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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得志便猖狂」

姚文元與王、關、戚並駕齊驅

像穿梭似的,張春橋和姚文元來來回回,往返於上海和北京之間。

他們不能放掉上海,因為上海是他們的老巢,是「基地」。

他們不能丟掉北京,因為不在北京稱雄,無法奪得中央大權。

「炮轟張春橋」的浪潮像地火在上海灘運行,不時噴射出火光,震顫著張春橋、姚文元在上海的根基。

北京,大搏鬥在持續,江青時時需要她的「軍師」和「棍子」,而張春橋和姚文元也時時需要「第一夫人」的提攜,覬覦著中南海新華門裡的交椅。

上海——北京,北京——上海。張春橋和姚文元幾乎要買京滬之間的「飛機月票」了。

就在上海的「一月革命」鬧得地覆天翻之際,北京也大風大浪,大起大落:「中南地區專揪王任重革命造反派」開進北京。江青和康生正在為打倒王任重而籌劃於密室,聞訊大喜,當即在人民大會堂接見。頓時,「打倒王任重」的大字標語鋪天蓋地,貼滿京城。

緊接著,江青推波助瀾,大聲疾呼:「王任重的後台是誰?是陶鑄!他是劉鄧的新的代表人物!」於是,「打倒中國最大的保皇派陶鑄」的大字標語,又刷滿北京的大街小巷。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副總理陶鑄下台了,僅次於毛澤東、林彪、周恩來的「第四號人物」被打倒了。

中共中央書記處停止了活動。「中央文革小組」取而代之。這樣,「中央文革小組」升了一級。

1967年2月在中央政治局生活會上,譚震林、陳毅、葉劍英、李富春、李先念、徐向前、聶榮臻等對「文化大革命」的錯誤做法,表示了強烈的不滿,被林彪、江青一夥誣為「二月逆流」。這以後,中共黨史上出現了史無前例的現象:「中央文革小組」取政治局而代之!

「中央文革小組碰頭會」,成了中國的政治核心,成了最高決策中心!

直到這時,雖然它還叫「中央文革小組」,還只不過是個「小組」,但它已成了至高無上的「小組」。這正如毛澤東所說:「不在於名稱,而在於實質。」

隨著這個「小組」一步步登天,「小組」不是越來越大,反而越來越小:顧問陶鑄被打倒了,只剩下康生;副組長王任重、劉志堅被打倒了,只剩下江青、張春橋;組員謝鏜忠、尹達等也被打倒了,只剩下四枝禿筆——姚文元、王力、關鋒、戚本禹。

這個「小組」成了名副其實的「小組」,加上組長陳伯達,全組不過八個人而已。

當然,這八個人是「中央文革小組」的正式成員。「小組」之下的辦事機構、辦事人員卻隨著「中央文革小組」的鼎盛而不斷擴大、增加。

這時候姚文元的頭銜,依然是「中央文革小組」組員。然而,這個「組員」,「不在於名稱,而在於實質」——實質上已相當於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的地位了。

四名「秀才」並列為「組員」,姚文元與王、關、戚並駕齊驅。

王力、關鋒、戚本禹跟姚文元一樣,都是從墨水瓶裡爬出來的「大人物」,都是把棍子當作撐竿躍入「中央文革小組」。

王力[1]是江蘇淮安縣人,比姚文元大九歲。他年輕時便已加入中國共產黨,曾在東北軍裡從事秘密工作。抗日戰爭勝利之後,調往山東《大眾日報》,擔任記者。不久,出任中共山東渤海區黨委宣傳部副部長;而當時的中共山東分局書記兼渤海區黨委書記便是康生。

■ 王力在「文革」中

新中國成立後,王力在上海擔任中共華東局宣傳部宣傳處長。60年代初,調往越南,做民兵工作的顧問。回國之後,升任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副部長。1965年9月,為了紀念抗日戰爭勝利20週年,中央決定以林彪的名義發表《人民戰爭勝利萬歲》一文,由康生定稿,而執筆者便是王力。從此,王力得到林彪、康生的賞識。王力寫《人民戰爭勝利萬歲》之際,正是姚文元寫《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之時。一個依靠康生接近了林彪,一個依仗張春橋接近了江青,他們的「登龍術」何等相似。

關鋒原名周玉峰[2],號秀山,比姚文元大12歲,是四名「秀才」中最年長的一個。1919年7月,他生於山東北部與河北交界的慶雲縣,他的雜文曾常用「慶雲」為筆名。1933年,他在慶雲中學加入中國共產黨。1938年擔任中共樂縣縣委書記。1939年改名關鋒。1944年擔任中共山東分局渤海區教育科長。1947年任山東回民師範學校校長。1950年任中共山東分局理論教育處處長。1952年任山東政治學校校長。1955年擔任中共中央第四中級黨校副校長,校長為夏征農。1956年,調來北京,在中共中央政治研究室,與艾思奇、胡繩等共事。對於關鋒來說,這一調動,從地方進入了中央。1958年6月1日《紅旗》雜誌創刊,關鋒調入《紅旗》雜誌社,編輯供毛澤東參閱的《思想理論動態》內刊。不久,成為《紅旗》編委,從事中國哲學史研究。據關鋒自雲,他在《光明日報》上發表的一篇短文《中國哲學史的研究方向》,提及要在毛澤東思想指導下研究中國哲學史,引起了毛澤東的注意。從此,得到毛澤東的垂青。關鋒喜歡寫雜文,1962年起,以筆名「慶雲」(也有用「何明」)在《光明日報》上發表許多雜文。有人把關鋒寫的雜文送到毛澤東那裡,說他反毛澤東思想。

