前的走廊盡頭的「鼠回頭」,其目的就不言而喻了。萬一發生事故,這些經過鼠疫菌注射的研究用老鼠,從高橋班研究室裡逃出來,即使穿過走廊,也必定會被逆坡的陡壁所阻攔,而無法再向前逃走。「鼠回頭」的名字也就是由此而來的。

從解剖室的大門走出來,一直向前走,走到同中央走廊交叉處「向左拐,走到最深處就是笠原班(研究病毒)研究室。從解剖室走到那裡僅需幾分鐘的時間。

如果按相反的方向向右拐,沿樓梯向上走,就來到」口「字樓二層。在二層樓上,是擁有功率極大的冷凍室和保溫室的吉村班研究室,以及湊班(研究霍亂),岡本班、石川班(均研究病理)。還有江島班(研究赤痢)、太田班(研究炭疽)以及內海班(研究血清)。

從解剖室到二樓的這些研究室步行只需幾分鐘的時間。

解剖室通過秘密的地下通道同關押」馬魯太「的特設監獄相連,而且距各研究室很近。

設有鐵製手術台的這間房子,就是731部隊對」馬魯太「秘密進行活體解剖的地方。

據說從1939年731部隊進駐平房附近的新設軍事區後直到1945年夏季這支部隊垮台為止,六年期間,通過這個秘密地下道送入解剖室的活」馬魯太「就有數百名。戰後,駐日盟軍總司令部調查時,高級隊員岡本供稱1945年解剖的」馬魯太「約在1000人以下。

來自惡魔的預約

哈巴羅夫斯克遠東軍事法庭未能弄清731部隊所進行的無數活體解剖(據部分原部隊人員說,剛死的人稱「戰死前解剖」——從法律上說,死體還有體溫,不認為是屍體,解剖這種屍體,不是屍體解剖,而是稱活體解剖)的真相。

這是由於受審的部隊人員小心翼翼地掩蓋著事實,包庇他們頭目的緣故。

從哈巴羅夫斯克審判的記錄中,到處可以看到被告人為隱蔽或縮小事實而費盡心機的措詞。也就是說,被告人敏感地察知了蘇軍當局的審訊意圖和審訊的鋒芒,然後在回答審訊中反覆地供述已經暴露出來的犯罪行為,始終採取了一種「沒有問到的事情,一句也不講」的態度。

因此,在哈巴羅夫斯克所記錄的「公審文件」本身,雖然是日本陸軍進行細菌戰犯罪行為的詳細記錄,但是卻又會產生這樣一種危險:即把731部隊的全部所作所為只限定於「公審文件」上所列的事實來認識。

資料、文件以及出版文件,都是利用鉛字印刷的,從這些東西中,讀者容易產生對鉛字的「迷信」,但是為了揭露731部隊的真相,僅靠涉獵印刷資料或硬搬已經提到了的事實,是不充分的。依靠那麼一點證據就會陷入一種玄學式的表面調查研究之中。那只不過是現成資料的堆積而巳。繼承、擴大現成資料的錯誤,也是有危險的。

山田清三郎寫的《細菌戰軍事審判》和島村撰寫的《三千人的活體實驗》,作為記錄來說,是很不錯的,因為他們雖然根據的是哈巴羅夫斯克軍事審判的「公審記錄」,但還通過筆者親自的調查進行了證實。

上面提到的「口」字樓二、三層的各個班都利用設於部隊一角的解剖室。

我在前面談到「馬魯太」時曾寫道:「馬魯太」是「按編號……作為731部隊各班所有物分配的,成了他們根據不同研究目的進行活體實驗的」材料「。

「馬魯太」為什麼必須「作為各班的所有物分配」呢?其最大的原因之一就在於解剖室裡的活體解剖。

從活著的人身上釆集新鮮的「標本」時,必須事先確定這些標本是哪個班的「所有物」。

據原部隊人員的證詞,在實際進行活體解剖時,解剖「馬魯太」人體的執刀和進行實驗的權利,屬於擁有這個「馬魯太」的那個班。執刀解剖和進行實驗完畢以後,人體的內臟,根據各研究班的要求進行分配。

