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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封令江青坐立不安的匿名信

前面已經提到,1954年3月,江青在杭州時收到的一封匿名信,曾經使她多日寢食不安。那個「18號案」,直到1962年才偵破,給江青寫匿名信的人,原來是林伯渠的妻子朱明。

就在「18號案」尚未偵破的時候,1959年3月26日又發生第二起匿名信案件。這起匿名信案件,發生在上海。

當時,正處於中共八屆七中全會(1959年4月2日至5日)在上海召開前夕。江青雖然不是中共中央委員,但是她作為毛澤東的生活秘書,於1959年3月24日先期到達上海。

中共中央全會通常在北京舉行,難得在上海召開。會議地點在當時上海最好的賓館—錦江飯店。

江青並不住錦江飯店,而是住在錦江飯店對面的錦江俱樂部—錦江飯店在茂名南路東側,錦江俱樂部在茂名南路西側,兩者只隔著20米寬的茂名南路。毛澤東在4月1日從北京飛抵上海,也住在錦江俱樂部。毛澤東、江青不住錦江飯店,而住錦江俱樂部,為的是與大部分與會代表的住處分開。

錦江俱樂部是一幢法國宮廷巴洛克式的二層精緻建築,建於1926年。最初那裡叫法國體育俱樂部,簡稱法國俱樂部,上海人稱之為法國總會。在法國俱樂部內有彈子房、滾球房、閱覽室、文娛室、溫水游泳池、舞池、網球場,還有一個花團錦簇、綠茵成片的大花園。

解放後,改稱錦江俱樂部,從屬於錦江飯店,成為上海市領導和高層社會人士休閒的場所。

江青很喜歡錦江俱樂部,來去上海,總愛住在這幢鬧中取靜的豪華建築。

這次江青來上海,為毛澤東打前站,心情很好。到達的翌日,由錦江飯店派車、派人,陪同她到上海南京路購物,並遊覽上海名勝豫園。

第三天—3月26日中午,江青正在錦江俱樂部客房裡閒坐,錦江飯店辦公室主任郝德光交給她一封信。那外面的信封上寫著「錦江飯店負責同志收」,已經拆開,裡面放著一個信封,寫著「江青同志收」,沒有拆過。

江青拆開了那封信,頓時臉色陡變,暈倒在地。

郝德光急忙請江青隨行人員幫忙,讓她躺在床上休息。

當時,江青只說身體不舒服。

當晚,康生抵達上海,住進錦江飯店,江青這才把收到內容非常惡毒的匿名信一事,告訴康生。

康生當即認為這是一起重大的「反革命事件」,告訴了公安部部長羅瑞卿。羅瑞卿報告周恩來。周恩來以為,在上海召開中共八屆七中全會,對外是嚴格保密的。江青在到達上海的第三天就收到匿名信,表明有人嚴密關注中共八屆七中全會,必須及時偵破這一案件。

於是公安部調兵遣將,由上海市公安局局長黃赤波掛帥,成立專門的小組,偵查此案。

不過,江青只願交出信封,不願交出那封信,給偵查工作帶來困難。江青說,信是用打字機打的。

4月1日,毛澤東從北京飛抵上海。就在這一天,錦江飯店又一次收到「錦江飯店負責同志收」的信,拆開之後,裡面又是一封寫著「江青同志收」的信,迅即交給江青。

江青拆開那封信,同樣是用打字機打的,內容跟上次的信一模一樣,可見是同一個人所為。

幾天之內,接連收到兩封匿名信,而第二封匿名信收到的翌日,正是中共八屆七中全會在上海開幕之時,凸現出這兩封匿名信來歷不凡。

可是江青一直不肯交出匿名信,而光憑信封上的幾個字很難偵查下去。羅瑞卿通過周恩來勸說江青,使江青終於交出了信件。果然那匿名信的內容非常「惡毒」[189]:

「以尖刻嘲諷的語氣揭露江青30年代在上海的生活舊聞軼事,內容之詳細,令人吃驚。信中甚至列舉了當年與江青交往的數名男子的姓名、職業、住址等情況,還具體到描述了江青當時的種種媚態丑姿。」