1966年2月8日,毛澤東看後說:「這點雜文有什麼了不起,何明的文章我早看過,還不錯。」於是,關鋒被保護過關。作為「左派」,關鋒如同姚文元一樣,也曾寫過許多「棍子」文章;還曾與戚本禹聯名寫過誣陷彭德懷的信,說彭德懷「到三線後還在積極進行不正當活動」,「直到現在還是修正主義的一面黑旗」,提出「要徹底清除這個隱患」,以致彭德懷被撤回北京,慘遭揪鬥。

戚本禹[3]是山東威海市人,跟姚文元同齡,都生於1931年。

戚本禹早年的經歷有點類似姚文元。他是在1942年隨父親從山東來到上海,父親在上海報關行工作,他進入上海南洋模範中學讀書。上海解放前夕——1948年,戚本禹加入中國共產黨,而姚文元也是在那一年在上海成為中共地下黨員。

筆者曾問戚本禹,據傳他畢業於山東大學歷史系?他大笑,他的最高學歷就是高中,沒有上過大學。

比姚文元幸運的是,上海解放後,戚本禹被選送到北京勞動大學學習。勞動大學名為大學,其實就是共青團中央團校的前身。

經過勞動大學的短期培訓,1950年5月4日,19歲的戚本禹被分配到中南海工作。他的工作單位是中共中央書記處政治秘書室,主任為師哲,副主任為江青、田家英。戚本禹最初主要是處理信訪。後來,戚本禹成為田家英的助手,為《毛澤東選集》一至三卷做校對工作。戚本禹回憶說,收入《毛澤東選集》一至三卷的文章,他差不多每篇都讀過五六十遍。

戚本禹告訴筆者,1957年至1958年,中南海發生「八司馬案件」。「八司馬」原本是指唐朝順宗永貞年間韋執誼、柳宗元等八人遭貶,至邊遠地區擔任州司馬。由於中南海中共中央辦公廳政治秘書室(即原中共中央書記處政治秘書室)當時在反右派運動中有八名科級幹部被批判,成了挨整的「八司馬」。其中之一便是戚本禹。

戚本禹還說,有一次,毛澤東在散步時,偶然遇見戚本禹。戚本禹向毛澤東訴說了「八司馬」之冤。毛澤東令田家英細查。不久,毛澤東為「八司馬」平反,戚本禹便成了中南海受人注意的人物。

戚本禹向來喜歡歷史,業餘鑽研歷史。戚本禹真正引起毛澤東的注意,是他在1963年第四期《歷史研究》上發表的《評李秀成自述——並同羅爾綱梁岵廬呂集義等先生商榷》,向太平天國史專家羅爾綱等發起挑戰。於是雙方在《光明日報》上展開論戰。毛澤東看後,讚揚了戚本禹。據戚本禹說,毛澤東並在一張刊有他的文章的報紙空白處批曰:「白紙黑字,鐵案如山。忠王不忠,不足為訓。」戚本禹也因此在史學界一舉成名。

於是,戚本禹調入《紅旗》雜誌社,擔任歷史組編輯,後來成為歷史組組長。

在田家英遭貶、自殺之後,戚本禹取而代之,一度成為毛澤東、江青的秘書,擔任中共中央秘書局副局長、中共中央辦公廳代主任。雖然「王、關、戚」依次,戚排在最末,實際上戚當時最接近毛澤東,手中的實權遠遠超過王與關。

1967年4月1日,他在《紅旗》雜誌第五期發表《愛國主義還是賣國主義?——評反動影片〈清宮秘史〉》,對劉少奇開了猛烈的一炮。劉少奇曾風聞戚本禹要就影片《清宮秘史》發難,於1967年3月28日給毛澤東寫信,闡述自己對於影片《清宮秘史》的看法。戚仍執意發表那篇文章。戚本禹的文章,成為公開聲討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劉少奇的信號彈。

這四支筆桿,各有各的「登龍術」:王力替林彪捉刀,關鋒批楊獻珍起家,戚本禹攻劉少奇奪取「頭功」,姚文元則是以評《海瑞罷官》進入「中央文革小組」。

筆桿子們之間,有過你呼我應:在批《海瑞罷官》時,關鋒和戚本禹曾一起專程來滬,跟張春橋、姚文元密商[4]。不久,關鋒在《紅旗》雜誌上發表了《海瑞罵皇帝》和《〈海瑞罷官〉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大毒草》,戚本禹發表了《〈海瑞罵皇帝〉和〈海瑞罷官〉的反動實質》,跟姚文元南北配合,圍剿吳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