他們事先把解剖活體和進行實驗的計劃通知各個研究班。「解剖以後把小腸和胰交A班」,「B班要腦子」,「C班要心臟」……從那時起就開始進行預約。這是對被活生生地解剖了的人體部件的「預先訂貨」。

731部隊進行活體解剖,大致有兩個目的:

第一個目的是釆集標本。人患傳染病時,心臟是否會肥大?肝臟是否會變色?感染各個時期的變化情況如何?在人活著的時候,查明各個部分的變化情況,解剖活體是最「理想的」方法。

並不只是採集感染疾病的標本,活體解剖的價值在於可以研究「馬魯太」服用一種藥物後,隨著時間的推移,與此有關的內臟發生的各種變化。

為了達到這一目的,給「馬魯太」「注射」了人們想得到相關結果的一切物質。從「馬魯太」的靜脈注射進空氣,觀察身體的各種器官是經過一個什麼樣的過程才窒息的?部隊人員雖然知道注射空氣會導致人的死亡,但是他們對更加詳細的經過抱有興趣。

他們還把「馬魯太」倒吊起來,進行實驗,看看多少小時多少分鐘死亡,身體各個部分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或者把「馬魯太」放入一個巨大的離心分離器內反覆進行高速旋轉實驗,直到「馬魯太」死亡為止。

把尿、馬血注入腎臟,人的身體會發生什麼反應呢?他們用猴血、馬血和人血進行交替的實驗。究竟能從「馬魯太」身上抽出多少血液呢?他們利用針管進行過多次抽血實驗。這是一種不折不扣的搾取。

把大量的煙送入人肺中會怎麼樣?如果以毒氣來代替煙,又會怎麼樣?毒氣或糜爛性氣體進入人的胃,會出現何種變化呢?

試用這種藥物,不,使用那種物質時……那些平時甚至連念頭本身都認為是一種邪念而禁忌的事情,在731部隊裡卻滿不在乎地付諸實施。利用X光射線長時間照射破壞肝臟,也是活體實驗的內容之一。據說,也包括一些在醫學界是早巳判明的毫無意義的實驗。

解剖活體的手術刀,主要由研究班裡具有助手資格的人(僱員)掌握……採集標本的想法,由班長一級提出。各班的班長是當時著名的學者或醫生。只對特別有興趣的「馬魯太」,他們才直接動手。通常絕不玷污自己的手。一切事情都讓部下來幹。各班人員對活體解剖絲毫沒有罪惡感,毋寧說各班裡充滿了一種這次能夠採集到何種標本的期待氣氛。

這是原部隊人員做出的證詞。經過全身麻醉或局部麻醉的「馬魯太」,一小時以後已經變成了一個「最好的活標本」。

手術的「自助餐」

據原部隊人員說,在這種解剖活體「實驗」中,他們曾經接受過哈爾濱醫科大學日本人教授和當時滿洲國首都新京(今長春)大學的「委託研究」。

根據研究課題的需要,雖然是只有很少幾次,但是,大學教授也曾來過731部隊。每次都戒備森嚴,下車時都是把教授的眼睛嚴嚴地蒙起來,進入大樓以後才取掉蒙眼布。

有一次,前往哈爾濱外游的「皇族人士」悄悄地來到了731部隊,石井四郎部隊長根據「無關東軍司令官的許可,嚴禁任何人入內」的規定,讓這位「皇族人士」在大門外等了很久,說了一番好話之後,才領他參觀了設施。這段小插曲在有關人員中是人人皆知的。

石井四郎隊長(軍醫中將)認為解剖活體是一種具有吸引力的「實驗」,並把它作為對此有興趣的日本醫學人員參加部隊的「誘餌」,不少教授既是731部隊人員,又在當時的哈爾濱醫科大學裡教書。

「某有名國立大學的教授在戰後日本醫學上做過許多疑難的手術,博得高名,獲得了政府的勳章……這位先生怎麼掌握如此高明的外科手術技術的呢?如果那麼難的手術遭到失敗是不得了的!難道那位先生沒有失敗過嗎?不,他的手術有過幾十次失敗的經驗,……他在什麼地方積累這些經驗的呢?都是在731部隊!」

在關西,我見到了原部隊的一個隊員,他說,以「馬魯太」為對像進行過多次疑難手術的「實驗」。

「馬魯太」——是人,又並非是人。因為每個「馬魯太」都沒有姓名,只有編號的管理卡片。當「馬魯太」被「消費」掉之後,就把他的編號改用在新「進貨」的「馬魯太」身上。

但是,被731部隊進行活體解剖的人,並非都是「反日分子」。現在讓我們介紹一個原部隊人員當時目睹的一個實例吧!

