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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之兄李干卿惹風波

發生了「驕楊」風波,發生了賀子珍廬山風波,發生了匿名信風波,風波連著風波,又發生了李干卿風波。

李干卿,江青的哥哥。江青忽地收到李干卿的信,說是有人在調查他的歷史,使江青震怒了。

審查李干卿,倒是確有其事。那是因為先把姐姐李雲露接進了中南海,接著要讓李干卿也來中南海。考慮到李干卿歷史上有過劣跡,進入中南海恐不合適,為此,山東省公安廳著手對李干卿的歷史進行仔細調查。

關於李干卿的情況,濟南軍區張慶祥在1976年11月27日寫過一份材料:

江青的哥哥李干卿,在國民黨時期當偽警察局的巡官,解放後被濟南鐵路局留用,經有關部門調查,是一個有歷史罪惡的反革命分子。江青為了讓李干卿逃避群眾的揭發和批判,千方百計地予以包庇。1969年春,江青通過葉群給王效禹打電話說:「江青的哥哥李干卿在濟南,聽說生活很困難,住的條件也很差,你們是不是安排一下。」先是安排李干卿住在省委會生產指揮部大院內,由生產指揮部供給。後來江青又別有用心地打電話,叫李干卿搬家,不要住在機關,結果被迫又把他安排在濟南軍區第一招待所的宿舍居住,佔用六間平房的一個獨立院,工資由六十四元五角加到八十三元,還享受著免收房費、生產補助、困難救濟等特殊照顧。

張慶祥 1976年11月27日

另外,李干卿在1976年12月15日寫過以下材料:

1939年春,江青通過別人從香港先後寄來了四封信,每封信內有七十五元的舊法幣。有一封信被日本憲兵隊隊長寺田扣壓了。不幾天,寺田和伍長石吉、特務巡官張興家把我抓到憲兵隊,他們問我和江青的關係,開始我不承認,他們就打我,後來寺田拿出江青的照片來,我承認了江青是我妹妹,寺田就不打我了,對我說話也客氣了。他叫我寫信讓江青回來,並說只要江青回來了,可讓我當個省長、廳長。後來把我放了,還叫我定期到憲兵隊去,有時寺田也到我家來,問我有沒有來聯繫的人?江青有沒有來信?過了一月左右的時間,我給江青寫了第一封信,內容是以我、母親和大妹妹的名義讓江青回來。信交給了寺田,怎麼發出的我不知道,過了一個時間,沒有消息,寺田又叫我給江青寫第二封信,內容和第一封相同。以後日本憲兵隊每十天、半月找我一次,直到珍珠港事件發生後才停止。

李干卿 1976年12月15日

在江青倒台後,李干卿還曾交出江青在1960年5月12日寫給他的一封信,內中提及有人找他的「麻煩」:

哥哥:

你最近的來信收到了。

姐姐還在醫院裡,需要動一個手術,沒有危險,請放心!

我有一年的樣子沒有給你寫信,一方面因為身體差和忙一些,另方面也沒有什麼事好告訴你。今天姐姐給我看了你以前的一封來信,你要求上北京,說有人找你的麻煩,你孤單,我認為應該和你談談。你不能來北京,因為找不到職業,你應好好地在目前的職位上工作,能夠有工作有飯吃就是好的,至於有人找你麻煩,你可以完全不理,去年在濟南我就和你談過,只要自己拿穩了,是不怕這個的,你如果拿不穩,出了岔子,我完全不能負責任,希望你注意,不可因小失大。我們是勞苦家庭出身,應刻苦生活、努力工作!你現在究竟做什麼工作?一個月多少薪水?

房子是否還是不出房租?在濟南租一間房子一個月多少錢?以上這幾個問題,請來信詳細告訴我。祝你和嫂嫂

好!