在那個年月,還沒有電腦,沒有打印機,而中文打字機也很少。經過打字機專家鑒定,那封信是用寶石牌打字機打字,這下子使偵查範圍縮小。

又經過調查,上海當時擁有寶石牌打字機總共為81台,分散於10個區的81個單位之中。循著這一線索,逐一排查。雖然從這些擁有寶石牌打字機的單位發現幾個可能作案的人,但是經過比對信封上的筆跡或者打字機上的字模,都被一一否定。

案件的偵查陷入膠著、停滯的狀態。

直到4月16日深夜,偵查人員宋添福偶然注意到信紙上方的一根草綠色的細絲。那表明那張信紙是從整本的信紙上撕下來,而整本的信紙是用草綠色的膠水粘起來。這種書刊裝訂用的膠水,通常是無色的。宋添福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草綠色膠水。

這無疑是一條重要的線索。經過艱難的追查,在東海艦隊的倉庫裡發現用草綠色膠水粘起來的信紙。再沿著這一線索追查,發現使用這種信紙的單位,竟然是東海艦隊的情報機關,代號為「1287辦公室」。

難道在這樣絕密的軍隊機關,潛伏著危險的作案者?

經過仔細的排查,1287辦公室海軍中尉金柏麟有重大嫌疑。

1287辦公室正好有一台寶石牌打字機,經過打字機字模廠的專家鑒定,這台打字機打出來的字與匿名信上的字一樣。金柏麟的筆跡,也與匿名信信封上的字相同。

這樣,匿名信案件終於偵破。1959年4月12日金柏麟被捕。

關於金柏麟為什麼要寫羞辱江青的匿名信以及金柏麟如何獲知江青來滬,偵查的結果如下[190]:

當時以為此案案情重大,背景複雜,審訊會有相當難度。出乎審訊人員意料的是,沒費多大勁,這位前景看好的海軍中尉便爽快承認了事實。原來,28歲的金柏麟是烈士遺孤,父母均系地下黨員,6歲時,其父母被叛徒出賣遇害,金由其姨媽史文慧收養。史文慧是上海小有名氣的評彈演員,系當年上海文藝界活躍分子之一。其實,這位評彈藝人還有著另外一種身份,她的秘密身份是為周恩來直接掌握領導的中央特科做情報工作(1924年入黨),交往中結識了當時的電影明星藍蘋(江青藝名)。但其時,史文慧並不知道江青的地下黨身份,因看不慣江青作風派頭,主動斷了與其的關係。

金柏麟父母犧牲後,史文慧同黨中央斷了聯繫。新中國成立後,黨組織找到長期與史文慧一起居於蘇州的金柏麟,將他們安排至上海。1953年金柏麟參軍,在海軍服役。此時,史文慧才偶然從熟人那裡知道江青已成中國的「第一夫人」,她目瞪口呆之餘,很想不通其間名堂,有時不免與家人說點江青的過去。金也由此對江青產生極大反感。

3月25日當天,金柏麟去上海市區辦事。在南京路上,正好碰見從永安公司購物出來的江青一行。那天下午,雖從未與江青見過面,金柏麟還是一眼認出了她。基於對江青的反感,金柏麟頓時產生寫匿名信羞辱這個女人一番的念頭。於是他開始跟蹤江青一行,從南京路跟蹤到城隍廟、龍華寺,一直到了江青下榻的法國俱樂部。

當天,他便寄出了第一封匿名信。幾天後,正好派他去北京船舶機械附件廠查數據,他利用出差北京之機,又發出了第二封信。

金柏麟案件若在「文革」中,江青大權在握時,足以殺頭,而且株連一大片。但當時,江青之淫威尚不足以控制軍內外。結果,此案雖是公安部直接抓的大案,卻既不由公安部處理,也不由案發地的上海處理,而是交部隊軍事法庭審理。罪名及判決也大出人意外:洩密罪,3年刑期。據言,此為一些軍方高級將領干預的結果:金系烈士遺孤,須從輕發落。「文革」中,當年頗帶俠義心腸的金柏麟僥倖躲過江青可能的報復,逃過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