1943年的某一天,他們把一個中國的少年帶進瞭解剖室。據原部隊人員說,這個少年並非「馬魯太」,估計可能是從哪裡拐騙來的,詳情不得而知。這個少年彷彿已經絕望,蹲在解剖室的角落裡。站在解剖台周圍的十幾個身著白色上衣的隊員,只露出經過消毒的雙手。有一個人說了句簡短的話,命令這個少年爬上解剖台。

可以「再造個活人」

中國少年按照命令脫光了上身,躺在解剖台上。這位少年還不知道自己身上即將發生什麼事情。然後脫掉他的褲子。少年生殖器周圍還沒有長毛,也許中國東北地區的人體毛較少,從生殖器和其周圍的情況來推測,這位少年年齡約為十二三歲。

他們首先把浸透了哥羅仿(麻醉藥)的脫脂棉捂在那個躺著的中國少年的嘴和鼻子上進行了全身麻醉。然後再用酒精擦乾淨少年的身體。

一位資深的僱員從圍繞著解剖台的田部班成員中走出來,手握手術刀靠近這個少年,然後他沿著少年的胸腔用手術刀開出了一個Y字型。再用止血鉗進行止血,鮮血不停地流出,露出了白色的脂肪,活體解剖便開始了。

「少年並不是『馬魯太』……孩子並沒有進行什麼抗日運動。後來,我才知道解剖他是為了取得一個健康的男少年的內臟。由於這個緣故,這個少年就活活地被解剖了……」,後來,一個原731部隊人員回憶當時解剖情景時這樣說道。

從這個沉睡中的少年身上依次取出腸、胰、肝、腎、胃等各種內臟,分別計量之後把它們丟進了桶裡。放在計量器上的內臟還在蠕動,所以指針在搖擺,隊員很難看準刻度。接著他們又把丟進桶裡的內臟放到一個裝有福爾馬林液的大玻璃容器裡,蓋上蓋子。沾滿少年體液的手術刀閃閃發光。由於僱員熟練的「執刀」,少年的上半身在流血中幾乎變得空無一物了。取出的內臟,泡在福爾馬林液中,還在不斷地抽動,進行著收縮運動。

「喂,還活著呢……」

不知是誰這樣說道,這可以再造一個活人。取掉胃,切除肺部之後,中國少年只剩下頭部,一個小小的光頭。湊班的一個人把它固定在解剖台上,在耳部到鼻子之間,橫切了一刀。在剝開頭皮之後,開始鋸頭,頭蓋骨被錯成三角形之後取了下來,露出了腦子。部隊人員用手插入柔軟的保護膜,像取豆腐般地把少年的腦子取了出來,又迅速地放入裝有福爾馬林液的容器中,解剖台上的少年只剩下四肢和一副空軀殼了。到此,解剖結束。

「拿走!」

呆在一旁的人員把裝有少年內臟的容器一個個地拿走,而對這個被迫死去的少年沒有一點憐憫之心。在他們看來,甚至連判刑都不需要。少年只不過是擺在惡魔餐桌上的一塊肉而已。隊員雙手捧著玻璃容器在走廊上一走,由於搖晃,內臟在溶液裡不時作響,收縮了起來。由於容器重,生怕摔倒,他們使出全身的力氣,捧著它,緩慢地走著……

將要進入青春期的這個中國少年的姓名,恐怕同無數「馬魯太」一樣,至今也無人知曉,他本人也不會知道自己被活生生地解剖的理由。在被迫短短的假寐狀態中,他喪失了一切:

鮮血流如注, 活體解剖軀盡空, 五臟秤上動。

1940年9月,在浙江省杭州市郊外筧橋逮捕了一名便衣隊人員(中國游擊隊員),在蔣介石的中央航校舊址斬首後,屍體由731部隊岡本班解剖。原731部隊I.N氏目睹了活體解剖現場。他在回憶當時情景時寫下了這首短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