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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寫信慰問趙丹

1946年1月29日,一架從延安飛往重慶的飛機,由於氣象惡劣,中途臨時降落在西安。翌日,才飛抵重慶。

飛機上坐著周恩來。他是1月27日下午由重慶飛抵延安,向毛澤東匯報工作,然後又返回重慶。回重慶時,周恩來的專機上多了一位臨時搭乘的乘客,那便是江青。

又是借口牙病,江青再度飛往重慶。

這一回很高興,她得知鄭君裡在重慶,打電話約見他,鄭君裡倒是來了。

從鄭君裡的談話中,她得知趙丹不久前離開重慶到上海去了。她未能見到趙丹,感到頗為遺憾。

趙丹,跟她同台演出過話劇《娜拉》,也同台演出話劇《大雷雨》。在《娜拉》中,趙丹演娜拉的丈夫郝爾茂,而在《大雷雨》中,趙丹演卡嘉玲娜的丈夫奇虹,卡嘉玲娜一角由藍蘋飾演。在舉行六和塔婚禮時,唐納和藍蘋、趙丹和葉露茜,是三對新人中的兩對。

當藍蘋奔赴延安之後,趙丹和葉露茜參加了上海救亡演劇隊第三隊。隊長為應雲衛,隊員有鄭君裡、徐韜、王為一、沙蒙、顧而已、朱今明等。演劇三隊四處宣傳抗日救亡,從上海沿滬寧線到蘇州、鎮江、南京演出,又溯長江而上,到武漢演出。1938年,趙丹來到重慶,參加中國電影製片廠《中華兒女》一片的拍攝。

1938年4月,杜重遠出版了《盛世才與新疆》一書。趙丹讀了這本書,以為盛世才真的「開明」,真的「思才若渴」,便和葉露茜商量去新疆,還打算從那裡去蘇聯莫斯科。

這樣,1939年6月,趙丹、葉露茜帶著他們的第二個孩子,以及電影界人士王為一、徐韜、朱今明等,一起取道蘭州,前往迪化。

出乎意料之外,1940年5月,趙丹和徐韜在迪化突然被捕。原來,盛世才並不那麼「開明」!

葉露茜被迫從迪化返回重慶。等待三年,趙丹渺無音訊。道路傳聞,趙丹死於迪化獄中,重慶各報紛紛刊載友人悼念趙丹的文章。

在極度痛苦之中,葉露茜得到桂蒼凌的同情。他是江西廬山人,1932年在上海加入中共,翌年加入左翼戲劇聯盟,然後去日本留學。1937年回國後,仍從事左翼戲劇活動。單身的他,和葉露茜結合,南下雲南昆明。桂蒼凌,後來以筆名杜宣聞名。

1945年4月,趙丹在被囚五年之際,終於獲釋。他來到重慶,知道妻子改嫁,追往雲南……無奈,他已晚了一步。

趙丹返回重慶不久,便去上海,主演《遙遠的愛》。

江青便修書一封,寄給上海趙丹,表示慰問之意。

江青此信,在20年後,惹出一番意想不到的風波。

1980年12月10日,香港《大公報》刊出唐瓊的《江青給趙丹的一封信》一文,講述了內中曲折傳奇的故事:

江青寫的信,簡直是定時炸彈,時效可長達三十年之久。

江青為了找回她三十年代給上海文藝界人士的幾封信,不惜以權威的特務手段,抄他人之家,並先後迫害鄭君裡、顧而已致於死命,一個死於獄中,一個自縊於奉賢干校,趙丹曾名列抄家對像第二號。

最近看到袁鷹的《寫在送趙丹遠行歸來》那篇悼念文章,才第一次知道江青曾在1946年從重慶寫給上海趙丹的一封信,並且即登在上海的報紙上。

袁鷹說,1946年春,他初次當記者(二十二歲的袁鷹當時任上海《世界晨報》記者—引者注),有一天,總編輯安排他訪問趙丹,他倆在DDS咖啡館暢談了一下午。趙丹從三十年代初上銀幕,講到抗日的號角聲中走向大後方,從新疆的五年鐵窗生活講到回重慶,又回上海。

他對我這個小記者雖是初次見面,卻一點也不見外,娓娓道來,如敘家常。

就是在那個咖啡館,趙丹順手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封信,那是江青不久前從重慶寄給他的信。

袁鷹忽然想起這件事後,描述道:「信中問候他的健康和工作,對他在新疆的遭遇表示同情,祝福他愉快、成功云云,信是寫得夠動人的……」他曾在訪問的稿件中,引用這封信的全文。20年後,也就是1966年,這封信使趙丹吃了不少苦頭。辦案人員拿著那張剪報,惡狠狠地質問趙丹,為什麼要把江青的信登在國民黨統治的報紙上?這是什麼政治陰謀?要老實交待。

他倆重逢(1977年)後,提起往事,趙丹指著袁鷹的鼻子說道:「幸虧我當時完全忘了,要是我想起來,坦白交待,你可要更加觸霉頭了。」

江青寫給趙丹的信,究竟什麼內容?《世界晨報》不易查找,筆者倒是在1946年2月17日的上海《時事新報》上查到了江青給趙丹的信的全文。

編者為此信加了標題《藍蘋致書慰問趙丹》,副題為《從壞處想到好的方面,人會愉快的》。

編者加了一段按語:「毛澤東夫人江青女士,戰前以藍蘋的藝名蜚聲於上海藝壇,她在電影方面曾演過《自由神》、《都市風光》等片,舞台上的娜拉和《大雷雨》中的卡塞琳娜直到現在還留在觀眾的腦際。在《大雷雨》中,趙丹便是演她的丈夫奇虹而極博好評的。」

以下是江青給趙丹的信的原文:

阿丹:

世界上是有著許多不合乎人們主觀願望的現實,這次,我滿以為會看見你,可是恰巧我來不久之前,你離開這霧的山城,君裡告訴了我一點你的情形,還給我一張你的照片,從照片上看還是那麼天真熱情,幾年的苦難沒有磨掉,這點是可貴的,也是朋友們高興的。早些年當我知道你們去了這樣一個地方,我真覺得奇怪,不久又聽到你們受難的消息,可以告慰你的,是所有的朋友都為你們著急擔憂,據我知道,能夠營救的方法,朋友們是都用了,可是,後來我們絕望了,我覺得黑暗將你們吞沒了。去年無意間聽一個朋友說,在一個宴會上看到你!我不信,而這個朋友又不認識你,無法證實,結果問了別人,才知道真真是你,並且仍然在工作著,這多麼叫朋友們高興啊!

■ 1946年已經成為江青的藍蘋致函趙丹(刊於《時事新報》)

對於你這次苦難,過去為你著急而且惋惜,現在則又替你歡喜,不是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就是說從另一個方面來看,你增加了這份人生的經驗,這對於你將來的事業添了一份財富,從壞處想好的方面,人會愉快的,朋友,你說對不?

我這次來重慶是專門為了治牙病,幾天之後我就回去。我希望將來看見你的時候,你有比以前更加成功的創造,你有比以前更加年青與堅強的工作精神,並祝你找到一個能夠理解你,能夠共同奮鬥的伴侶!

緊握你的手!

江青 1946年2月7日夜

其實,就江青寫給趙丹的這封信本身,並沒有什麼不可公之於眾的,發表這封信,並無「政治陰謀」可言。20年後追究趙丹「為什麼要把江青的信登在國民黨統治的報紙上」,其實大可不必。

江青從1946年2月中旬飛回延安之後,沒有再去重慶。