江青 5月12日

最初,在1953年開展「鎮壓反革命」運動時,鐵道部公安局曾調查過在濟南鐵路局供職的李干卿的歷史,知道他的歷史有問題,只是由於他是江青的哥哥,亦即毛澤東的親戚,未敢深查,找他「麻煩」。不過,從此也就給公安部門留下了印象,知道此人歷史上不乾不淨。

江青所說的找她哥哥的「麻煩」,是在1959年春,為著江青要接哥哥進中南海,公安部中南海警衛局的一位科長請山東省公安廳警衛處處長於傑,協助調查一下李干卿的歷史情況。於是,引出了「麻煩」……

山東省公安廳也就正兒八經地在1959年7月25日成立了李干卿問題調查組,成員有濟南鐵路局公安處副處長王茂青、一科副科長曲和鈞、科員史殿安等。

經過一個多月的調查,調查組三易其稿寫出了李干卿調查材料,打印上報。

這份調查材料的內容,大致如下:

李干卿,1901年3月13日生於山東省諸城縣東關,曾讀過幾年私塾。1921年4月至1923年3月,曾在軍閥張宗昌所部的偽四十七旅九十三團二營八連當「師爺」(文書)。

日偽和國民黨時期,曾任過警長、巡官、局員、津浦鐵路防建組組員等反動職務。

1939年,在日本憲兵隊特務的指揮下,李干卿曾兩次寫信對江青進行策反。

據山東第二勞改隊第一大隊犯人米瑞晟供:1945年底,李干卿曾去他在濟南林祥南街六號家中,「借」去王虎牌手槍一支。

李干卿自己也交代:1945年10月,米瑞晟給他土造的三號手槍。他說,這支手槍自己玩了幾天,又被國民黨山東行動總隊十五支隊副官李干臣要去了。

李干卿還有偷竊、貪污劣跡:

1948年偷車站食堂麵粉兩袋,價值五十六萬元(指舊人民幣,新人民幣即五十六元。下同);

1951年任濟鐵公寓管理員時,貪污食堂大米、麵粉、雞蛋,計三百九十萬元;

1951年6月,在機務公寓造假單據,貪污八萬元;7月在機務公寓買鹹菜,多報銷五萬元。

李干卿雖通過歷次政治運動的學習和教育,但覺悟不高,轉變不快,平日不參加任何學習,開會也經常不願參加,工作態度不夠積極,上班忙於燒水喝茶,在公安處工作期間,辦公時常私自回家。

1954年7月濟南市公安局李元祥同志找他談話,李便說:「有人暗算我。」說已給他妹妹(指江青—引者注)寫信反映等等。

由於貪污,李干卿在「三反」期間受記過處分。

對李干卿的審查,深深激怒了江青。她在「文革」中進行報復。陳伯達稱這是「陰謀陷害江青同志的重大反革命集團案」。

1968年4月25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江青聽了山東省革命委員會主任王效禹的匯報,哭道:

「我哥哥李干卿過去很苦,為了餬口,在舊社會幹了幾天警察,他們就對他……對我……其實是對著我們的毛主席的呀……」[191]

陳伯達則幫腔道:

「從山東搞李干卿的問題說明,原來公安部是兩個公安部。一是中央的;一是劉、鄧、彭、羅為首的地下公安部(指劉少奇、鄧小平、彭真、羅瑞卿—引者注),上通劉、鄧、彭、羅,下通全國各地,這是一條又粗又長的黑線,一定要把這條黑線挖出來,一定要把公檢法徹底砸爛!」[192]

急急如律令。翌日,從北京派出三名負有特殊使命的人物直奔濟南。

幾天之內,身患癌症的山東省公安廳廳長張國峰,副廳長李秉政,省交際處處長陳靜波,省公安廳警衛處處長於傑,濟南鐵路局公安處副處長王茂青,分處處長曲和鈞,保衛股股長史殿安,全部被捕。除張國峰病重外,其餘六人於4月29日被用專機押往北京。

病重的張國峰受到日夜折磨,6月30日便死去。被押往北京的六人,受盡酷刑和屈辱。直至1977年8月,這樁案件才得以平反。1978年10月13日,《人民日報》刊載《山東省委為一起重大政治冤案徹底平反昭雪》,這才為審查李干卿引起的風波降下大幕。

李干卿未能住進中南海,只在毛澤東1959年底路過濟南時,在專列上見他一面,算是給了江青一點面子。毛澤東接見李干卿,前後只有五分鐘,話不投機,純屬敷衍而已。

後來李干卿在1970年春天帶著他的小兒子到北京求見江青,中共中央辦公廳把他們父子安排住在中直招待所。江青拒見李干卿,並通知中直招待所打發他們立即回原籍。

江青對秘書楊銀祿說:「這老東西真不識時務,他還不知道他是個什麼人?解放以前他當過國民黨的兵,解放以後被我們的人民政府審查和管教過,像他這樣的人還有臉要求見我,真自不量力!我現在是政治局委員,如果會見一個曾為國民黨扛過槍,與人民為敵,被人民政府鎮壓過的人,那我的階級立場到哪裡去了?」[193]

但是李干卿不肯走。

江青托秘書向毛澤東報告。毛澤東回答說:「為什麼不見?國際戰犯都能改造好,國民黨的高級人物我都可以見,難道你的親兄長都不敢見嗎?你不能六親不認吧!見,一定要見。」[194]

就這樣,江青在人民大會堂見李干卿一面,訓斥了幾句,就走了。

江青之姐李雲露倒是在中南海長住。李雲露的丈夫早逝,留下兩個兒子,一個兒子叫王博文,另一個在山東遊泳淹死,王博文隨李雲露也住進中南海。李雲露在中南海給江青做家務,帶李訥。

然而,有一回李雲露為了一點小事,得罪了江青。江青一氣之下,把李雲露逐出中南海,再也不理她。

李雲露在北京艱難地生活著。在1969年之後,李雲露常常給江青寫信,表達想念之情。江青囑咐秘書楊銀祿,一不回信,二不回話。

在毛澤東去世前,江青忽然記起了李雲露,派廚師程汝明代表她去看望。當年,李雲露在中南海的時候,就與江青的廚師程汝明相識。

程汝明在清華大學一間平房內見到了李雲露。江青秘書楊銀祿後來聽程汝明講起當時的情景:

見到程師傅時,她很高興,也很激動,雙眼含淚,詢問江青的身體怎麼樣?工作忙不忙?李訥好不好?她說李訥是我帶大的,很想念她,很想見見李訥。

程師傅一邊回答李雲露提出的問題,一邊環視屋內的情況:床上的被褥比較破舊,屋內生著一個煤爐,燒過的煤球和沒有燒過的煤球都堆在地上,凌亂不堪。屋內的溫度也不高。程師傅看到這些情況後感到一陣陣心酸,心想,姐妹倆的生活水平相差太大了。李雲露離開中南海以後,江青從未關照過她,日子過成這個樣子。李雲露是一個好強的人,程師傅問她生活有什麼要求時,她搖搖頭,說沒有要求,希望江青、李訥注意身體。[195]

程汝明回到中南海之後,向江青匯報了李雲露的情況。這時,江青倒是動了惻隱之心,拿出5000元人民幣,托程汝明送到李雲露手中。

楊銀祿說,其實江青手頭沒有多少錢。江青能夠拿出5000元人民幣給姐姐李雲露,是毛澤東在1973年批給江青8000元人民幣。那是因為1972年5月李訥生了孩子之後,既要雇保姆,又要給孩子買牛奶,而李訥的工資低,錢不夠用。李訥不敢自己出面向父親毛澤東要錢,而是在1973年托張耀祠向毛澤東反映情況。毛澤東問張耀祠,給多少錢合適?張耀祠鼓足勇氣說,給8000元人民幣吧。毛澤東想了一下,說:「江青、賀子珍、李敏、李訥每個人給8000元,平均吧。」[196]

就這樣,江青有了8000元人民幣。江青把其中的5000元人民幣給了姐姐李雲露。

在毛澤東去世之後,江青手頭有點緊,要程汝明去李雲露那裡,把送出去的5000元人民幣要回來。程汝明以及江青身邊工作人員都以為不妥,勸江青不要那樣做,否則影響不好。江青只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